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捏了捏顾听澜的手掌,微偏过头,笑着为他介绍道:“这位就是为我治疗的大巫,诺曼斯凯汀阁下。”
早在昨日顾听澜昏迷时,大巫诺曼斯就单方面见过他了。因此白云霁此举,除了表达对双方的尊重外,更多是为了给顾听澜介绍一下。
“顾阁下,您随大殿下喊我阿诺或者大巫就行。”诺曼斯朝着顾听澜笑了笑,妖冶的面容上满是独属于长辈的温和神情。
……他什么时候喊过大巫‘阿诺’这个称呼了?白云霁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顾听澜哑然失笑,他自然了解爱人的秉性,因而选择了更合乎礼数的称谓:“大巫,您唤我听澜便好。”
诺曼斯不大意外地挑了挑眉,紫眸里分明闪过几分遗憾之色,但也知小玩笑得适可而止,于是笑着道:“好。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黑发青年此时的气色和状态,远比他昨日乍见时要好多了。
顾听澜神色微顿,看了眼旁边的白云霁,耳根莫名有些发烫,面上还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道:“已经好多了,昨天辛苦您专门跑一趟了。”
白云霁知道顾听澜恐怕是害羞了,捏了捏他的小指,含笑替他解围道:“好了,您和听澜再这么客套下去,我今日恐怕是进不了治疗舱了。”
他们这才聊了几句?诺曼斯失笑不已,摆了摆手,眼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半带妥协道:“行,那我去启动仪器,您去把衣服换下吧。”
说完,朝顾听澜点了点头,才转身走开。
白云霁眼眸带笑,朝顾听澜眨了眨眼道:“走吧。”
顾听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云霁牵着手带到了治疗舱前。
眼前的治疗舱格外地巨大,至少能装下两到三个人,除了底座外通体透明,能清楚地看见患者的状况和反应。
顾听澜是做科研出身的,虽未涉猎过治疗舱的项目,但也难免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白云霁不知从哪拉了张带靠背的软椅,放在了他的身后。接着,轻托着他的后腰,扶他慢慢坐下。
确认顾听澜没有不舒服,又温柔地捋了捋他额上的碎发,指着治疗舱前的白色挂帘,嘱咐道:“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脱了这身衣服进治疗舱。”
“好。”顾听澜回过神,望着他清澈的蓝眸,轻点了点头。
雪白的挂帘被白云霁拉上了,顾听澜坐在椅子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治疗舱被打开的声音。
他莫名地干咽了咽口水,有些后知后觉地紧张。
殊不知,帘子里褪去全身衣物的白云霁比他还要紧张,他朝着帘外顾听澜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暗叹一口气,赤-裸地跨入治疗舱里。
找好位置躺下后,花了比往日更长的时间才幻出银色的鱼尾。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瞒是瞒不住的……
他这般想着,微微抬头,往尾巴上扫了一眼就错开了视线,轻吐一口气,按下了舱内打开帘子的按钮。
白色挂帘一点点滑开。
顾听澜第一时间抬眸直望向治疗舱,找寻白云霁的身影。
是许久未见的完全形态,银发人鱼已然熟练地躺好了,正隔着透明的舱壁,微侧过头来朝他微笑。
顾听澜却是一愣,瞳孔骤然一缩,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下,完全忘了腰间和尾椎的不适,霍然站起了身。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面色煞白地直盯着白云霁的银尾,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白云霁见他反应剧烈也是一惊,连忙坐起身,急声哄道:“听澜、澜澜!你先别急……”
他说的话,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厚壁,一个字都没能落入顾听澜的耳中。
顾听澜只是神色茫茫地看了看他,视线又落回了银发人鱼的腰下,银色鎏金的长尾早就不复往日的华贵绮丽,看上去灰扑扑地,暗淡无光且毫无生气。
他神色恍惚地靠近了几步,直接清楚地看到,白云霁的整条尾巴都伤痕累累,曾被好好爱惜护的漂亮鳞片,此时正残缺不全、七零八落地缀在尾巴上。
还有些鳞片逆着翻开,露出底下的粉色嫩肉来,借此能判断出这些鳞片俱是被生生蹭掉的!
有些地方还是新伤,正突兀地裸露着血肉,有些已然长出了不大显眼的小鳞片。
云霁……顾听澜只觉得心脏被撕裂般,痛得几乎要窒息,眼前骤然一黑,直接跪坐了在治疗舱前,眼泪毫无预兆地,大滴大滴地掉落了下来。
“乖,别怕别怕,对不起……”白云霁心疼得要命,慌忙调低舱壁,半揽住他的肩,伸手揩拭他的泪水,柔声安抚道:“我没事,乖别哭了,乖啊……”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顾听澜盯着他的尾鳍,怎么都止不住泪,哭得全身颤抖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一滴滴泪,砸落在白云霁的手上,滚烫得直要烧融穿他的心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瞥了眼自己都倍觉丑陋的尾鳍,伸手轻轻捂住了顾听澜湿漉漉的眼睛。
温柔轻缓地将他拥入怀中,引导着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散开,白云霁哑声哄道:“澜澜乖啊,别哭了,你听我说,我真的没事。”
“尾巴上的伤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怎么疼。你今天也看到了,抱着你走那么长一段路都没问题呢!”
顾听澜的眼泪还在掉,视线被挡住了,白云霁的声音终于渐渐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迟钝的思维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伸出两臂,死死地圈住了白云霁的腰,听着他的劝哄眼泪掉得更凶了,几乎哽咽出声。
怎么可能不疼!早在白云霁不跟自己视频的时候,就该知道的!他当时怎么不多追问一句,还暗自庆幸自己的情况不会被发现……
白云霁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撤下掩住他眼睛的手,生怕他喘不过气来,转而安抚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乖乖,别哭了,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啊……乖……”白云霁被他哭得心头都疼麻了,又不敢乱动他,只能开始胡乱地哄。
“是不是刚刚哪里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
“还是说,我的尾巴太丑陋了,我们澜澜看了不喜欢?那我们就不看了好不好?”
说到这,白云霁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尾鳍像是想藏起来一般,不自觉地蜷了蜷。
没有人鱼是不爱美的,几乎个个都以自身漂亮的尾巴为豪,他自然不例外。
即便做了无数次的心建设,但真以这样尾巴出现在伴侣面前时,他还是难以自制地有些……
顾听澜靠在他怀中慌忙摇头,张嘴想说不是的,他只是太心疼了,没有嫌白云霁的尾巴丑,也没有不喜欢!
……但他没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他猛地将头埋入白云霁的颈窝,慌乱不已地想调整呼吸,但在情绪激动、眼泪直流的情况下却怎么都无法成功,呼吸的节奏甚至更加乱了。
“怎么了?别急!来,调整呼吸!……慢点哭,乖……”白云霁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忙不迭地安抚着,心中暗骂自己乱说话。
云霁知道的,自己的情况他都已经知道了的……敏锐地感知到白云霁的刚刚情绪有瞬间的低落,顾听澜用力地咬了咬唇,终于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白云霁连忙低头看他,黑发青年睁着一双水濛濛的黑眸直望着他,泪湿的眼睫一簇一簇地抖着。
鼻头早已哭红了,面上泪痕遍布,下巴还悬着几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这般模样看起来却没有半分的狼狈,反而格外地惹眼,让人倍感怜惜。
白云霁的心脏十分不合时宜地剧烈一跳,心神一荡,径自伸出手,温柔缱绻地拭了拭他眼角的泪珠。
顾听澜因白云霁的动作眨了眨眼,新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蜿蜒而下,他却顾不上这些了。
他抬起手,轻抓住对方还未收回的手臂,不错眼地凝望着白云霁的眼睛,缓缓张开了口,无声道:‘你的尾巴不丑,我没有不喜欢。’
‘你也不要这么想,我……我心疼。’心疼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白云霁心中惊愕地愣了愣,他没想到顾听澜会因为自己的尾巴,情绪激动到直接引发了言语障碍!
几乎是瞬间,他就收敛了神色,知道爱人能在自己面前,坦然地将缺陷表露出来有多么不容易。
白云霁温柔地笑了笑,犹带安抚地在他唇上亲了亲,才自然地低声道:“好,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说着,又在他糜红的眼角落下一吻,柔声哄道:“你也乖乖不哭了好不好,我也心疼得紧。”
顾听澜被亲得眯了眯眼,乖乖点了头。仰头看了白云霁两眼,主动凑近他,在他唇上安抚似的贴了贴,才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中,慢慢调整情绪。
白云霁哑然失笑,一手轻轻扶在他的后颈上给足安全感,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调整呼吸。
不远处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白云霁抬眸看去,与过来查看情况,神色了然地准备往回撤的诺曼斯对上了视线。
诺曼斯愣了一瞬,弯眉朝他笑了笑,指尖点了点顾听澜,比了个手势:我等会儿再过来。
白云霁感激地笑了笑,垂下眼眸专心地帮爱人平稳情绪。
第95章 思虑太重
在白云霁的温柔安抚下,顾听澜莫名失控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不受控制的眼泪也止住了。
置身在于他而言极具安全感的怀抱中,终于完全冷静下来的顾听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反常。
他竟然会哭成这样,这完全不像他……
“好些了吗?”白云霁察觉到他安静下来,抚了抚他的后颈,柔声问道。
“……嗯。”顾听澜试探着轻应了一声,喉间的滞涩感已经消失,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白云霁见他发音恢复正常,心里多少也松了一口气,轻拍着他的后肩,半开玩笑地温声道:“真的吗?抬起头来我看看?”
顾听澜神色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他此时一想到自己刚刚情绪崩溃哭成这样,就觉得格外羞耻和尴尬,有些不太好意思对上白云霁的视线。
只好将视线飘落在他的鼻尖上,温吞地讷讷道:“……我刚刚……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不起……”
顾听澜黑眸中满是难掩的羞愧之色,为了解毒吃尽苦头、遍体鳞伤的分明是白云霁,他不过是来陪护的,结果到头来,还得对方反过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安慰自己,这实在是……
“嗯,确实比从前爱哭了些。”白云霁的指尖亲昵地点了点他的睫毛,对上他惊讶不已的目光,蓝眸染上分明的笑意。
“但没关系,澜澜怎么样我都喜欢。”或者说,是太太太喜欢了。
只要一想到在外人面前,总是冷静内敛的黑发青年,在自己的怀中却能完全卸下心防,哭到停下来。他就有些克制不住地,为独此一份的待遇感到疯狂心动。
“况且,控制不好情绪也只是暂时的。”
白云霁从空间钮中取出一张软帕,动作温柔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笑着柔声道:“大概是身体长期缺少精神力滋养,突然的大量补给后,引起了激素变化而带来的影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
“……大概、应该?”顾听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仰着脸由着他动作,耳根却悄然红了。
“嗯,也可能会一直维持到我们的小人鱼崽崽出生为止。”白云霁眉眼含笑地收起帕子,捋了捋他微湿的碎发,接着道:“那就是属于孕期的正常反应,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顾听澜愣了愣,他昨日刚得知自己怀孕,还没怎么补充过这方面的常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部分原因。
在爱人醒来前,就仔细研读了《孕期养护手册》以及大量的孕期指南和注意事项的白云霁深藏功与名。
他垂手轻柔地摸了摸顾听澜的肚子,轻笑一声,逗趣道:“等崽崽破壳了,我批评教育一下,给你出出气怎么样?”
“……好。”顾听澜哑然失笑,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都在这句话中尽数散去,他微微低下头,试探着主动将手覆盖在了白云霁微凉的手背上,神色渐渐柔软了下来。
好?白云霁没想到他会是这么回答,有些意外地愣了一瞬,才抱着他低笑出声,真是太可爱了。
“好,我给你出气。”白云霁轻柔地摸了摸爱人的后脑,犹带几分笑意地缓声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待会儿开始治疗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担心,好吗?”
顾听澜神色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崩溃恐怕耽误了白云霁的治疗,连忙点了点头,应声道:“好……刚刚只是意外,你好好治疗不用担心我。”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白云霁轻托起他的下巴,见他除了眼眶还有些红之外,面色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才笑了笑放开他,道:“好,那你回椅子上坐着……还站得起来吗?”
顾听澜一直跪坐在医疗舱前,身体不适又哭了许久,白云霁有些担心他腿麻。
“……站、站得起来,我去喊大巫过来。”顾听澜有些赧颜,轻扶着白云霁的肩膀,踉跄了两下站起来,转身去喊诺曼斯。
今日因为他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他得好好地向大巫致歉一番。
白云霁望着他的背影,轻柔地笑了一声,调整舱壁抬升回了原来的高度。
他垂眸扫了眼丑了吧唧,但能哄人的银色尾巴,心中暗叹一口气,找好位置又躺了下去。
不到片刻,大巫诺曼斯就神色如常地缓步走了过来。
其身后,顾听澜的面色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内敛,他朝白云霁温和地笑了笑,在治疗舱前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白云霁也冲他弯眉一笑,摆放在固定位置的手却是不自觉地蜷了蜷。
诺曼斯站在治疗舱前,微俯身与回过头的白云霁对上视线后,不着痕迹地朝着顾听澜的方向示意了一眼,笑容温和地做了个口型:‘您安心治疗,有我在。’
白云霁面上的笑容一缓,蓝眸里带上了几分感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蜷起的手掌卸去了些劲。
诺曼斯笑了笑,仿佛刚刚不过是确认他的状态般,往旁边撤了两步,停在治疗舱的操作台前,一如往常地笑着问道:“小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白云霁轻吸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眼舱外安静坐着的黑发青年,微微点了点头,道:“准备好了。”
话音落在,医疗舱的透明上盖,就在诺曼斯的操作下,一点点向下闭合。
微弱的“咔哒”声后,在银发人鱼的上臂、手腕、腰部、尾巴中段、尾巴末端的位置,几个大小不一的弧形金属环从舱体底座缓缓探出。
在顾听澜惊愕的目光中,将神色平静、毫无反抗的人鱼死死地禁锢在了白色底座上。
他呼吸一窒,猛地攥紧了拳头,因心中牢记白云霁的嘱咐,当下也只是神色沉重地紧盯着治疗舱,抿紧了唇没有吭声。
为了防止外界的干扰,舱体的材质十分特殊,能双向完全隔绝声音和精神力的传递。
因而,白云霁只能朝顾听澜安抚一笑,再扑腾两下唯一能动的尾鳍,以示自己安然无事。
诺曼斯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一边操作着给治疗舱注入稀释的医用营养液,一边语调温和地为顾听澜解惑道:“您请放心,这些金属环是专门为小殿下设置的防护措施,其内侧全都铺设了软绵。主要是为了防止小殿下因挣扎而伤了自己以及……毁了治疗舱。”
“……好。”顾听澜哑然地点点头,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漫过白云霁的口鼻,缓缓镇定了神色。
能用上‘挣扎’这两个字,想必治疗的过程定然是远超他想象地痛苦,他不能让白云霁在这种时候还要分心来担心自己。
况且,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只有扛过这些痛苦,才能解去胎毒保下白云霁的性命,但……望着舱内被禁锢的爱人,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倍感心疼。
“滴——”治疗舱提示医用营养液注入完毕,同时也是治疗正式开始的信号。
白云霁朝着舱外的顾听澜弯唇笑了最后一笑,转回头半垂下眼眸,等待药剂注射。
他每天注射的药剂,都是诺曼斯根据前一天的检测数据进行调整的,用药的剂量和浓度都有微妙的不同。
这也就意味着,诺曼斯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去关注白云霁注射药剂后的反应和数据。
此时,诺曼斯见他准备就绪,凝了凝神,轻按下了操作台上的注射键。
淡紫色的液体率先被注入治疗舱内,并迅速地在透明的营养液中晕开来,几息间就染紫了整舱的液体。
紧接着,舱体底座边缘,探出了一只夹着乳白色针剂的机械手臂,在顾听澜和诺曼斯紧盯的目光中,迅速扎入了白云霁的侧颈。
白云霁全身的肌肉猛地一紧,熟悉的疼痛感一点点从颈侧肌肉的表层,迅速侵入内脏和骨骼,飞速地扩散全身。
他熟稔地微微屏住呼吸,几乎就在下一瞬间,翻了亿万倍的剧痛自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迸发而出,直扑杀向注入药剂的位置。
“唔!”白云霁死死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直冒,尾鳍更是僵直地绷紧了。
在这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钻心挠肺的剧痛中,白云霁深觉度秒如年。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真的只过了几秒钟,随着药剂在体内的扩散,毒素的逆向扑杀紧跟着扩大范围,迅速遍及了全身,他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不等他喘上一口气,融入营养液中的淡紫色液体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配合着体内的药剂,开始剥离乱窜的毒素。
“砰!”白云霁再也顾忌不上舱外的黑发青年,死死握紧拳头,身上猛地暴起狰狞的筋肉,尾鳍疯狂地甩动,全身都在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束缚。
手腕、手臂、腰间迅速被金属环勒出了血红的印痕,银色长尾不停地来回挣动着,擦过禁锢的金属,直接蹭下了数枚鳞片,溢出了几缕鲜红的血丝。
顾听澜像是受了重击般脑中嗡嗡作响,他的面色煞白,眼眶瞬间就湿红了……云霁的鳞片竟都是这样……
心口慢半拍地开始抽痛,很快又疼得失去了知觉,喉咙像是被石块堵住一般难以呼吸,顾听澜的视线模糊一片,他咬紧牙,眼睛一扎都不敢眨地紧盯着白云霁的身影。
诺曼斯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白云霁已经顺利进入了剥离毒素的阶段,这才有功夫留心顾听澜的状态。
见他通红了眼眶,面上血色尽失地直望着禁锢着白云霁的金属环,心中暗叹不已。
其实金属禁锢的位置每次都会更换,不然小殿下的鳞片恐怕是要秃上一大圈了。
他缓步走到顾听澜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般,低声道:“每过一个小时都会重新更换一次药,小殿下到时可以借此缓上十分钟。”
顾听澜骤然回过神,面色依然惨白得吓人,他迟缓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说多谢您,但却没能发出声来。
诺曼斯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柔声道:“您别担心,小殿下不会有事的,倒是您更需注意些……怀孕的月份尚浅,若是思虑太重恐怕会影响到腹中的小人鱼。”
……小人鱼?顾听澜的神思骤然抽回了一部分,他不自觉地用手触了触小腹,凝望了治疗舱内的银发人鱼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再治疗上一段时间,白云霁就要痊愈了,届时反而要是腹中的小人鱼出了什么问题……顾听澜的手指抖了抖,扯唇朝诺曼斯僵硬地笑了笑,谢过对方的提醒。
诺曼斯知道他听明白了,神色缓和下来,也跟着露出抹笑来。这一个个都这样,他都要有些习惯了。
正想着,医疗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阿诺,云霁开始治疗了吗?”温婉柔美的嗓音压得很低,言辞间满是小心翼翼。
第96章 欢迎回家
医疗室内,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声响,因此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顾听澜讶然一愣,偏头朝门口看去。他倒是不意外有人来看望白云霁,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而且,白云霁的长辈中,女性似乎只有……
真的是半点不经念叨,诺曼斯不禁有些失笑。
他看了眼治疗舱的方向,银发人鱼双目紧闭、痛苦不已,已然深陷在与毒素的艰巨抗争中,完全无力关注外界的情况了。
诺曼斯这才转回头,朝着门口的方向,微笑道:“开始了,您可以进来了。”
有了他这番话,医疗室的门这才在顾听澜的目光中,缓缓打开来。
银发银眸的美妇人,嘴角含着浅笑,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赫然是白云霁的外祖母,克丽丝阿米莉亚。
顾听澜看过她的全息照片,或者说,白云霁曾给他看过人鱼长辈们的全家福,只是在这种情境下突然见到本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诺曼斯无奈一笑,治疗舱完全隔音,王后殿下真的不需要每次都这么小心。
克丽丝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医疗舱前的黑发青年,似乎没想到顾听澜会在这陪着,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她恍然眨了眨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精致的面容瞬间染上了几分喜意,抬脚直奔向顾听澜,惊喜道:“听澜!”
“可算是见上面了!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顾听澜这才完全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谦顺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外祖母。”
克丽丝眼尖,远远就瞧见了他湿红的眼眶,这会儿听他嗓音沙哑,心中更是了然,神色不由地又温和了几分。
她看了眼治疗舱里的白云霁,掩唇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哎呀,叫外祖母多显老气啊!和云霁一样叫外婆就好了。”
顾听澜神色一顿,‘外婆’听起来也不见得比‘外祖母’年轻多少……
低头对上克丽丝温柔关切的银眸,他骤然意识到,对方显然察觉到了他情绪低落,想借此话缓解一下他的情绪。
顾听澜的神情松动了些,微微弯唇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唤了一声:“外婆。”
“哎!”
克丽丝眼眸骤然一亮,高兴地应了一声,倾身轻柔地拥抱他,神色温柔地道:“欢迎回家!”
顾听澜顿时愣住了,他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怀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动作僵硬地回抱了一下,轻声道:“谢谢您,昨天实在失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克丽丝笑着打断了。
“哈哈哈,你怎么跟云霁一样客气啊!”克丽丝有些啼笑皆非地放开他,抬头见他神色带着隐约的无措,更觉好笑:“你们这对夫夫真是……哈哈哈,连反应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