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嘉嘴唇干得起皮了,看着没什么精神。
池镜身?上沾着冷气,露肤处都是冰凉的,他怕冷着余闻嘉,特意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余闻嘉翻身?朝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下。
“烫着你了?”余闻嘉突然开口问了句。
“嗯?”池镜侧过头来。
“离我太远了。”余闻嘉说。
其实也就一掌宽的距离,两个?个?子不矮的成?年男性躺在一张床上,离得再远能远到?哪里去。
池镜拿拇指和食指在他俩手臂之间丈量了一下:“嗯,是有点远,你不说我还以为隔了一张床的距离。”
余闻嘉沉默地倾身?靠过来,池镜条件反射地用指尖抵住他的胸膛:“我身?上还没热乎,你先别挨着我,回头又着了凉气。”
“所以可以挨着?”
余闻嘉总是先行动后询问,池镜已经习惯了,本来也是他惯出来的。
“等会儿再挨——”
池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等。”说着余闻嘉就靠了过来,攥住池镜的手,把他一把捞进怀里。
池镜被搂着翻过身?来,鼻尖抵在余闻嘉脖子上,沾染了一身?热意。余闻嘉身?上太烫了,两人?不贴在一起,池镜还感觉不到?。
“闻嘉……”池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余闻嘉浑身?烫得他有点担心。
或许是这一抱太过亲密柔软,让余闻嘉不知餍足。之前他还觉得可以慢慢来,用不着把池镜逼得太紧,这一刻他又觉得慢得太磨人?了。
“嗯。”余闻嘉应了声,紧搂着池镜,以为他不让抱,强调道,“我生病了。”
“怎么那么烫。”池镜略微推开他,手从身?前抽出来摸了摸他额头。
“你身?上冷,碰着我肯定?觉得烫,温差。”可能是生了病的缘故,余闻嘉今天?有点粘人?,他低头把脸埋进池镜的颈窝,轻轻蹭了下,“我没事,已经比刚才好?点了。”
“明天?早上要是体温没降,你得跟我去医院挂水。”池镜在他耳边说。
“嗯。”
余闻嘉知道这么抱着池镜他也睡不着,抱了一会儿就把他放开了。他发着热,又吃了药,药效慢慢起了作用,他迷迷糊糊的,没多久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只躺了余闻嘉一个?人?,池镜起早在厨房做早餐,到?点来卧室看了眼。余闻嘉刚换好?衣服,他今天?还得去医院。池镜拿温度计给他量了下.体温,好?在退烧了。
吃早饭的时?候,余闻嘉跟池镜说他后天?要外出一段时?间。
“去哪里?出差吗?”
“云南。我们医院在那边有个?定?向巡回义诊活动。”
“要去多久?”
“两个?礼拜左右。”
这是他们医院跟当地卫健委联合组织的一项短期医援项目,也是他们心外科的一次定?向义诊活动,主要针对?当地贫困地区儿童先天?性心脏病的筛查,给有需要的先心病患者提供免费检查和手术。
这是余闻嘉婚后第一次出差去外地,还去那么长时?间,池镜其实有点不习惯。余闻嘉每天?忙得没时?间看手机,两人?只有在临睡前才会发个?一两条消息。
十天?过去,池镜仍未习惯余闻嘉不在家的日子,并且渐渐体会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跟余闻嘉联系得实在少,十天?打了三通电话,也没怎么聊,每次电话里余闻嘉的声音都听起来很疲惫,这种情况下池镜也无意与?他多聊。
这周末仇亦约池镜打网球,叫了丁铭一起。丁铭表示不会网球这种高级运动,就过去旁观一下。
池镜最近只有工作期间能集中?精神,他跟仇亦打球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反应慢慢的,仇亦打的一球直接飞到了他脑门上。
仇亦吓得球拍都扔了,赶忙跑过去:“没事吧?”
池镜低头捂着额角说“没事”。
“操。”丁铭也从场外跑了过来,“砸哪儿了?”
“额头。”池镜疼得眉心微蹙,“没事。”
“还没事呢。”丁铭拨开他的手看了一眼,“刚眼瞧着你人?往后仰了一下,吓我一跳。”
网球球速快,被砸一下不知道得多疼,丁铭刚才在旁边看着都疼,还以为砸到?池镜的眼睛了。
池镜额角那处红了一块,肉眼可见?地迅速变肿了。仇亦把自?己的冰水拿给池镜:“先消消肿。”
池镜接过贴在额头上。
“你刚干什么呢,看球飞过来也不躲。”丁铭说,“心不在焉的,丢魂了?”
池镜没吭声。
“要不去医院看看?”仇亦问。
“不用。都没擦破皮,回去涂个?药就行了。”
池镜额角处肿了个?大包,当天?晚上就变青了。他在浴室照着镜子抹药,放在置物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余闻嘉的电话。
“镜哥。”他嗓音沉沉的,透着些许疲惫。
他俩有一礼拜没通过电话了,听着余闻嘉的声音,池镜心里不禁有些发软、发涨。
他很清楚,余闻嘉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是被何种滋味一点一点蚕食。
池镜浑身?放松地趴在床上,手机举在耳边,余闻嘉在电话那头问他:“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趴着。”池镜说着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小心碰到?了额角的包,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怎么。”池镜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不小心撞了下腿。”
“趴着怎么撞的腿?”余闻嘉反应迅速,“换成?铁板床了?”
池镜笑了一声:“你脑子怎么转那么快。”
“到?底怎么了?”
“今天?打球,脑门被砸了一下,刚不小心碰到?被砸的地方了。”
“什么球砸的?”
“网球。”池镜轻声说。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打视频。”
池镜一愣:“嗯?”
说话间,余闻嘉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池镜刚洗完澡,又在床上趴了会儿,稍微有些衣衫不整。他坐起身?正了正歪掉的领口,划了一下手机屏幕,坐床边接通了视频。
余闻嘉那边的背景是床的靠背,一片白墙,看着应该是酒店。他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砸的地方给我看看。”余闻嘉说。
“没事,就是有点肿。”池镜侧过头,把镜头往上移了一点,“过两天?就消了。”
“怎么打个?球还被砸了。”余闻嘉皱着眉,“你跟谁打球?”
池镜失笑:“我自?己的问题,没留神避开。”
“冷敷过了吗?”
“敷了。”
“涂药没?”
“涂了。”
“每天?都要冷敷,敷到?消肿了再热敷,敷的时?候别揉。”
“好?的。”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视频通话,余闻嘉本意是想看看池镜的伤,把该注意的交代完后两人?看着屏幕上的对?方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气氛莫名?有点微妙。
云南气候温暖,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余闻嘉穿着黑色T恤,领口被发梢滴下来的水洇湿了。
“去把头发吹了。”池镜说,“别感冒了。”
“这边热。”余闻嘉说。
“热就不会感冒了?”
余闻嘉靠着床没动:“想多看你会儿。”
池镜轻轻抿了下唇:“我不挂,你先去吹头。”
余闻嘉吹头的间隙,池镜躺进了被窝里。他觉得自?己可能被球砸得脑子不好?使了,明明可以等余闻嘉吹完头再重?新?打个?电话,还非得把视频通着。
余闻嘉五分钟吹完头发,回来时?池镜已经侧身?躺在床上。
“困了?”余闻嘉问。
“不困。”
“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别侧睡,别压着额头上的包。”
“嗯。”池镜嗓音有些慵懒,“什么时?候回来有确定?时?间吗?”
“下周五。”
“还要一周?”
“是的。”
池镜怕他累着,跟他说:“不聊了,你早点休息吧。”
余闻嘉“嗯”了声,挂断前说了句:“想你了。”
池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手机侧边轻轻划了下,还未开口,就听余闻嘉问:“你有想我吗?”
池镜盯着屏幕里的人?,坦诚道:“有。”
池镜额头上的包第?二天就消了,但是淤青还没散,他日常工作经?常要开会,有时还要会见一些?高?官政要,在?正式场合露面,脑门上顶着一块淤青也不像个样子。早晨到单位,陈逸飞给他出了主意,建议他可以拿女?孩子化妆用的粉饼遮一遮。
池镜对化妆品一窍不通,坐办公室里问陈逸飞:“就那种?扑脸上的粉?能遮住?”
“多?少应该能遮掉点,就跟化妆遮黑眼圈一样嘛。”
池镜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
于是当天晚上池镜去了趟商场,从没买过化妆品的他随机走进了一家品牌化妆品专柜,跟店员讲明需求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样叫“遮瑕膏”的东西。
之后几天池镜就拿这东西遮自己的淤青,每天上班前还得往自己脸上抹点东西。
池镜在?余闻嘉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晚上给他发了条消息: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余闻嘉:晚上。
池镜:那我来接你。
余闻嘉:不用,落地肯定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自己回?。
池镜:到时候再?看。
周五,二院心外科援滇医疗义诊活动的最后一天,医疗队头三天的主阵地在?市医院,之后就是下县城巡回?义诊。这次医援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贫困地区,所以医援点基本都在?地处山路地段的偏远县城。
心外科医疗队一行人开了两辆大巴,这几天除了在?县医院给病患检查看病,刨去吃饭休息的间隙,援滇的大夫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
大巴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医疗队结束了最后一站的活动,正在?返程去机场的途中。
春季多?雨,这几天云南这边一直在?下雨,连着几天阴雨连绵,天灰蒙蒙的。大巴在?路上开得很慢,这雨下得没有停的架势,车窗上的雨水像倾倒下来的一样。
余闻嘉在?第?一辆大巴上,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他旁边的医生看了眼窗外的雨势,叹着气小?声说了句:“这雨下的,估计飞机得晚点了。”
余闻嘉睁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这边都是盘山公路,入眼就是山腰,山上有松软的泥块滚落,连着几天的雨把山腰的绿植都冲弯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山路上没有信号,手机连不上网。
余闻嘉收起手机,又往窗外山腰上看了一眼。
那些?滚落的泥块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这种?路段遇到持续性大雨,发生山体滑坡的概率很高?,但是现在?车开在?路上,前后都是山路,除了继续往前开也没别的选择。
怕什么来什么。
雨势渐弱,大巴在?路上安安稳稳地又行驶了二十分钟,旁边医生从包里拿了包坚果递给余闻嘉,余闻嘉接过说了声“谢谢”,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闷响。
“我靠!”后面有人喊了起来,“滑坡了!”
不远处,距离大巴五米的路段,山上的绿植泥石如流水般倾泻下来。雨天路滑,后面还跟着另一辆大巴,司机反应再?迅速,也不敢紧急刹车,怕追尾。他打?开双跳赶紧减速,但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后撤避开了,碎石砸到了大巴上,“砰”的一声,余闻嘉前侧的窗户被砸破了。
玻璃差点飞到旁边医生的脸上,他眼疾手快地把对方往旁边推了一下,被飞溅的玻璃刮伤了手背。
乱石沿着山坡滚下来,四处飞溅的石块将大巴窗户一扇扇地砸破,车里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两辆大巴在?生死时速之间同时迅速倒车后退,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山上的泥石加速滚落,没过片刻便?像洪水一样汹涌而下。
巨石翻滚,尘土飞扬。
晚上,池镜和池明一起在?胡同老宅吃饭,吃完饭池母从厨房搬了两箱枇杷出来,说是亲戚家果园里种?的,前几天送了几箱来,这两箱是给余闻嘉妈妈留的,让池镜回?去路上捎带给亲家母。
“亲家母”这个称呼让池明坐车上笑了半分钟。
余闻嘉和池镜平时都挺忙,日常跟长辈接触不多?,跟池明见得也少,在?池明这他俩的婚姻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换言之,就是两人结了有种?没结的感觉。
所以他妈嘴里冷不丁冒出个“亲家母”,听着就很滑稽。
“看来下回?见着余闻嘉我得喊声‘哥夫’了。”池明坐在?副驾上说,“称呼这方面一直没咋注意,我太?不懂事了。”
池镜转头瞥了他一眼。
余闻嘉这阵子在?云南参加医援活动,池明也有很久没见过他了。提到余闻嘉,池明就想起了上次池镜出差,余闻嘉一个人去看电影的事。
“有件事我可得跟你提一下。”池明说,“上次你出差,某人可是一个人去看了电影。”
池镜开着车没说话,池明转头看向他:“他就不是个会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还一个人去。是不是约了你了啊,没约成?”
池镜依旧沉默。
“没约成他还非得一个人……哥,你是客观上去不了,还是主观上去不了啊?”
“我去了。”池镜说。
池明挑了下眉,有点意外:“所以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池明也就是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思很活泛,他能问池镜这个,就说明他早看出来点什么了。池镜不太?想跟他聊这个:“什么情况也不是。”
池明嗤笑一声,拿出手机玩,低着头说:“什么情况也不是,但还是没舍得让人家一个人去看电影。啧。”
“你不喜欢他啊。”池明直接问了句。
池镜没回?答。
“没回?答就是否认了。”以池明对他哥的了解,他大概能猜到他哥对余闻嘉感情的态度,也能猜到他哥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那你到底怎么想呢,觉得你俩在?一块不合适?不想耽误人家?”
“今天当上情感大师了?”池镜终于开口。
“我是怕你理智过头,理智糊涂了。”池明打?开窗,从烟盒里拿了支烟抽。他跟余闻嘉认识那么久,从小?看着余闻嘉怎么跟他哥处的,就算以前没看出什么来,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池镜从没糊涂,但这段时间似乎也越来越清醒。
池明咬着烟看他一眼:“感情上的事要那么理智干嘛。”
池镜先把池明送回?了他住的地方,然后去了余闻嘉家。他按了几下门铃,家里没人应。想着余闻嘉妈妈可能是不在?家,他给她?打?了通电话。
余母一听池镜来给他送东西,带着歉意道:“哎哟我还在?外头吃饭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没事儿,我就打?电话跟您说一声,枇杷我放门口,这门口能放吗?”
“你直接搁屋里吧。”余母没把池镜当外人,直接把门锁密码告诉了他,“真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顺路的事。那我先挂了啊,东西给您搁屋里。”
余母想起了什么,跟池镜说:“哎对了,小?镜,闻嘉书房里有两本书,你一会儿走的时候顺带给他带回?去吧。我之前在?博物?馆给他买的,一直没机会拿给他,书就在?书桌抽屉里。”
“行。”
池镜挂了电话,输密码开门,把枇杷搬进屋里后,去了余闻嘉书房。书房门是开着,书桌靠窗,左右两边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池镜心想还好余闻嘉妈妈没把书塞书架上,不然这么多?书,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池镜走到书桌前,脚步微微一顿。
桌上放着一张相?框,相?框旁边摆着的是池镜很多?年前送给余闻嘉的宇航员模型。
巴掌大小?的小?摆件,做工很精致。
池镜拿起模型看了眼,手指在?宇航员小?人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余闻嘉的书桌收拾得很干净,桌上只有一盏台灯、一张相?框和这个摆件。
池镜把摆件放回?去,拉开了书桌抽屉。
余母买给余闻嘉的书还没拆封,连同包装袋一起放在?抽屉里。别说桌面,余闻嘉连抽屉里都没放什么东西,看着清清爽爽的,没几样杂物?。池镜把书拿出来,余光扫到抽屉角落有个白色的护腕,他定睛看了眼,陡然间一愣。
护腕有些?发黄了,上面还有血迹没洗干净留下的浅色印记。
这是池镜的护腕。
池镜怔怔地看着那个护腕,在?桌前站了很久。
今天本该是余闻嘉回?来的日子,池镜却一整天没联系到他,白天发了两条消息他都没回?复,刚才打?了个电话也没打?通。
池镜坐在?车里,又给余闻嘉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打?通。
池镜电话打?了一圈,没人能联系上余闻嘉,最后他把电话打?到了陆思远那里。
陆思远还在?医院值班,接到池镜的电话有点意外。
池镜是想通过陆思远联系一下李彻,他不知道李彻有没有去云南参加医援活动。
“他去了啊。”陆思远有点摸不清状况,“怎么了?”
“我打?不通余闻嘉电话,你能联系到李彻吗?”
“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试试。”
池镜先挂了电话,不一会儿,陆思远回?电,跟他说李彻手机关机了。
池镜皱着眉。
唯一能联系上余闻嘉的人都断了联系,他实在?有点担心。
“可能是上飞机了。”陆思远说。
“不会。我白天给他发的消息他就没回?。”
“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陆思远也担心了起来,“这样,我去他们科里问问,等会儿再?打?给你。”
池镜心神不宁地坐在?车里,十分钟后等到了陆思远的电话。
“他们车队在?返程途中遇到山体滑坡了。”陆思远的语气明显变了。
池镜心里一紧:“什么?”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愣了一下立马又问:“情况怎么样?有人受伤吗?”
陆思远迟疑了一秒,声音变得有些?沉:“……有。具体情况他们科里那几个大夫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医疗队跟着当地救援队去附近的医院支援了,那边有个村庄被压了不少人。”
虽然医疗队跟着去支援了,但队伍里也有很多?医生都受了伤。
池镜手心出了冷汗,他不知道余闻嘉有没有受伤,如果受伤了又伤得多?重?他不敢多?想。
余闻嘉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池镜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打?开手机订了一张今晚去云南的机票。
订完票,他从陆思远那里问到了医疗队支援的医院地址。
他不可能呆呆地在?家里等上一晚上,要是明天早上还联系不上余闻嘉又怎么办?要是余闻嘉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想见余闻嘉,想看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场滑坡让山脚的一片村庄遭了殃,房屋被毁,村民受伤失联。大巴被困在?山路上,车身和顶部被石块砸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坑,好几个大夫都受了伤。手机没有信号电话都打?不出去,一行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救援人员。
山体滑坡导致山脚村庄被掩埋,被救援出来的受伤村民一批一批地送往临近医院救治。这地方太?偏了,医院医疗资源有限,医护人员十分紧缺,医疗队又折返回?刚刚才离开的地方,跟着救援队伍去县医院支援了。
情况远比想象得要糟,医院门口停满了救援车辆,送来医院救治的伤患太?多?了。
天已经?黑透了,余闻嘉下了车,他自己手上还在?流血,顾不上这点伤,紧跟上队伍去查看伤患。简单的外伤救治和紧急抢救对他们这些?外科医生来说都是基础操作,他们的到来也让本来手忙脚乱的本院医生有了喘息的时间。
池镜出发去了机场,上飞机前又打?了一通电话给余闻嘉,这次通了,但没人接。
四小?时后,飞机落地。
池镜到本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了,机场距离余闻嘉他们医援的那个县城还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开车过去至少还要三个多?小?时。
池镜在?机场附近叫了辆车,上车前司机先跟他说了价,因?为是半夜出车,肯定得加价。价格谈妥后,池镜上了车,眉头紧锁地看着窗外。
余闻嘉的电话是能打?通了,但一直没人接,他也没回?过电话,池镜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小?伙子,我只负责送你到县城啊,你要去的那地儿太?偏了,都是山路,这连下了好几天雨,那边山路容易滑坡,不安全。”司机有点纳闷,“这大半夜的,你上那儿去干嘛呀?”
“找人。”
“啥时候不能找啊。”司机看了眼窗外,“这雨又下起来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停。”
池镜坐了三个半小?时车到县城,出于安全考虑,司机只能把他送到这,但也给他推荐了个租车的地方。
池镜从县城出发,自驾前往目的地。
这一路都是盘山公路,但地势相?对来说没那么高?。窗外雨落不止,池镜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他把雨刮器调到最快那档。离目的地越近,他的神经?就越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出了山路,开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视线之内渐渐出现了一些?车辆——救护车,消防车。
此时已经?清晨六点了,阴云遮住天幕,天色也只亮起一点点。
再?往前开就是医院,医院门口都是车,池镜把车停在?了医院附近的停车点,下车快步走进了医院。
救援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医疗队的支援也持续了整整一夜。送来医院的伤患越来越少,二院的很多?医生已经?撤退去酒店休息了。
余闻嘉累得精疲力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手都有点发颤。
天边阴云散开,微弱的晨光从云层后面透出来。
雨停了。
余闻嘉抬头看了眼天,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早晨了。
他低头揉了揉眉心,抬头睁眼时看见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遥遥相?望的瞬间,那道身影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
余闻嘉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时间给他反应,那道身影已经?迈开步子朝他疾步走来。
余闻嘉也向前踏了一步,他因?为过于诧异而显得反应有些?迟钝,直到池镜走到他面前,他都还是一副没过神的表情。
“镜……”
余闻嘉的声音沉没在?池镜的拥抱里。
池镜沉默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余闻嘉闭上眼睛,抬手用力地搂住了他,将他拥在?怀中。
池镜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潮湿,他的脸贴着余闻嘉的颈侧,皮肤很冰冷。
两人静静抱了许久,余闻嘉略微侧过头,在?池镜耳边低声问:“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