万一宋言倾中途醒过来,又开始失控怎么办。
“言倾,你饿不饿?”洛林秋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白天宋言倾那个样子,他快要担心死了,又因为镇静剂昏睡这么长时间,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想喝水......”宋言倾因为白天体力消耗过大,他的声音嘶哑了,说话也有气无力。
洛林秋很快为他倒来温水,把水杯送到他嘴边,要喂他喝。而宋言倾没有接受他这做法,自己捧着杯子喝起来。
宋言倾嘴唇惨白,枯瘦苍白的双手捧着杯子,手背上血管的纹路清晰突出,露在衣袖外地手腕也纤细的可怕,好像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感觉随便一只大手就能握碎他的手腕。
原来一个人在情绪崩溃后,一天之内就可以憔悴这么多。
洛林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宋言倾喝着水,看着洛林秋面露担忧的脸庞,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然而他情绪还没上来,身体一阵绞痛,口中弥漫上一股铁锈的味道,一滩鲜血染红了杯中透明的水。
宋言倾突然口吐鲜血,洛林秋吓坏了,慌张和紧张还有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急忙站起来拿过杯子放到一边,接着让宋言倾靠在自己怀里,“言倾,言倾你怎么了?”他一边给宋言倾擦血,一边喊着Gwendolyn。
Gwendolyn跑进房间,看到宋言倾的吐血的样子后,急忙拿来一粒药丸让他吞下。
洛林秋看到药,明白了什么,他愤怒地逼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Gwendolyn看了看他怀里的宋言倾,这时候宋言倾向她摇了摇头。她眼睛瞥向一边,横下心来,坦白道:“抱歉,是Augus说了不让我告诉你的。”
洛林秋愣住,看向怀中虚弱的宋言倾,宋言倾很疲惫,眼睛也闭上了。
“Augus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加上他的精神状况......吃过很多药,吐血这种事很少发生,只有在他内心十分痛苦时才会这样。”Gwendolyn垂下了头,和Augus认识的这些年来,陪他去过最多的地方,除了公司,就是医院。
洛林秋揽着宋言倾胳膊的那只手,不禁用了用力,他把宋言倾安稳地放回床上,擦干净了他嘴上的血迹,然后和Gwendolyn出了房间。
洛林秋沉重地靠在墙上,他对宋言倾好像了如指掌,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在宋言倾难受失控的时候,他的心也仿佛跟着破碎成了碎片一样,致使自己呼吸也变得难受。
“他现在的状况,情绪很不稳定,我认为最好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以防出意外。”Gwendolyn说。
洛林秋嗯了声,然后问:“言倾他...以前有没有过自残行为...”
“没有,因为他把你放在心里支撑着他。”
洛林秋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宋言倾在这十年里,每天都生活在挣扎与煎熬里,他可能想过了却自己,但因为有个信念,才让他走到现在。
“但这次的事情...带给他的打击是异常巨大的,一定要好好看着他。”Gwendolyn再次叮嘱。
再回到房间里,宋言倾抱着腿坐在床上,头抵着双膝,后背一抽一抽的。
洛林秋坐在他身边,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休息好不好?”
宋言倾始终不抬头,双手抓紧了被子,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为什么要害死宋明旭的妈妈!”
洛林秋也终于懂了宋明旭死死不放过他的原因。他本该恨的人是何霜,虽然何霜早已不在,但他的这份恨意并没有消失,而且他没办法做到相安无事,他失去的是他的妈妈和双腿,所以他只能去恨宋言倾。
宋言倾没有错,宋明旭也没有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宋言倾得承受知道事情真相后带来的痛苦,因为何霜是他的母亲。
而宋明旭比谁都要无辜,因为何霜的疯狂和自私,他在最肆意轻松的年纪,失去了疼爱自己母亲,也失去了双腿,无法站立起来。
“抬起头来看我。”洛林秋说。
宋言倾缓缓抬起头,他满面泪痕,眼睛浮肿着,眼白里尽是红色的血丝,“我原谅不了她,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对宋明旭说的那些话......现在想到就令我作呕!”
他知道宋言倾其实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出生,在面对宋明旭的时候更是如此,现在又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宋言倾更加自责愧疚。
洛林秋用手拭去他的眼泪,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并不知情,你不要把你妈妈做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Gwendolyn的电脑被砸坏了,但插在上面的U盘还完好无损,于是洛林秋看了一遍视频。何霜最后说‘他不算什么’的时候,让他感到无比心寒,也让他知道何霜究竟有多冷血。
之前虐待宋言倾的事,他还能为她找个心理有问题的理由,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她就是冷漠自私的人。
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也存在着少数反例,这本该是极少的例子,而宋言倾很不幸就是其中一例。
“不!他恨我是应该的,他本该是很幸福的,却成了这样,他到底该有痛苦,我弥补不了他!”宋言倾抱着头哭诉着,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和愧疚感。
曾对宋明旭说狠话的场景历历在目,想他当时肯定觉得恶心极了。
宋言倾一旦自责起来,就没有办法劝慰,洛林秋也没办法,他只能极力抚慰他的情绪,将他抱着,让他感受暖意。
“靠在我身上,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有什么情绪,尽管在我身上发泄出来吧,言倾。”
宋言倾痛不欲生,嚎啕大哭着,抓着洛林秋的肩膀,嘴里一直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他们。
可是再没有人能回答他。
一直到天亮,宋言倾感到累了,才沉沉睡过去。
洛林秋也没有合眼,看宋言倾好不容易睡下后,他也感到万分疲惫。
估计Gwendolyn也还没起来,昨天一天都没有进食,他打算自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坐在客厅里,而Gwendolyn正坐在自己妈妈身边安慰着。
“爸,妈。”洛林秋蹙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看母亲的样子,想必他们都知道了。
“秋秋,言倾他怎么样了?”林笙雪红着眼睛问道,洛天也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关怀。
洛林秋看了看Gwendolyn,她摇了摇头,示意没有说真实情况。
“刚刚睡着。”
林笙雪掩面靠在沙发背上,“我真没想到何霜会是这样的人,她怎么这么可怕,她...她居然敢...”她到这抽泣了一下,“言倾他以后该怎么办啊!他精神还有问题啊!他受得了吗?!”她无法接受自己曾当作好友的人,真面目会那么可怕。
是啊,他受得了吗?
他受不了。
洛林秋面色憔悴,他很害怕以后宋言倾都是以这种状态生活下去,被悲伤和愧疚充斥着内心,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失控、精神崩溃,从此不再是个正常人。
林笙雪和洛天还想看看宋言倾,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后,林笙雪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遭遇这些。
已经连续几天都是这样了。
除了生活必需之外,宋言倾没有下过床,他静躺在床上,瞳孔涣散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眼中光彩全无,视觉没有准确的的焦点,人也失去了精气神,很少再说话。
连吃饭这种事情,都要洛林秋说好久才勉强吃下一点,也只是一点。
洛林秋很担心他这样会饿坏身体,但又不能强制他吃东西,只能喊来医生给他输营养液,起码身体不会立刻垮下去。
对于医生给自己输液,宋言倾起初抗拒过,后来洛林秋苦声劝说下,才没有再抗拒。
Gwendolyn和Stephen教授通话过,了解了宋言倾的近况后,他给不出准确的答复,而且他也不在Augus身边,只叮嘱说让宋言倾不要再继续吃药,要时刻关注他的任何小情绪,还有不要让他独出,看似安静稳定的他,其实是精神最不稳定的时候,随时都有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的可能。
迫不得已的时候,就给他注射镇静剂。
林笙雪每天都来看他,但宋言倾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对林姨的关心话语没有一点回应。
其实更准确地来说,不是他变了,他在精神上已经死了。
这天林笙雪端了一个大砂锅过来,Gwendolyn帮她接住,砂锅底下还是热的,有点烫手。
“林女士,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Gwendolyn帮她把砂锅放到桌上,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热气和食物浓郁的香味。
“我在家让阿姨煮的老母鸡汤,加了人人参,煮了一晚上,肉都煮烂了,再去小火热一下吧,然后给言倾和秋秋盛碗喝。”
“好!”
过后林笙雪端了两碗鸡汤进房间,洛林秋坐在床边,抓着宋言倾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宋言倾睡眠不好,总是断断续续的,睡了两个小时后就会醒半个小时,然后又继续睡,睡了没多久又醒,反复如此。
“秋秋。”林笙雪很小声地喊了喊,怕惊醒宋言倾。
“妈,您又来了。”
“先把这个喝了吧,你一早上起来也没吃东西吧。”林笙雪把碗递给儿子。
“嗯,好。”洛林秋抽回手,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宋言倾的手动了一下,他轻皱了下眉,接着就睁开了眼。
“言倾!”林笙雪惊讶道,“吵醒你了吗?”
洛林秋赶紧放下碗,咽下那口还没尝出味的鸡汤,双手捧住宋言倾的手,问:“醒了,想不想吃什么?”
这几天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宋言倾一醒,洛林秋就会问他饿不饿、要吃什么。
宋言倾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但嘴唇的干燥,说明他口渴了。
宋言倾想要坐起来,洛林秋帮他披好衣服,帮忙把枕头竖放着,方便他靠。
“言倾,这是林姨在家给你弄的鸡汤,你喝一点吧。”林笙雪把碗端过来了,宋言倾就象没听见似的,坐在床上出神。
见状,洛林秋拿过了碗,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热气,柔声道:“喝一口吧,很好喝的。”
宋言倾眼睛看了看他,摇了下头。
洛林秋知道他会这样,但他也没放弃,放下勺子后摸了下他眼角,再次劝说道:“喝一点点吧,你不也是口渴了吗?”
宋言倾还是没有动静,洛林秋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鼻子也有点堵塞,应该是这几天不断夜起感冒了。
他闷着声音轻咳了两声,缓解喉咙的不舒服。
听到他咳嗽的宋言倾露出紧张的神色,想要伸手去碰他,但这时洛林秋再次端起碗,勺子喂到他嘴前,说:“喝点吧,等下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言倾盯了他几秒,低头去喝汤。
看到终于肯进食的宋言倾,林笙雪也是高兴坏了,在旁边说道:“言倾,多喝点,还有很多。”
最后宋言倾还是没有把这一碗鸡汤喝完,但洛林秋已经很欣慰了,因为他比之前喝的都多,还吃了一块鸡肉。
林笙雪将碗收拾出去,房间内静寂了一段时间后,本来闭上眼睛的宋言倾忽然握住洛林秋的手,小憩的洛林秋睁开眼,看见宋言倾正望着自己。
“怎么了?”
宋言倾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说:“你感冒了。”
“没有。”洛林秋嘴硬道。
“问下Gwendolyn,她那应该有感冒药。”
“我没感冒。”洛林秋又忍不住咳了一声,还吸了一下鼻子。
宋言倾静静看着他,掀开被子要下床,洛林秋忙制止他,“好好好,我去。”
“但你......”他看到宋言倾眼眶红了起来。
这几天,宋言倾已经落泪无数次了,每次都是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落泪。
“好好等着我,我很快回来。”洛林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拿到感冒药的洛林秋,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将药丸干吞了下去,不出意外,卡喉咙里了。
林笙雪给他倒来一杯温水,说:“照顾好言倾的同时,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言倾现在除了你,谁都不搭理,你一点小咳嗽,就能引起他的心疼,知道我话的意思吗?”
“知道了。”洛林秋迫不及待回到房间里,生怕宋言倾出什么问题。
其实他只离开了两分钟而已。
宋言倾居然下床了,而且他就穿了一件大衣,并光着脚站在落地窗前。屋内虽然有暖气,但没有地暖,瓷砖地板冰冷刺骨,他光脚站着却没反应。
“你怎么忘了穿鞋?不冷吗?”洛林秋蹲下身子,摸了下宋言倾的脚,冰的他抽了一下手。
而后洛林秋用手暖了暖他的脚底,才帮他穿上拖鞋。
宋言倾的个子挺高的,但人比较瘦,宽大的大衣在他身上让他的背影显得异常单薄。经过这几天后,宋言倾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了。
这也让洛林秋觉得他不能再受到一点伤害,所以看到他赤脚站在地板上,他都觉得难受。
洛林秋发现,宋言倾的脚跟手一样,脚背上都是凸起的青筋,只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上面,脚踝更是一只手就能握住。
宋言倾任由洛林秋摆弄自己的脚,他双手趴在玻璃上,呼吸出来的气体在玻璃上形成一片水雾,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洛林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里地处商业区,白天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风景,只有晚上看灯火通明的高楼。
“在看什么?”洛林秋问。
宋言倾没回答。
“坐着看吧。”洛林秋拿了件厚的棉袄让他穿着。
宋言倾摇了摇头。
洛林秋无奈,现在宋言倾都不怎么说话,能用肢体语言代替的就用肢体语言,要么就是沉默不语。
这几天,他只对洛林秋说过话,其他人没有再听到过他的声音。
藏在心里的酸楚,积攒的越来越多,洛林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受下来的,他应该发泄出来,但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宋言倾的苦楚更多,他还要照看好他。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相比起过去十年,洛林秋觉得现在的宋言倾更让他感到难受和不忍心,不与旁人交际,沉浸在自己痛苦的世界中,闷声不响。
洛林秋从身后紧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上,酸涩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打湿了宋言倾的衣服。
他在宋言倾的肩上无声哭泣。
第二天一早,医生过来给宋言倾输营养液。
宋言倾却把手藏在被子里不拿出来。
洛林秋心里一阵忐忑,难道他这是要彻底摧残自己的身体吗?!
“言倾,把手拿出来好不好?”
宋言倾摇了摇头,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口说道:“我想吃饭。”
洛林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终于肯主动吃东西了。
Gwendolyn和林笙雪更是喜笑颜开,“Augus你要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林姨去给你做!”
宋言倾浅笑了下,面上终于有了点神气,“什么都可以。”
“好!”
Gwendolyn和林笙雪出去忙活,留下洛林秋和宋言倾在房内。
洛林秋高兴他肯吃东西了,但同时对他突然肯吃饭的行为感到疑虑,“言倾,饿坏了吧。”他抱住宋言倾的腰,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他身体上蹭。
宋言倾抚着他的头发,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目的,“林秋,我想去个地方。”
——安幸园
两个青年站在一座墓碑前,其中一个脸色阴沉,另一个面色憔悴,眼中还透着悲凉。
洛林秋本不想再让宋言倾来这里看何霜,何霜不值得。
她做的一切错事,到头来,痛苦却由宋言倾承担。他能感谢何霜的一点,就是将宋言倾带到他身边来了。
要不是宋言倾坚持要来的话,他也不会带他来。
宋言倾看到自己已故母亲的照片,她永远定格在了当年。他曾恐惧看到母亲的幻像,因为儿时母亲带来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现在他每天都想着再见到母亲,幻象也好,他就想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害宋明旭的妈妈,他们有什么错。
可他再没有看到过母亲。
“你不是说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吗?你不是要缠着我的吗?你为什么不出现了?!”宋言倾看着冰凉的墓碑问,压抑忍耐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愤怒地说:“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还有宋明旭,他跟她妈妈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杀了他们?”
无人回应他。
洛林秋抓住他的胳膊稳住他,低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宋言倾在自己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他半跪在地上,眼眶通红,“你说我不算什么,可你是我的母亲,我曾把你视为唯一、最重要的亲人,你也说过你只有我,但你根本不爱我。在你心里,重要的只有你的私心,对吧?”
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没一个珍爱自己。
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忽然,他被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说过多少次,你还有我。”
宋言倾落下眼泪,“我只是想要妈妈疼爱的孩子,这也是奢望吗?”
谁听了这话都会觉得难受,别人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于宋言倾而言,却是奢望。
“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洛林秋拍着他的头说。
墓碑上照片中的何霜艳丽动人,她永远微笑着。
最后,宋言倾怔怔地看着母亲的坟墓,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妈妈。”
窗户上结了一层水雾,水珠流下,再玻璃上留下一串水痕。
宋明旭手指轻轻摩挲着相片,发现上面有层灰了,便用眼镜布擦拭干净。
书房内没有开灯,气氛阴沉沉的,他坐在轮椅上抱着这个相框,留恋地看着相片中的人,回忆起以前美好的过往,他那常年冷漠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
然而想起现状时,他面色又冷了下去。
啪的一声,书房敞亮起来,因为突然开灯,宋明旭不适地眯了下眼。
“明旭。”
宋明旭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和妈妈的合照放回原处,接着想操控轮椅出书房。
“我们有必要谈谈。”宋承华挡住了书房的门。
“要谈什么。”
宋承华沉住气看着自己冷漠的儿子,推着他的轮椅去了一间卧室,这间卧室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里面的家具被白布盖着,一些露在外面的红木家具就能看出来主人爱好中式。
这里是宋明旭的外公邹辉的房间。
“你外公在世的时候给你留了什么东西。”宋承华问。
宋明旭对他的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爸,您怎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我知道你以前很黏你外公,但你不能养成你外公那性格,意气用事,拿着枪去威胁别人。”宋承华厉声严词。
宋明旭不在乎父亲的教训,说:“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父亲沉默地看着他,他波澜不惊的说:“绑架洛林秋的事情是我莽撞了,但我并不后悔,我做事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房间内灰尘有点大,宋承华又将他推了出去,整栋房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那么,我有私生子的事情是你在公司里传播的吧。”宋承华握紧了轮椅上的推手。
宋明旭顿住了,他没有慌张,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承认道:“是。”
“宋言倾能回国,钟正海的绯闻和行踪,还有邹德鸿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他很早就察觉他们的事情了,但一直没有深入调查过。
而且从宋明旭能回国这件事,让他就开始怀疑了,能躲过他所有的眼线,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宋言倾回到江城,估计是有熟悉自己的人帮助宋言倾。
那这个人,除了信任的下属,就只剩下宋明旭了。
宋明旭端直的像个雕塑,他眨了下眼睛,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仿佛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您既然知道了,想让我怎么样?”
宋明旭的不否认,让宋承华眯起了看似危险的眸子,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亲生儿子,也有让他感到意外的时候。
“原因是什么。”
宋明旭呵了一声,轻笑道:“和宋言倾的目的一样,我跟他不愧是亲兄弟,不仅目的相同,最后所达成的结果也很符合我们的意愿。”
宋承华嘴唇颤了颤,他都知道,这两人都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才变得这样。
“这一切的源头是你跟那个女人,爸,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妈她是死于蓄意谋杀,还是意外,你以为我不知道?”宋明旭眼神狠厉起来,恨恨地盯着宋承华。
宋承华诧异地看向他,皱起眉头,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宋明旭则是讽刺地笑了起来,十年前,他刚出院不久,还沉浸在失去母亲和双腿的痛苦中,一味的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在没人看护的情况下,他自己坐着轮椅想要出去,经过书房时,门虚掩着,看到外公和父亲在里面。
外公训斥的声音特别大,他在门外就能听的很清楚,也因此听到了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秘密。
在后来的十年,他在刻骨仇恨中度过。
“明旭,你妈妈的事情...我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的丈夫,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宋承华闭着眼低下了头,如洛天所说,当年他要是能处理好,也许不会像今天这样。
宋明旭面色冰凉,声音很淡:“你对不起的,只有我跟我妈吗?”
宋承华愣了下,知道他说的还有谁,但他没有出声。
今天是除夕,Gwendolyn知道中国这个节日的存在,她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回德国,一方面因为宋言倾的事情,另一方面她想等到春节过后再走。
但现在看来,Gwendolyn觉得头疼,Augus这边一团糟,自己的家人还突然过来了。
“洛林秋,我家人来了,我今天得出去,你一个人可以吧。”Gwendolyn看了看宋言倾颓废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些,起码肯进食了。
“没事,我能行。”洛林秋说。
“OK,我先走了。”Gwendolyn出了门。
洛林秋发现躺床上的宋言倾一直盯着自己看,手也攥的紧紧的,手心都冒汗了,还不肯松一下。
“怎么了?”洛林秋担心地问道。
宋言倾只摇了摇头,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苍白无力的样子让洛林秋很是心疼,“今天是除夕。”洛林秋想打开他的话闸子。
“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回家去?家人一起过除夕?”洛林秋询问道,一边观察宋言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