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子姓柴名璟,乃孟璋太子之遗孤,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瑞王柴珃的亲堂兄。
至于为什么立侄子,不立儿子为太子,这其中又涉及到三代人的权势矛盾与利益纠葛,说起来复杂得很,且与江南之行也并无太大关系,因此就不细说了。
柴珃平静道:“玉九思,你真是越来越无状了。”
只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听得玉九思头皮发紧,心头发颤!
不小心触到了主子逆鳞,玉九思反应迅速,赶忙认罪道:“属下不该妄议东宫,妄议圣上,还请王爷责罚。”
柴珃淡声道:“回去自领五鞭吧,也不用别人动手,免得不长记性。”
太子皇兄八年前开始上朝听政,分管户部与兵部,有意整顿两江官场,清查商帮走私,因此前后安插了三任江苏漕司转运使,却接连遇害。
柴珃此行,明面上是堂堂王爷被人逃婚打脸,躲到江南浪荡逍遥,实际上却是被太子皇兄抓了壮丁,要查清楚左右江南官场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柴珃问亲卫刘侠客道:“你下午去漕帮挑事儿,将八大舵主都切磋个遍了?”
刘侠客愣愣道:“没呢,八大舵主瞧不上无名之辈,都端着架子不肯出手,属下一个都没能切磋成。”
柴珃点拨道:“那就明日再去,明日还是不成就后日,顶着瑞王亲卫的名头去,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小瞧你。”
柴珃做事本就不讲究常理,反正如今也没甚头绪,便东一榔头,西一棍,先打草,把蛇都惊出来了,才好捉嘛。
正事不急,关于包花魁这事,柴珃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于是问玉九思道:“你说本王在百花楼里许下的一千金,是明日就给凤舞姑娘呢?还是分作十五日给?如果不足十五日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结满一千金了?”
玉九思隐晦地嗅到另外一层意思,大胆调侃道:“王爷,您这是褪去与人攀比的冲动,又开始心疼银子,想要白嫖了?”
瑞王不承认,自顾自决定道:“有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寸光阴一寸金,还是日结吧,给太多了,我怕凤舞姑娘过意不去。”
苏云绕若是在此,怕是会吐槽:抠门儿就直说,没必要为我考虑!
次日清晨,天色朦胧。
春雨潇潇落,打在清清的河面上,整个秦淮两岸都如笼罩在轻纱薄雾中一般。
苏云绕今日是和大哥同一时间出门的,撑着油纸伞,沿着青瓦小巷,依旧是找了一个僻静处,迅速换装,赶在巳时之前,便早早就到了百花楼。
他跟家里人说是要忙着排新戏,趁着势头好,一鼓作气将歌舞剧打出名头来,夜里若是忙到很晚,就不回家了,直接歇在百花楼里。
苏云绕说完这话的时候,被自家大哥死死盯着审问了许久,若不是苏云绕细节编得到位,他大哥怕是就要起疑心了。
百花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上的“夜班”,早上起床起得晚,苏云绕进到后院里的时候,屋舍花园里,俱都清静得很。
柳大娘子倒是起得早,却不是特意为了等苏云绕,而是楼里有个名叫翠玉的舞姬要赎身。
苏云绕来百花楼里顶多也就只是兼个职,平时就只跟柳大娘子关系亲近一些,跟其他人相处得也还算友好,但真要论交情,其实也就只是泛泛而已。
事关她人的终身大事,苏云绕也没资格插嘴给建议,进门朝众人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坐在一旁安静等着。
花厅内,除了翠玉这个当事人以及柳大娘子这个主事人之外,还有小云仙、魏琴麽麽、玉铃铛等看热闹之人。
柳大娘子坐在上首,也不过分多劝,只问翠玉道:“你真想好了,那姓赵的书生看着可不像是个家底厚实的。”
这都还只是委婉说法,在柳大娘子看来,那姓赵的其实就是个穷措大,怕是惦记上翠玉的那点儿家底了,想算计翠玉供他继续赶考呢。
翠玉如今正是心头火热的时候,只听得进去半分劝,有些无所谓道:“大娘子,我懂的,不过他要是个家底儿厚的,也不会承诺娶我做正妻了。”
小云仙是最先耐不住好奇的,当即便问道:“翠玉姐姐,赵公子真的承诺娶你做正妻了?!”
翠玉带着几分炫耀地点了点头,玉铃铛等人顿时羡慕起来,叽叽喳喳恭维道:“翠玉姐姐好福气!”
“赵公子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听说还考中了童生,姐姐往后说不定就是秀才娘子、举人娘子了。”
柳大娘子见此,心里挺不是滋味。
女子命苦,一旦落入青楼,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一大半。
长得漂亮有才情的,或许能被权贵看中赎了身,不过大多也只是养作外室而已,运气好的能被接进府里,给个姨娘妾室的名分,若是主母大度,从此也算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若是主母不大度,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有的就是自己攒钱给自己赎了身,然后立个女户,收养一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往后也有人养老,或是另走他乡,去到无人认识的地方,找个穷汉鳏夫嫁了。
更多的却是进了那吃人骨血的娼寮里,一辈子都无法脱身,早早就染上一身病,还是芳华年纪,便身心都腐了。
翠玉若是真能嫁给赵童生,这也算是很好的出路,不过却也是一场豪赌,输赢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柳大娘子没办法再劝,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最后也只能点头送上祝福,顺便把赎身的银子给算一算。
柳大娘子不是黑心肝之人,甚至还有点儿赔本做慈善,她是属于自己淋过雨,却愿意倾尽全力为别人打伞的侠义之人。
翠玉是七、八岁的时候被赌鬼亲爹卖到百花楼里来的,楼里教她读书认字,教她弹琴跳舞,未登台之前,还白供她吃喝,零零总总算下来,柳大娘子只收了她两百两银子,这在整个秦淮河边上,都是没地儿有的。
翠玉倒也知好歹,懂感恩,痛哭流涕地要给柳大娘子磕头。
柳大娘子赶忙将人给扶了起来,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又多劝了一句:“那赵童生即便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可你自己的银钱,却也要自己把持好了,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了出去。”
翠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大娘子,您说过银子是一个人底气,我明白的,我都记着呢,您的恩情,我也都记着呢。”
瞧着这心酸一幕,玉铃铛、小云仙、魏琴麽麽等人俱都跟着落泪。
就连立在最外围的苏云绕,也有些眼眶发热,这便是他刻意跟楼里的姑娘疏离客气的原因。
冷漠不是不善良,只是太自私又太弱小,因此只要我看不见悲伤,我便不悲伤,只要我看不见凄凉,我便不凄凉。
第十章 身不由己另类理解
翠玉肩上挎着挺大的一个青皮儿包袱,另外还有两抬行礼是让楼里的小厮帮忙抬着的。
众人送她到百花楼大门外时,赵童生已经雇了一辆驴车在那里等着。
苏云绕隔着一道门和一群人,远远瞧见那是一个容貌普通、气质普通、穿着也普通的普通人。
普普通通的皮囊之下,也看不出来藏着什么样的心肝脾肺,只能祝福翠玉好运,希望她将来能过上自己所期盼的好日子。
柳大娘子见惯了底层悲欢,很快就从别离愁绪里走了出来,只单独叫了苏云绕一人,去到暖阁里商量起正事来。
昨日那出《小狐仙下山》歌舞剧反响很好,具体怎么个好法?再热烈的掌声,也不如打赏的银子来得更有说服力。
柳大娘子是个爽快人,直接扔了一包金银给苏云绕,轻描淡写道:“这是《小狐仙下山》的打赏银子,你的四成都在这儿了,你自个点点。”
数钱谁还不喜欢,尤其是那银钱还是自己的。
“二百四十八两,这么多!”苏云绕惊呼出声,捧着沉甸甸的银锭和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嘴角都快笑到耳根后头去了。
柳大娘子四平八稳地坐在贵妃榻上,带着几分“你真没见过世面”的语气道:“还行吧,也就比往日多了将近两倍而已。”
苏云绕将银子收进自己的布袋里,斜眼看着柳大娘子,无情戳穿道:“女人,莫要在我面前装相,想笑就笑吧。”
柳大娘子一个靠枕砸了过去,笑骂道:“哈哈哈!你个小瘪犊子,命里带财,可真是老娘的福星啊!百花楼改成戏院这事,我琢磨着有门儿,改明儿我就筹备起来,你到时候可不准撂挑子啊。”
苏云绕笑她道:“没见过大娘子你这样的,有求于人还这么霸道。”
柳大娘子起身,千娇百媚地靠在苏云绕身上,捏着他下巴,软语哀求道:“小没良心的,你想要姐姐怎么求你啊,只要你想,姐姐都随你。”
苏云绕吓得屁股一歪,险些摔倒在地,跟着打了一个激灵,一蹦老远,吓得嘴里吱哇乱叫:“别别别,我我、我不想,我还是个孩子。”
柳大娘子恢复正经,翻着白眼嫌弃道:“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猴儿似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可告诉你,咱们这戏院,往后还得指望着你挣钱呢,待会儿去了瑞王身边,说话做事可得上点儿心,千万别把自己给折在那里了。”
苏云绕连连点头,宽慰自己也宽慰别人道:“放心好了,折不了。”
柳大娘子能放心才怪,继续传授经验道:“显贵之人不受欺,却又爱施舍怜悯,你若想要在男儿身份败露之后侥幸活命,便要时常在不经意之间展现出自己的迫不得已与身不由己。”
苏云绕继续点头道:“恩恩,我懂的,就是要让王爷同情我,可怜我,最后不忍心怪罪我。”
柳大娘子点头又摇头,郑重警告道:“还有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勾得人对你动了情!”
苏云绕依旧点头道:“恩恩,我明白的,对一个男的见色起意就算了,动情动心之后,发现竟然还是个男的,这便是欺上加欺,瞒上加瞒,简直是罪不可赦!”
柳大娘子欣慰道:“算你聪明,倒是一点就透。”
苏云绕得意,那是,我一个男人,还不了解男人了。
两人闲扯了几句攻略瑞王的理论知识,还未来得及传授具体方法,瑞王派来接人的马车就已经到了百花楼门口。
魏琴麽麽进来请人,看着苏云绕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忧,她不知道凤舞姑娘是男儿身,只是单纯地觉得贵人不好伺候,就连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都有丢命的可能了,实在不是一个好差事。
苏云绕将装着银子和旧衣、巾帽的布袋子寄放在了柳大娘子这里,等从瑞王那里回来了,再来拿。
来接人的四蹄儿“专车”是乌骓马拉的金丝楠木顶豪华马车,四角缀着有珠玉宝石宝的蓝色丝绦,车厢四周围着宝蓝底儿织团花图案的苏锦。
车前执鞭赶车之人穿着一身灰紫色劲装锦衣,长了一双颇为邪气的狐狸眼,容貌气质也十分妖孽,明明做着下人的活计,看着却又不像是个普通的下人。
与他并排坐在车前的,还有一个盘着腿的光头和尚,其五官深邃,眼眸浅棕,一看就是个番邦长相,气质清冷禁欲,明明身处闹市红尘,却依旧在数着舍利佛珠,潜心修行。
这组合多少有些神奇且少见,差点让苏云饶误以为自己穿越的不是普通的麻瓜世界,而是传说中的修真奇幻文。
玉九思见花魁愣神,挑眉道:“凤舞姑娘是被在下的俊美容颜迷住了,还是被这奇奇怪怪的和尚给吓着了?”
苏云绕能是嘴上吃亏的人吗,当即便调侃道:“都不是,只因为二位之组合,让我一下子有了新剧的灵感,待《小狐仙下山》失了新鲜之后,我便要新排一出《不动如来》,大概就讲妖艳狐仙在破庙里引得禁欲高僧失身的故事。”
“……”
玉九思神色讪讪,心想这是歪打正着呢,还是正打歪着呢?难不成我当初强了阿迦罗的时候,这位花魁娘子也刚好在那破庙里?
玉九思心里有一万匹疯马在狂奔,面上却不动声色,赶忙将人给请上了马车,弯腰帮着打门帘子,姿态可谓是相当恭敬了。
苏云绕坐到车厢里,沿着梧桐大道朝北门走,路过他家居住的绿柳巷巷子口,再经过醉仙楼之后,便到了东北玄武湖边上的皇家园林外。
这种地方,苏云绕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足,顶多也就只能在园林大门几百米外的石狮子旁边打了卡。
如今他却直接坐着马车,从石狮子旁边居高临下地路过,然后进到了皇家别院里。
苏云绕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进到正院偏厅的时候,瑞王柴珃才刚起床没多久,正坐在桌案旁边用着早饭。
百花楼里灯火朦胧,苏云绕第一回其实没怎么看清楚瑞王殿下的长相,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
如今再见,却猛然多了几分惊艳,这男的帅得可真直接,太特么有男人味儿了!五官俊美无铸,眼尾上翘的一双凤目里自带笑意,凭白为他添了几分肆意潇洒、散漫慵懒。
头上未带玉冠,只别了一根檀木簪子,齐腰墨发半披散开来,用银线绣了祥云暗纹的长袍,只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结实硬挺的胸大肌都漏了一半在外头。
这哥们有点骚啊,苏云绕觉得自己要真是个女的,这会儿怕是已经有点见色起意了。
幸好他不是真的女人,而且他应该是个直男……,之所以说是应该,主要是他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所以话不敢说得太死。
见苏云绕到来,柴珃随口客气道:“凤舞姑娘来了,吃了吗?今儿厨房做了奶酪鸡丝松仁卷,奶酪是乌兹国进贡的,松仁则是辽东那边的红松松仁,凤舞姑娘要不要尝一些。”
古代交通不发达,南北大多缺交流,东西更是少来往,苏云绕穿越过来十几年,还真没吃过奶酪和大松子。
想到柳大娘子说的,得在不经意之间,展现出自己的迫不得已与身不由己。
苏云绕顿时装作为难,只犹豫了一会,便不情不愿道:“民女在家用过早饭了,可王爷若是一个人吃着没滋没味的话,民女也可以陪着再用一些。”
“……”
柴珃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兴味道:“玉九思,给凤舞姑娘备一份碗碟。”
玉九思手脚麻利,赶紧多拿了一副碗碟摆在桌案下首,眼底藏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就在立在旁边伺候着。
第十一章 工资日结,不管饭
多出来的碗碟就摆在了方形桌案的正下方,苏云绕跟柴珃面对面坐着。
桌上摆了个大半满,九碟十八碗,光是粥品,就有咸甜口共六样,红枣燕窝、虾仁瘦肉、粗粮八宝、坚果小米等。
这是什么家庭啊,只一顿早饭,就有这么大的排场!哦,对了,……这是皇室家庭,真正的大旻第一豪门啊!
奶酪鸡丝松仁卷一碟子里面就只剩三个,一个个小小巧巧的,很是精致。
苏云绕夹起一个,三寸长的酥皮小卷,上面撒着金黄的鸡肉松,咬开后,里面是混着奶酪的松仁火腿馅,先是酥脆掉渣的皮,再是能拉成丝的奶酪,奶香里混着松仁的坚果香,又浸润了火腿的咸香。
人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有得吃的时候,为了保持体型和身材,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等到穿越后惦记着想吃的时候,却又这也吃不着,那也吃不起。
如今只这么一口奶酪鸡丝松仁卷,苏云绕就感觉自己的遗憾好像都被补齐了一样,整个人幸福得直冒泡泡。
柴珃坐在对面瞧她,墨发只用玉簪轻绾,一身浅绿色的素面薄纱裙,面不施粉黛,唇不点胭脂,只这般潦草打扮,却依旧倾城,美得不可方物。
吃相斯文优雅,显然是受过很好的教养,美食入口,面上虽然不显,可眼里却迸发出无限欣喜,好似整个人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奶酪鸡丝松仁卷,而变得更加明媚耀眼起来。
柴珃下意识夹起最后一个奶酪鸡丝松仁卷,吃到嘴里,却没吃出什么特别来。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吃的这一个,或许就是没有别人嘴里的那一个香。
苏云绕见奶酪鸡丝松仁卷没了,眼底无意识流露出几分失望神色。
柴珃见此,亲自从炖盅里舀了半碗红枣燕窝粥,一边端给苏云绕,一边劝道:“燕窝养颜,凤舞姑娘也尝尝。”
苏云绕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迫不得已”道:“容貌乃天赐,民女生就是这幅长相,养不养都一样,不过王爷若实在不喜欢这甜口的燕窝粥,凤舞便帮着王爷吃了吧,省得浪费。”
苏云绕不客气地蹭吃,如今又开始蹭喝,瞧得立在旁边的玉九思目瞪口呆。
柴珃在苏云绕到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用过了小半碗燕窝粥,清清淡淡的,滋味也就那样,如今再瞧凤舞姑娘吃得幸福无比,他又开始怀疑,难道同一个炖盅里,还能舀出来两个味道?
一个早上吃了两顿早饭,苏云绕有些吃撑了,便寻思着得运动运动,消化消化。
见下人们撤去碗碟,苏云绕秉着金主至上的原则,主动推荐提议道:“王爷打算何时游秦淮,可是现在就要出发?夜游秦淮歌舞美,可白日里乘坐画舫,沿着秦淮河,出了金陵城,行船到几十里外的桃花坞,更是别有一番风景,王爷要去瞧一瞧吗?”
柴珃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却不只是单纯地为了看景。
他另有安排道:“今儿就不去了,明日再去吧,到时候多来一些人作陪,沿途也热闹。”
苏云绕却有些无语,心道:你攒个局,人都没到齐,老早地叫我过来干嘛呢?大眼瞪小眼,比谁眼睛大吗?明显我的比你大,你的比我长,也算是各有优势。
这一下子,把苏云绕整的有些不会了,直愣愣道:“只这样干坐着也无聊,要不民女给王爷跳几段舞,凑凑兴致?”
柴珃倒是真来了兴致,起身带着苏云绕,一起去到一处临湖而建造,三面无墙壁,只垂着珠帘轻纱的敞亮屋舍里。
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只靠墙摆了两排紫檀木架子,上面搁着各种各样的乐器。
柴珃取下一根白玉管短笛,兴冲冲道:“就跳小狐仙在山中嬉戏时的舞蹈吧,本王还想再瞧一遍。”
柴珃说完,竟将短笛横卧在嘴边,亲自吹起了那山中笛声。
苏云绕着实有些受宠若惊,随着笛声,下意识垫脚轻舞起来。
水上轻云台,有乐声悠扬,曼舞飘邈,高大挺拔的吹笛人,与倾城婀娜的花魁娘子,配合默契,好似双双都沉醉在了山川仙境里。
玉九思立在水榭外头,忍不住感叹道:“王爷喜好歌舞,精通音律,如今倒是遇到同道中人了。”
一曲终了,柴珃换了一把洞箫,又吹响了小狐仙告别红尘的那一段离别曲,苏云绕自然还是配合着翩翩起舞,跳得缠绵悱恻,却又豁达洒脱。
明明只昨日在百花楼里听过一遍,却没想到瑞王殿下就已经记住了一个大概,再加了一些自己的改编在里头,竟多了一些别样味道,倒也十分和谐。
苏云绕随着那乐曲变换,同样临时改了一部分舞蹈编排,遥相呼应着瑞王演奏的乐曲里,暗藏着的想要远离红尘喧嚣的隐秘情感。
最后尘埃落,红叶归根,舞蹈与乐曲一起到了终点,苏云绕与柴珃相视而笑,里面带着几分惺惺相惜,以及知音难觅的意思。
柴珃本就起得晚,早饭吃完还没过多一会,这就又快到午饭时间了。
玉九思见两人停了下来,上前询问道:“王爷,午饭是让府里的厨子做,还是又去醉仙楼?”
苏云绕听了这话,顿时被勾起了兴致。
当然是让供奉皇室的御厨做啦!
醉仙楼里的招牌菜色也就只有那么五六道,水平其实也就那样,食材更是比不上皇室御贡。
苏云绕自打靠着编舞编曲,自己能挣钱之后,就时常带着家人下馆子,醉仙楼里招牌菜,他都已经吃腻了。
大概是苏云绕的目光太过热烈,柴珃有些不适道:“已经快到午时了吗?凤舞姑娘今日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家歇息,明日倒是不用来得这般早,大概申时三刻左右,本王再派人去接你。”
苏云绕:“……?”
啊?这话说的,意思是中午不管饭啊?
跟太不见外的人一桌吃饭,柴珃自己倒成了十分不自在的那一个,可不得赶在饭点儿前送客嘛。
玉九思得了王爷指示,亲自将苏云绕送到了别院大门外,还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说是今日伺候王爷的赏赐。
回去时依旧乘坐来时的马车,只是赶车的人,却只有一名普通护卫。
苏云绕被人毫不挽留地送到马车上,车轮子骨碌碌动了有百来米远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心里莫名升起几分怨气,抠门金主,无良老板,看完表演,竟然连盒饭都不管一个!
苏云绕愤愤地将锦盒打开,倒要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赏赐。
赏赐倒是十分贵重,值不少的盒饭呢,一张五十两的金票,一个十两的金元宝,六两的碎金,六两碎银,以及六百六十六枚铜钱。
苏云绕起初还是一头雾水,很快却又反应过来,瑞王当初许诺给一千两金包他半个月,这不正好就是一天的工资么,还有整有零的,算得可真够细啊!
苏云绕数学不好,可就算是再不好,他用手指沾了口水在车板上列算式,也能算出来,一千除以十五,那是除不尽的,结果约等于66.66666666……
瑞王竟然把小数点后面的好多“6”都给省了,这个抠门鬼,还是个王爷呢,半文钱也要精打细算,还不管饭!
苏云绕饿着肚子回了百花楼。
柳大娘子见他踩着饭点儿回来,不免担忧道:“不早不晚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会是说错什么话,惹王爷不高兴了吧?”
苏云绕进到前院大堂里,解释道:“没有的事儿,您瞎操什么心呢,真要惹王爷不高兴了,我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啊。”
柳大娘子心想也是,倒也不再细究,又问他:“你吃了午饭没有?”
苏云绕吐槽道:“没呢,堂堂亲王府,竟然连饭都不管,只能到您这儿凑活一顿了。”
柳大娘子没好气道:“哎哟,让咱们花魁娘子凑活一顿,可真是委屈你了啊!”
苏云绕厚脸皮道:“没事儿,我不挑嘴!”
柳大娘子气乐了,朝他砸了一个银霜柿饼过去,苏云绕稳稳接住,刚好拿它先垫垫肚子,三两口都快整个吃完了,才想起空腹吃柿子是不是不太好?
好在百花楼里的午饭也做好了,滋味自然是比不上王府御厨,就连跟醉仙楼相比,也差了快有两条大道三条巷。
怨不得百花楼里晚上用来的招呼客人的菜肴,大多都是外定的“预制菜”,譬如苏云绕他们家的北城卤肉,还有南城那边的炭火烧鹅,东城那边的盐水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