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姜秀宁嘴唇动了动。
“什么?”沙拉里格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晚我听见殿下您唤国后的闺名了。”像是怕沙拉里格听不懂,姜秀宁又说了一遍。
她的头还是微微低垂着,并没有去看男人近乎扭曲的脸色。
“你说什么?你说你听见什么了?”沙拉里格深吸了口气,再问了一遍。
“我听见了殿下您唤了——”姜秀宁平静地又回答了一遍。
后面没说完的名字被木桩爆裂开来的声音吞没。
沙拉里格一拳就捶烂了姜秀宁身后的木桩,不敢想这一击要是落在人的身上会不会血肉四溅。
“你想威胁我?”
“殿下想杀我?”
草原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两人对视,都不肯在眼神中示弱。
最后还是姜秀宁收回了目光。她低声问:“我无意于与殿下作对,以后也绝不会过问插手殿下的任何事情。这婚是大汗定的,就算殿下今日不娶我,往后大汗也会赐您其他的女人。”
“你是说你能做我的挡箭牌?”沙拉里格神情缓了缓。
“比起其他部族女子,我的背后无依无靠,殿下拿捏起来也方便些。”
“你看着也不像是个好拿捏的。”沙拉里格面上不显,心里微动,姜秀宁的话到底是说在了他心坎上。
“殿下说笑了。如今我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在这片草原上,殿下要我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秀宁一介弱女子在殿下面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你说的倒是好听。”
“殿下,我嫁您只图一个夫妻虚名。”姜秀宁说,“成婚之后,您以前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往后过得还是什么样的日子。”
“此话当真?你不会婚后又变了脸色,跑去大汗、国后那告我的状吧?”见姜秀宁竟然如此识趣,沙拉里格还有些狐疑。
“秀宁不是傻子。”姜秀宁叹了口气,“我的命都在殿下手里,还请殿下宽心。”
“此事我考虑考虑。”沙拉里格摸了摸下巴。
“那秀宁便先退下了。”姜秀宁脚步顿了顿,“对了,殿下昨晚我穿的那身喜服,您莫要再还给国后了,您若想留个念想就好生保管着……”
“什么念想!你乱说什么啊!那喜服一早就被大汗拿走了。”沙拉里格眼神乱飘。虽然他的心思已经被姜秀宁知道,但他还是不会在自己口头上承认。
“……”姜秀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真是苦了国后了。”
“什么叫苦了国后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沙拉里格蹙眉。
姜秀宁只是摇了摇头,行礼离开了。
“真是奇怪的女人,说话说一半。”沙拉里格瞧了眼姜秀宁的背影,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径直走进了毡包里。
“夫人,沙拉里格殿下来了。”
林昭昭闻言抬眸,瞧了眼进来的青年,也不想说话了,抬了抬下巴,让人自己坐。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昨晚没睡好吗?”沙拉里格望了眼林昭昭的脸色。
“那自然是没你沙拉里格殿下睡得舒服。”林昭昭真是看着这“混世魔王”就头疼。
沙拉里格面上一滞,忍不住想要解释:“其实昨晚我……”
“好了,你不用同我说了。”林昭昭赶紧抬手打住。
“……”沙拉里格收敛回自己的目光。
“男人说话,有一句算一句。总是反悔耍赖,你的话以后就没人再会相信。”一想到沙拉里格昨日那反复无常的模样,林昭昭好为人师的毛病就又犯了起来,“你看你哥,为什么底下的贵族将领都打心里听从他的话,还不是因为他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不作数的时候吗?人而无言,不知其可也。你不喜欢人家梁国公主,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既然答应了,后面就不该随随便便反悔……”
沙拉里格听得有些出神。虽然早就习惯别人拿他和他哥相比了,但听着从林昭昭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感到了久违的酸涩与心痛。
在这一瞬里,他好像又回到了他父母还在的那个时刻。
“我哥那样守信当初为什么没娶其其格呢?”沙拉里格淡淡地说。
“啊?”林昭昭愣了下,“这件事……不是水夷族毁约在先的吗?”
“当年乌拉达金看我们落魄了,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其其格的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哥。据我所知,她还有好几次都想偷偷跑来我们的部族,可惜都被她父亲乌拉达金给抓回去了。”
这种陈年旧事林昭昭还是第一次听话。
沙拉里格说:“毁约的是她的父亲,毁约的不是其其格。虽然性子是蛮狠霸道了些,但她从小就想当我哥的妻子,对我哥也是真心一片。按照你方才说的道理,我哥难道不该娶她吗?”
沙拉里格是真没想到啊,有一天他居然会和其其格这个疯女人共情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没少在心里嘲笑这个女人的愚蠢。
“什么守不守诺的。只是没那么喜欢。要是真的喜欢,就算乌拉达金当初再怎么阻拦,拿刀抵着脖子,我哥总会娶她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你想说你还是不喜欢端静公主?”
“我想说如果我娶的是我喜欢的人,我也能遵守诺言,有一句算一句。”沙拉里格没去看林昭昭,低声说,“所以你别再拿那些大道理来说教我了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昭昭快给沙拉里格给绕糊涂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的,完全搞不懂十七八岁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嫌你好唠叨。”沙拉里格挠了挠耳朵,“我哥天天和你待在一起,他真的不嫌你话多吗?”
“沙拉里格!”林昭昭抄起手边的软枕,扔了过去。
沙拉里格单手接住,嘴上啧啧念着,面上嫌弃的表情更重了几分:“你以前在我哥面前都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暴躁了,瞧你昨天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比巴鲁山上的大老虎还要凶。”
林昭昭真是被气得青筋直冒,他就没见过像沙拉里格嘴这么欠的人。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决心今日好好教训下这小兔崽子:“你给站着别动。”
“你干什么?”沙拉里格先一步窜了起来,“你还真生气了啊?”
“你小子给我等着,你别动。”林昭昭转了几圈想要抄家伙,“等我把它找出来,给你立立家规……”
“你来真的……我又不傻……”见林昭昭是真要动手,沙拉里格哪还能在站着这儿等打,已经往毡包外退了出去。
“好,找着了。”林昭昭终于翻到了,以前旭烈格尔抽沙拉里格屁股时用的那一根棍子。
他提着棍子就要去追沙拉里格,结果刚出门,砰的一声,就同进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唔。”林昭昭捂着自己的鼻子,他的脸刚好撞在了旭烈格尔坚硬的胸膛上。
“没事吧。”
林昭昭摆了摆手,他心里还想要收拾沙拉里格,便没空多言,提着棍子就要往外追。
旭烈格尔低头望着林昭昭,见对方一言不发与他擦肩而过,心里忽然抽了一下。以前,林昭昭的目光都是望着他的,只会对他一个人使性子,动脾气,对别人明明都是一幅温柔清淡的态度。
而此时林昭昭的眼里只有他的弟弟,仿佛都没看见他一样。
旭烈格尔转过身一把将林昭昭的手给拽住。
“我没事我没事。”林昭昭被拉住了,回过头以为旭烈格尔没懂自己的意思,赶紧说。他正着急了,怕再慢点沙拉里格就跑没影了。
“我有事。”旭烈格尔拽着林昭昭手不放。
旭烈格尔沉声说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不平静,但一时也说不出原由……因为林昭昭也并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昨日林昭昭因为他教训沙拉里格开口吼他,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了,所以昨天晚上他特意和达日巴特他们待了一晚上没有回去。
然后是今日早上他走进了沙拉里格的毡包里,在他那弟弟的床榻上又瞧见了林昭昭之前嫁他时穿过的那一身喜服。
虽然知道是因为成亲日子太急才将这身喜服借出去的,虽然知道昨天晚上躺在沙拉里格床榻上的是大梁的那个公主,也不是他的洛初……可旭烈格尔心里就是郁闷烦躁得像是有一团阴冷的火在不断地烧。
凭什么呢?他脑海里还有林昭昭穿着这身喜服嫁给他的模样,那么漂亮,那么娇贵,那种令人蠢蠢欲动又不敢亵渎的美丽折磨了他一整晚的意志,他硬是自己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去碰。
结果呢?过了几年以后,这一身他都没接开过的喜服就那样皱巴巴地散落在他弟弟的床榻上,还被人撕扯得不成样子……有一瞬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转瞬之后,他又不知该向谁去发泄这一份不痛快。
他好像谁都怪不了,如果非要怪谁?好像也只能怪他自己将沙拉里格的婚事定得这般急、这般早。
“有事等我收拾完沙拉里格再说!”林昭昭刚要推开门,门缝就被男人的大手砰的一声用力阖了起来。
巨大的动静把林昭昭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棍也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啊……”林昭昭心颤了颤,连声音都不自主变小了许多。
要是搁平时林昭昭八成是要发火的,但他身后的男人今日不知怎么了……他一时是没敢乱动。
旭烈格尔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昭昭小心翼翼地想转过身,看看男人的神情。
但他左手的手腕还是被人攥在手心里。
那力道怪得很,时松时紧,就好像怕弄疼了他,又怕他逃了一样。
“没事。”旭烈格尔松开了手,低声说。
哪里像没事的样子?这一看就是出大事了好不好?林昭昭抿了抿嘴唇,悄悄打量旭烈格尔的脸色。
“你方才不还说有事的吗?”
“没有事了。”旭烈格尔转过身往毡包里走去,“你忙你的。”
“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忙的了。”林昭昭低下头将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放好,沙拉里格那小子估计早就跑远了,他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而且眼下他更担心旭烈格尔发生了什么。
旭烈格尔坐了下来,端起他之前喝过的茶盏抿了一口。一切都瞧着没有异样,就好像方才那一瞬的失控都是林昭昭自己的错觉一样。
“你遇上什么烦心事了?”林昭昭凑近了些,试探地问,“还是有人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旭烈格尔低声说,“有点累了。”
“啊?”
旭烈格尔居然会累?林昭昭真有些慌了,在他心里,旭烈格尔的精力简直比山里的野兽还要充沛数倍!
“应当是因为你昨晚没休憩好,和他们喝了一晚上的酒的关系。”林昭昭想了想说。
“或许吧。”旭烈格尔指节抵着额头,眼眸低垂着,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你去榻上歇着吧。”林昭昭忽然有些心疼,如今他们的部众越来越多,事也越来越多了。他想这么重的担子落谁身上都总会有感到累的时候。
林昭昭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着面庞:“别太逞强了,去休憩会儿吧。”
他的手被男人捉住,然后……居然被挪开了。
不给他碰?林昭昭心里跳了一下。
“我还没沐浴。”男人闷声说,“别把你手弄脏了。”
这绝对是报复吧!就是报复他上午没让牵手的事呢!都是大汗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呢?林昭昭挑了挑眉,心思百转。
“哪脏了?不脏。”林昭昭将自己的指尖给男人看,“一点也不脏。”
“我身上还有酒味,你别靠这么近。”旭烈格尔又说,“小心熏得头疼。”
柔软的发丝划过他面庞,然后划过他的唇边,那股幽香从他的鼻前飘过。
那人凑到了他跟前,抱着他的脖子,十分夸张地用力嗅了嗅鼻子,“哪有酒味了?我怎么一点也没有闻到?”
青年向他眨了眨眼,黑色的眼眸清澈又明亮。旭烈格尔从其中瞧见了自己那张没有情绪的面孔。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双漂亮的眼眸里永远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旭烈格尔站了起来:“我去沐浴。”
林昭昭蹙眉,看着男人就这般走了,忍不住嘟嘀咕了起来:“这都哄不好?这蛮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难道真是我最近太唠叨了?”想起沙拉里格今日同他的话,林昭昭都对自己有些怀疑了。
他回到里屋,对着那面硕大的铜镜左右打量起自己的面相。
“哪里凶神恶煞了?小爷我天生丽质,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就我这幅皮相真遇到老虎下山,那老虎都舍不得伤我的!”林昭昭望着镜中的自己欣赏了好一会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目光扫到了桌上的粉盒胭脂,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之前旭烈格尔给他在朔平城买的,还有些是上次大夏使者带来给他的,剩下的则是平日里族内的夫人们送来讨好他的。
“挑些给秀宁和萨日莎吧。”林昭昭想这些粉盒胭脂都是好东西,放在他桌前落灰实在是可惜了。
于是林昭昭就开始挑挑拣拣起来,将自己用过的,样式太丑的都拨去了另一边。
“咦,这口脂怎么涂在嘴上这般红啊!”
不记得这盒用没用过了。林昭昭用指尖沾了些抹在自己唇上试了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唇太薄的缘故,看起来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和吃了小孩的妖怪一样。”瞧着镜子里的人,林昭昭都被自己逗乐了。
这时,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林昭昭赶紧将自己嘴上的胭脂抹去。
“在笑什么?”男人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头上的发辫还是湿漉漉,走着走着,便有水珠滴下,落在地上。
“没什么。”林昭昭站了起来,想让旭烈格尔坐在铜镜面前,“我帮你擦头发吧。”
然而他刚走过去,手就又被人抓住了。
“你受伤了?”男人低下头,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哪受伤了?”林昭昭愣了下,望了望自己的手,立刻明白了过来。
“不是受伤……那是胭脂,我不小心蹭上到手背上了。”林昭昭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让旭烈格尔坐下来,自己取了一块干布。
“胭脂。”
“是啦,就是女子抹在嘴巴上的。”生怕旭烈格尔不懂女人家用的东西,林昭昭还贴心给对方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那东西抹在嘴唇上,嘴唇就会变得很红。”旭烈格尔沉默一会儿,忽然问,“你我成亲的时候,你也用了胭脂对吗?你那时候嘴上也是红红的。”
擦发辫的手僵了僵,林昭昭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倒是记得……还挺清楚的。”
旭烈格尔当然记得了,因为当时那张微微开合的嘴唇很可爱,他想亲却没能亲到,也算是心里的遗憾了。
“你平时为什么不抹胭脂?”旭烈格尔问。之后他在与林昭昭亲密,都没见过成亲时那样红红的嘴唇了。
“男人抹胭脂多奇怪啊。”林昭昭在铜镜里白了旭烈格尔一眼,“而且男人嘴唇和女人的嘴唇又不一样,我抹了胭脂也不好看。”
“好看。”旭烈格尔说。
林昭昭抬眼,铜镜里面,旭烈格尔的眼眸也在望着他,神情十分认真。
“哎,你这眼光啊。”发辫也擦得差不多了,林昭昭将手里的布放了下来感叹道。
谁想底下男人又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好看”。
“你认真觉得好看?”林昭昭皱眉,低头望着男人的脸。
“嗯。”旭烈格尔颔首。
林昭昭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的手落在男人的肩膀上,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了
白皙如玉的指头轻捏着男人的下巴。
“那我给你抹点?”他坏心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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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里屋就传出了林昭昭“猖狂”的笑声。他双臂搭在旭烈格尔的肩膀上,笑得前仰后合,整个人都快压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不行,笑死我了,笑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些,林昭昭往铜镜里望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初。”旭烈格尔只能眼神瞥向一边,脸色略微有些黑。眼下他只想将嘴巴上这层玩意抹掉,但林昭昭就是不让,抓着他的手不允许他去乱动。
“哎呀,好看得很,真的好看,不骗你。”
林昭昭走到了前面,两只手握住旭烈格尔的手不放,盯着旭烈格尔的“血盆大口”脸上的笑意根本憋都憋不住。
见林昭昭笑得停不下来,旭烈格尔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坐在那儿任由对方胡闹玩笑。
“行了吧。”旭烈格尔声音不变,但不难听出他心中的无奈。
“不是你自己说好看的吗?”林昭昭学着京城的那些纨绔公子,勾了勾旭烈格尔的下巴,“小娘子,给小爷笑一个。笑得漂亮,小爷有赏——”
还没等林昭昭把那几句骚话说完,他就被自己刚调戏上的“小娘子”给咬了嘴。
结实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上了他的腰,害得他整个人都快压在了男人身上了。
“小心眼!不就和你开个玩笑吗?”快被吻得头昏眼花了,林昭昭才从“血盆大口”下逃了出来。
他埋怨地冲着镜子里男人瞪了一眼,却瞧见原本在男人唇上的胭脂居然都抹到自己唇上来了。
“干嘛啊!”林昭昭抬手想抹掉,不过这次换成男人抓住了他的手。
“好看。”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嘴,弄得林昭昭都有些脸热。
“好看个屁,都弄到嘴巴外面去了。”林昭昭眼神幽怨,等着旭烈格尔装不下去了,开始嘲笑自己。
结果嘲笑没有等到,等到自己衣襟被人给扯了开来。
细密的吻落下,残留的胭脂在他光滑的肩头落下淡淡的红印。
“好像印章一样。”
“不嫌害臊的。”林昭昭满脸通红,想将自己衣襟拢回来。
“你不是说要赏我的吗?”男人煞有其事地说。
“那你也没给我笑啊!”
“有笑的。”
“放屁,你今天对着我都是一张臭脸。”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件事。”
“什么事啊?”见男人一脸沉重,林昭昭忍不住担心地问。
“我们没有洞房花烛夜过。”
“不是,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我们成亲多久了,你今天和我说什么洞房花烛夜啊!”林昭昭拽着男人的发辫左右晃。
“可是那一晚洛初把我赶出去了。”
“颠倒黑白,分明是你自己出去的!”
两人面对面,瞳子相对着。
“你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旭烈格尔说。
“……”林昭昭没说话,他想看看男人脸皮能有多厚。
旭烈格尔认真想了想:“好吧……是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不要脸。”林昭昭眼神挪开,“那你想怎么样嘛。”
旭烈格尔无声笑了笑,张开双臂将林昭昭给抱住,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林昭昭的胸前。
他想亲自给林昭昭准备一套喜服,比以前那一套奢华无数倍的,用中原人的说法,好像是叫凤冠霞帔。
“臣妾给国后娘娘请安。”
“都是一家人,再互称臣妾、国后的倒显得生疏了。”林昭昭微笑着让姜秀宁坐下,“如今你已经是沙拉里格的夫人,也是我的弟媳,我想还是如之前一般唤你秀宁,你唤我的话……”
姜秀宁想了想,小心地问:“那臣……秀宁可以喊您姐姐吗?”
姐姐吗?
都被喊过“娘娘”了,姐姐好像也不算什么了。林昭昭心里有些无奈,但瞧见姜秀宁试探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在他与旭烈格尔的安排下,沙拉里格和姜秀宁终于顺利成亲了。
只不过这对新人相处起来也是怪异,成亲了也好似同没成亲一样,除了两人搬到一处住,平日里在营地里见上面,也不见有什么亲密之举。
倒是两人往他这儿都跑得挺勤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梁皇宫里的规矩,每日林昭昭都还没睡醒,姜秀宁都已经在外间候着来给他请安了。
成亲十日来,风雨无阻,日日请安,就像大臣上朝一般,弄得林昭昭有时候赖床想睡会儿懒觉,心里都感到有些负担。
“秀宁将族内库中的药材都分了类别,做了统计,编了册子,还请姐姐过目。”姜秀宁拿出一份册子双手递给林昭昭。
“秀宁做事真是细致,又快又好。”林昭昭翻开这份编撰成册的药材目录。至今他从未给姜秀宁安排过任何族里的事务,但姜秀宁每次都会自己找事做,想方设法地为他分忧。
“姐姐谬赞了。”
林昭昭能看得出姜秀宁想要投靠自己的心思,萨日莎平日也要忙着祝祷卜筮,他身边也确实缺了个得力的帮手。
“姐姐。”姜秀宁唤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林昭昭没有抬头,最近宴请典礼不断,库里银钱的收支也是让他头疼不已。
“秀宁听说今年我们血狄已有将近七十万的部众,虽比不过大梁、大夏,但也比周边小国的人口多了。”
“人多事也多,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张嘴等着吃饭。”
林昭昭早就算过帐了,虽然有将近七十多万的人,但他们自己生产的粮食作物,饲养的牛羊马匹数量其实还是差了些的。
之所以这几年日子过得还不错,主要还是靠旭烈格尔去外面打仗打回来的战利品,以及大夏和大梁想要收买他们站队而给的大量“好处”。
“我看部族内的粮食、绢布、银钱等等每年都是先统一收缴再按将军贵族们的功劳划分发放。”
“是啊,怎么了?”
“前两日我听见了一些贵族夫人们议论,其中一人说她的丈夫用心治理自己的封地,封地不算大,每年也能给部族缴纳几千石的粮食。但因为她的丈夫没有与大汗一同出征,功劳不及那些有战功的将领,最后年年分到的粮食布匹都少得可怜。”
“嗯,这样的抱怨我也听闻过不少啊。”林昭昭微微颔首,“只要一打仗,这些将领们离开自己领地就是好几个月,对领地治理难免疏忽,确实不如其他贵族们来得用心啊。”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是要丧命的。对这些将领军士优待是应该的,只是这样下去其他贵族干多拿少,管治恐怕心生懒散惰意。”姜秀宁说。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吗?”林昭昭问。
“秀宁以为将士贵族各论其法,分开管制。”
“看样子你好像已经有想法了。”林昭昭挑眉让姜秀宁细说。
“将军们按旧法集中分配,贵族们按新法分成交粮,各论各的,这样便不会觉得一方占了另一方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