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用尽一切力气把郁修推了回去。
——可他自己却因为使了力反而往后倒去。
郁修的表情似乎一瞬间变得错愕震惊。
那是他能看到郁修的最后一眼。
乔若也并不后悔。
最后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
他早就把郁修定为自己遗产的第一继承人,郁修没了他的纠缠,应该不会再轻生,还能够拿着遗产,富足地过完一生。
最好再遇到一个从一开始就懂得尊重和爱护的爱人。
他死了。
这在郁修黯淡无光的前半生中,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他没死。
他没死!?
乔若也头疼减缓,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慌乱的侍应生还在他身边不断地鞠躬道歉:“抱歉乔先生!我举起托盘的时候没看见,没想到撞到了您的头!您还好吗?需要叫医生吗?”
桑决明黑着脸:“贵餐厅连端盘子都端不好吗?”
乔若也的身份非同凡响,领班匆忙跑了过来:“乔先生,我们可以打电话联系医生,帮您看看有没有受伤。请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其实这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虽然也免不了一顿道歉赔偿,但不至于让他们这么紧张。
端菜的托盘撞到头罢了,侍应生又不可能用多大的力气,总不可能打出毛病来吧?
更何况那撞到的地方安然无恙,连个小伤口都看不见。
但乔若也的反应实在让人担忧。
这位又不是那种需要靠碰瓷来讹钱的人。
“乔先生……?”领班快急哭了,“您说句话呀?”
乔若也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他茫然地打量着面前这十分熟悉的一幕。
这不是两年前他和桑决明在餐厅一同商谈签约合同的时候吗?
上一辈子,侍应生的托盘也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头,但他没什么大碍,领班带着侍应生给他道歉免单之后,这事就算了。
他聊完合同回家,郁修却看到他和桑决明的照片上热门,误会他和桑决明的关系。
当时他不当回事,并没有解释。
后来他不知解释了多少遍,郁修却已经不在意了。
和记忆中一样。
他刚才还在头疼——这不可能是做梦。
周围仍旧嘈杂喧闹,桑决明、领班、撞到他的侍应生、还有闻讯赶来的他的助理……
生死一瞬的怆然仍旧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周遭询问的声响对他而言刺耳尖锐,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缸中与世隔绝着。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死死盯着面前香槟见底的高脚杯。
“噗通——”
“噗通——”
“……”
心跳的感觉逐渐穿透麻木浮出水面。
——他真的没死。
不仅没死,还回到了两年前的这一刻!
这个时候的郁修,还没有被他伤害得越来越深,还对一切抱有希望,还会在闲暇时候捧着手机赖在沙发上,轻轻哼着最近流行的曲调。
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来得及改变的人生和值得追逐的未来。
见底的香槟酒仿佛能醉人的眼睛,眼眶酸感突然压来,乔若也才发现自己已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失焦看了许久。
他浑身紧绷得厉害,哪怕是上一世在最紧张的谈判场上,也从来不曾有这般劫后余生的战栗。
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他的胸腔。
酸楚晕开,他在混乱中抓住了那唯一一根头绪。
重生是上天的礼物,但这礼物不是给他的,而是让他能够对郁修赎罪。
这一次,他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再让郁修重蹈那两年的痛苦。
乔若也突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更把领班吓得够呛:“乔先生……?”
不会真的撞坏脑子了吧!!
在众人古怪却又担忧的目光下,乔若也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微信里他和郁修的聊天框。
他上辈子意识到一切之前,对郁修的消息总是爱答不理。
郁修有时会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他鲜少回复。
迟早都要回来,有什么好回的?
他对所有人的消息都是这样。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郁修会明白的——可郁修从哪里明白?
当时他和桑决明聊天的时候,瞥了一眼郁修发来的消息,便这么忘了。
后来他想回了,这条消息却已经埋没在时光里,他永远失去了回复的机会。
可是现在,这条消息就躺在聊天框的最下方,发送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
【今晚回家吗?】
近在咫尺的时间和聊天框最底部的消息摆在眼前,尽管乔若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重生,此时依然心神一晃。
他记得这个时候的郁修在等他回家。
乔若也快速打出几个字。
【回。马上】
回复发送成功。
他这才看向那个撞到他头的侍应生,连侍应生手中那撞到他头的大功臣托盘他都觉着格外可爱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乔若也终于说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有微信收款码吗?”
桑决明:“?”
助理:“?”
领班:“?”
侍应生本来就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工资和天价赔偿,慌张得听到“收款”两个字,就觉得自己要完了。
“有、有……”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付款码,递到乔若也面前。
“乔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能、能便宜点吗?”
乔若也摇头:“这是付款码,你的收款码呢?”
“啊?”
乔若也发号施令惯了,让他人做事时,自然而然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场。
侍应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浑浑噩噩地切换到收款码页面。
乔若也这才伸出手机,扫了一下收款码,给侍应生随手打了五万。
桑决明:“??”
助理:“???”
领班:“????”
收到钱的侍应生:“?????”
乔若也:“谢谢你。”
周围沉默了。
桑决明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谢谢什么!!
谢谢他打坏了你本来就有毛病的脑子吗!?
乔若也从方才的恍惚中彻底冷静下来,敛下一切失常的神情,一双眼睛似是淬了雪的深海水,幽深而残酷。
他完全不顾围观者的死活,利落地做完这些,就让领班和侍应生离开。
桑决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刚才这些人在,桑决明身份受限,不敢多说什么,怕被人传出去做文章。
眼下,餐厅的工作人员走了,他假意噙着笑,刚准备开口。
乔若也却抬手止住了他。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男人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里,那双幽兰一样的眼睛眸光轻转。
投胎技术好的人桑决明见过许多,但乔若也此刻的眼神和那些人居高临下瞧不起别人的样子不一样。
乔若也并不是瞧不起他。
乔若也是根本瞧不见他!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一出闹剧之后,哪哪都不太对劲了?
乔若也的目光已经落在远处。
他随手指了个地方。
桑决明笑容一僵。
乔若也对助理说:“那里有两个人,处理一下。他们身上有相机。”
“乔——”
乔若也继续交代:“让司机开车到门口。”
桑决明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我们好像还没谈完合约的内容……”
乔若也这才瞥了桑决明一眼。
他急着回家,本来懒得理会桑决明。
但对方这一开口,他想起上辈子这次晚餐之后他查到的事情。
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还要几分钟。
“我以为你不是很在意合约的内容。”他说。
“怎么会——”
“你这几天接连和我还有我的助理打电话,不断找理由说你白天没有时间,拒绝公司的专业人员,非要约在晚餐时间和我本人商量合同,还特意……”
乔若也瞥了一眼餐桌上的玫瑰花,“提前让你的助理在这边摆上一束花,用早就准备好的话题拉长这顿晚餐的时间,为的不是商量合约的细节,而是让人偷拍到足够的底片吧?”
话音未落,桑决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表情管理能力都不复存在。
变故来得太突然。
他措手不及,皮笑肉不笑地说:“您在开什么我听不懂的玩笑吗?”
餐厅的安保人员已经赶往乔若也所指的方向,架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送出餐厅。
助理走回来,告知乔若也,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乔若也起身:“有事去公司和我助理谈吧。”
“乔先生——”
男人分明每个动作都很从容,可他举手投足之间又格外利落,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桑决明,转身要走。
“合约只剩最后几点没谈清楚,”桑决明非常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表情裂开,“乔先生有什么重要的公事,稍微推后十几分钟都不行吗?”
乔若也脚步一停。
“公事倒是没有。”
他似是想起什么,面色稍晴,方才全然瞧不进旁人的那双眼睛里,骤然盛满期许。
桑决明笑容还买来得及扬起。“但确实比你重要得多,”男人嗓音低沉,“我老婆还在等我回家。”
话音未落,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桑决明:“……?”
乔若也的助理也小跑着跟着自家老板离开。
只留下桑决明一个人,看着摆满餐桌的精致海鲜,还有领班在乔若也离开后送过来的账单发呆。
“……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账单。
“乔先生走了。”
“然后呢?”
“他没结账。”
桑决明深吸一口气。
餐厅门外,乔若也一上车,不等司机问就迅速开口道:“回家。”
郁修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没动。
乔若也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没有回应,更不可能在那之后理会他。
至于其他人……
他缺钱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把能借到钱的朋友都借了个遍,哪怕后来乔若也帮他还了所有钱,但嫌隙已经留下。
他没有几个朋友。
更没有什么必须马上查看的消息。
这世界上或许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但他一定是最可有可无的一批人。
郁修继续蜷着身体,靠在飘窗旁。
他看着窗外远方迅速行驶而过的车辆,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乔若也和桑决明约会的那张照片。
桑决明能看到这人风度翩翩轻笑着举杯的模样,还能被那双幽蓝的眼眸装进眼底,一起高谈阔论,相谈甚欢。
他能看到什么呢?
郁修抬手,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看到乔若也的黑脸。
看到乔若也莫名其妙不悦的样子。
还有消息从来爱答不理,他们的关系也从来无人在意……
还没数完,郁修的五根手指已经全都折了下来,不够数了。
乔若也没多么喜欢他,这话乔少爷没说过,但是郁修看得出来。他对乔若也而言,更像是个省心的床伴,稳定,安全,听话,也许还有那么点对待物品一样的喜欢。
郁修知道自己不能奢求了。
他和乔若也本来就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他既然爱上了一个居高临下的施舍者,就已经失去了要求的资格。
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第三者。
他必须要问清楚。
他早就在逐渐学着不那么喜欢乔若也,也快成功了。
起码现在,他设想着问题的答案,已经可以麻木地考虑如何保留尊严地离场。
郁修这浅短的一觉睡得并不好,现下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
困倦拽着他的思维,他每分每秒都想就这么闭上眼继续睡下去。
他干脆打开窗户,夏末夜晚微凉轻风扑面而来,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发呆看着远处,没有发现一辆挂着他熟悉车牌的宾利停在了家门口。
乔若也一上车就在盯着他和郁修的聊天框。
郁修没有回复。 发给郁修的消息石沉大海,乔若也在上辈子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强求郁修留下之后,除非必要,郁修再也没有主动回应过他的消息。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一样。
对话框里,除了乔若也刚刚回复的那句【回。马上】之外,再往上翻,基本都是郁修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问乔若也什么时候回家,问乔若也吃不吃晚饭,甚至还有一次给乔若也截图了热门电影的场次。
【最近有空的话,一起去看一场吗?我请你看!】
【这个电影我已经看过一次了,很好看,不会浪费你的时间的。】
消息隔了两天得不到回复,郁修自顾自地说着:【抱歉,我忘了,你整天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应该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仍然没有回应。
乔若也指尖停滞,指腹压在屏幕之上,力道渐深。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分钟数悄然跳动。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撤。
静止的聊天记录却停滞在过去,哪怕是重来一回也无法追赶。
他后槽牙紧咬,继续往下看。
这条消息之后,郁修似乎怕打扰到他,过了几天,才又发了消息:【家里的电子锁坏了,从外面打不开。我找修锁师傅,师傅说不会修。今晚回来吗?回来的话,我等你。】
当然不会修。
乔若也的家是有专门的家政维护团队负责,很多家居产品市面上没有。
乔若也虽然不喜欢管家住家,但出了问题从来都是直接让管家解决的。
郁修搬进来之后,乔若也除了给他录入门锁需要的指纹之外,什么也没说。
郁修对此一无所知。
可哪怕不知道,郁修仍然笨拙地想要处理好这些不了解的东西。
当时的乔若也直接给郁修发了个名片。
但也只有一个名片。
一句解释都没有,更没有告诉郁修自己今晚回不回家。
郁修却毫无抱怨,还说:【我给管家打完电话,他已经带人来了。抱歉,打扰到你了。】
重生回来再一次看到这段聊天记录的乔若也:“……”
他脸色越来越差。
驾驶坐上,司机转动方向盘,往后视镜上一看。
过了晚高峰的杨城车流恢复正常,后方没什么问题。
但是坐在后座上的老板面色铁青,方才的焦急似乎都被这参加丧礼一样的脸色给覆盖。
老板低着头,捧着手机,一言不发,抓着手机的手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和手机有仇似的。
人人都见过乔先生发怒,但司机从来没见过乔先生像现在这样发病。
车况良好,但是人况好像不太好。
“乔总……”司机小心翼翼,“需要替您联系一下医生吗?您看上去不太舒服……”
乔若也这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抬眸看来。
司机莫名脊背挺直,坐直了身体。
可乔总只问:“怎么还没到家?”
司机:“……”
我才上路了五分钟您知道吗。
哆啦a梦的任意门也得有个掏出口袋然后启动的时间吧!
乔若也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司机丝毫不敢触乔若也的霉头,赶忙说:“已经在尽全力开快了,您放心。”
乔若也目光径直越过司机,看了一眼仪表盘。
“这条路的限速足足有五十,”他格外严肃,“你的车速却只有四十九。”
司机:“……”
“你没有尽全力。”
下一刻,油门被轻轻一踩,仪表盘上显示的速度浅浅加一。
司机汗流浃背地用尽毕生车技,一路把速度保持在和限速持平的数字,数不清遭受了多少暴躁的“滴滴”声。
偏偏这没有道德的路霸别人剐蹭不起,被别的车只能发出无能狂怒的鸣笛声。
乔若也恍若未闻。
他在努力回想上一辈子这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乔氏和工作,没有太关注郁修,记得的并不多。
他只记得,他和桑决明谈完合约,到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家里门口亮着郁修给他特意留的灯,里头却昏暗一片。
郁修不知是不是被他回来的动静吵醒了,穿着一身灰白格子的家居服,脚步轻缓地从台阶上走下。
他问他:“有人偷拍了你今晚的照片,造谣你和桑决明约会,你……要处理一下吗?”
郁修说得格外小心,措辞严谨得可以直接去行星娱乐公关部入职。
但乔若也没听进耳朵里。他稍稍抬头看去。
青年站在光影分割的地方,暖黄的夜灯笼罩下来,留了一池阴影在颈窝之中。
他安静而乖顺地看着他。
虚伪应酬后留下的所有烦闷都被这一幕安抚了,乔若也的心宁和了一瞬,下一刻却又升腾起寻不出源头的冲动。
眼前的人只属于他。
只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乖顺依赖的眼神。
他一言不发,走上前,将人按在台阶一旁的墙上。
郁修似乎挣了一下。
哪怕是轻微的反抗,也让他眉头一皱。
他按着对方的颈窝,低下头。
双唇顿时沾上不属于他的温度。
郁修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慌忙喝道:“……乔若也!”
这一声不但没能拦住他,反倒成了变相的催促。
他当场把人抱回了卧室。
上一辈子,乔若也以为这不过是温顺的绵羊被欺负时发出的撒娇。
现在回想,那其实是郁修一切失望最初的开端。
记忆回笼。
乔若也揉了揉额头。
微信的消息没有回应,他打开电话界面。
刚刚按下郁修的名字——
——郁修会不会睡着了?
第一声忙音还没来得及想起,他就立刻点下挂断键。
他又切回聊天框。
这么循环往复了许多次。
车终于驶进市中心边沿的别墅区。
喧嚣远去。
熄火的那一刻,乔若也随手给司机转了五万。
司机:“!!!”
汗流浃背变成了喜笑颜开,“谢谢乔总!谢谢乔总!”
司机小跑着绕到他这边打开车门,一手抵着门框边沿,微微鞠躬等着他出来。
乔若也稍一侧身,正要迈下脚步。
可家门近在眼前,他面上焦急之色却突然一滞。
他动作一顿,倏地收腿,又坐回了后座。
“乔总?”
乔若也无言。
坠楼后发生的一切都太匆忙了。
乔若也记忆里郁修最后的样子,还是站在顶楼边沿错愕震惊地看着他坠下。
一眨眼,他回到了郁修还会不厌其烦地问他回不回家的时候。 此刻的馈赠会不会只是人死后臆想的虚妄,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会不会他进屋之后,看见一片空旷,郁修不见了,梦醒了?
畏惧迎面而来,乔若也突然不想动了。
他闭上双眸。
记忆里的三年纠葛再度浮上心头,郁修站在顶楼笑容凄绝的模样滑过眼前。
林叶簌簌作响,吹来不知哪一年的风。
“……乔总?”司机又喊了一声。
乔若也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缓缓睁眼,抬眼往楼上看,想看看灯是不是亮着。
但下一秒,他神情一僵,双眸猝然一震。
灯确实没亮,但是窗户开着,熟悉的人影靠在窗边。
这一刻,记忆里站在顶楼摇摇欲坠的模样同眼前青年瘦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巨大的恐惧淹没而来。
潜藏在他脑海里的警钟颤了一下,“轰”的一声猝然炸开。
郁修好像听到了有人回家的动静。
他垂眸看去,发现乔若也出门常用的那辆车已经停在家门口。
他愣了愣。
卧室的门猛地被人打开。
郁修回眸。
“乔——”
来人慌忙跑到他的面前,把他从窗边猛地拉入怀中,宽阔的胸膛闷住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你干什么?你别想不开……”
熟悉的嗓音。
陌生的语气。
天旋地转,眨眼间,郁修已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着他的人西装革履,衣领上散发着餐厅里沾来的淡淡香槟酒味。
他紧挨着的胸膛十分吵闹,不由分说地把心脏跳动的声音塞进他的耳朵里。
郁修:“……?”
他懵了一瞬,没听懂乔若也在说什么。
他在干什么……?
“我……”他茫然地说,“我在等你回家啊。”
乔若也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松开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乔若也?”郁修轻轻喊道。
乔若也没有应答。
静谧之中,乔若也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触感,听见久违的轻喊。
他慌乱稍退,冷静逐渐归来——
现在不是两年后。
这里是他和郁修的卧室。
郁修刚刚只是坐在飘窗旁。
最重要的是,卧室在二楼。
乔若也:“……”
怀中的人似乎被他紧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挣动起来。
乔若也赶忙松开手后退一步。
卧室灯没开,昏暗之中,他眼前有些模糊,瞧不太清郁修的神情。
但郁修一双乌黑眼眸像是黑夜中藏于乌云后的星辰,明明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霜雾,却独自明亮。
是乔若也阔别两年的明亮。
他曾经亲手摔碎了这一份明亮,却又倾尽一切而无法拼凑的明亮。
曾经遥不可及,如今近在咫尺。
他真的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这一晚。
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眼前的郁修是真的,那虚假也不过是甘之如饴的真实。
提起的心总算彻底稳稳落下。
乔若也嘴角轻勾,笑了出来。
郁修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这一笑再次呆了呆:“乔若也……”
“你喊我什么?”
郁修困惑:“乔若也?”
——上一辈子,郁修渐渐对一切都失去兴趣,见人没有反应。实在被他逼急了,才会冷冰冰地低声喊他“乔总”。
乔若也眼眶发烫。
他稍稍侧身,错开月光,藏起所有的表情。 郁修有些发闷的嗓音响起:“可以等等吗?我想问你一件事……”
乔若也瞬间拽回神思。
千头万绪中,他想起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不等郁修问,他自行开口:“今晚的照片是桑决明找人偷拍造谣的,我和他只是在谈工作,偷拍的人我已经处理了,明天谣言也会澄清。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
他等了片刻。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