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颛孙恬义说的话,结果儿子?说了?,“十八岁……”
大姑娘小敖昱两岁,现在十四。她十八,得是四年后。到时候,也是西南战事尘埃落定的时候了?(颛孙恬义认为的时间)。
果然,敖昱又道:“亲爹的战功,是姑娘最好的嫁妆。爹,您回来?该是就能入阁了?,弟弟妹妹都靠您了?。”
颛孙恬义今日是真的高?兴坏了?,竟然没打敖昱,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呢?”
“我有我夫君啊,我等着他?给我挣诰命呢。”
颛孙恬义笑?了?笑?,反而彻底将敖昱的话当成了?说笑?。
一个月后,颛孙恬义出发了?,小月亮年岁终究太小,就只给塞进?了?颛孙恬义的随行近卫里,他?小小一个却骑着高?头大马,跟着出发了?。出城时还有个仪式,小月亮从一处茶楼过,突然楼上掉下来?了?一个茶叶香味的香包,香包的花纹也有意思,正是个胖娃娃抱着大黑鱼。
他?一抬头,果然敖昱站在二?楼窗口处,虽一脸病弱,却眼含热泪地看着他?。
小月亮:“……”戏精大黑鱼,不过确实好玩儿。
他?快速摸了?摸随身的东西,最后一把将随身佩剑的剑穗摘了?下来?,可队伍前行,就这?一会儿,已经错过了?窗下,小月亮于是将弓箭摘了?下来?。
他?身量太小了?,围观百姓也看不真切,只见一位军爷突然弯弓搭箭,众人的一片惊呼中,便?听“咄!”的一声,长箭挂红穗儿,便?钉在了?酒楼的窗户边上,长箭让灰衣人掰断,红穗儿被人拿了?进?去。
“好!”“好好!”“小伙子?可得回来?迎娶佳人啊!”
许多人根本没看见敖昱,但下意识觉得这?该是一对男女就此定情。若男子?可得了?军功回来?迎娶,这?可真是一桩美谈了?。
越寒殇:“……”
他?就看着这?位未来?权臣的大哥哥,虚弱地倚靠在窗口,朝下扔了?个荷包,接着又泪水涟涟地拿回了?一束红穗儿。
英王和四皇子?,一个在吃花生,一个在吃菜,都没抬头。
“你不舍得就别送走了呗。”英王道, 扔了颗花生进?嘴。
“我等?着他做大将军。”敖昱说着,又极其动情地擦了擦泪。
英王大笑起来,拿花生扔他:“将军夫人!回?来请父皇给你封个一品诰命!”
越寒殇打了个哆嗦, 赶紧拿了个馒头塞嘴里——便?宜爹妈刚给送走, 老太太就把他塞进?了二房, 不,二叔家里。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这?边的?庶子们上?课。老太太大概是把府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就过来这?边了, 他也知晓今日大郎要出?来,便?请老太太给他求情, 将他带上?。
老太太觉得越寒殇该是已经?学会规矩了,又想大郎这?回?出?去是要跟皇子们聚会。虽然这?样硬蹭过于丢脸,却也心动于让越寒殇拓宽眼界,毕竟侯府还得让他撑着。毕竟, 有了前边夫妇俩的?臭名声, 谁还会轻易朝侯府凑?只能?厚着脸皮帮越寒殇求了, 他这?才给一块儿带了出?来。
越寒殇看得膈应, 可又不好说话。两个皇子明摆着与大哥哥关系好,他无论拍马屁或道不满,都会引他们不快。
可他又不甘心自己跟个摆设一样带出?来, 再一无所得地被带回?去。
“大哥哥别伤心,熙哥哥会得胜归来的?。”越寒殇开口?道。
“承你吉言。”敖昱已经?不流泪了, 闻言浅笑着拱了拱手。
越寒殇顿时开心一笑, 突然站了起来,高声道:“烽火照兴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 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他闭着眼睛,自认为自己的?表现足够充满激情,本以为睁眼时,会收获三人惊艳的?眼神,谁知道三个人都用十分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英王甚至直接问敖昱:“你的?诗?”
敖昱摇头:“我不善诗词。”
四皇子便?问越寒殇:“家里老太太给你请的?代笔?”
越寒殇顿觉受辱:“此乃我方才有感而发!”这?明明就是他作(背?)的?诗,在这?个世上?再无他人听过,“为何你们如此武断!?”
他们看不起他,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从不认为他是个有才学的?人!
面红耳赤的?越寒殇,得来的?是尴尬的?沉默。
在他认为这?三人是知道错了,只是羞于承认时,英王拍桌大笑:“哈哈哈哈!此诗豪气十足,英武不凡,雄浑威猛,和你不配啊!你看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儿。虽说也有诗、人不符的?时候,但也没你这?样的?。”
四皇子道:“颛孙总督如今还没出?城,要不然给你送过去?”
英王的?话,越寒殇还能?继续瞪眼,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四皇子这?一问,顿时让越寒殇瑟缩了一下。诗中“宁为百夫长”,实际他哪里有这?个胆子?
英王嘴里发怪调:“嗤!”
“你小子虽是农家长大,年?纪也不大,但心思挺杂啊。”他抬了抬手,“你也别跟孤一脸委屈地解释了,你脸上?那委屈,孤看着膈应。不管这?诗是谁的?,你什么意思?这?时候踩着你大哥哥和熙哥儿朝上?爬?什么毛病?”
——敖昱伤情,小月亮和颛孙恬义出?征,越寒殇在三人面前以沙场豪情为诗,就是踩着颛孙家的?事于两个皇子面前炫耀文采。
四皇子默默喝了一口?酒,越寒殇这?做派,是他六七岁时玩剩下的?。即便?现在关系好了,二哥依旧最腻歪那时候的?他,这?可不一点就炸吗?
越寒殇脸上?阵红阵白,有心就这?样坐下,却又知道这?样便?是认了自己抄袭。那怎么行??他以后还要多多作诗,惊艳天下的?。
“英王殿下,我知道我是农家长大的?,与诸位不同,我……”
“殿下勿恼,殇哥儿也是一时激动。殇哥儿,你先出?去玩会儿吧。我与两位殿下有些话要说。”敖昱直接插嘴。
这?下越寒殇又如他所愿地成?了众人的?焦点了,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在让他快点滚。
敖昱【换魂了?】
他和正派正经?接触,也就是第?一次把他接来,以及册封世子时,那时候对方的?神色还是很“正”的?,好奇探究居多,有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无奈,但还算正常。
眼前这?位,之前在家里见面的?时候,敖昱便?觉得他的?气质变“脏”了,整个人仿佛糊上?了一层油腻腻的?污泥。敖昱还以为他是在大房夫妇那对奇葩那里养歪了性子,可他站起来吟诗,敖昱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之前是古代的?本体,现在是穿过来的??】
苹果醋【……】
不能?说的?。
苹果醋只能?憋笑,现代版的?“打工人”真太惨,被大黑鱼误会了,很可能?打白工,也算是穿越者里倒霉排行?前几位的?了。
【宿主,你要当心。虽然现在你俩的?气运都到四点五比五点五了,但只要没持平,就有很大概率会发生他吸血你的?事情。】苹果醋在暗示大黑鱼,目前的?气运,越寒殇让两位皇子改变站位不可能?,但他出?去了很可能?勾搭到小弟。
像这?种文抄公类型的角色,都自带“诗歌震慑”的?BF,还是很烦人的?。他真的很想大黑鱼把人放在他眼前看着,等?回?府了再与两位皇子说话,可他知道,说了没有用。
【嗯。】
苹果醋:嘤,果然。
越寒殇摇晃了两下,胡乱行?了个礼,默默低头出?去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那三人轻视的?眼神,尤其大哥哥仿若拂去尘土般的?态度,都让他不禁想起前世的?情景。
其实前世他根本没见过皇子,只听说大哥哥是二皇子,也是后来皇帝的?伴读。皇帝登基第一年便征他入朝,他先是在翰林院做编修,只做了半个月就在京郊的?铜鼓县当县令——铜鼓县距离兴京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
三年?县令,就没出过京的大哥哥被“调”回?了京城,成?了兵部?侍郎,同年?,升兵部?尚书,次年?,带着尚书的?职,加封武英殿行走。这是当时的皇帝给大哥哥加的?职务,类似于次辅,但当时内阁的?首府是颛孙恬义啊。
颛孙一家盖半朝,真龙后边有潜龙。这?就是当时民间?的?说法。
他只见过几回?大哥哥,第?一次见,他还未曾被皇帝征召,却已经?在家里说一不二。
那时候的越寒殇还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看见坐在石凳上?,背后是怪石奇花的?大哥哥,想的?是:书院里的?那些什么大家公子果然都比不上正经的?世家子弟!我以后也要变成?他这?样!
越寒殇想跟他亲近,虽他们只是堂兄弟,但毕竟是正经?的?血脉兄弟,他想获得他的?认可。待日后他们越发亲近了,那假货便?会被从家里赶出?去了。
“大哥哥!”他那么期待,那么快活地叫着他。
可对方只上?下瞟了他一眼,冷森森的?,没有任何感情,又轻飘飘道:“回?去学规矩吧。总得能?见人。”
他没有规矩……他不能?见人。
恰好有仆人过来说“小公子来了。”
那个刚刚冷漠至极的?青年?顿时便?笑了,眉毛眼睛全都欢快地动了起来。他身体周围,刚刚仿佛能?切开皮肉骨骼,硬生生割裂人心的?气息,也变得温暖快活起来。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去见根本不是小公子的?小公子。
明明……前世被认回?来后,那些人编造的?谎言里,他才是弟弟。但素来规矩严苛的?陇国公府里,即便?下人都称呼颛孙御熙为“小公子”,他却是“大房二公子”。其实不只是他,二房庶子们比御熙小的?,也多的?是比他小的?,但其他人都按排行?走,只颛孙御熙,是永远的?小公子。
前世,越寒殇被下人带走,今生,没有下人。他自己滚蛋,前世今生的?两个越寒殇却重叠在了一块儿。他紧咬牙关,方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颤抖。
走出?门的?一瞬间?,越寒殇垂着头的?眼睛猛地一亮——大哥哥也是重生的?!
他本就有些怀疑有人跟他一样得了奇遇,也怀疑是大哥哥,尤其是(御殇)看过几页《戊志抄》后,这?东西就不该是大哥哥之前的?年?纪能?写出?来的?,正该是前世老狐狸的?手笔。
可他不理解,大哥哥为何还让他回?来,甚至占了假货的?身份地位,若他是大哥哥,不是该将“越寒殇”杀了,以绝后患吗?如今他明白了。他恨自己明白得为何这?么迟?结亲冲喜那事儿出?来的?时候,就该明白的?。
这?个看似清高傲岸的?大哥哥,竟然对他的?堂弟早有了非分之想。若是按照前世的?再过五年?,不只颛孙御熙会继了世子之位,他还会定亲。大哥哥自然也更乐意与大房切割开,因大房除了他的?心肝外,都是累赘。
越寒殇出?去了,他后悔,这?事儿他本该好好利用的?。在这?两人结亲前发现,他都能?大大地得利,现在却迟了。
越寒殇充满懊悔,可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楼下热闹的?人群,却又重新燃起了信心。他是有才华的?,屋里的?三个人终究没能?强迫他认下抄袭。他们不认可他,可必定是有人认可的?。
——其实他有点想偷听……但那是不可能?的?。雅间?里没人伺候,外头却站着两排人,敖昱的?侍从与英王、四皇子的?侍从都在,店小二送菜都只能?送到楼梯口?。
楼下吵吵嚷嚷的?,有些方才听说了箭射红穗儿的?人寻了进?来,但看一眼侍从便?没敢过来了,京城里没有点眼色是找死?。其中有群年?轻公子,在大堂里占了两桌,一边议论这?次出?兵西南,一边盯着这?间?雅间?,想看看到底是如何的?佳人。
越寒殇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雅间?里,敖昱与两人谈论的?事情也很简单——别惹事。
英王摊手:“我也不想惹事啊。但这?次是你爹挂帅,所以那边就……”
颛孙恬义是毫无疑问的?英王党,他若是这?次挟战功而归,谁都认为他会入武英殿,到时候就是当代最年?轻的?阁臣(武英殿大学士是内阁的?阁臣,内阁总领六部?)。
目前内阁包括信王在内,共有四位大臣。三位大臣年?纪都在六十以上?,其中两位被朝臣们亲切称呼为图章阁老、瞌睡阁老。
唯一一位具有实权与威慑力的?阁老,姓薛,薛吉盛。他是薛皇后的?叔爷爷,毫无疑问,这?位是皇太子一派里,最有号召力的?人物。但这?位薛阁老七十五了,在这?个时代,每一次上?朝可能?都是他最后一次上?朝。
皇太子.党怎么可能?会乐意让颛孙恬义得胜归来?就算颛孙恬义入阁后也当一个图章,可他的?年?纪就足够造成?威胁了。
“就你大伯那混账事,听说就是太子的?人手怂恿的?,给你家添堵。”
敖昱:“……”原来他爹把屎盆子扣在太子脑袋上?了。
【唉……党争啊。】苹果醋这?次没犯傻,毕竟历史上?也多了这?种?实例。外人看着这?种?行?为蠢到没边儿,但身处其中的?人,就是宁愿自毁根基,也不能?让政敌拿到政治资本。
“憋着。”敖昱却依旧让英王忍,“我爹不是废物,且多数情况他都有所准备,应付得了。陛下也有所准备,现在以及未来要做的?,都是尽量满足西南的?需要。目前的?情况,谁先被挑拨起来,谁先被陛下拍死?。”
敖昱最大的?倚仗是小月亮,皇太子.党即将采取的?卡脖子行?为,是针对过去的?西南大部?队战争的?。越庞大的?部?队,对后勤的?要求就越严苛,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小月亮是一个能?把敌人当鸭子赶的?猛将兄(崽),颛孙恬义不傻,小月亮也是会抓时机的?人,很快,颛孙恬义就会发现,决定西南战场何时胜利的?,完全是要看小月亮能?跑多快……
四皇子道:“二哥,我们委曲求全,父皇也会更偏爱我们的?。”
英王刚叹了一口?气,想表示接受现实,敖昱却道:“不会偏爱,二位殿下也不要惦记着陛下的?爱。比起让陛下‘爱’自己,不如让陛下‘恶’对面。”
敖昱的?“指点”,是头一回?如此明目张胆。
兄弟俩都是一怔,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又几乎同时对敖昱拱了拱手:“受教。”
他们是皇子,又不是嫔妃。嫔妃皇帝恶了一个,自然是找他“宠”的?那个。可元烈帝不是一个昏君,他恶了一个皇子,再找过来的?,自然不是宠的?,而是能?干活的?,或符合 政治利益的?。皇太子若没用,如今得用的?皇子,老大不惹事,元烈帝就烧高香了,老二和老四自然就是最能?得用的?。
“二位若发现无事可做,不妨提携下后边的?几位小殿下。”
惠妃家里还有点人,王贵人的?父亲就是个知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熬着呢。老七和四皇子的?关系则日渐亲密——整个皇宫,就这?俩兄弟同父同母,自然是天然的?同盟。
英王:“知道,我每次出?来,都给他们买东西。也真心乐意教导他们,我王府里都给他们建了屋子的?。”
皇太子也学他,但英王看得明白,弟弟们跟他是真亲近,跟皇太子就是客气了。这?也造成?了皇太子一边嫌弃老大,一边却又只能?拉着老大不放,因为兄弟里就老大一个站皇太子,他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撒手。
去年?有个贪墨赈灾粮的?知府,其家人求到了老大门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老大也没吃赈灾粮的?好处,他就看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太可怜,竟然就上?折给那位知府申辩。最后的?结局也很美好,知府从他本人斩立决、抄家,变成?了他长子、次子、大女婿跟着斩首,其余一大家子贬斥为奴,发配荒北。
等?于一大家子死?绝,毕竟一群娇生惯养的?老少,怎么走这?一路?
老大差点也被指为贪墨,毕竟他没贪,他做什么给知府说项?
每次看皇太子气急败坏给老大擦屁股,英王都觉得当年?拉老四确实是一步好棋,要不然现在气急败坏的?就是他了。
四皇子没说话,他对那句话感慨却更深些。
他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但现在回?头看……只让他一身冷汗。
宠是很好,可就像是雪堆起来的?屋子,见不得光。一旦父皇要收走,他就得跌下来摔死?。
最初跟着二哥的?时候,他也是不乐意的?,甚至觉得丢脸,但现在却只是庆幸。因为他不是蠢笨的?大哥,就大哥那样,甚至父皇都懒得跟他发脾气了,太子即便?有时候拿大哥出?来顶缸,元烈帝也轻拿轻放——老大是个傻子啊,跟傻子置什么气?
可若他这?个聪明人在太子身边,真是随时都拉着母妃和弟弟,一家子共赴阴曹的?节奏。
众人正沉默中,突听见外头叫嚷了起来,他们本就压低了声音谈话,这?样可就谁都听不见谁了。三人闭嘴,吃喝了一阵儿,可外头叫嚷声音越来越大,三人无奈叫了下人进?来询问。才知道是越寒殇在楼下作诗,引来众人吹捧欢呼。
四皇子表情微妙,英王直接就不掩饰他的?膈应了:“什么东西啊!”
敖昱出?去的?时候正听见越寒殇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说完了就立刻打嘴,“我的?错,我的?错,这?首是不好的?,我再来一个——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好好!”“真壮士也!”
“颛孙侯爷,在下服气了。方才口?出?狂言,是在下之错。”
原来越寒殇刚下楼,恰好听见下面有人谈论他。毕竟西南总督是颛孙恬义,老百姓谈论他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他出?征前,颛孙家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也实在处处是谈资。
有人说现任陇侯怕也是个蠢的?,那人恰好也是个文人,越寒殇就上?去了,与对方斗诗,斗到了现在。
“大哥哥!”越寒殇一抬头看见了敖昱,在下面叫了一声。
“颛孙大郎?”“是颛孙大郎啊!”
敖昱的?名声很大,因为《戊志抄》。不知是酒,还是众人的?吹捧与欢呼,越寒殇觉得,今生的?大哥哥并非难以战胜。这?可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甚至剥夺了爱人国公之位的?家伙,又贪又毒。《戊志抄》很强吗?与他满肚子的?文才可比吗?干巴巴的?历史集录,哪里能?与锦绣诗词媲美?
两位皇子在楼上?,众多京中文人在楼下,或许,正是他踩着大哥哥成?就名声的?好机会。
“大哥,我与诸位公子吟诗到了兴头上?,扰了大哥清静。”
“是扰了,闹腾得厉害。”敖昱叹气,一脸倦容,“不过,左右我们也该走了。”
他与两位皇子以眼神作别,带着仆人下楼来了。
敖昱方才语气虽轻,可刚才越寒殇说话的?时候,楼下也安静,都听见了,此时更是寂静无声,只觉得这?位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下面有些也觉得这?群人太吵闹的?食客本要离开,听见了敖昱的?话停下了——有热闹可看。
“颛孙大郎,扰了客人是我们的?不是,不过,也是陇侯的?诗词太过出?色,让人不由得拍案叫绝。颛孙大郎文名颇胜,可否也留下一首诗词,让我等?见识一二?”
“不能?。”
众人哗然,方才的?恭敬变成?了叫嚷,甚至还有人挡在了店门口?,让敖昱给个说法。
能?在京城吆五喝六,聚成?一团的?,也不是寻常人物,这?十几位还是都有些背景的?。
众人中带头的?二百五,本也是未来越寒殇的?小弟之一,御史中丞高清源之子高裁恣,他自己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却总爱吟诗作对,与人斗诗,听过越寒殇的?诗词后,更是奉其为神,没什么脑子,但是极讲义气,常常为越寒殇冲锋陷阵。
这?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痴人,他现在对敖昱的?态度,也不能?说就是坏心,他只是一门心思想听敖昱的?诗。
高裁恣想拦,但敖昱随身的?仆役不是吃素的?。他本就担着重病初愈的?名头,这?出?征大典热闹非常,郭夫人自然是给他带足了。
敖昱冷冰冰的?几句话,砸在了众人面前。仆人开道,他踏出?店门方才回?头:“走吗?”
越寒殇迟疑片刻才意识到这?是问他,他是想留下的?,虽然没能?发展出?两位皇子来,但这?些公子也是他最初的?人脉了。最要紧的?是,他们反感大哥哥,这?可是再好不过了。但大哥哥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物,他这?次留了,怕是立刻得被扔回?侯府去。
府里没了两个神经?,但……老太太毕竟精力不足,越寒殇能?清楚地感觉到家里仆役的?变化。
——刚来的?时候,二房郭夫人管事,仆人各行?其是,各安其位。后来,陇国公府彻底成?了陇国公(大房)的?府邸,乌烟瘴气,纷杂混乱。也就老太太的?院子里稍好。
如今是陇侯府了,老太太重新掌权,颇为凶悍地发卖了一批人。但大房掌权期间?坏掉的?风气,也没能?扭转过来。表面看着没那么污糟了,可私底下该乱还是乱。
老太太没拿他当不知事的?孩子,私下里跟他说话:“当初分家,你二叔走的?时候,把好人就都带走了,剩下的?本就只是你爹娘的?亲信。现在最好是把能?卖的?都卖了,但若真的?都卖了,咱们一时之间?,却又配不齐这?许多的?人手。索性,你带着自己的?物件,去你二叔家住上?一阵子。等?你能?掌事了,再自己回?来慢慢折腾。”
越寒殇之前还觉得这?决定挺好,能?跟二房亲近。此时此刻,他就觉得腻歪了,若在侯府他自己掌权,自然能?随意出?入。
现在说不走,他就能?回?侯府了。可是,越寒殇不敢,他害怕得罪二房,被二房扔回?去。放下酒杯,越寒殇乖乖走过去了。
“大哥哥,我这?就来!”越寒殇匆匆忙忙跟上?了车,就留一群脸色不快的?纨绔。
在车上?,敖昱闭目养神。越寒殇忍不住问:“大哥哥,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我不善诗词,不会写,如何留?”
“……”
“更何况,你那篇诗词实为金玉之言,我又何必班门弄斧?”
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持续两百多年?的?战乱,重要的?典籍倒是还有留存,但如诗歌之类的?,却多数遗失了,正好给这?位创造了成?为文抄公的?机会。
“大哥哥谦虚了,就怕有人误会。”越寒殇忍着不笑出?来,自认为自己真赢了敖昱,他急着走,其实是懊恼避战。
敖昱重新闭目,彻底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