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颜和他对视着，忽然提到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以前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经常等我爸下班。他要管一整个公司，很忙，我能见到他的时候不多，所以等一会儿也无所谓。”
“当时引力星空的办公楼不在现在这里，楼上也有一个天台，天晴的时候我就跑上去玩。”
“天台对面是陆家嘴，大楼一栋比一栋高，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也许大得我无法想象，耗尽一生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那你呢？江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世界可能不止于此，它能有多大，你不想知道吗？”闻颜站起来，把江昊的帽子往前一推，盖住他上半张脸。
“还要在这里淋雨？”
门响了一声，江昊跟着站起来，小步跟上了闻颜。
旧空调制暖效果不好，噪音却很大，江昊先在衣柜里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闻颜，让他擦一擦身上的雨水。
其实闻颜没怎么淋到，外套也是防水的。他抓着江昊手臂把他拉过来，把毛巾盖在他头顶，抬手狠狠搓了几下。
江昊的头发被搓乱了，一缕一缕地耷拉着，和小面包淋完雨一样。闻颜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笑了下。
“去洗个热水澡，我等你。”
水声淅淅沥沥响了几分钟，江昊就从浴室里出来。
“衣服穿上，”闻颜把外套扔回给江昊，“跟我走。”
车就停在楼下，江昊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还是有些懵。
闻颜为什么不继续和他说学习的事情，现在他们又要去哪里？
闻颜发动了车，问他：“前段时间你是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是打错了还是……”
大概是几个星期之前的事儿，江昊想到了，点了下头：“那天我生日，我妈本来说想叫你一起吃饭，后来听你助说你在出差。”
“生日那天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和我妈一起吃了顿饭，我还去别墅遛了遛小面包。”
“那今天带你补。”
“补什么……不用。”江昊完全没反应过来。
闻颜侧头看了江昊一眼：“如果你不想继续创作你的那首《我错了》，今天最好是什么也别说，跟着我就行。”
开了半小时，闻颜把车停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
他是这个商场的vip，每进一家店，店员都特别热情。但闻颜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按自己眼光给江昊挑衣服，看到顺眼的就塞给江昊去试。
每次江昊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都很不自然，只僵硬地站在镜子前。
闻颜站在他侧后边，给他了衣领，说：“这几件都还不错，买了吧。”
“不行，”江昊抓住他手腕，语气都有点严肃，“不行，哥。”
“为什么不行？”闻颜抬了抬手，几个店员便走上前，把江昊刚才试过的那几件拿去装起来。
江昊不说话了，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墨绿色卫衣和一条浅色牛仔裤，看起来特别青春。
“说了给你补过生日，是我给你过，所以怎么过我说了算，”闻颜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推，“去拿你东西。”
逛完商场，闻颜基本上把江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他买好了。
在顶楼吃了饭，他们才又回到车里。
江昊偏着头靠在座椅上，还是不说话。
这么小半年下来，闻颜早摸透他性子。他平常就不爱说话，高兴的时候不爱说话，有脾气的时候还是不爱说话。
小孩儿性格。
闻颜倒是想看看他能沉默多久。
车都快开到楼下，江昊才动了动，坐得朝闻颜这边一些。
“我能在这里读完高中就好，其他没必要的花销……”
“你能读完吗？”闻颜望着前面的路，很平静地问他：“能读完吗？说话。”
江昊低了低头，喉结滚动两次。
“能。”
“你说话算话吗？”
“……算。”
“那我可记住了，再有下次不是唱个《我错了》就算了。”
“我知道……”
江昊的两只手还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不敢看闻颜。
“江昊，我知道你为什么现在就想去打工。你就是在和自己赌气，你肯定用心学习了，所以没考好才会难过。”
“我知道你有压力，因为你觉得你的成绩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爸爸妈妈会在乎。但其实不是的，我们都只在乎你自己怎么样。”
“我不是因为觉得你能考上名校才资助你的，我不需要你这样，你的父母，他们也不需要你这样。你唯一要做的事，是保证对得起你自己，你懂吗？”
“其实我不想这样和你说这些，”闻颜偏过脸，微微皱着眉，语气却挺轻的，“我不想拿我的人生经验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何况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我只是怕我不说，你以后会后悔。”
江昊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他这样，闻颜心更软了，安慰道：“考试么，好好坏坏都正常，怕什么。”
这种事情点到即止，再说就伤自尊了。
闻颜把车在街边停好，没动，换了一个缓和的话题：“过年你和阿姨回家吗？”
“不回，我们就留在上海，”江昊解掉安全带，看向闻颜的时候，闻颜才发现他眼圈有点儿红，“今天……谢谢。”
“不用，”闻颜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拍了拍江昊头发，“生日快乐。”
“下回你要再没考好，你就哭呗，找不到地方就到我面前来哭，哭是最省钱的发泄方式，我又不笑你。”
江昊跟没反应过来一样还看着闻颜，闻颜干脆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下，笑着跟他说：“走吧。”
购物袋大包小包挂在江昊手臂上，闻颜坐在车里，直到看不见江昊背影了，才趴在方向盘上出了口气。
这么虎着脸教育谁，闻颜也是第一次。
谁都有这种主意很大的时候，能不能掰回来，更多还是看自己，闻颜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最开始把江昊领回来的时候，闻颜没想过管他太多。慢慢相处下来，至少在闻颜这里，江昊变成他的一种责任。
他有钱啊，给他租房子他不要，给他买衣服他不要，好，那就什么都不做，闻颜想着让他好好读完书就行，江昊看起来就是很懂得感恩的人。
没想到书也不想读了，在火锅店看到江昊端盘子，他又生气又心疼。
反正好好讲江昊也不听，那闻颜就不讲了。
想买衣服就直接往他手里塞，他不要就扔呗，看谁心疼。
闻颜从来没为了治谁花这么多心思。
跟他刚养小面包那会儿似的。
闻颜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今年过年早，二月初就是除夕。
每年除夕要去拜访的亲戚不多，但事业上要好好做好关系的人很多。闻颜接手引力星空之后，这些事情更需要他亲自去做。
助提前出了一张清单，写明闻颜从新年开始的饭局安排。
除夕夜他要回别墅，放了司机的假，他只能自己开车。
街道边的树上挂着大红的灯笼，来往的行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手里拎着要带回家的年货。
闻颜把车开回别墅，刚从小车库里走出来，迎面就遇上飞奔的小面包。
太久没见到闻颜，小面包很想他，凑上来哼哼唧唧地要抱。
闻颜蹲下来，笑着把胖胖软软的萨摩耶抱住。遛狗的阿姨从远处跑过来，闻颜才看到是周文芳。
“小面包跑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周文芳一边喘气一边说。
“怎么是您遛狗？”闻颜揉揉小面包的脑袋。
“我们今年不回家，遛狗的阿姨想回，我就说干脆我帮她遛狗。”
“您今天晚上也在这边吗？那江昊……”
“没有没有，江昊在来的路上了，等会儿我们和厨师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吃完我再和他一起回去。”
闻颜牵着狗绳站起来，和周文芳说：“没事儿，小面包我带进去吧，您先不用管了。”
小面包绕着闻颜转了半圈，屁颠屁颠跟着他进房间了。
客厅里灯开得很亮，茶几上铺着一张宣纸，闻天朗正捏着蘸了墨水的毛笔，弯腰准备写字。而钟婉华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和她的姐妹们打电话。
闻天朗先听见开门的声音，但他已下笔，没有分神，等第一个字写完，才站起身，招手让闻颜过来。
“好久没看你写字了。”闻天朗把毛笔递给闻颜。
他写的第一个字是“阖”，闻颜没问他想写什么，用毛笔点了点墨水，在后面补上一个“家”字。
在闻颜还没有学会握筷子的时候，钟婉华就开始教他握笔。闻颜的学生时代里一直有一位书法老师，教他写各种各样的字体。
但最后闻颜自己的字也不像任何人，他的风格随意有力，又很松弛。都说“人如其字”，这把字某种程度上的确与闻颜本人相似。
“阖家欢乐”四个字，平平坦坦地铺在纸上。
年夜饭，一家人选择坐在别墅的小院子里，换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
糖醋鱼、八宝鸭、糖藕、龙虾、蟹炒年糕，都是些以前年夜饭会吃的菜。
“你爷爷奶奶今年也在国外，不回来，”闻天朗倒了三杯红酒，一人一杯，“今天少喝点，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见见张总，他那儿有卫视的关系。”
“方知闲你们应该在谈了吧。”钟婉华也早就听到风声。
虽然来的时候就知道饭桌上又是这些话题，闻颜还是挺无奈地笑了下。
他举起红酒杯，先和闻天朗碰了下：“见，明天就去见。”
又跟钟婉华碰了碰杯子：“在谈了。”
他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喝掉。
“闻颜，不是我非要对你要求这么高，”钟婉华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好时机，但她看了一眼闻天朗，还是继续道，“那公司肯定是你的啊，你现在才起步，辛苦点也没事儿。”
“知道，”闻颜点头，早就不怎么在意了，“我没觉得辛苦。”
说年夜饭要吃得越长越好，他们家这一顿，吃起来却比平常还短。
闻颜喝了三杯红酒，不是特别醉，但有点晕，就自己在花园的摇椅上待了一会儿。
刚喝完酒浑身发烫，闻颜又才从闷热的室内出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圆领的宽松毛衣，坐下时领口朝前落，露出一片有些红的锁骨。
摇椅在微风中晃着，很慢也很舒服，闻颜没觉得冷，抓着抱枕，竟然有些困了。
他刚闭上眼，听见一串很轻的脚步靠近，一件轻而暖的衣服带着体温落在他身上。
闻颜一时不知道是谁，但有点不太喜欢这种没什么边界感的动作，于是皱了皱眉，下意识用手拨了下衣服。
一睁眼，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江昊，怔愣一瞬。
江昊的手指还捏着外套的一角，在他身边，小面包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闻颜。
闻颜还没说话，抬眼和江昊对视时，他就忽然松开了手指，朝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没穿外套怕你冷。”江昊说。
“你给我这件也挺薄啊，你不冷吗？”闻颜这下也不困了，干脆站起来，朝江昊扬了扬下巴。
“小面包让它自己在这儿待会儿，去我房间拿件外套。”
他们很快上了楼，来到闻颜的房间前。
闻颜推开门，同时按开门边的三个灯的开关，室内一下就亮起来。
窗帘半开着，露出阳台的一部分。
闻颜让他随便坐，但江昊没有，他走进门，跟着闻颜站在衣柜前。闻颜挑挑选选，最后拿出一件深色的羽绒服，转身想对着江昊比比，没想到他站得离自己这么近，手一抬就在他脸上撞了下。
江昊痛得嘶了声，眼睛都闭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闻颜把衣服往旁边一扔，有点想笑又忍着，“来我看看。”
那一下挺结实的，江昊抬着手，想说不用都没说出来。他垂着头缓了缓，才移开手。
“看起来还好，但是不是很痛啊？”闻颜站近一点，下意识去抬江昊下巴，才发现他一仰脸，自己根本看不见了。
“才发现你好像比我高点儿了。”在泸城的时候江昊也常常走在闻颜身边，他那时明明比闻颜矮一些。
可能是刚疼过，江昊呼吸挺重的，从喉咙里嗯了声。
他自觉低下头，闻颜的手避着他可能受伤的地方，问了句：“撞哪儿了？”
“没撞……”江昊声音挺轻地说。
“我都听见响了。”闻颜笑。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离江昊下巴很近，江昊嗅到一点红酒的清香。
“没事儿，真的，”江昊抓住闻颜手腕，把他手臂朝外推了点，“小面包还在楼下等。”
“那行吧，那件羽绒服给你吧，反正我放在这边的衣服都不怎么穿了。”闻颜说。
江昊把羽绒服拿过来，很快就套在了身上，“每次来都拿你衣服。”
“再过两年你可能就穿不了我的了，”闻颜把衣柜关好，“你们还不回去吗？”
“我妈妈要留到十二点多，晚上我可能也在这边住一下。”
“过年没什么车，太晚了回去也挺难的。”闻颜话音刚落，从阳台上传来两声小狗的呜咽。
“我们带小面包出去转转吧，它等不了了。”
除夕的晚上，街上没什么人，到处都安安静静的。但闻颜好像反而开心了一点，一路上都在逗小面包。
“小面包今年多少岁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它的？”江昊其实一直很好奇，但每次都没来得及问。
“六岁多快七岁了，”闻颜牵着小狗，“是我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做什么调研，路上捡到的。那时候小面包就是条流浪狗，可惨了。”
江昊有些惊讶，脚步也慢了。
小面包好像能感觉到他们在聊它，尾巴晃着晃着，它突然停下来，扭过头看着江昊，朝他吐舌头，像在逗他开心。
原来这么漂亮的小狗，以前也在街上流浪吗？
“而且它当时有条后腿被人打瘸了，站都站不起来，”闻颜抬了抬下巴，“喏，就左边这条，有时候上海太潮，它这条腿挺难受的，就不怎么爱跑。”
“我当时觉得它太可怜，把手里的面包喂给它，喂了几天它不走了，我就想干脆养着吧。我那会儿还在北京读书，为了养小面包换了个有院子的房子，带它去宠物医院做了一两年的针灸，后来慢慢它就能走了。”
“我出国那几年，本来想着只是去读书，就没带走它。决定留下来工作以后，我又找人帮我把小面包带出国，回来它也是跟我一起回来的。”
小面包哒哒哒地走到江昊和闻颜脚边，停下不动了，抬着头摇尾巴。
“怎么了？”闻颜温声问。他蹲下来，捧起小面包的脸，来回搓了搓。
因为树叶的遮挡，白炽灯的光线变得暗一些、灰一些，像银色的月光，织成一件松的、漂亮的衣服，覆盖在闻颜身上。
江昊站在旁边，低头看见闻颜和小面包的头顶，大脑和心脏像被温水填满。他很慢地想到，那些说月光温柔的人没有作假。
他们形容的就是类似这样的时刻，不是说景色，而是说人。
江昊的视线被锁住，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知道闻颜很轻地在笑。
他看见闻颜抬手圈住小面包的脖子，侧过脸，在它毛茸茸的脸上落下一个吻，低声道：“爸爸爱你。”
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像刚刚经历一场长跑。
江昊不明白是为什么，甚至有些慌。他蹙起眉，也蹲下来，揉了揉小面包的脑袋，这种感觉才缓解一些。
“我们继续走吧，”闻颜拍拍小面包，站起来，笑着抱怨：“蹲得我腿都麻了。”
他们散着步，走得很慢，穿过几条街，才终于到了热闹一些的地方。
这边有个寺庙，是景区，旁边全是商铺，即使在除夕夜，也有很多人在卖东西。
虽然还没到零点，但已经有挺多人给闻颜发消息祝福他新年快乐了。
好多闻颜都不认识，甚至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添加了他们的微信。他一边走一边看手机，开始还回了几个，后来发现实在太多回不完，就不回了。
他这边刚把手机扔回外套口袋，那边江昊的手机响了。
江昊看了眼屏幕，一直没接，铃声还是固执地响着，闻颜问：“谁啊？怎么不接。”
“没谁。”江昊表情不太好，但还是接了电话，语气很硬地问：“怎么了？”
“嗯，新年快乐。”
“我挺好的。”
“没什么事儿。”
听起来像被不太喜欢的人关心了。
“你别来。”江昊脚步一下就停住了。
闻颜也跟着停下，一抬眼看见江昊已经有点儿紧张了。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嗯。”
“再见。”
江昊挺冷漠地挂掉了电话。
“谁找你啊脸这么臭。”闻颜逗他，手在他脸上刮了下。江昊也没躲，把那砖头手机塞回口袋里，说：“就……同学。”
“闹矛盾了？”闻颜想了想，觉得不对啊，要是闹矛盾，可能也是江昊单方面在和人家闹矛盾。
江昊好像不乐意说，看了闻颜一眼，无奈道：“就是，一个女同学。”
他讲完就低下头。
“啊……女同学。”闻颜反应过来，笑了，“人家追你啊？”
“差不多吧。”江昊把小面包的狗绳从闻颜手里抓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闻颜没跟上，才停下来，回头说：“走了哥。”
“不想我问我就不问，把狗给我牵走算怎么回事儿。”闻颜追上去。
“没不想你问，”江昊又停下，“我怕累着您。”
青春期这种事情很有意思，闻颜又不是没经历过。
“我读书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江昊有点意外闻颜会主动说，“然后呢？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就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想想，其实还是应该跟你一样，坚定一点拒绝比较好。”
江昊没马上说话，走了会儿，才道：“我只是很不擅长处这些事情。”
“之前你不是看到了吗？村子里的时候，我就跟你一样装不知道，结果……”
“你没喜欢过谁吧？”闻颜问。
“没有……”吧。
一辆车从旁边驶过，两盏灯划过闻颜。江昊看着那道光经过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而后他垂下头。
“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好好沟通，把你拒绝的意思表达到位就行，”闻颜笑了声，“等你以后喜欢上谁你就知道了，被拒绝本来就已经很痛苦了。”
有多痛苦？
江昊看着地，小白的脚后跟也在他视野里一晃一晃的。
这种痛苦，闻颜怎么会知道呢？
“你被拒绝过吗？”
“我？”闻颜拍拍江昊后背，挑了下眉，“有啊，总有人不喜欢我。”
江昊想问，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闻颜牵着小面包，走到人最多的小店门口。
那家店卖烟花，很多人在排队。奇怪的是，它的两边的店都是卖烟花的，看起来品种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偏偏它家人最多。
闻颜怕小面包吓到人，带着它和江昊一起站在旁边看。
“是在做什么活动吗？”闻颜也就看见店门口贴了张海报。
“那我去看看。”江昊小跑过去，他高，很快就看清楚了，回来和闻颜说：“店里有十五盒仙女棒的焰火是银色，只要买到银色焰火的仙女棒，就送一把吉他。”
“这么大方？你想玩儿吗？”闻颜笑，知道江昊肯定说不想，干脆直接牵着小面包走过去。
老板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也没多大，戴着条围巾站在店里冷得搓手。
他背后堆了几箱子的仙女棒，也有几只琴盒。
“上面的算数吧？”闻颜问。
“当然算数，抽到就给，再说我一直就在这儿，这些卖完就不卖了，我还得做别的生意，”老板看出闻颜想买，往后指了指，“来呗试试，新年嘛，抽不到也能放放烟花。”
“那买吧，买三盒，”闻颜侧过身，让江昊来挑，“挑中了吉他算你的。”
“我运气一般。”江昊走到玻璃柜前，闻颜很自然地抬起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没事儿，我运气也一般。”
那可能还是没我差，江昊想，我考试猜的答案全是错的。
看盒子都一样，江昊随便选了三盒。
“能拿到别的地方放吗？”闻颜问。
“可以，你放的时候拍个视频，回来给我看就行，”老板把江昊挑的三盒码得整整齐齐放在桌面，用一只塑料袋帮他们装起来，“就是回来别太晚，我快关店了。”
闻颜抬手拎起塑料袋，回头应了老板一声：“行。”
这附近有条河，闻颜是想带着小面包去那边玩。
小狗好像也能感觉到，今天对人类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一到人少的地方就撒欢地朝前跑。江昊不放心，一直抓着绳子，只能和它一起狂奔。
到河边，小面包才停下来，江昊一只手抓着栏杆喘气，他跑得都热了，把羽绒服的拉链朝下拉开了一点，好让风吹进来。凉快了没几秒，闻颜走上来，拽着他衣服让他转身朝着自己，又把他拉链拉回去了。
“这么感冒。”闻颜在他领口拍了两把，把空气都拍散了，好让衣服能贴着江昊。
河水静静的，好像并没有在流动。今晚月亮很圆，光芒穿透云层，落在河面上。
闻颜突然犯了烟瘾，手在外套口袋里一摸，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自己换了一件外套。
江昊就站在他身边，他手伸进江昊外套的口袋里，把江昊吓得抖了下。
“有这么吓人吗？”闻颜都被逗笑了。
江昊抿了抿唇，“没反应过来。”
闻颜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了一根烟咬在嘴里，手指在打火机上一滑，把那簇小火苗凑到烟上，左手微微拢了拢，挡住风。他只轻轻吸了一口，烟雾就飘出来，一点火星明明灭灭地燃起。
“现在点烟花吧。”闻颜弯腰把小面包的狗绳挂在江昊手腕上。
“这视频是不是得从开头拍，万一那老板说我们是从其他地方买来放的他不认账怎么办？”闻颜和江昊开玩笑，其实他能看出来那老板人挺好。
“那我拍吧。”江昊手心朝上，闻颜就把自己手机给他了。
“密码我生日，0620。”
江昊没想到闻颜能这么就把手机的密码告诉自己，手顿了下，才输进四个数字，把闻颜手机打开了。
他背景图也是雪山，江昊想他可能是个很爱滑雪的人。
“好了没？”闻颜拆掉了壳子，江昊就举起手机。
他一只手拿着仙女棒，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烟。火苗和仙女棒轻轻一碰，金色的烟花便耀眼地炸开，把闻颜的脸庞照得明亮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