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动不动坐着,紧攥着木雕扶手没有吭声。
旭烈格尔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虽然有的地方都已经结痂了,但不小心就会裂开,有小股的鲜血贴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
这一幕看得林昭昭也跟着一起揪心。
“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将自己弄成这样!”他埋怨。
然而瞧见男人小臂上都暴起一条条青筋,林昭昭声音又放软了,心疼地问:“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说完,旭烈格尔又深深吸了口气。
被野兽袭击对于草原上的男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
这些小伤于旭烈格尔而言确实不痛不痒,反正总会慢慢愈合。只要闷头睡上一觉,明天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
“嘴硬!不疼你手上捏这么紧。”
旭烈格尔喉头滚动,无法出言为自己辩驳。
他当然不是疼成这样的,而是硬生生忍成这样的。
紧攥着手也只是为了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旭烈格尔有苦说不出,他真怕自己一松了手就将林昭昭身上那件晃得他心痒痒的里衣给扒了个干净。
“差不多了吧。”他哑着声说。
“这才抹了两处。”林昭昭也是闷着头,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危险火热的眼神,“你且忍忍吧。”
真是熬人啊。
既希望快些结束这勾人的“折磨”,又希望这样温存幸福的时刻能再长一些。
旭烈格尔干脆阖上了眼,不去看面前的人。
眼不见心不乱。然而黑暗里,林昭昭身上那股子香气又显得尤其鲜明,就好像萦绕在他左右一般。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旭烈格尔心里一怔,猛地睁开眼。
“你干什么?”这人真是逼他做圣人吗?
“以前我小时候磕破了皮,我娘就是这样做的,她说吹一吹就不疼了。”林昭昭抬起头问,“你有好些吗?”
“……嗯。”看着那双干净怜惜的眸子,旭烈格尔束手无策,只能无声呼出一口气,继续忍着自己快要烧起来的欲望。
“你今晚为什么老叹气啊?”之前被男人的胸膛吸引,直到现在林昭昭才察觉旭烈格尔情绪上的怪异。
“没什么。”
“你嫌我药上得不好。”
“没有。”
“那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儿,是怪我将你摁在这儿了,不然你好找更贴心的来服侍你。”林昭昭嘴上刻薄,手上抹药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这不是你想的吗?”旭烈格尔嘴角冰冷坚硬,“让我多找些人服侍。”
“你说的对。”林昭昭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指尖无意间抚过男人的腹部。
等回过神,他的手腕已经被握在了男人滚烫的手心里。
“你干什么!”见旭烈格尔盯着自己看,林昭昭脸上顿时涨红。
“我也想问。”旭烈格尔说,“洛初究竟想干什么?”
“我、我怎么了?”林昭昭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好好地给你上着药,你突然攥着我的手干什么!”
旭烈格尔将林昭昭的手松开,认真地说:“洛初没伺候过男人可能不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你能随便看,随便碰的。”
“你……你……”林昭昭被旭烈格尔这番话给说乱了阵脚,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偷窥被发现了,心虚得也不知该说什么,“都是结了亲的人了,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看不得、摸不得的!”
旭烈格尔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声音无奈,“洛初这是言行不一?”
“我怎么言行不一了!”
“我的身子洛初能看得、能摸得,洛初的身子……”
“我却看不得,也摸不得。”男人的质问让林昭昭心快要跳出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你……我……这种事哪能一概而论。”向来口齿伶俐的林昭昭一下子变成了个结巴,“我……你……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林昭昭眼睛有点红,紧抿着嘴唇,细长的睫毛也随着波动的情绪颤呀颤的。瞧着他这幅模样,旭烈格尔心里更是怜惜得不行,长臂一伸,揽住林昭昭的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得理亏了,林昭昭这次没有挣扎反抗。
旭烈格尔将人搂到了自己身边,顺势让林昭昭坐在了他的腿上。
日子还要往后过,而他们之间也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你要看便看,要摸便摸吧。”林昭昭耷拉着个脑袋,两手摆在身前,憋屈地说。
“不说这些性子话。”旭烈格尔抿了下唇,郑重地问,“洛初,你可后悔嫁给我?”
“不后悔。”
“当真?”旭烈格尔蹙眉,“你心里有话大胆说便是,我向长圣天发誓绝不会怪罪你。你……当真不后悔跟了我?”
“不后悔。”林昭昭闷声说。
这件事他再肯定不过了。
就算再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选择嫁给旭烈格尔,和男人在这片不算丰裕的草原上一起活下去。
“那你为何不让我碰你?”旭烈格尔十分不解,“你可是害怕?”
“……”
“你厌恶我碰你?”
林昭昭嘴唇动了动,他是有点怕旭烈格尔的,唯一的那晚,欲生欲死的滋味实在是刻骨铭心……但这不是真正躲闪回避的理由。
“其实我……”林昭昭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是男人的真相。
“我有自己的苦衷。”林昭昭望向旭烈格尔,他真的很怕从对方眼里看见不快或烦躁的情绪。
“洛初。”旭烈格尔低下头,发现林昭昭居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很冰,还有些发抖,就好像在恐惧着些什么一样。
第22章 心扉
“我脾气不好,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跟着你是心甘情愿的。”林昭昭说的话听起来坦荡,但其实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中午是我说了冲动的话,惹你生气,是我错了……”
“好了。”旭烈格尔打断,“中午的事我也有错处。”
“不,是我心胸狭隘了。其实那晚萨日莎向我表明了侍奉你的心意,所以我中午才故意拿了那一卷名册去找你。”林昭昭心里愧疚。
等情绪缓缓平复下来,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心中真正的意图。
他故意折腾旭烈格尔,嘴上说着“为对方延续血脉考虑”的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还是忍不住试探对方的心意。
无论面上如何不屑,如何不在乎,萨日莎的主动还是让他十分不安。
妒者妾妇行,琐琐奚比数。林昭昭深知自己心思小气、行事不堪,可他还是忍无可忍。
上辈子旭烈格尔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他。
这辈子这双眼睛也只能装着他一个人。
林昭昭嘴角动了动,心里定了主意。他转过身,大着胆子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洛初?”旭烈格尔怔住了,美人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口鼻微弱的气息紧贴着他燥热的脖颈。
就好像在时时轻吻着他,若有若无,让人血脉喷张。
旭烈格尔眼中晦暗,稳稳搂住了林昭昭的腰肢。
林昭昭将头埋在男人颈窝里,感受到男人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也是一阵面红耳赤,害羞得不行。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气你,你别记恨我,也别不理我,更不能真去找其他女人。”林昭昭嘴上说着讨好的软话,眼眶里却又是酸胀胀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大不了我以后用别的法子服侍你,你再等我些日子,好不好?”
“你……”
“你放心,断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林昭昭仰头,努力冲着男人勾一个笑,“就等到你生辰那日如何,到那个时候,我将自己作为贺礼献给首领可好……”
忽然想起林府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想起她们靠在林老爷的怀里撒娇发嗲的作态,林昭昭心里又是一阵酸涩自嘲。
他从来不是个柔软的性子,更别说主动讨人欢心,甚至是在林府里受尽欺凌他也绝没向林老爷低过一次头,只盼着自己奋发苦读,早日靠考取功名争口气。
其实谁没有低头妥协的时候呢?只是看你心里的人是否有那样重要,重要到能让你将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面真正放下。
“好了,别再说了。”男人沉声说。
林昭昭愣了一下,他说这些事想让男人高兴,谁料好像让对方的脸色更差了
是他又说错什么了?
难道是他刚刚那个笑太僵硬太谄媚了?
林昭昭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眸,想了想,心里说不出口的酸楚也变得越来越多。
然后旭烈格尔就瞧见怀里的人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有泪珠子开始打转儿了,一幅委屈又强忍着模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捧起林昭昭的侧脸,用指腹摸了摸冰冷如玉的面颊。
“我虽然很想让你成为我的人,但是我贪图的并非只是这个。”
“那你……还要……什么……”林昭昭有些茫然,他想自己除了这副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男人贪图的了。
旭烈格尔张了张嘴,却迟迟没将话说出来。林昭昭疑惑地抬起头,却瞧见了男人的耳朵好像红了。
有些好奇,他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耳廓,结果手又被男人一把捉住了。
“你耳朵好烫。”原本还在难过的林昭昭一下子找到了有趣的玩物。
“……”旭烈格尔没说话,只是搂着林昭昭。
“让我摸一下嘛?”怀里的人冲他眨了眨眼睛,旭烈格尔哪顶着住这样的攻势。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任由林昭昭摆弄着他的耳朵。
“你还有耳洞啊?”林昭昭有些诧异。
“这是血狄习俗。当一个男孩长大成人,父母会在他两只耳朵上各留下两处耳眼。”旭烈格尔说,“这是对萨满教的崇敬,也是为了向长圣天乞求庇护。”
“那怎么没见你戴过耳饰?”
“我母亲曾经给过我一对吉金耳坠,那是为我成年礼准备的。”旭烈格尔平静地说,“但后来母亲先一步去世了,我便将它们埋进了她的墓里。”
“你没留着那对耳饰吗?怎么说也是个念想……”林昭昭轻声问。
“就是怕心里惦记,所以才会这么做。”旭烈格尔说,“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心思,也没有空闲去悼念他们。”
这还是林昭昭第一次听旭烈格尔说起那段惨痛屈辱的过去。
他一直觉得旭烈格尔是个内心十分坚定强大的人,甚至很早以前他一度怀疑旭烈格尔与他父母的感情是不是并不深厚。
毕竟一般人在得知父母被残害后,都会像沙拉里格那样被仇恨蒙蔽住双眼,恨不得和那些人同归于尽。
不会如旭烈格尔一样,独自去向仇人求回父母的尸体后,就带领部族迁徙蛰伏,然后养精蓄锐,慢慢去收拢各种分散出去的权力。
直到今天他听旭烈格尔谈论到自己的母亲。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男人额角冒起的青筋,出卖了他内心。
那种千斤的担子突然就压到身上的窒息感。光是想一想林昭昭都感到绝望。
而当时年纪轻轻的旭烈格尔竟然就这样硬扛过来,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呢?林昭昭悲从中来,一时难以断绝。
“怎么又哭了?”旭烈格尔轻声问。
“没有。”林昭昭靠在男人的肩头,故意揉了揉眼睛,“我只是有些困了。”
“时候是不早了。”说完旭烈格尔就要将林昭昭抱去床上。
“你别乱动啊,你身上还有伤!我自己能走。”
“不碍事。”在旭烈格尔看来,林昭昭也就比出圈的羊羔重些。
“放我下来!”
见林昭昭要生气,旭烈格尔只好有些遗憾地将人放开。
“你今晚去榻上睡!”林昭昭继续冲男人发布施令。
“不用。”旭烈格尔蹙眉想说什么,却被林昭昭狠狠瞪了一眼。
最后他还是在林昭昭的强硬逼迫下半推半就躺在了榻上。即使他一点也不理解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你不用像以前一样逞强。”虽然完全不会伺候人,但林昭昭还是有模有样地帮他掖好了被子。
“放心吧,以后有我照顾你。”
天还未全亮,他已经是醒了。
虽然血狄族人大多信仰萨满教,但从地狱爬出来的旭烈格尔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可是他眼前的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安静又美好,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仙普度世人。
光是这样看着他就感觉自己心底的肮脏污秽都被冲刷干净了。
旭烈格尔看着出神,想抚去“神仙”唇边的碎发,却忽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像挂在树上的蚕蛹一样。
看着林昭昭在自己身上的“杰作”,旭烈格尔无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从榻上下来。
林昭昭还没醒,昨天他固执地照顾旭烈格尔到很晚。
他像小猫一样蜷缩在硬邦邦的地铺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旭烈格尔小心地将人抱起来,但还是将林昭昭弄醒。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问:“干嘛……”
“没事,睡吧。”
“唔。”
将人好好地放到榻上后,旭烈格尔走出了毡包。
清晨的草原安静辽阔,淡淡的光辉像金粉倾洒在大地上。
“首领。”巡逻的血狄勇士向旭烈格热行礼。
“巴根回来了吗?”
“回首领,还没有。但看日子估计就这两天了。”
“嗯,牵我马来。”
“是。”那人将首领的越影牵了过来。
“若是夫人醒来找我,就说我去看望刘夫子,午后必回。”
“是。”
交代完,旭烈格尔策马而去,犹如一阵飓风过境。
“咱们首领还真是宠这位新夫人啊,只是离开半日都不忘交代一句。”
“可不嘛,以前有什么珍贵的稀罕的,都先送去大巫那挑选。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要留给这位新来的女主人咯。”
“那萨日莎岂不是要气红了脸,以后等太阳烈了她怕是没有大夏的绸缎裙子穿咯。”
说着说着那人就摇着头大笑起来,直到另一个用力拱了拱他的胳膊,他才注意到蹲在角落的女人,尴尬地收敛了嘴上的笑意。
“咳,萨日莎,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女人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拿着坚硬的枝条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
“那我们巡逻去了,不打扰你。”
“走吧,走吧。”
两人忌惮萨日莎在萨满教的地位,也顾不上对方到底听没听见他们的议论了,赶紧走远。
直到身边无人,萨日莎才用力折断了手里的树枝,默默地朝林昭昭的毡包去了。
“这几个字有谁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温故而知新。林昭昭在讲学时常常会将前几日教授的东西拿出来考察底下的学生们。
“第一个是‘太阳’的意思,第二个是指我们脚下的‘土地’,第三个是‘河水’的意思。”
几乎每一次萨日莎总是最快能回答出来的。
“萨日莎,说得都是对的。可见她晚上是有认真温习的,你们也要像萨日莎一样才好。”林昭昭微微颔首。
萨日莎重新坐回到学生之中。听到林昭昭认可自己的努力,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但转念想到早上旁人说的那些闲话,她又忍不住感到丧气懊恼。
萨日莎望着台上妙语连珠、温文尔雅的身影,不由走了神。她对林昭昭的情绪很复杂,既嫉妒,又仰慕,纠结得她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对待眼前这位老师了。
“萨日莎,你今日怎么了?”讲学结束后,林昭昭喊醒了还坐在原地发呆的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耳边亲切的关心,萨日莎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害怕自己的心思被林昭昭发现:“没、没有,夫人,是我的错,没有认真听您说话。”
“没事,你讲学听课一向专心,难得走一下神也是情有可原的。”林昭昭没有想太多,招了招手,让萨日莎过来看,“你有没有在草原上见过这种器具?”
“没有。”萨日莎看着林昭昭画出来的物件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林昭昭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什么?看起来像一只靴子……”
“这是犁壁。”林昭昭向她解释,“大夏子民都用这个,它能从两面同时翻土。要是有了它,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们播种就会轻松很多。”
“夫人,您真的要带领我们……耕种吗?”萨日莎愣住了。
“当然,不然我每天坐在这儿做什么?”林昭昭自言自语,“哎,这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工匠,说不定还要去附近的村镇想想法子……”
虽然林昭昭一直说要靠种地积累粮食,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但其实大多数人心里都不相信这件事能真正完成下去。
毕竟只要见过林昭昭一面,瞧过一眼他那双细皮嫩肉的手,都不会觉得他是懂农作的。
萨日莎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她不觉得眼前这个美得不似真人的女人能吃得了这种苦。
这时阿古苏过来,告诉林昭昭首领回来了。
“我先退下了,夫人。”萨日莎识趣地先离开了。
林昭昭“嗯”了一声,就和阿古苏去外面迎接旭烈格尔回来。
“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还骑马乱跑!”一眼就瞧见男人露出的手臂上又破痂流血,林昭昭心疼之余,狠狠瞪着男人,“让你静养静养!你不知道这样你的伤要很久才能愈合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在听。”旭烈格尔俯首在林昭昭耳边说,“还有旁人在。”
“不早说。”林昭昭愣了下,抬眼才瞧见旭烈格尔的身后居然还站着个人,立刻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贤良温柔的模样:“首领,这位先生是?”
“旭烈格尔,这位就是你新娶的夫人?”此人做儒生打扮,头发花白,看容貌不似草原人,倒和林昭昭一样像是从中原来的。
“这位是刘夫子。”旭烈格尔向林昭昭介绍,“他是我的老师,教我读书识字,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我都请教他。”
“当真是有意思啊,敢对旭烈格尔这样吆吆喝喝的,别说是个小女子了,就是王汗来了恐怕也不敢吧。”刘夫子笑着走过来,“你这夫人真是女中豪杰啊。”
“刘夫子好。”林昭昭尴尬地给这位长辈行了一礼。
“哎,夫人礼重了。”刘夫子也笑盈盈还了一礼。然而等他起身,凑近看清林昭昭的脸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怔在了原地。
“刘夫子怎么了?”被老者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林昭昭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旭烈格尔。
“怎么了?刘夫子?”旭烈格尔往前一步挡在了林昭昭和刘夫子中间。
“像……真像啊……”刘夫子盯着林昭昭的脸喃喃自语,“怎么会有如此神似的人呢?”
听到刘夫子这样说,林昭昭不由紧张起来,往旭烈格尔身后缩了缩。心里嘀咕这世上不能有如此巧的事吧,难不旭烈格尔的老师还见过他嫡姐林楚楚不成?
“老朽冒昧,请问夫人名讳?”刘夫子问。
“我……叫林楚楚。”林昭昭面上不显,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林楚楚?姓林?”刘夫子又愣了下,接着问,“可否容老朽再冒昧问一句,您母亲的名讳。”
“我母亲是……南临王氏,祖籍轩林,符宝郎王公之后。”林昭昭低头,说出自己嫡母的名讳。
“南临王氏?原来夫人是王德的后人啊。”刘夫子摸了摸胡须,叹了口气,神情似有些遗憾。
“是。”也不知对方和王氏是什么关系,林昭昭小心问,“夫子,您是认识我母亲吗?”
“啊,不认识,不认识。”刘夫子顿了顿,笑着摆了摆手,话锋一转,“听首领说,夫人要在血狄推行耕种?”
“是。”
“老朽曾在城外耕过几年地,也不知道能不能为夫人出些微薄之力。”
“夫子说的哪里话,您愿意前来相助首领与我感激都来不及呢。”林昭昭连忙说,“外面风冷,我们进帐里再议。”
林昭昭喊苏合拿来自己简单手绘的地图,又向刘夫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打算在草原上种什么呢?”
“我打算先种粟子。”林昭昭回答,“粟子一株便能吃饱一人。等粮食多到能让族人们都不再挨饿,我们还想从大夏弄其他的瓜果蔬番来种。”
“好啊,好啊。”刘夫子看林昭昭的目光满是欣赏,“夫人真是好见识,眼光之长远,至少可保血狄百年欣荣啊。”
“夫子言重,不过是做分内之事。”
客气两句后,林昭昭又向刘夫子请教了些问题,特别是关于附近适合耕种的土地都有哪些。
两人讨论许久,连天黑了都不知道。直到阿古苏送来晚上的饭食,林昭昭才停下。
“今天叨扰夫人了。”刘夫子行礼。
“是我给夫子添麻烦了。”林昭昭回礼。
“夫子,您今日就在部族里留宿吧。”旭烈格尔送刘夫子出去,林昭昭则继续在案前忙着完善地图上的标注。
“先将这碗鸡汤喝了。”过了好一会儿,旭烈格尔去而又返,手里多了碗热腾腾的汤羹。
“好。”林昭昭从善如流地放下笔,“你怎么知道我手冷?”
“我不知道。”旭烈格尔说,“我只知道有人刚刚用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眼睛嘴巴都快用在刘夫子身上了。”
“不是吧,首领这都吃味啊。”林昭昭接过热汤,冲着男人眨了眨眼,“心眼太小。”
旭烈格尔无声叹了口气:“入嘴小心烫。”
“嗯,好鲜。”
看到林昭昭吃得满足,旭烈格尔脸上也不自觉柔和许多。知道林昭昭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后,他也是想着法子去寻些别的野味回来。
不图别的,只盼着眼前的人每顿饭能多用些才好。
“对了,这位刘夫子是什么人啊?”林昭昭问。
“刘夫子就是刘夫子。”
“夫子应当不是草原人,他从哪来?为何而来?”
“不知。”
“连名讳也不知吗?”
旭烈格尔摇头:“我第一次见刘夫子的时候,他就在巴鲁山下牧羊耕种,独自生活,如今也是一样。”
“可是以他的见识谈吐怎么也不像一个牧羊人啊。”而且居然还能一口说出他嫡母祖上的名字,这种事显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知晓的。
“你这位夫子还真是神秘,不显山不漏水。”林昭昭感慨,“这样的世外高人都被你碰上了,你还真是好运气。”
“刘夫子方才也这般同我说。”
“说什么?”林昭昭一愣。
“夫子说我能娶到像洛初这样的妻子,全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