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把第一个说出这四个字的人找出来，用拳头教育一下他绰号不能这么不经大脑就随意乱取。
他真的，超！在！意！
自己跟的宿主是什么德行，史莱姆最清楚不过，“那你想想别的嘛。”
不去想就不会烦了。
道理是这样的。
柳青栀没搭理史莱姆了，低头看向自己这还有泛红的掌心。
刚刚扇萧向阳的那一耳光，他其实并没有用太多的力。但以这具身体目前的情况来看，皮肤太嫩，太容易留下痕迹不说，恢复得也极慢，到底还是有些太弱了。
不过随着这些日子对变异者的砍杀，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的融合性明显更快了，至少胸口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的闷堵感，相比他刚穿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不会动不动就觉得气紧了。
“宿主最棒！拥有健康的身体指日可待！”
“哦，指日可待。”柳青栀没什么表情地将史莱姆从自己肩上拧开，喝了一口水之后，选择在床上躺平了。
不过虽然在白日的时候选择了摆烂，但是到了晚上，在每个拾荒小队都将容身之所的大门死死紧闭之时，手拿大镰刀的柳青栀，又成了那个他拒绝承认的“暗夜屠夫”。
这天晚上。
在柳青栀依照惯例将追上来的变异者引到高处的时候，看到了一辆被断桥卡在两座大楼之间的车。
这是一辆明显被改装过的皮卡。
外部的造型让柳青栀觉得很熟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似乎是赵嘉言将他从污水处理厂带到瓦格监狱开的那一辆？
就在柳青栀回忆间，车子里传来了一道骂骂咧咧的男声———
“草！什么玩意儿啊！上面这桥莫名其妙就倒下来，我运气怎么这么背！”
果然是赵嘉言。
他以为赵嘉言在霍正他们来的那天提前跑路之后，会往更远的方向走，现在看来，这人这段时间一直在附近藏着。
“宿主，变异者全部涌上来了。”
史莱姆在柳青栀耳边提醒。
柳青栀嗯了一声，先是看了一眼楼道口的方向，又低头看向下方被断裂的桥堵住来路和去路的改装车。
大概，似乎，是因为他将太多的变异者引上来，以至于这些变异者在集中追他的时候将两座楼之间的连接桥踩塌，正好给开车到这边的赵嘉言来了个天降断桥，顺带还附赠了十几个掉落的变异者。
车上的赵嘉言还在骂骂咧咧。
被突然掉落的断桥卡住车已经够倒霉了，结果原本都在往楼上聚集的变异者，因为听到了改装车的动静，有近一半都改变了方向，朝着他这边涌来。
眼看越来越多的变异者注意到这里，车里的赵嘉言急得猛踩油门，试图通过调整车前面的锯齿将挡路的断桥撞开。
只是想法是好的。
实施起来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柳青栀收回视线，先将涌上来的这群变异者解决之后，来到天台的最边缘，对准角度将手中的镰刀往对面的大楼一扔，锋利的刀刃就稳稳插进了墙壁。
下一秒，他握紧锁链，纵身一跃，借由可收缩的锁链从墙侧迅速滑下，稳稳落到了地上。近七十米的高楼，柳青栀从起跳到落地，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坐在改装车里的赵嘉言看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身影，惊讶地张大嘴巴，差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影是从天而降的吧！
从天而降！
绝对是的吧！
赵嘉言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今晚的月亮其实比前两日更亮，但这一栋高耸的双子楼将月光遮住了一大半，坐在车里的赵嘉言在这过于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前方这道人影的模样。
透过车窗，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形轮廓和对方拿着的那一把大概有三米多长的镰刀。
也是这把镰刀，让赵嘉言想到了最近在拾荒小队间流传起来的那位“暗夜屠夫”。
他这几天一直待在自己的小秘密基地里，很少会出去外面，前两日第一次出来，正好无意中从一只拾荒小队的口中，旁听到了与暗夜屠夫相关的传闻。
他并没有看到那些被暗夜屠夫砍杀的变异者尸体，就一直以为这是某个人在故弄玄虚。
结果现在看来，暗夜屠夫不仅不是一些人故意吹嘘出来的，还真正拥有着就连觉醒者都望尘莫及的实力。
至少赵嘉言还没有见过哪一个觉醒者有从几十层的高楼完好落地的能力。
不过赵嘉言记得很清楚，那些人描述中的暗夜屠夫，是一位力气很大，身体很壮很魁梧的觉醒者。
而他前方这道身影……
赵嘉言将对方的体型轮廓与传闻中的这些形容做对比。
力气很大应该是真的，但是这身体很壮很魁梧，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虽然夜色昏暗，让他的视线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但赵嘉言还是看得出来对方的身形很高挑颀长，不仅与壮硕不沾边，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过于单薄和纤细。
这样的体型，和传闻中的那位暗夜屠夫可一点也不相符。
不过那把足有三米多长的镰刀，又足够证明他现在看到的这一位，就是那些拾荒小队口中的暗夜屠夫。
赵嘉言的大脑还在飞速思考着。
直到下一秒，在看到对方行动之后，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彻底消散。
对方砍杀变异者的速度很快，对于别人来说显得巨大又笨重的镰刀，在他手中就像是小巧匕首一样灵活，每一次挥刀砍伤之间，那弯形的刀弓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明明是大范围的碾压似砍杀，却透出了极近迅捷和利落的干净感，莫名让赵嘉言感受到一种暴力与优雅共存的美学。
一个个变异者被锋利的镰刀割裂，混杂着几分腥臭的血液有一些飞溅到了车窗上，让赵嘉言的视线被遮挡了一部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刻对这道身影的目光追随。
在此之前，赵嘉言一直以为是那些拾荒小队在故意夸张。毕竟就算末世爆发后，有一部人的身体得到强化，成为了觉醒者，然而至少到现阶段，觉醒者的能力也并没有超过常理，变得更奇幻。
而在那些人的描述里，暗夜屠夫就像是行走在黑夜的死神，拥有超脱自然的力量。
直到现在亲眼所见，虽然赵嘉言并没有看到那种金木水火土方面的能力，却看到了一种更纯粹直观的美学。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给对方取这样一个称号。
对于普通人、哪怕是觉醒者来说，都绝对算是非常棘手的变异者，在这个人面前，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可轻而易举斩杀。
赵嘉言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会这么难听，而且还土得掉渣。
结果现在，越是往下看，他就是越是能够理解，到了后面，他甚至已经完全忽视了称号，只觉得这个人帅的有些过分。
怦怦怦……
或许是因为车子里的气氛太过静谧，赵嘉言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伴随着血液的股动，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且不说对方在他陷入危难之际，像救赎者一样从天而降。
他现在仅仅只是看着对方在黑夜中砍杀变异者的身影，就只觉得热血沸腾，像是浑身的血液都烧起来一样。
这是第一次。
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都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认识一个人。
他迫切的想知道对方是谁，想看看对方的模样，想与对方产生更多的交集。
要说原因。
或许是因为对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好。
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身手实在太帅。
镰刀在他手中，他不需要任何的技巧，也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动作，就是一种很纯粹的帅。
在这夜幕之下，在这月色逐渐隐匿的死寂之中，帅得有些过了头。
就像是那种每个男生在小时候都可能幻想过的样子，那种大杀四方的超级英雄模样。
强大，神秘，威慑十足。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对方快将周围这些变异者解决完的时候，出于一种热血上头又隐含着几分微妙的奇异心里，赵嘉言打开了改装车的前灯。
这一刹那，对于夜晚来说有些刺眼的灯光蓦地蔓射而出。
对方也在这被灯光照到的那一刻，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也是这个瞬间，赵嘉言看清了这个“暗夜屠夫”的模样。
柳青栀！竟然是柳青栀！
赵嘉言怎么也没想到，在各个拾荒小队中流传的暗夜屠夫竟然会是他认识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是最最最不可能的柳青栀！
那个看着柔弱清瘦，仿佛只能依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柳青栀。
这一刹那间，错愕、震惊、不可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涌向赵嘉言的脑海，让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然而车灯的光落到对方身上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又是那么的清晰分明。
那种一眼就能被人牢牢记住的长相，让他想认错都难。
赵嘉言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直到第三次死命揉了几下之后，才终于从柳青栀就是暗夜屠夫这个真相中彻底回过神。
这时，柳青栀也将最后几个变异者斩杀在镰刀之下。
透过车窗，赵嘉言看到了从变异者身上飞溅出的血液，更看到了在血液飞溅后，对方朝他这边投来的一眼。
这一眼，淡然又漫不经心。
在眼睫落下的阴影里，在遍地是变异者尸骸的环境下，有一种无需任何修饰的，让人想要靠近、更想要臣服的奇异魅力。
在此之前，虽然柳青栀很好看，但是赵嘉言很确定自己对柳青栀并没有任何想法。也仅仅只是客观上的觉得对方有张很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脸。
而现在，之前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的人，站在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明明与他没有任何的交流，他却已经开始紧张。
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那是一种区别于一见钟情，却比一见钟情更深刻的情绪。
强大的实力，优越的外貌，这一刻，赵嘉言似乎在柳青栀的身上看到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具象化。
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的掌心泛出了细密的汗水，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柳青栀没有在意赵嘉言那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将周围的变异者解决完之后，直接朝着赵嘉言的改装车甩出锁镰。
“哐当”一声，镰刀弯形的刀身在柳青栀的操控下，精准无误地勾中了改装车前窗的铁栏。
赵嘉言被吓了一跳。
不过下一秒，在意识到柳青栀准备做什么之后，他的眼睛瞬间发亮，偏奶气的娃娃脸上露出了一种既激动又期待的兴奋。
在整辆改装车被柳青栀从断桥中用锁镰勾出来的时候，与改装车一起处在半腾空状态的赵嘉言忍不住惊叹：“刺|激！”
等他和车都安全着地后，赵嘉言看向柳青栀的眼神，只能用崇拜来形容。
什特马的柔弱病秧子，就这力气，明明是大猩猩！
心里这么想着，赵嘉言也直接脱口而出。
柳青栀微微一顿，将镰刀收回之后，他走到赵嘉言的车窗边，随手敲了一下玻璃窗：“大猩猩？”
“呀！”赵嘉言连忙打开车门，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力气堪比大猩猩！”
“不对不对，也不对！总之就是夸你超级厉害超级牛逼的意思！”
“哦。”柳青栀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先别走呀！”赵嘉言连忙打开车窗走下来，迫不及待的说道：“你缺小弟吗，端茶倒水、随叫随到随使唤的那种？”
柳青栀停下脚步，回头上下看了看毛遂自荐的赵嘉言：“你想跟着我？”
“对，我想跟着你。”赵嘉言双手合十，语气诚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大哥，我必然应该跟在你身边报答你。”
柳青栀微微挑眉：“继续。”
赵嘉言见状，便知有戏，于是更加积极的推销自己：“你放心，你让我跟着，我保证做一个一心为你的小弟，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向前走，那我绝对不会退后，就算你让我吃屎我也.”
柳青栀打断他：“那倒也不必。”
听到柳青栀这么说，赵嘉言也松了口气，还好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青栀的表情，试探性的问：“那……个机会？”
柳青栀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自己值得信任吗？”
赵嘉言一顿，随即很快说道：“当然！”
话落，他把自己的姓名年龄、生层八字，乃至重要的人际关系等等都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
如果不是柳青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几乎能把自己小时候一共尿了几次床都说出来。
为了让柳青栀相信自己，他甚至还发起了对于别人来说屁用没有，但是对于他们家族而言能与生命对等的毒誓。
听完赵嘉言的毒誓，柳青栀依旧没有给出回复，他想到赵嘉言之前对他用的那个铜铃，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在末世前是做什么的？”
赵嘉言嘿嘿一笑，看了一眼柳青栀，突然就有些羞涩起来：“就算命的，外加一点点催眠。”
最后这两个他说的有些轻，有一种在崇拜的人面前献了丑的拘谨。
柳青栀又问：“你和付容扬是什么关系？”
一听到付容扬的名字，赵嘉言顿时嫌弃的皱起眉：“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想扯上任何关系，那晚我将你带走，是因为付容扬之前救过我，我算是在抵消恩情，现在我已经自由了。”
“你都自由了为什么又想来当我的小弟？”
“因为你够帅呀。”赵嘉言回答的理所当然，“而且你刚刚还救了我。”
他看向柳青栀：“所以你.答应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不自觉攥紧了，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的紧张与忐忑之中，就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了，像是在等待着一场盛大的审判。
柳青栀略微思索了下：“也行吧。”
赵嘉言瞬间狂喜：“当真？”
柳青栀说道：“前提是你今晚能活下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虽说他将这附近的变异者几乎都清理完了，但是赵嘉言的车窗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开着。
他们又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变异者对声音十分敏感，原本游荡在其他地方的变异者已经朝这边涌来。
最近的几个甚至距离他们二十米不到。
按照这几个变异者的速度，最多五秒就能到达这里。
柳青栀对赵嘉言微微一笑：“祝你顺利。”
几乎是在话落的瞬间，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中。
“啊啊啊！怎么说走就走啊！”赵嘉言赶紧坐上车，好在他的反应也快，在变异者的爪子朝他挥来的前一秒关上了车门。
柳青栀与赵嘉言分开之后，并没有返回瓦格监狱，而是去了两栋楼的斜对面。由于变异者几乎都被赵嘉言开车的动静吸引了，柳青栀这一路并没有遇到几个变异者。
将楼梯口几个零星的变异者解决之后，柳青栀走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尽头处，柳青栀看到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这段时间他每次砍杀变异者的时候，对方都会在暗处看着，在他收手准备回去的时候，对方也随之消失。
不过今晚，这道黑影并没有在他结束之后离开，而是依旧站在暗处，就像是在刻意等他找来一样。
这个认知让柳青栀来了几分兴趣。
他想确认一下这道视线是不是来源于霍霖。
整个楼道几乎没有光，只有尽头处有点点月色。
但这点月色，不足以他看清黑影的模样。
柳青栀也没急着走过去，而是先试着开了一下楼道的灯。
不出意外的，灯并没有亮。
算了，就这样吧。
柳青栀一步步朝着尽头的这道身影走去。
空旷的过道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柳青栀平稳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片走廊里，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随着他与这道身影的距离拉近，柳青栀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在慢慢变低。
除此之外，他还渐渐从血腥味和霉味混杂的气味中，闻到了第三种味道。
这味道很淡很淡，并不难闻，只是有一种微涩的苦感，像是某种甘草和消毒水调和之后的味道。
柳青栀看向这股味道的来源。
在与对方的距离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他看到这人的脸上戴着一个挡住全脸的面具。
面具的色彩非常浓烈，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之下，柳青栀都能看到面具上面的色块明暗对比。
这面具的造型也非常狰狞凶悍，充斥着一种非常诡谲的恐怖感。
是傩面。
那种在古老的神鬼仪式中，祈求安康，驱瘟避疫时所戴的面具。
柳青栀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能从疑似对方的眉骨处看到银质的反光。
那个时候这人应该还没有戴这个傩面具。
是因为不想被他看到脸？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在看到这个面具后，柳青栀原本想要确认对方身份的那份兴趣，瞬间就淡了许多。
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柳青栀什么话也没说，收回视线，直接调转了方向。
但柳青栀并没有走两步。
因为在他转身之后，对方身形一闪，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人的个子很高，此刻站在柳青栀面前，身上的阴影笼罩而下，冰冷又浑然，带来一种如污浊沼泽般厚重的压抑。
柳青栀抬了抬眼皮：“几个意思？”
第016章
柳青栀的语气轻飘飘的，并没有掺杂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就是这么一个很平常的询问，又莫名能让人听出几分微妙的不爽。
不过即使如此，面前这道人影也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开位置将路让开，只是静静地看着柳青栀，像是在认真确认着什么。
光线太暗，柳青栀无法看清对方面具下的眼睛，只能感觉到那种极其专注的、又极其平静的注视。
非要说个感觉的话，有几分像是处在安顺状态的兽类，在辨别着陌生者的气味。
虽然眼前这个人，一看就是拥有着绝佳理智的存在，而并非仅凭着某种野兽的直觉行事。
柳青栀没有兴趣与这人在这里干站着。
见对方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的目光从这造型独特的傩面移到了对方脖颈的喉结处，不急不慢道：“难道是个不能发声的哑巴？”
在柳青栀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隐匿在下颔阴影中的喉结，终于动了动。
“不是。”
柳青栀听到了这两个字。
是很好听的男声，音色偏低沉，透着几分微微的沙哑，又有一种较为冷感的磁性。
柳青栀将这声音与原主记忆中霍霖的声音做了对比。
像，又不像。
不过身高倒是完全相似。
柳青栀上下看了一眼面前这人的体型，比原主记忆中的霍霖瘦了些，不过并不明显。
像霍霖，又不像霍霖。
得出这个结论后，柳青栀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近到柳青栀都能看清对方面具上复杂的纹路。
而面对柳青栀的靠近，这人的呼吸始终很平稳，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直到柳青栀将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去闻对方身上的味道时，他才极其短暂地顿了顿，但也没有后退或者挪动脚步。
柳青栀在这人的肩颈前轻轻嗅了一下。
“这味道很奇怪呀。”
他缓缓说着，唇齿间流转出来的薄薄气息隐隐喷洒到对方的脖颈，在这略显逼仄的暗黑过道里，与对方身上所萦绕出的凉寒之气形成了一种非常鲜明的对比。
热与冷的交织，融合成了某种仿佛能让颤栗的黏腻和湿灼。
男人傩面下的薄唇，小弧度抿了一下。
柳青栀抬眸，与对方看向他的视线对上，心底的那一丝好奇因某种猜测而重新升起，他缓缓问道：“你还算是人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但天地可鉴，他这话并不带有任何歧义。
似乎也没想到柳青栀会问的这么干脆。
对方静默了两秒，才开口：“你觉得人的定义是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柳青栀的问题，反而是问出了这样一句似乎别有深意的话。
他的语气很认真，也很冷淡，是一种偏向于物理程度上的客观冷，而并非源于情绪。
柳青栀能感觉得到，对方是真的挺想知道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
但柳青栀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与这人在这个黑灯瞎火的楼道里进行探讨。
他只是就着自己刚才那个问题自顾自点了点头，总结了一句：“看来是是人也非人。”
话落之后，柳青栀就绕过了面前这个人形障碍物，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已经确认了什么，对方并没有再挡住柳青栀的路，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第二日，柳青栀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外面只有卫子明和萧向阳在，霍正、姜郁还有卫雯已经去搜寻物资了。
之前在污水处理厂的时候，五人之中只需要一个人留守。
不过从他们来到这座瓦格监狱，因为这里的空间更大，物资也更多，所以每日留下来负责看守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虽然已经完全睡醒了，但是柳青栀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继续躺在床上慢慢耗着时间。
自从打算把这里当成退休世界来过之后，他也算是将随心所欲的躺平贯彻到底。
晚上去砍那些和丧尸差不多丑陋的变异者已经缩减了他的休息时间，白日可不就得补回来。
就这样一直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直到喉咙因为一夜没有喝水而变得越来越干涩之后，柳青栀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现在这座庇护所什么都好，就是开水房离得远，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抵达。
末世爆发后，食物稀缺，植物枯竭，庄稼种不出，水源却并没有受到污染。
至少目前是没有。
这一点还是让柳青栀很欣慰，不然他实在无法忍受水资源稀缺后，几天十几天甚至几个月都不洗澡的日子。
他可以忍受一两天不吃东西，但是不能忍受几个月不洗澡。
“宿主，你就算几个月不洗澡，在我眼里也是香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