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工作还有很多，老班长没办法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凯撒站在他旁边，两人目送老班长走远：“你觉得这个调令有问题？”
“我们是新人。军械排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轮不到我们来做。”
凯撒拧眉：“……有人故意把我们调过来？”
“有这个可能。”伊野转身，“不过这不是重点。为了让我们调过来专门安排一次军械排查，可能性更低，所以我想这次排查是原本就计划好的。”
“可你刚刚不是还说4个月前执行过。”
伊野眉眼弯弯，修长的手指晃了晃，“那只是为了看看负责人的反应。军械排查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固定排查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几种可能，重大军事活动，突发性的安全隐患，还有战役之后。”
他哼笑：“你猜，是谁要回来了。”
伊野点头：“把我们调到这里，大概是不想让我们见他。”
“啧，肯定是约瑟夫中尉搞的鬼，能见林佩将军的机会有限，军舰返航的时候最有可能。可他防着我们干什么？”
“看我们不顺眼吧。”伊野边说边拿过记录册开始工作，凯撒跟在他后面，听到他说，“约瑟夫不喜欢我是正常，但他对你这样大概和你父亲有关。约瑟夫是林佩将军的拥护者，而你是莫西将军的儿子，那他会怎么看待你呢？”
凯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倚靠着架子，看向青年精致的侧脸：“但他不可能阻止我一辈子不见林佩将军。”
“不需要一辈子，因为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15天。”
“……靠。”凯撒不耐烦地扯嘴。
“你这么想见他？你也是他粉丝？”
“我只是想看看他有多强。”
凯撒对于实力的追求欲是诚实而热烈的，从12岁起他就听到过无数关于“林佩”这个名字的传言。
20岁上战场带领只有五百人的舰队击杀了两千只虫族，24岁成为正式指挥官，29岁任职先驱军团总指挥。至今10年，带领先驱军团成为了帝国所有战士梦寐以求的终点。
周围的同伴、导师、侍从，所有人都将“林佩”和“莫西”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宣称他们是帝国的不败战神，是矛与盾。长此以往，凯撒便在心里形成一种思维：只要他赢过林佩，就能成为比父亲还要强大的Alpha，就能成为奥德里亚家族新一代的掌权者。
“我今天必须见到林佩将军。”
“这么想见？”
凯撒：“是。”
伊野目光掠向不远处站在军备仓库门口监督他们的负责人，思索片刻，合上记录册：“好吧，我就帮大少爷你一回，就当还你的终端人情了。”
凯撒眯眼：“你要怎么帮？”
“办法嘛，总是人想出来的。”
他夹着记录册的手点了点架子角落内的几颗玻璃弹珠，姿态随意，“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几分钟后。
负责人正在跟约瑟夫中尉联络。
“中尉你放心，我一直盯着他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出现在林佩将军眼前。当然不会出现差错，不过是两个军校生而已，能在军备仓库搞出什么乱子。是是是！我保证完成任务！”
负责人虚空敬礼，那头挂断后将终端收起来，这时忽然听到一阵连续快速的“啪嗒啪嗒”。
“什么声音？”
他看向仓库深处，发现那两个军校生不见了踪影，皱起眉，踹向身侧的下属，“你进去看看，把人找出来。”
“啊……”下属犹豫几秒，慢吞吞往里走。
军备仓库是完全封闭式的，越往里面走就越看不到光，顶灯又因为使用年份过久而格外昏暗，映向地面的光发红发冷，有种恐怖片里即将遭遇虫族的既视感。
那阵玻璃弹珠声又响起来了。
啪嗒。啪嗒。啪嗒。
仿佛就响在耳边，空灵又渗人。
士兵干涩地吞咽口水，握成拳头的手心全是冷汗。他一步步靠近，瞥见前方一只箱子后露出半块黑色的布料，手立马抓紧腰间的军棍。一闷头冲过去，刚要大吼，忽然被人捂住嘴巴——
…………
下属迟迟没有回来，负责人逐一把身边的人派进去找，可都失去了动静。他有些焦躁地来回走动。真他娘的奇了怪了，这军备仓库又不是黑洞，怎么一个个吸进去都没影儿了？
“这群没用的废物，一个个等着受处分吧！”负责人把袖子一捋，大步跨进去。
他一路直奔仓库深处，手里的军棍带着凌厉的风刃，十分有威慑力。他走到之前几个下属失踪的地方，同样发现了箱后露出的布料，心里恶声：果然被我找到了，看我不揍死你！
“全都站起来你们这群家伙，看我不——”负责人军棍重重敲响地面，刚一声怒吼，随即戛然而止。
“……”错愕呆住，“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伊野和先前消失的几名士兵围坐在一起，表情严肃而郑重。
伊野：“哦，我们在拜把子。”
“……你说啥？”
伊野拍拍裤腿站起来，很诚恳道：“我觉得我和这些战友们一见如故，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当然要结成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了。”
有士兵附和：“是啊队长，伊野战友说的没错，能遇到一个合眼缘的战友真的很难得啊！”
负责人表情扭曲成麻花，“你们几个是不是疯了！我让你们来干什么的都忘了，拜你个腿儿的把子，死了全得给我埋到一块！”
下属：“呜——”
“呜个屁！赶紧给我滚出去，妈的，拜把子，你们怎么不拜他当爹呢！”负责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完全没察觉少了点什么。直到看到旁边箱子上的红布，才骤然瞪眼。
“等等，那个红毛呢！”
伊野无辜摆手：“不知道，可能厕所去了吧。”
“你当我傻呢！”
这下完了，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看好人，结果竟然被溜出去一个。
“你们几个把他盯死了，不准他出去！我去把人逮回来！”丢下这句话，负责人急匆匆跑出去。
偌大安静的军备仓库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伊野撑着下巴，“等什么呀，你们队长都走了，咱继续吧。”
“哎嘿嘿嘿嘿。”几人赶紧把手往屁股底下，每人手里一叠扑克牌和一把弹珠。
“来来来，咱继续打牌！这次我一定会把我失去的弹珠都赢回来！”
另一边，凯撒快步离开军备仓库。
林佩将军即将回归基地的消息似乎已经传遍军团内部，四处都有人在谈论。
凯撒压低帽檐，站在墙根后，听到不远处两名士兵的谈论。说是林佩将军这次在梦域边缘地带发现了虫族的痕迹，而且还与虫母有关。
从数百年前起，帝国和虫族争斗不休，军方一直想找到办法将虫族摧毁，然而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找到虫母，只要虫母一死，虫族必然走向崩溃与灭绝。
可是，任何有关虫母的讯息都被隐藏得杳无音讯，无论帝国怎么努力，都无法窥探丝毫。
如果这回林佩将军真的找到了虫母的线索，这无疑将成为帝国和虫族争斗的转折点。
凯撒沉思。
虫母的线索……会是什么呢？
伊野在军备仓库跟士兵打了将近两小时的扑克牌，也没见凯撒回来，仓库里还有不少活没干，他摆摆手散场，把牌和弹珠全揣进怀里。
士兵们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仓库。
他独自在偌大的仓库内工作，拿着记录册写下每种军械和弹药的数量。才记录完三分之一时已经天黑了，伊野看看时间，发现凯撒竟然还没被逮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凯撒好胜，但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就算见到林佩将军也不可能当众跟他干架。伊野有种不妙的预感，拿出终端给对方发去消息询问，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不会出事了吧？
他赶紧把东西收好，快步离开军备仓库。路上正好碰见之前负责带他们夜间巡逻的前辈，伊野赶紧拉住对方询问凯撒的去向。
“凯撒……哦，你说跟你一块的那红发高个儿是吧，”那人还真见过凯撒，咋舌，“他可真厉害，听说现在在训练基地和林佩将军的下属对决呢。”
伊野：“他真跟人打架去了？”
“是啊，输得可惨了。”
伊野怔愣，赶紧跟人道谢后赶往训练基地。
训练场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伊野艰难地从缝隙挤进去，好不容易钻到前排，但挡在前面的几个士兵过于高大，他要努力踮起脚尖才能看到训练场内的情况。
拳头相撞的闷声连续响起，伊野皱紧眉。
训练场内气氛格外激烈，拳头带着呼啸的狂风，每一拳都重得令人心惊胆战。但明显凯撒落于下风，他的嘴角渗出瘀血，颧骨发青，手背关节处全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尽管站着，但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呼吸也陷入紊乱，显然已快接近极限。
伊野不由认真起来，看向他的对手。
无法判断年龄。星际普遍寿命在两百岁，并不能从外观确认一个人的真实年纪。但这人的技巧非常老练，典型的狂战士。虽然在面对凯撒时有刻意收敛力道，可还是能一眼察觉出他的深厚战力。
是伊野目前见过的人里，最强的。
然而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林佩将军的下属。
“再来！”凯撒摇晃着身躯爬起来，吐掉血沫，狠声道。
对方面容平静，两手背在身后：“一个军校生能做到这种地步，你很厉害，但我不会再跟你继续了。”
“为什么！”
“我在战场三十年，你不可能赢过我。关于我队成员对艾尔曼同志的轻蔑，我向你表示遗憾，但你更该检讨自己。当众向林佩将军发出挑战，你不仅违反了先驱军团的军令，更是对将军的不尊重，我给你的这几拳只是一点教训，回去后会让你的教官再下处分。”
凯撒冷笑：“你的战友在背后对老兵冷嘲热讽，而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揭过去？我不信林佩将军没有听到那些话，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原来这就是你们先驱军团的第一指挥官，连最简单的公正都做不到！”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现在闭嘴滚回你的地方！”男人声音发沉，拳头缓缓收紧。
凯撒岿然不动：“让林佩将军出来！”
男人闭紧眼深呼吸一口气：“真是冥顽不灵的家伙。”
话音刚落，男人刚要再度攻击时，一道声音忽然阻断了他的动作。
“停下，雷蒙德。”
音量不大，却足以震慑所有人。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名银色制服的高大男人走出来，黑发黑眸，五官英俊而深邃，宛如刀刻斧凿般锋利。
“是林佩将军！”“将军来了！”
含着尊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人群顿时喧闹起来。
但当那张脸完完整整出现在伊野的眼前时，他却露出了不同于其他人的表情。
是错愕的，甚至带着几分不敢面对的恍惚。
这张脸是……
江独明？
伊野迅速清醒过来，但视线仍紧紧停落在那名黑发男人身上。
“将军。”雷蒙德立马停下动作，向男人敬礼，“是这名新生挑衅在先，我只是为了防止他闹事才出手。”
林佩收回视线，阔步走到凯撒跟前。
黑发男人的身量健硕，肩膀直而宽，身形笔挺，甚至比凯撒还要高出一截，在众多Alpha间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然而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多余的皱眉，仿佛看物品般扫过凯撒，末了评价道：“太弱了。”
凯撒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帝明军校的教学方针是该换了。”林佩面无表情地给出判断，随后拉紧黑色的皮手套，在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动作的情况下，砰！一声，凯撒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伊野瞳孔骤然。
林佩的动作比雷蒙德还要快。
那一声重到几乎能听见骨骼的碎裂，凯撒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闷哼忍住。但他的手臂肌肉已经开始战栗，足以看出林佩的攻击力量有多强悍。
3S精神力和3S天赋的结合体，这就是帝国第一指挥官。
林佩居高临下看着凯撒，“在没有足够强的实力前，要向你的对手发起挑衅，那叫愚蠢。”
“帝明军校的学生，不允许犯蠢。”
“你——”
“对不起对不起！”一道身影从人群里蹿出来，老班长飞快跑到凯撒旁边，不断向林佩鞠躬，“将军你别生气，这是刚来没几天的新人还不懂军团的规矩，我马上就带他回去严厉惩罚！”
老班长艾尔曼说完朝凯撒怒斥，“你就不能安分一点，我只是被其他士兵说两嘴而已，这又怎么了，实力不够就是要挨骂，哪怕我在军团待了七八十年也是一样！前辈又怎么了，在军团前辈这俩字是没有分量的！你说是吧将军。”
林佩：“……”
他看向雷蒙德，后者心虚地低下头。
林佩姿态认真，朝艾尔曼微微躬身：“抱歉，艾尔曼，我为雷蒙德中尉及其下属的冒犯而道歉。军团尊重并承认所有士兵的重要性，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艾尔曼老班长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将军您不用道歉的，确实是这臭小子太鲁莽了。”猛踹一脚凯撒，“还不赶紧跟将军道歉！”
凯撒闷声转开头，死也不吭气。
老班长气笑了：“嘿你这家伙！”
“你可以带他回去了。”
“好的好的。”老班长弯腰试图把凯撒扶起来，但他实在太沉了，老班长这脆弱的腰椎实在扛不住。他转头开始找人帮忙，一眼瞄到人群中的伊野，立马朝他招手，“伊野，来帮我一起扛人！”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向黑发青年。
伊野：“……”就不能当我是透明的吗！
他硬着头皮上前，低头朝林佩敬礼，连视线也没对上，飞速转身帮着老班长把凯撒扶起来。几人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辛辛苦苦地离开人满为患的训练基地。
林佩看着那道几道身影远去，没什么表情，转身朝雷蒙德道：“带着你的下属，禁闭室五天。”
雷蒙德不甘心地低下头：“是。”
把凯撒扶到宿舍后，老班长就去忙碌食堂的活儿了。伊野把桌子底下的医药箱抽出来，回到床边就见凯撒已经脱了上衣，背对着他露出后肩上的伤口。
伊野：……这人怎么这么自觉？
凯撒：“还不快点给我擦药？”
“之前是谁说自己Alpha根本不需要药来着。”伊野笑着调侃，撕开两张膏药啪一下拍到他肩上。
凯撒痛哼：“你轻点行吗？！”
“现在知道喊疼，刚刚在训练基地忍得倒是挺好。”
凯撒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不吭声。
擦好药后，伊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等他把衣服穿好，接着才问起事情经过。
和他预计的情况相近，凯撒原本只是想见识林佩的实力，但途中遇见了老班长。这原本没什么，直到凯撒却听见雷蒙德身边的几个下属背地里的谈论。理由也很简单，某些常年在战场厮杀的战士，本就会对后勤队里吃饱喝足的士兵们产生不屑和偏见，又何况艾尔曼已经年老，甚至连拿起军械的能力都没有。
艾尔曼感到习以为常，但凯撒却为此愤懑，心中气不过才向林佩发起挑战。
至于后面的事，就是伊野见到的那样。
伊野有那么点意外：“大少爷，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也追求实力至上吗？”
“那不一样。”凯撒盘腿坐起来，“战场上讲实力理所当然，不够强就该被淘汰或者杀死，但后勤队的又不上战场。而且我发现，食堂的活一点也不轻松，换那群战士来未必能做好。”
见伊野不答话，凯撒拧眉：“你觉得呢？”
“战场上的事，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伊野轻轻笑了下，话锋一转，“不过说人坏话确实不对，相信林佩将军会给他们惩罚的。”
说起这件事，凯撒回想刚刚被林佩掀翻在地的瞬间，他竟然连防守都没来得及。凯撒感到有几分丢脸，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也对，这才应该是第一指挥官该有的实力，否则要是连他这个军校生都能把对方打倒，帝国还有什么狗屁未来。
“大少爷还真是积极，”伊野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要把林佩将军当偶像了吗？”
“当然不是，他是我以后要赢过的目标。输给他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凯撒永远是这样一副积极向上的姿态，哪怕输得一败涂地，也总有无限的能量重新站起来。
伊野看着他的脸，忽然感到几分羡慕。
“你呢？”凯撒忽然看向他，“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伊野抿唇，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想出怎么回答。
在那短暂的十几秒沉默里，凯撒好像从伊野的默然里窥见了一些很遥远的的东西，令他感到憋闷和怪异。只是这点不适感很快消散，他看到青年迎着窗前的光，扬起温柔的笑容：“以后啊，当个政府文员吧，铁饭碗，多好。”
凯撒哑然：“……只是文员？”
“是啊。”
“你就没想过当指挥官吗，或者战士。”
“大少爷。”伊野目光认真，“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我觉得做普普通通的文员就很好，战场上血腥味太重了，不适合我。”
明明伊野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凯撒总觉得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当时在模拟战场上，他看到伊野笑得那样赤忱热血，一个不想做战士不喜欢战斗的人，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震撼人心的一面。
他无法认可伊野这种近乎逃避的软弱心理，还想说什么，伊野却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转身进浴室。
另一边，中央指挥室内。
约瑟夫中尉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向前方坐在指挥椅上的男人。林佩手里拿着两张纸，分别是凯撒·奥德里亚和伊野·兰利的个人资料。指挥屏的冰冷蓝光投射在男人锋利而沉默的五官上，指挥室内的气氛越发寂冷厚重。
约瑟夫吞咽干涩的喉咙：“将军，这只是两名军校生，其实不需要您操心过问，我会负责带好他们。”
“他们不是在艾尔曼手下吗？”
“这，这是为了让他们从基层开始熟悉起来，而且在后勤也能了解到所有士兵的日常活动，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约瑟夫擦擦冷汗，急忙找补。
林佩没反驳。
从某种方面而言，在艾尔曼手下对他们确实也有好处，艾尔曼在先驱军团的时间超过80年，比绝大部分士兵的经验都要深厚。跟着他能获得的经验，不会比约瑟夫少。
只不过……
林佩将目光落在另一张纸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青年带着充满亲和力的浅笑。黑发黑眸的人军团内不多，林佩对他有点印象。
视线继续往下，一顿：“他是Beta？”
“是是。”
林佩知道帝明军校会把新生考核里的第一组送过来，但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名是Beta。他只是稍微诧异了下，便很快恢复平静。宇宙辽阔，自然会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存在，一名Beta能够成为考核第一名也不算多么诡异的事。
约瑟夫见他一直盯着伊野的照片，心里捉摸不透在想什么，谨慎道：“这个叫伊野的军校生非常不听管教，上穿梭艇的时候还在包里带了一堆娱乐休闲用品，幸好被我及时拦下。而且……听说他能成为第一名全是靠凯撒，第一场格斗考核甚至都只拿了20分。”
语气加重：“不过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管教好他，不让他丢先驱军团的脸。”
“格斗20分？”林佩神色一顿，“把他的考核录像找给我。”
约瑟夫一愣，虽然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立马应下去执行了。
夜幕降临。
昏暗笼罩下的先驱军团基地依旧维持着冷静与秩序。机器人和士兵井然有序地按照计划巡逻，搜查过军团的每一个角落。
中心的能量塔24小时不间断运行，顶部璀璨的深蓝光芒示意着整个基地的能量来源。
但此时，却有人站在远处的黑暗里，无温度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能量塔的顶部。
良久后，身影忽然转身离开。
他一路穿过几座高塔建筑，进入了一栋机械大楼。
电梯上行，数字飞快变化，最终停留在“3”。男人走出电梯，走廊两侧亮着壁灯，走廊幽暗而岑寂。他径直往前走，眼珠呈现僵硬笨拙的姿态，连一下都没有转动，仿佛是具被线穿过身体拖动着前行的死尸，皮肤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爬行涌动，随时都会穿破皮肤。
皮鞋停下。
男人规律地敲响门，没多久后很快被打开。
黑发青年打着哈欠，眼角挂着泪珠：“史蒂夫？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史蒂夫：“工作有点忙。你继续休息吧，我去厕所。”
伊野噢了声，懒洋洋地回到自己床位上。
史蒂夫匀速转头，打量过一圈宿舍内的环境，找到自己的床位后阔步进了厕所。厕所的洗漱池墙上有一面大镜子，映着泛绿的冷光，有几分恐怖电影里的阴森感。
他保持一个姿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接着张开嘴，突然，一条30公分长的细舌钻出，布满黑色黏液，滴滴答答往下掉，旋即很快把舌头收回去，又变成了那个没有表情的正常人。
然后，他把嘴角慢慢往上扯。
一点一点，对着镜子里的“史蒂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深夜，宿舍内的恒温系统周而复始地运转着。
冷空气顺着出口落地，拖着众人疲惫的身躯缓缓进入梦乡。
伊野感到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下沉，好像一个无底洞，他不断下坠，不断下坠，直到坠回一座烈火烧焦的废墟城市。
无数丧尸嘶吼，人的血肉被分食，火烧云像汩汩流动的血液。路边有小孩在嚎啕大哭，一个浑身腐烂，已经看不出原本面貌的丧尸踉跄地朝哭声走过去。
他站在小孩的背后，嘴里渗出饥饿的口水。
他好饿，好想吃东西，本能再告诉他眼前就是最美味的食物，可就在不久前，他还亲切地喊着小孩：“宝贝女儿。”
然而丧尸是没有意识的，他们是只会被饥饿引诱的傀儡。于是他向小孩伸出血淋淋的手——
冷光闪过，下一秒，丧尸看到自己的身躯倒地，绿色的血喷溅在脸上。他的视野顺着头颅滚动而天翻地覆，随即有一双皮靴踩住了他的脑袋。
缓慢地转动眼珠，他和一名黑发青年对上目光。
黑发青年反手把匕首插回皮鞘内，鞋尖碾着丧尸腐臭的脑袋，发现血喷到鞋面后，他厌恶地拧起漂亮的眉毛，还没说话，旁边有人蹲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