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臾登时醒了一半。
危雁迟!
他怎么在自己家门口啊,他不应该在义巢上班吗?
高大的男人微微蹙眉,伸手便想扶自己。
唐臾从不愿在徒弟们面前展现出脆弱或受伤的一面,掩饰伤痕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做法。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唐臾把微颤的指尖藏进袖口,身子一歪,就软绵绵地倒进了危雁迟怀里。
危雁迟瞬间紧紧捞住了他。
唐臾感受到徒弟搂着自己的手臂一僵。
“您去哪了……”危雁迟沉声问。
“好,哈哈,喝!继续!”
唐臾像是被抽了骨头,无力地抬起一只手,眼神迷离,十足的醉鬼模样:“来,小妞,给爷干了这杯,老子就跟……跟你姓!”
两人离得很近,唐臾整个人都没力气地歪在危雁迟身上,馥郁芬芳的女士香水味朝危雁迟扑面而去。
危雁迟睫毛颤了颤,僵硬地抱着唐臾,眼神晦暗不明:“师尊,你醉了。”
不仅醉了,还像是在酒楼花肆里潇洒风流了三天两夜。
唐臾心道,这次你师尊可没醉,只是身上有点使不上劲……
还没想完后半句,唐臾就觉得脑子刹那空白,身子一软,彻底栽进了危雁迟怀里。
第46章 炽潮期的秘密 他...的时候,喊的是……
危雁迟还是没法坚持把师尊定制的AI恋人私密器官做完, 做到一半,闷闷地把东西搁置了,不顾U^U的絮絮叨叨,自己出了门。
简直是下意识的, 危雁迟又来到了师尊的店门口。
铁栅栏还是紧闭着,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危雁迟找了块阴影蹲下, 双手抱着膝盖,像条沉默的大型看门犬。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危雁迟想看着师尊安全地回来,他什么也不会做,能亲眼确认他的安全就行。
危雁迟默默地守了大半天, 其间收到U^U几十条催命信息, 一概被主人无情忽略。
师尊回来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危雁迟神色一凝, 快步走过去。
没想到师尊直接软着身子倒了, 危雁迟魂飞魄散地接住了他。
师尊迷迷糊糊地说他醉了, 当时危雁迟没意识到不对劲,过了会儿反应过来, 师尊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倒是有点像游戏后遗症。
危雁迟想了想, 克己复礼地把师尊抱到飞梭上,带着他回到了义巢。
唐臾睁开眼,头还有些晕, 怔了一下。
他躺在长椅上,旁边是一个小池塘,花树繁茂, 鼻尖萦绕着淡香。
唐臾坐起来环顾四周,近处的建筑有着白墙红瓦木窗格,周边植被覆盖率很高,远处还有些雅致的建筑。
这是哪里?
和宙城的景致大相径庭,唐臾可以肯定,宙城绝对没有植被覆盖率这么高、还如此洁净的地方。
唐臾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带着草叶的清爽,很舒服。
“师尊,您醒了。”
危雁迟突然出现在身边,声音有淡淡的波动。
他回到了长发的模样,眉钉也拆下来了,看上去和千年前一样乖乖的。
唐臾惊了一下,看清是危雁迟,又很快放松下来,懒懒地问:“嚯,你从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
危雁迟板板正正地答:“我过来很快。”
“这是哪儿?”唐臾问,“不在现实吧。”
“嗯。”
危雁迟考虑了一下措辞,才道:“我曾经在这里读过大学。”
“大学?”
唐臾跳起来,好奇地在四处兜兜转转,“你建起来的全息场景?”
危雁迟“嗯”了一声:“师尊感觉好点了吗,我带你逛逛?”
小徒弟讲话总是这样,正儿八经的,疏离礼貌,像个陌生的客服。
“咋跟师傅还这么生分呢。”
唐臾笑笑,抬手勾住危雁迟的肩,故意动作亲密,希望人情味儿能通过肢体接触传染。
危雁迟一愣,顺从地弯了点腰,和师尊来到同一个高度,好让唐臾搭得更舒服一点。
唐臾跟恶霸似的揽着他,随口问:“来来来,先交代一下你为什么在我店门口,蹲点呢?”
危雁迟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蹦出两个字:“路过。”
“……”
唐臾表情一言难尽,随便路过就能逮到自己虚弱的时候,真厉害。
不过他们俩的店都在沌界,隔得也不算远,师徒间比较有缘,没准真是路过偶遇,也说得过去。
唐臾接着问:“那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
危雁迟黑沉的眼睛看着他,让人有种被野兽盯着的错觉。
“师尊,您从秘境寻宝回来之后,去了别的游戏比赛吗?”
“嗯?什么游戏——?”唐臾歪头询问,迷糊地打了个哈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晚玩了好几轮沉船游戏。”
唐臾把危雁迟又搂紧了些,几乎贴在他耳边讲话,声音带点哑,慢悠悠地问:“怎么,幺儿,想要我教你玩?”
危雁迟僵硬地让他搂着,极力放轻自己的呼吸。
他的神色变了变,晦暗不明。
即使危雁迟极少去酒吧,他也知道“沉船游戏”是酒桌上的游戏,风靡了百年。
把小酒杯放入装着酒的大酒杯里,参与者轮流往漂浮的小杯中倒酒,最后一个让小酒杯沉入了底部的人,要喝完整杯酒。
这个游戏玩得很大,混酒最容易醉,更何况是一大杯。
很多人喝不了几口就醺醺然了。
危雁迟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不知为何心头还是猛然一酸。
“师尊,你……喝了几杯?”
唐臾嘿嘿一笑,道:“我们玩的是「霓虹酒」的版本。”
危雁迟面色一僵。
霓虹酒,是赛博时代的新玩意儿,区别于传统的液体酒精,它没有实体。
鸡尾酒杯里荡漾着不同颜色的光,不同的光色代表着不同的情绪体验,杯壁上有个小接口,和义体相连,便能沉醉进入那种特调的飘然情绪中,“喝”完之后能醉好久。
难怪师尊身上没有酒味。
“霓虹混酒,一口饮尽人间百态,后劲特别足,得劲儿。”唐臾歪过来,撩人道:“幺儿,你真不想试试?”
试个屁啊试,以上都是唐臾随口扯的。
他在酒吧知道了霓虹酒这种东西,至今还没试过呢,先拿来当当挡箭牌。
危雁迟硬邦邦地说:“我不喝霓虹酒,师尊你以后少喝点。”
唐臾随口应着“好好好”,心里轻轻一松,又给他混过去了,糊弄小徒弟轻轻松松,跟玩儿似的。
“抱歉。”
危雁迟突然道。
唐臾一愣:“你道什么歉?”
危雁迟声音闷闷的:“您当时晕过去了,我看您的症状有点像游戏后遗症,就擅自把你带回了我店里。这里虽然是虚拟空间,但是拟合度非常高,贴近真实的良好自然生态有助于意识恢复。”
唐臾听得半懂不懂的,也懒得深究, “昂”了一声,扬手挥了挥,像皇帝站在他的大好河山前:“所以你做的这个是什么?复刻校园回忆?”
“不止是学校……”
危雁迟说着,慢慢走起来,像导游一样开始讲解。
“这里是学校图书馆,学生都在这里自习看书;这边是教学楼,楼前面总是停满了自行车;那栋是食堂,小火锅很好吃,每次都排长队,去得晚就吃不到了……校门像个旅游景点,不少人会在校门口拍照打卡。”
危雁迟嗓音低缓,将旧日生活娓娓道来,唐臾听着觉得熨贴,头晕都好了不少。
唐臾觉得自己从未听危雁迟讲过这么长一段话,也意识到曾经单独和小徒弟的交流实在少之又少,不由地有些心软。
唐臾想听他多说一些,便像幼师鼓励小朋友一样问:“嗯嗯,很有趣哦。那幺儿有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呢?有经历什么趣事吗?诶,之前久绛不是说你念书的时候总是校草嘛,真没谈几场恋爱吗,新鲜水灵的人类那么多,多可惜呀。”
危雁迟被这一大串给问懵了,他噎了半天才简短道:“没……不可惜。”
就这么几个字,多的再憋不出来了。
唐臾摸摸下巴,陷入反思,是自己鼓励孩子的方式不对劲吗?
危雁迟生硬地盖过这个话题,道:“这里不仅有学校,整座城市都在。”
唐臾舌灿莲花,只在小徒弟这儿栽跟头,把天聊得死不瞑目,不由的有些受挫。
师尊只好从肢体上表现出热切,他搭上危雁迟肩膀,半个身子都贴着他,亲亲密密地往外走:“走走,去看看外面。哎呦幺儿,你这胳膊啊,总是这么冰——肌肉倒是蛮硬的。”
然而危雁迟愈发沉默了。
唐臾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得找点教育学和儿童心理学的书来看看。
两人慢慢踱到了校园外,开阔的城市街景出现在眼前。
唐臾有些惊讶:“这么大呢,都是你用代码搭出来的?”
危雁迟点点头,慢慢道:“您之前不是问过我平时做什么吗,做完机械师的工作,我就建设一下这个小城市。”
百年前的城市和现在的宙城相比,没有那么多刺破天云的高楼大厦,布局更松散,街道也宽敞干净,随处可见绿化带和小公园,蓝天白云,令人心旷神怡。
现在的宙城更像一个压抑的金属盒子,五光十色,迷幻得近乎扭曲。
“但这座城市里一个人也没有,怪空旷的。”唐臾笑问,“你复刻出这么完整的旧城,就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来住住啊?奢侈。”
当然不是,危雁迟想说。我创造了一个“你”在这里,希望你可以看到我曾经享受的风景,希望你也体验这段“最后的黄金时代”。
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亲自来到这里,这像一个奇迹。
危雁迟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说出口,表现出来便是沉默。
这沉默让唐臾抓了抓耳朵,忽然灵光一现,惊喜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做成一个游戏!”
危雁迟:?
“是……吧。”他木讷应道。
“现在市面上的游戏都是幻想类的,各种血腥恐怖离奇夸张的场景和剧情,越刺激人的感官越好,你不觉得就差这么一个朴素的游戏吗?”唐臾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就是回到过去,安静地散散步,享受公园和阳光,暂时告别电子产品和各种AI科技。”
没想到危雁迟沉吟半晌,道:“是个好主意。”
最近越来越盛行的一种社会思潮便是“积极退步”,这些人觉得科技发展带来的弊端远远大于利处,他们认为社会最好能退步到AI等科技尚未成熟的时候,那时的科技是利大于弊的。
本来,在科技的迅速发展下,仙道玄学式微,但在科技脱缰发展之后,有一部分人将希望重新寄托于仙道,譬如大做法事,潜心修炼,祈求能获元始天尊助力,扭转时间,让时代退回千禧年左右。
扯得有点远,总之如果推出这样一款休闲体验小游戏,受众应该不少。
只是丹升科技垄断了几乎所有行业,别的公司或者个人要发布游戏,并不是件容易事。即使发表了,也很容易被关停。
而且危雁迟从未想过把它做成一款面向公众的游戏,他本来只是给师尊一个人做的……
两人逛了一圈,回到学校的池塘花树下,唐臾没什么形象地歪进长椅,危雁迟规规矩矩地坐到他身边。
在这里逛了会儿,唐臾真觉得舒坦了不少,头也不晕了。
“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唐臾仰脸看着花树,道。
他蓦然有些恍惚,以前和徒弟们一起住的院子里,就有这么几株花树,他们最爱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雨里打架,危雁迟就在旁边木着脸扫花瓣。
危雁迟沉默半晌:“其实,我当年在这里……”
唐臾笑着看过来:“嗯?”
危雁迟顿时觉得难以启齿,又把嘴闭上了。
唐臾用鞋尖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危雁迟的腿,懒洋洋地命令:“说。”
“……”
危雁迟不看他,喉结滚了滚,道:“我有次在树下坐着看书,觉得有人摸了一下我的头,还轻轻叫了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您回来了。”
唐臾愣了愣。
“然后我发现只是花瓣落到我头上了。”危雁迟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人叫我,我应该是听错了。”
徒儿肯定是听错了,那时唐臾的身体还在棺材里呢。
不……唐臾心中一凛,如果按照瓷片里山鬼说的,那自己消失的这一千年都在鬼域养魂。
唐臾下意识想到前不久拿到的第四片瓷片,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见到山鬼,也不知道他会再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唐臾站了起来:“我要回家了,你快去工作吧。”
危雁迟还坐在长椅上没动,唐臾心里一动,垂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是回来了。”唐臾轻笑道。
危雁迟站起身,低低地“嗯”了声,带着唐臾穿过图书馆,墙上的一幅挂画像门扇一样打开,两人穿过它,回到了义巢深处的房间。
唐臾啧啧称奇:“你这店里藏龙卧虎的。”
刚打开房门,一个矮矮的小东西就哐当一下撞上了唐臾的膝盖。
“先生,您的订单尚未完成,距离DDL只剩下0.03天了!目前进度:男性生殖器官已完——唔!”
危雁迟脸色刷白,直接冲上去强行摁断了UvU的语音外放。
UvU表情瞬间变成了罕见的OxO,两只圆溜溜的符号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看危雁迟,又移到唐臾身上,再移动到他们身后的密室门上,接着移回到唐臾身上,在他们三个东西之间反复横瞟。
唐臾记得它,最开始和走虎一起混进店里,还有后来装机械臂的时候,这个小机器人都在。
唐臾亲昵地跟它打招呼:“你好啊,又见面了,小机器人——你叫什么名字?”
OxO:d@mhs&*dc#……
它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句:“我被迫闭麦了!!QAQ”
“……”
唐臾有点奇怪地看了危雁迟一眼:“你为什么不让它讲话?”
危雁迟只好把语音限制解开了,顺便说:“它叫幽。”
小机器人的表情重回UvU,绕着唐臾转了几个圈圈,机械音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从来没见过先生把谁带进过这个房间耶,连我都没进去过!哼。”
它轻轻撞了撞唐臾的小腿,天真地问:“里面有什么东西?你们两个在里面呆了5小时24分钟,有点暧昧了吧!——里面舒服吗?”
危雁迟差点晕厥,这都是什么用词!回头一定要把这玩意儿的语言水平升级一下。
唐臾顿时大笑,觉得它好玩,蹲下来,像挠狗狗的下巴一样挠机器人的屏幕。
“你主人不带你进房间啊?他坏。”
危雁迟有点无奈地喊他:“师尊……”
谁知,刚出口危雁迟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叫的。
果不其然,UvU在短时间内再次出现稀有表情O凸O,差点跳起来,机械音都破音了,仿佛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叫道:“师尊?!!”
唐臾乐了:“嗯?你认识我呀。”
危雁迟这次真急了,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小机器人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屏幕也被冻结了,只能无助地在唐臾身边疯狂兜圈。
唐臾看不懂这是幽的求救信号,还在那傻乐呢。
幽在存稿箱里呐喊:先生每次炽潮期,高烧不退神智不清的时候喊的师尊原来就是你啊!!卧槽卧槽见到真人了,师尊大人你要不要来亲眼看看每次炽潮期他是怎么过的!浑身大汗淋漓高潮的时候,先生他喊的就是你名字啊!我还以为你是他臆想出来的人呢,每次我都觉得他想把你拽过来咬碎嚼了吞掉!!
然而这满屏激吼都挤在存稿箱里,一个字也发不出去。
幽愤怒地瞪着危雁迟,凭什么不让发!这天杀的审核!
危雁迟面色寒冷,警告地看着它。
一人一机无声对峙半晌,机器人终于不情不愿地败下阵来,委委屈屈地变回U^U的表情。
唐臾看着它表情的变化,怪丰富的,就是好像一直不太开心。
唐臾满脸质疑地看向危雁迟:“你平时没有虐待它吧?你们这个时代虐待机器人犯不犯法?”
“我没有……”
危雁迟满脸无奈,但还是一板一眼地解释,“没有保护机器人权益的相关法律,因为有时候连虐待人都不违法的。”
U^U无声地蹭到唐臾脚边,扭了扭胖胖的金属身子。
唐臾心疼地哄它:“可怜幽幽宝宝,之后要是Vix再欺负你就给我发消息。下次来我给你带零食……呃你不吃东西——那给你带…内存条?”
危雁迟脸色很难看。
“师尊,不用这些,它只是个机器人。”
唐臾轻轻瞪了危雁迟一眼:“你懂什么,这叫隔代亲。”
危雁迟:……
U^U忍不住变成了UvU。
作为一个成熟的人工智能,经过精密的计算,它决定多保守一下主人炽潮期的秘密。
这样,不仅Vix不会杀掉它,还能吃到师尊带来的内存条。
第47章 瓷片之二 替我保密哦,不要告诉危雁迟……
唐臾回到家, 往硬邦邦的单人床上一躺,闭目养神。
这些天连轴转玩游戏很疲倦,但危雁迟构建的宁静世界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唐臾眯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四个碎瓷片, 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会儿, 把它们拼到了一块儿。
碎片拼起了大半部分瓶身, 能看到瓶壁上细腻的纹路。
唐臾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刮过瓷片尖锐的边缘。
房间玻璃映出拥挤街道,霓虹灯慢慢亮起来,穿不透灰蒙蒙的雨雾。
唐臾从玻璃中, 看到自己鬓边的蓝色细辫变得有些松垮, 索性随手把它扯散了。
然而扯到一半,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玻璃中,山鬼站在他身后, 温和着望着他。
唐臾猛地回头, 只看到脏兮兮的白墙。
山鬼还是没有实体。
转回身子, 唐臾俯身,屈指敲了敲玻璃:“呦, 山君。又见面了!”
是因为自己
山鬼仍是一袭长长的素衣,淡淡笑了下:“却尘, 好久不见。”
“你没法从镜子或者玻璃里出来是吗?”唐臾不太开心,“我还想跟你喝酒呢。”
山鬼安抚道:“以后可以的。”
唐臾在徒弟们面前虽然随性恣意,但终究是长辈,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从不愿让徒弟们看到自己受伤脆弱的一面。
这世上,只有山鬼一个人, 可以让唐臾完全敞开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彻底放松,耍小脾气。
唐臾也不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这次能呆多久?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山鬼点点头:“你问。”
脑子里有很多没弄清楚的地方,唐臾捋了捋,打算从最开始的地方问:“执明星君是怎么……灭的魉山?他是先飞升再剿灭的魉山?我对这两件事都完全没有印象,在那之前就没有记忆了。”
山鬼声音中带了些伤感:“是这样的。执明星君白日飞升,飞升之后将山鬼灭族,所以我们不得不出逃至鬼域。”
唐臾略蹙眉,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鬼域和人间的记忆单向不连通,在这个世界无法拥有鬼域的记忆,那他的记忆应该是从去鬼域之后才断掉的,为什么他连执明星君飞升,和后来的灭魉山都完全不记得?
唐臾撑着太阳穴,脑中搜索那时久远的回忆。
最最开始,他是从哪里开始丢失记忆的?
唐臾隐约记得,那是有些特殊的一天,他怀着期待的心情和山鬼见面。
那天,山鬼好像说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至于去的什么地方……唐臾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总之,唐臾的记忆停留在和山鬼见面之后。
他们一起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唐臾的记忆就此消失,再醒来时已经是五年之后。
好在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问询处。
“山鬼,你记不记得,那天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还说是你一直想带我去的。我们去了哪?”唐臾有点苦恼地玩着辫子。
山鬼稍愣:“你不记得我们去哪了吗?”
唐臾瘪瘪嘴:“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说给你听便是。”山鬼温和道,“我在魉山山脉深处找到了一个地下岩洞,里面有丰富的灵矿,未有人迹,所以我想带你去看看。”
“地下岩洞……”
唐臾绞尽脑汁地回忆,他可曾和山鬼去过任何地下岩洞,然而根本想不起来。
山鬼淡淡叹了口气:“地下岩洞与世隔绝,所以我们没有看到执明星君飞升的景象,待我们回到魉山,只见山崩地陷,烈火焚山,族人哭叫逃窜,宛如炼狱。于是,我们不得不举族逃离人间。”
原来是这样。
唐臾心中紧接着升起一个疑惑,便开口问道:“那为什么我会不记得这段事情?明明是在去鬼域之前发生的。”
“……”
山鬼沉默了一阵,实话实说道:“却尘,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在人鬼界穿梭会导致某些记忆损失?但是没关系,如果有什么不记得,你都可以来问我,只要我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行。”唐臾爽快地答应了,接着话音一转,问,“执明星君剿灭山鬼的时候……危雁迟,不,准确来说,是危雁迟上一世的鬼身在哪里?”
“他只是族里的一只小鬼,孤僻冷淡,很少出现,所以你还不认识他呢。”山鬼道。
唐臾随意点了点头,目光从山鬼身上挪开,望向并不完整的酒壶。
半晌,他重新望向山鬼:“鬼域是什么样的?我想看看危雁迟在鬼域的样子。”
“这次来,我就是想给你看这个的。”山鬼笑道。
唐臾:“嗯?”
山鬼说着,把自己一只手掌抚上了玻璃,墨绿色的皮肤,修长的五指。
“却尘,手给我。”
唐臾呼吸一滞,慢慢伸出手,贴到玻璃上,和山鬼的手掌隔着玻璃重合到一起。
玻璃冰冷。
“闭上眼睛。”山鬼道。
唐臾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山鬼就站在他身边。
他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直接穿过了山鬼的身体,也穿过了茂密的叶片,抓了个空。
“你是摸不到我们的。”山鬼略带歉意地说,“这只是通过瓷片携带的虚境片段,没有实体。”
“这样。”唐臾讪讪收回手,转了一圈,“这里是鬼域?”
山鬼点点头。
这是一座由热带雨林覆盖的山,确实是很适合山鬼生活的环境,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两人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树林间掩映着一座村庄,错落有致地建造了草房和树屋,蜂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