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两家都是把地契与?借据都给烧了。”
“补办都难补。”
“都是刁民?!”这骂的却不是夭族,而是百姓了。
其实地契好补。这东西,本该是一式三份的。地主本人一份,当?地官府一份,保人一份。但是,寻常老百姓不识字,更不懂律法,且畏惧官府,所以在土地买卖的时候,也极少会找到官府(官府也确实要收一笔税的)。所以地契的变更,基本上变成?了民?众私下里?的事?情。
在地契彻原本底没了的情况下,就得看?谁和官府的关?系更融洽了。若足够融洽,去当?地县衙,带着些人情礼物,补办一份便够了。甚至也可?不补,左右每年?交的,都是这些税。
只是要防着有胆大油滑的,真?的去补办地契的,不过在苦主是神拳庄与?镇山镖局情况下,这样的傻大胆自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麻烦的是借据,哪个地主不放贷的?百姓自己都不知道自家欠下了多?少饥荒,只知道每年?除了交税,还得还主家欠债。主家仁义啊,几辈子人欠下的债了,都不找他们要的,逢年?过节还给家家送米面呢。
不过,虽夸主家仁义,但百姓在知道借据烧没了的时候,还是……不想补的。
——我都不知道我祖祖辈辈欠了多?少债,我哪知道你?们现在在借据上写的这个数,是多?还是少?
神拳门?是大地主,素来对江湖上的朋友讲义,对周围的百姓讲仁。这回神拳门?遭难,他们却没得来百姓的拥护,反而陷进了泥坑一般。
其实当?地许多?人家的子弟,都拜进了神拳庄。但往日热情善良的家人,如今却也不明事?理了起来。庄外家人问“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庄内子弟道“你?家里?人怎如此不仁不义?”
即便乖乖签下了新?借据的,与?神拳庄的人也没了往日的友善,有种突然扒开脸皮的违和感。
神拳庄办事?的小辈们前脚离开,后脚刘一破老爷子带着礼到了。
一进门?,便是满口亲切的“老哥哥老嫂子”,年?岁明显小的喊“大侄子侄媳妇”。只说是来给家里?小辈道歉的,他们不会做事?,伤了一家人的感情,甚至拉他的孙子们,过来给人磕头。
孩子们大大小小的,都还穿着麻衣,脑袋上扎着孝带子。衣裳的膝盖处早已是跪破了的,但听了招呼依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叩拜的大礼。
又有人送上米面肉食,客客气气。
里?子面子都恭敬送上,村人再想想刘老爷子老来丧子,又让人险些给灭了门?,往日也确实仁义,便也上前道歉,说自己贪利了。这裂开的口子,表面上看?着,算是给遮上了。
相比起神拳庄,镇山镖局的做法,可?就鲁莽多?了。
镇山镖局的总镖头烈风豹子,本也是个莽性子。
他赶回镖局后,草草整理了尸首,只留下少部人手,便带着大队人马,朝夭族的方向追下去了,说是要报仇雪恨。
镇山镖局的情况,本该是比神拳庄好处理,因它的主要产业,都是盐城里?的。除了房契地契借据外,都是各个产业的入股文书。其中很多?的借据与?入股文书,其实就是本地商家上缴的保护费,商家该是比小农百姓更知道深浅的。
且镇山镖局的多?数主力,一直都跟在烈风豹子身边,追在夭族的后头。这次老巢虽被?端了,却不伤筋骨。且有神拳庄顶在前头,他们也不算是太丢脸。这时候要重?新?收拢产业,本该是很轻易的一件事?。
但烈风豹子他这一走,便坏了事?。
他刚走出多?半天,城里?就有人带伤传讯,竟是本地几家势力合起来,二度洗劫了镇山镖局。
夭族虽然把镇山镖局带字的都烧了,又劫掠走了大量银两,留下的却更多?。因镖局被?烧了,清理之时,许多?值钱的细软就放在外头,财帛动了人心。竟有盗匪假扮吊丧帮忙之人,混进镖局后突然出手,镖局众人一时不察,让对方得了手。乱子起来后,竟引来了更多?人的贪念,如今死伤惨重?。
此时死伤的,可?大多?是老弱妇孺了。众人听罢大惊,立刻转头回援,但行到半路,正是夜里?,便遭了夜袭。
一行人虽都是好手,可?先是星夜赶回盐城,面对留守家眷的惨烈哭嚎,匆匆清理了同伴尸身,马不停蹄由烈风豹子带着出城,半路又闻噩耗,再朝回赶……无论怎样的好手,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天明时,只烈风豹子带着寥寥几名镖师赶回到了盐城的城门?口,看?着城门?,烈风豹子大笑三声,抽刀自刎。
镇山镖局烟消云散。
随后赶来的几家看?着倒地的烈风豹子,也不由得唏嘘。
“谁能想到,如此轻易……”
盐城的势力,最初不过是想给烈风豹子一个教训,未曾有人二次袭击镇山镖局,没人想结下真?正的死仇。去送信的,不过是被?他们买通的镖局叛徒。
至于为什么要给烈风豹子一个教训,那还得从夭族灭了罗刹寨说起了。
罗刹寨没了,初时引得黑.道集结盐城,众人都惦记着再立新?寨。谁知道后头夭族越闹越凶,不少大佬都成?了夭族收集的“恶人卡”。众人都知道,夭族一日在,山寨是一日离不起来了——他们那蛊虫,简直就是绿林山寨的克星。
林通郡与?傍山郡,连带着周边数郡,市井顿时为之一净。许多?黑.道大佬都由坐地的,变成?了拔地(游走卖艺)的,另寻营生去了。以目前这个情况,即便夭族立刻走了,新?山头立起来,少说也要三四年?的时间。
这片区域,也是大多?数盐城商人的经商范围,他们都认为,镇山镖局该降价了。
都知道得从长?远看?,未来黑.道大佬们回来了,还是需要镖局呢。可?目前这个价钱,委实贵了。
镇山镖局:不降价。
于是,便有商人不经过镖局,私自走货的。这样的商人越来越多?后,自然有人被?发现了,商人们让镖局的趟子手给抓起来殴打一顿,货物也给抢走了。
甚至,镇山镖局反而有加价的打算。因他们总镖头可?是撵着邪魔歪道在外头跑,保一地太平呢。(敖昱和小月亮:正是在下)
本地几家商会无奈,已经牵头联系商人,准备花钱请人与?镇山镖局商谈了。
显然,这钱没花在请人商谈上,花在请人杀人上了。但一开始他们真?的只是想吓唬镇山镖局一下,请他们降个价。
“吴大老爷,这次还多?谢大老爷的计策。”客人哆哆嗦嗦地表示感谢。
吴大老爷:“客气,客气。”
吴大老爷也没留客,待人家走了,发现除了说好的一千五百两银票外,还多?了两家店铺的地契,自然是盐城的,不是镇山镖局的产业,否则就是明晃晃地把吴大老爷给供出来了。
吴大老爷擦了擦汗,他也没想到啊。他只是悄悄帮忙搭个线罢了。
“这哪里?是江湖人的手段?”吴大老爷私下里?悄悄和老婆嘀咕。
“这哪里?是江湖人的手段?”孙有芳听闻了前因后果,同样在与?下属嘀咕,“这就是兵法吗!比我想的手段还要好啊。”
“侯爷,这镇山镖局的事?情,怎么还和夭族联系上了?难道不是事?有凑巧?”
“你?信?”孙有芳瞥一眼年?轻的下属,下属不说话了,但显然是不服气。
孙有芳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了,却多?少有种后继无人的无奈。
“可?惜了……”可?惜夭族是夭族,否则即便是两个乞丐,他也得收到身边来。
“侯爷,有件事?没告诉您。”一旁的侍从突然开了口。
“何时?”
“有位姓吴的年?轻商人,日日来求见。听说,他是盐城那边过来的。那曾经将夭族引入盐城的商人,也正姓吴。”
“……”孙有芳没怪罪侍从不告诉他,这若是几日前知道,他也是不会见的,“带进来吧。”
“是。”
神拳庄出事时, 追击夭族的门派联盟尚且十分稳固,都以为?夭族是在报仇。
可镇山镖局一出事,本地的大佬们瞬间都坐不住了。
神拳庄虽然元气大伤, 但人家底子还在, 土地还在, 虽然还有个铁掌门虎视眈眈,但都是白道正派,没道理找一群孤儿寡妇的麻烦。刘一破只要再活十年?, 孩子们长起?来, 神拳庄就还有再起?来的可能?。
但镇山镖局就不是了,烈风豹子虽也有子女, 乡下也有土地,但谁会给?镖局十年?的时间让他们休养生息?况且动手?的,都是本地人,镇山镖局还有没有活口都说不定, 武林盟四十八派之一, 这偌大的家业, 是彻底没了。
其余江湖人扪心自问, 这事儿要是换成自己,会是如何的?答曰:一般下场——江湖人要脸,老巢被端了, 还死伤惨重,可不就是得追上去??后头听?说家小?死伤, 不是更得回去?看个究竟?
这局极简单, 可对他们来说,却是必死之局。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他们是会多留个心眼, 派个亲信先回去?看看,但要是家真让人端了,这一来一往可就耽搁时间了,况且若是真的呢?即便大佬也没人能?拍胸脯保证,情况紧急时,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数日之内,本地门派陆续退出了围剿夭族的联盟。他们得回去?守自己的家门,即便每家会在联盟里留上小?猫两三只,可还有什么用?
联盟里依靠的,主要还是本地的门派,其他外?地来的,怎么可能?带来大队人马?本地门派也更熟悉本地的地形,便于追击夭族。可如今只来得及试探了两次夭族,一切便土崩瓦解。
“之前各地不是都有百姓的密告吗?怎么这两天越来越少了?”
孙有芳每日送人,也是很烦躁的,总算闲下来了,他发?现又有事情不对了。
“启禀侯爷……因为?夭族给?银子,一路走一路撒。听?说有的人家去?上报,结果没得到赏钱也就罢了,夭族给?的银子也让人收回去?了,又说那些人收了贼赃,再给?打了一顿呢。”
孙有芳:“……”
他们一次密告也就给?几?文钱,自然是银子更香。
而且,下头的捕快,很难说不会见钱眼开,干出这种事来。
敖昱才不会说,是他让人绕了个圈去?打的。他们下手?有分寸,皮肉伤罢了。且之后这些人家还能?在房子的角落里,再找到碎银子,这一回他们可就不会又贪又傻的,想?要两头赚了。
“看似势大,不过一盘散沙。”敖昱和?小?月亮下着棋,顺便教他观看现实的局势。
小?月亮点?点?头,问:“阿昱。如果你来捉我们,你要怎么办?”
“我来捉啊?那我得去?说动道门、佛门和?丐帮了,毕竟‘我’也太棘手?了些。”
小?月亮立刻便有些担心:“说动了道门、佛门和?丐帮,能?捉到我们吗?”
“三家、朝廷,再加本地江湖团结一致,能?。但是……”
“我要练功,你不要打扰我!”小?月亮眼睛瞪大,把?棋子一扔,跑去?打坐了。他每日练功已经很辛苦了,此刻不过是中午刚刚悠闲了一会儿罢了。
敖昱歪在大轿子里,无奈看着小?月亮叹气。
能?是能?,但以如今朝廷与江湖展现出来的局势,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以防万一,不能?只闹江湖,闹大了,佛道丐总是要出头的。得给?朝廷也找点?事,一则暂时绝了皇帝的心思,二则……破了朝廷与江湖脆弱的稳定,其实,朝廷要感谢他的——正因为?皇帝也明白,才会顺势而为?。
敖昱抛了抛棋子,棋子落进了篝火里:“要正经动手?了。”
宁家庄,庄子里的人手?全都撤回来了,虽没什么收获,但至少宁家庄没遭祸事,众人觉得,就这样?在家里待着,看着外?头闹腾,也挺好的。庄主劈山刀宁远道杀猪宰羊,给?自家人办了一场接风宴。
“庄主!庄主不好了!”一片欢喜中,突然有守卫一路跑了进来,“夭族来了!”
“来得好!”席上的众人立刻抽兵刃在手?,以待来敌。
——夭族打神拳庄,是乘虚而入。杀镇山镖局,是入夜后用了诡谲的法子。最后灭镇山镖局的,是让商户集结起?来的黑白势力。都不是真刀真枪的对垒,这说明夭族乃是避强击弱的懦夫。
如今他们宁家庄可不一样?,人手?充足,以逸待劳,又没人觉得不对劲。对方的毒物效力必定大打折扣(应该是),夭族根本是来送的。
“叮铃,叮铃叮铃!”当众人都屏气凝息,一片安静中,铃铛的声音便清脆响亮到诡异。
八人大轿平稳快速地自山下而来,一路到了宴饮的山庄广场前方。
“夭族圣子,乐希。”小月亮从轿子上下来,矜贵文雅地朝着众人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时,只瞧着劈山刀宁远道,说出来的话可半点都不文雅,“宁庄主,咱们练练?”
小月亮上前一步,人如飞燕掠空,刀光闪过,弦月弯弯。
宁远道大喊一声,抬脚将桌子踢向小?月亮,人呈前倾之势的小?月亮却陡然拔地而起?,脚尖踏在桌沿上。
“砰!”桌子砸地。
“嘭——”削平的脖颈上,血泉喷射。
“骨碌碌。”好大一颗头颅,在地上滚动。
“二庄主,宁远峰吗?”小?月亮的声音平稳到近似温柔,宁远道的尸身惊了平衡,向一侧倾倒下去?。
他旁边的弟弟宁远峰匆忙举刀,却听?见同样?的声音,又在问了:“宁家庄客卿,山鬼王魈?”
我被放过了吗?不对,我怎么……在飞?又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谁……死了?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仆人们齐齐高喝,比起?寻常江湖人,还多了令行禁止的行伍般威慑。
宁家庄全装上下三百多口,死五十二,伤十八。
幸存者中有不少青壮,在夭族退却后,这些青壮纷纷离去?,许多人就此退隐江湖,甚至有人反而自杀的,实在是跪地求饶,丢尽了脸面。
经此一役,小?月亮青蛇郎君的名号,直线超过了敖昱这个万虫老祖。
“我明明没带着翠翠。”小?月亮撸着翠翠,“为?什么要叫我青蛇郎君?”
现在天气热了,翠翠冰冰凉的,十分降温。
万虫老祖在一边悠悠闲闲地问:“那小?月亮想?要个什么名号?”
“弯月刀客!”
“……”敖昱抿了抿嘴唇。
“你笑了。”
“没。”
“你笑了!你看你又笑了!”
“哈哈哈哈哈!我认罪,我是笑了,哈哈哈哈哈!”
“明明很好听?,很适合我啊。”
“哈哈哈哈哈!小?月亮,青蛇郎君挺好听?的,真的。”
苹果醋:嗯,酸菜鱼口味的狗粮,也挺好吃的。真撑。
外?头的仆人们也这么认为?,听?着这俩打闹的声音,才恍然想?起?,这两人尚且不足双十。可想?想?他们俩的手?段……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另一头,孙有芳正在对县官埋怨呢。
“都忘了夭族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敢屠罗刹寨了吧?我听?说几?千具尸骨呢。不是说江湖事江湖了吗?怎么现在又找上朝廷了?”
“侯爷,话是这么说,但宁家庄的遗孤,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帮朝廷办事,这才惹了夭族上门,所以这是找朝廷要公道呢。”
“嗯,朝廷给?他们公道,抓了夭族就给?。就这么说吧。”
县官一走,孙有芳却立刻对着亲信笑了。
“要不了几?天,他们就没心思打官司了。咱们的布置,也该动手?了。”
官员早已与本地门派沆瀣一气,军队补给?能?找他们要,除此之外?的布置,孙有芳是半点?都不会露的。
也确实如孙有芳所言,本来日日跑府衙的宁家庄遗孤,突然没了踪影,又过了两天,几?个女子闹上了云来客栈——武林盟盟主之子谢毅住在这儿。她们皆是宁家庄的遗孤,这次来却并?非告夭族,而是来告阔刀门霸占田产的。
恰好,镇山镖局的遗孤也在这儿,也等着武林盟给?他们主持公道呢。
确实能?说是他们帮朝廷才惹来的夭族,但后来的那些霸占他们产业的“江湖朋友”,可不是因为?夭族来的。他们的田产、房舍、家财,也不是吃进夭族嘴里的。
话说,客栈里的谢毅早已写信请求父亲再派人手?来,最好是能?将他责任接过去?的,他的叔叔,师兄弟,或……弟弟。但父亲那边,却只派了几?个记名弟子过来,虽也是师弟,却是没法担责的。
谢毅见此,也明白了父亲的态度——武林盟与朝廷的关系更近,不能?若其他三尊一般,彻底不管事的,如今却是正好了。
于是,谢毅便也只能?一直以伤病为?由,躲在客栈里头不出头,勉强也算是得了太平。实在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虽长好了,也能?行走了,却长时间不得动弹,两腿细瘦得很,再不如之前有力,至今依旧有几?分行动不畅,遑论动武。
结果这些遗孀来找他求公道了,他倒是想?帮忙,可最得力的护卫,现在给?夭族抬轿子呢。身边多数帮手?都与他一样?,伤口好归好了,却依旧是不得劲。
打架是不成了,只能?用武林盟的名声,做一做说客。
“诸位都是老前辈,给?孤儿寡母留一条生路吧。”别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与此同时,他也劝这些幸存者,试着让孩子拜入其他门派。
“我不明白……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一群妇人抱着孩子,嘤嘤哭泣。
这阔刀门的门主也姓宁,和?宁家庄三十年?前还是一家,往日宁家庄对阔刀门也多有关照。阔刀门那边原本常说“宁家庄与阔刀门,看似两家实则一家。”
正因此,阔刀门来占田产也不是无来由的,都是一家子人吗。他们也确实请出来了宁家的老前辈,(活下来的“老”弱妇孺),阔刀门重归宁家本家,家产自然成了阔刀门的了。
她们不明白,谢毅却很明白。
正是一家子,才更要赶尽杀绝。否则等孩子长大了,再回去?夺产吗?现在自己干了什么,未来自然得全力防着。
可这话不能?明着说,尤其这群妇人的脑袋都不是很清楚——清楚就不会让人忽悠着先跑到朝廷去?告夭族,让人趁机夺了产业。更不会现在还辨不清局势,还惦记着让阔刀门念旧情呢。
镇山镖局那边情况也类似,谢毅劝他们回乡下守着田产,先把?孩子养大,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镇山镖局过去?的辉煌,甚至惦记着半点?都没要回来的借贷和?干股……最终只有四个女眷偷偷将七个孩子托付给?了谢毅。
形势比人强,她们虽明白,却也不敢冒出来,否则很可能?反而被指成是奸细或叛徒,先死的就是她们和?她们的子女。
又过了一阵儿,镇山镖局和?宁家的遗孤,就都没有了。
谢毅得了几?封信,都是那些女眷说情况已经得到了解决,谢过了谢毅,来送信的,也是她们的贴身仆役。同时送来的,还有谢过谢毅之前说和?的银两。
谢毅叹了一声,将五男两女七个孩子叫来,与他们说了这银子的事情:“我死了也会交给?妥帖的人保管。待你们年?满十八,每人可来武林盟要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足够一个人买上十几?亩地,做个富家翁自由生活了。
“少盟主,我们不要钱,我们想?报仇。”
谢毅抬眸问:“夭族?”
“……阔刀门!”“盐城商会!”
夭族虽也是江湖恩怨,但人家讲江湖规矩。真缺德的,是那些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的自家人。
明白母亲养出来的明白孩子,谢毅叹息,暗道一声可惜。
谢毅:“我会将你们送到外?郡学?艺,至于能?不能?报仇,看你们自己了。”
“谢过少盟主!”
将孩子们托人送走,谢毅转身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他虽知道父亲是不想?沾染这种缺德事,但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林通郡与傍山郡的江湖彻底不太平了,两郡的顶梁柱一折一歪,又有举足轻重的门派覆灭,五年?之内的乱子少不了。方才那些孩子但凡有一个长大的,十年?后就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夭族……不像是想?就此停下的模样?,若不及时压制,局势不可想?象。
谢毅一开始只是有个想?法,可越写越觉得自己所想?不错,刚刚悬笔想?词,突然有个下属推门进来了:“少盟主!不好了!神拳庄被灭门了!”
谢毅手?一抖,墨点?洒在了信纸上,这封信彻底毁了。
“夭族干的?!”
“应该不是,昨天夭族还被人看见路过傍山郡的辉县,且,这神拳庄全庄上下五百多口子,全给?杀绝了,鸡犬不留,是实打实的灭门。去?收尸的差役说,地都让血浸透了,一脚下去?,都是血泥。”
迟了——谢毅心中浮现出两个大字,人心乱了。
不!不对!还没迟,夭族还没出两郡。
谢毅匆忙写好了信,让亲信带回武林盟。
可他当日下午便听?闻,夭族出傍山郡,前往左道郡去?了。
“少盟主,咱们要追去?左道郡吗?”
谢毅握了握拳头:“不,留下!林通郡和?傍山郡的事情没完,夭族走了,才要出大事。此两郡怕是将成‘战乱之地’。”
“啊?可是,盟主给?您安排的事情,不是协助朝廷,抓捕夭族吗?”这位记名的师弟觉得谢毅这番话有些装腔作势,甚至认为?他是上次打断腿后,怕了夭族。
“抓得了吗?有了上次的事儿,还有谁听?我的?不如在此地……还能?救下些人命。”能?救下人命,还能?在混乱中重建威信。谢毅苦笑,他既膈应这些事,却又要借势而起?了。
目前看出情况的,不止谢毅。
有与谢毅一般,不想?江湖大乱的。但与之相反,正盼着夭族掀起?乱子的,也不少。这可是江湖,若无风云,如何化龙?这夭族的两人正是风神雨师。
神拳庄被灭,流言四起?,在林通郡有能?耐如此快速灭了神拳庄的势力,毕竟有限。
到后来这流言忽然就集中到了铁掌门上,林通郡的魁首是神拳庄,但铁掌门与之却只差了一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两个门派是老辈子的仇敌了。神拳庄死了三庄主、又死了二庄主,接着让夭族给?掏了老巢且三庄主又死了一次,这些消息传到铁掌门,铁掌门可是每次都全派上下吃捞面的。
前些日子,刘老庄主为?了借据,带着一群孩子给?人道歉,铁掌门的冯掌门便阴阳怪气:“披麻戴孝的孩子该确实是姓刘,但到底是不是他老大老二的亲儿女,这可就不好说了。这下可好了,在世的时候占不了好处,死了之后,自家的小?子姑娘没空给?坟头填土,还得跟着老刘头给?人磕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