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为了帮忙处理特异点分离的事,还有作为巴黎公社隐藏的威慑力,为维克多.雨果和政府拉扯时提供底气。
和平之星这个名头可太好用了,维克多.雨果明白,季言秋本人自然也明白。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越快越好。”波德莱尔忽然开口道,语气里却没有急切,“要在那边得到消息之前。”
季言秋愣了愣,在于维克多.雨果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从那晦暗的目光里读出了许多东西,心瞬间便沉了下来。
魏尔伦的背叛事件正好爆发在法国政府对以巴黎公社为首的异能者步步紧逼之时……这实在太不是时候了,简直就是给政客递把柄。
政客攻击异能者的理由无非就是两点:危险性和不可控性。身为人造超越者的魏尔伦在先前一直都被视为“绝对不可能背叛的物品”存在,如果这个“物品”都能背叛,那普通的、有私心的异能者为什么不会呢?
巴黎公社必须在这件事情上抢占先机。
短暂的沉默过后,简.奥斯汀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我是说,以这件事作为跳板,或许能找到法子挤进政府。大不了就辞职到我们钟塔侍从来,女王百分百欢迎你们。”
“那倒是不必了,你们大不列颠也没好到哪里去。”维克多.雨果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
顶多是明着刁难与暗中刁难的区别,时不时还得被牵扯进皇室与议会的争斗之中。两厢对比之下,不如在巴黎和政客在会议上对骂来得干脆。
被时钟塔压榨许久的简.奥斯汀被戳中痛点,真情实感地扭过头去友好提议:“你们不是要走吗?要不要我给狄更斯打个电话?”
让这群法国佬赶紧离开她的视线吧——他们一走,她的任务也能完成了!
维克多.雨果笑眯眯地朝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屏幕:“多谢你体贴的建议,不过,我已经给狄更斯先生打过电话了,他就在这附近。”
狄更斯还在和国……?
简.奥斯汀怀疑人生地点开了自己的邮箱,在确定狄更斯没给自己发过一封邮件后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另一头,刚从码头参观归来的英国绅士打了个喷嚏,若有所感地看向了不远处的租界区。
“奇怪了,怎么感觉有人在暗地里骂我?”
————————
三十分钟后,巴黎公社本部的地下停车场里,几道黑白色的身影逐渐被构建、填充、上色,最终变为真实的人类。
“啊,巴黎……仿佛上一次见到这座美丽的城市还是昨天。”
维克多.雨果将向前倾的惯性转化为跨出的一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开了个不折不扣的冷笑话。
“准确来说是今天早上。”波德莱尔一如既往地认真纠正了他的用词,但严肃的语气反而让这个冷笑话的幽默程度翻了个倍。
只可惜,季言秋暂时没有心情去加入这场冷笑话接龙,因为他还在努力平复自己胃部泛起的恶心。王尔德自觉不该插手这件事便没有跟来,因此狄更斯相当理直气壮地拍了拍他的背,代替了安抚者的角色。
“明明被我载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习惯?”失去被醋坛子怒视的风险,狄更斯开始毫无保留的幸灾乐祸。
季言秋忍下给他一拳的欲望,反手抓着他的手臂让自己站稳,有理有据地反驳:“再让我来十遍我也不会习惯的——我不相信一开始你不会晕。
狄更斯耸了耸肩:“让你失望了,我从来没晕过。”
季言秋狐疑地看着他:“你认真的?我记得你的平衡很差。”
平衡力差的人也更容易被外力影响而眩晕,这可是人体结构所带来的规律。
狄更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晕过——那我走了?”
维克多.雨果赶鸟般朝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报酬明天打你账上。”
那双灰色的眼瞳扫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个法国青年,随即向东方人俏皮地眨了眨。英伦绅士脱下帽子,行了个相当标准的绅士礼,后退一步,整个人都虚幻起来。
等到那一片空间的异常线条彻底消失后,维克多.雨果才带着他们踏出了这块隐蔽的角落,绕过两个供来客使用的电梯后走进了一条很是不起眼的消防通道。
“大厅里的人太多了,我们要换一条路上去。”在通道中行走时,维克多.雨果抽空为他解释道,“来宾通道不能直通到北塔楼。”
他说得简略,但在了解前情的情况下也很容易能听出弦外之音:巴黎公社已经混进了不少政府的眼线。
季言秋在惊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说道:“你们巴黎公社现在还真是……腹背受敌啊。”
维克多.雨果轻咳了一声,难得用对了一个成语:“所以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这条快速通道很显然没多少人知晓,当他们从杂物间里头出来的时候,正在为几份文件头疼而忧郁仰望天空的大仲马顿时变成了石雕像。
“你们怎么从杂物间里……等等,兰波,魏尔伦,和季言秋?”大仲马瞪口呆地看着那三道人影,怀疑自己在做梦。
季言秋也就算了,那对搭挡不是死都不肯回巴黎吗?
波德莱尔快步向前抓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就往走廊尽头走。大仲马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了上去,有些不安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哪边的事?纪德那边还是公会那边?”
“都不是。”波德莱尔惜字如金,“你待会就知道了。”
大仲马更不安了——他这段时间被各类麻烦事搅得昏头转向,今天又收到了新的法案预稿,还在头疼要怎么让这份草案报废,实在是经受不起新的刺激。
于是,在所有人都进入波德莱尔的房间后,大仲马看了一眼维克多.雨果怀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气氛微妙的兰波与魏尔伦,努力忽视掉魏尔伦脖颈上那一行显眼的银色言灵,怀着最后一点期望说道:“他们从和国捡了个孩子回来,现在要上户口?”
东方人温和地笑了,只不过那笑容中隐约带了几分怜悯。他抬起手指,指向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魏尔伦。
“他,任务途中忽然叛变,试图携任务目标逃离,并袭击了搭档。”
随后,那根手指指向的目标改为了恶狠狠盯着墙面的兰波。
“他,意识到自己的搭挡背叛了自己后直接在任务地点和对方大打出手,差点惊动和国军方。”
最后,在大仲马呆滞的注视下,季言秋指向了紧闭双眼的红发男孩。
“至于这孩子……是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
大仲马:“……”
太阳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大仲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住了作为巴黎公社高层的冷静。
“消息封锁住了吗?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我,王尔德,简,狄更斯,科洛迪……基本上都是熟人。至于法国大使馆那边又或者欧洲情报局有没有派出眼线我就不清楚了。”季言秋替维克多.雨果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仲马脸色稍缓,但依旧严峻:“还能再拖一会——和国那边呢?”
“我已经让人去善后了,对方会帮忙封锁消息,但……应该瞒不了多久。”
“能拖一会是一会,最起码让我把这该死的草案驳回再说。”大仲马烦燥地扯了扯自己额角的碎发,将手里的文件拍到了桌面上。
波德莱尔将文件拿起,近乎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毕,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那双鬼魂般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转向了一直闭口不言的金发人造神明,声音轻而平静,宣告道:
“保罗.魏尔伦,如果这份草案通过——”
“你将被【无害化处理】。”
第178章 唤醒程序
这句话就像是从高处向手静的水面投下一枚炸弹, 被宣死刑的魏尔伦本人还没反应,方才还在装哑巴的兰波却立即站了起来,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就算是叛国罪,以保罗身上的功勋与资历, 最高也只会是被送到默尔索!”
更何况, 法国怎么会舍得放弃一个超越者的力量?!
对比起激动的小辈,维克多.雨果要冷静得多。他从波德莱尔的手中接过那份草案, 浏览完后挑了挑眉, 语气轻快。
“真是抱歉,按照这份法案, 该进默尔索的人是你纪德叔叔, 不是你的搭档。”
兰波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先及驳自己不可能喊纪德叔叔还是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处罚发表质疑, 最终,他选择了第三个问题:“那我呢?我会被判什么处罚?”
维克多.雨果往前翻了翻:“由于你在任务途中险些造成重大过错, 根据预测过后可能产生的损害, 你会被终身剥除政治权利。不过出于对异能者们战时贡献的回报,监禁就免了——顺带一提, 我们公社里的成员大部分都会被判这个处罚。”
兰波发出了一声笑:“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吧?之前只是暗地里禁止异能者涉政,现在直接搬到明面上来了。”
而且, 这个法案绝对是预防维克多.雨果成为第二个安妮.勃朗特才特地制定出来的。要知道在停战后, 维克多.雨果可是抓住机会成为了议会的一员, 想必是让本质上与英国政客为一丘之貉的法国政客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源头开始掐灭可能的风险。
“这法案不能通过,”大仲马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能。”
“当然, 要是通过了,以后只会更糟。”维克多.雨果叹息般说道,眼中晦暗一片。
“可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这项法案只面向异能者,舆论、公会施压、游行示威这些通通用不了!”大仲马疲惫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分明轻飘飘的,却可以将异能者的处境变得更加恶劣。
“我可以去把提出法案的人杀掉。”魏尔伦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去。似乎是误会了这些目光中所蕴含的意味,魏尔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首相和国防大臣我也能杀的。”
“谢谢你,保罗,但政治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完美通关的。”童心未泯的维克多.雨果先生用了个在这个时代还很新潮的词汇,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要是杀几个政客就能解决一切,隔壁钟塔侍从早就把议会当作韭菜割了。”
真正带来那些悲剧与不公的从来不只是政客,而是庞大的、腐朽的、不可撼动的规则。哪怕把政客彻底清空,在短暂的流动期过后,新的一批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再度盘踞在反抗者的头顶。
人造神明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货真价实的茫然——研究员在为他植入身为人类的知识里从来没有涉及过这个方面,接到过成千上万次刺杀任务的他很难想到有关于“大清洗”或“死亡”之外的答案。
维克多.雨果看到了他的茫然,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看来兰波忘记给你上政治博弈课了,不过他本人学的也很糟糕。”
兰波赤红着耳根把脸转过来,对着维克多.雨果怒目而视:“巴尔扎克先生说过我学的很快,说明我有天赋!”
“那是因为他夸无可夸。”维克多.雨果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同僚好心说出的善意的谎言,“我看过你的试卷,有关于政府结构那部分答得非常有趣,有种超现实主义的感觉。”
转换成直接点的语言——答案很荒谬,荒谬到了一种极致,甚至让人感到了几分幽默。
兰波:“……我就只有那一章学得不好!等等,为什么突然扯到这里来了?到底是谁会为自己的搭档上政治博弈课?”
“魏尔伦不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会给他上这个课不也正常。毕竟当初你连生活常识都要给他一一讲解呀。”
维克多.雨果笑眯眯地说道,没等兰波做出什么强而有力的反驳就直接转向了大仲马的方向,用正事把兰波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个月的会议定在了几号?”
“按规律来的话在下周,但按照那帮老狐狸的性格,大概率是五天后。如果让他们得到了魏尔伦反叛的消息,那就会提前到后天。”大仲马已经相当熟悉法国政府的本性,相当流利地进行了分析。
维克多.雨果故作惊讶地说道:“哦?居然只是提前到后天吗?这可比之前要仁慈多了呀——我以为他们会临时通知要开庭审判,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大仲马头更疼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天哪……别在我面前说这些了……”
光是让他想象到那个画面就有够让他心惊胆颤的了,而且他还真有预感那帮政客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维克多.雨果笑出声来,就像是与往常一样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但一直没有插话的季言秋却看到了那双眼睛里始终没有散去的阴霾。
波德莱尔在大笑的法国人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不算重,但也发出了清晰无比的响声。维克多.雨果瞬间把笑容收了回来,变得一脸严肃,假咳了两声。
“咳……接下来能拖就拖,把那些消息都放出去吧,那些法案能拖延一点时间。”
战后有关于经济恢复的政策还没有完全落实到位,虽然从历史宏观角度来看,没有一个国家是可以一口气便编写出完美的法案,但放到疲于奔命的普通人眼里,这些法案的出台直接关乎到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一场大型会议总要分个轻重,既然法国政府决定这份关于异能者管控的法案不会面向普通人告知,那么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把通过异能者法案的工作排在经济法案修改前。
大仲马对这个决策没有意见,但还是有些忧心忡忡,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巴黎公社为异能者军队攒下的后手之一,现在在这里就用掉……很容易陷入困境之中。
维克多.雨果也发出叹息,向后靠去,把自己陷进沙发靠壁里,没有再开口。
叹息声中,一道视线不轻不重地向他投来,转瞬即逝。在那道视线移开后,东方人眼睫垂下,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与表现出来的无奈不同,维克多.雨果早就有了应对方案。
不只是这个法案,还有……整个巴黎公社所面临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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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就是当初从牧神的实验室里拆下来的仪器。很久没有人使用过,所以可能需要调试一下……阿蒂尔,你来吧。”
波德莱尔从那台由精密电子元件所组成的机械前退开,平静地叫出了学生的名字。
兰波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像是没有想到波德莱尔会继续用这种和往常别无二致的语气呼唤他——明明在正午时他们刚刚爆发过一场争吵。
这微妙的细节让他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泛起了许多复杂的、纠缠在一起的情绪,但反应在他人眼里,他只是愣了愣就沉默着走上前来,全程没有看波德莱尔一眼。
波德莱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同样沉默着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打开阀门,让营养舱中蓄满作为媒介的营养液。
另一头,兰波熟练地通过指纹、虹膜与血液的三重验证,营养舱缓缓沉入地面,只留下一小截露出。顶端的舱门缓缓开启,若是不仔细看,或许会以为那是只设计奇特的鱼缸。
“旁边的呼吸面罩扣到那孩子的口鼻处,不用担心松紧,它会自动调整。然后是那几枚贴片,贴到额头上就好。”兰波一边预启动程序,一边抽空转过头来指挥东方人行动。
季言秋依言将准备工作处理完毕,深吸了一口气后动作轻柔地把男孩放入了营养舱中。检测到目标已经进入舱中,舱门自动关闭,营养舱也随之重新从地面中旋转升起。
淡蓝色的液体中,男孩的红□□浮而起,瘦弱的身躯在营养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渺小。季言秋后退几步,望着那道小小的人影,抿了抿唇,决定暂时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目光在整座实验室环顾一周后落到了坐在角落中的金发青年身上。
那双蓝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营养舱中的男孩,哪怕东方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都没有动弹一下。
季言秋耐心等了一会也没到他开口,便主动说道:“魏尔伦,你现在感觉如何?”
魏尔伦这才将目光分给了他一点,语气里带着些许困惑,像是不明白季言秋怎么会和自己搭话,而且还是这么无聊的一个问题。但看在对方有能力将自己制服的份上,他还是认真回答:“我当然会感到高兴。”
“是吗?我以为你会苦恼该怎么修复与兰波的关系。”季言秋示意他看向立于屏幕前的黑发法国人,“毕竟兰波就很为如何与波德莱尔先生和好而困扰。”
魏尔伦沉默了几秒,随即开口说道:“阿蒂尔不会原谅我的。”
季言秋微微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接上话来:“可你都没有尝试过去道歉。”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魏尔伦平淡地说,“阿蒂尔讨厌背叛。”
人们总认为人造神明很难体会到人类的情感,但被精心制造而出的魏尔伦怎么可能没有这一模块?相反的,他很轻易就可以在心中构造出一个人的形象。
阿蒂尔.兰波——他的亲友,最厌恶之事就是背叛。包括那些与波德莱尔的争吵,原因大多都是波德莱尔“背叛”了他,比如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要将他送离法国。
自己的背叛要更恶劣,也只会招来更多的厌恶,甚至是憎恶。不知道为什么,魏尔伦想象不出来兰波恨他的样子,哪怕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季言秋侧了侧脑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我不认为兰波会恨你,至少不会一直恨你。”
说完之后,他看着法国人的表情,挑了挑眉。
“怎么,你不相信吗?”
魏尔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低声说道:“阿蒂尔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波德莱尔。”
他语焉不详,但季言秋和一帮欧洲人打过这么久的交道,很轻松就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无疑就是还在认定了兰波既然连波德莱尔都不会原谅,自然也不会原谅他。
“唉……你们法国人可真是的。”这个晚上见证了太多法国人扭曲而闭口不言的情感,一向喜欢直白表达的季言秋发出了一声感慨,很是好心地给出了建议。
“没有人能在尝试之前就笃定结果——在结束之后和他好好聊聊吧,这对你俩都好。”
魏尔伦抬头,看向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也同样看见了飞速刷新代码的屏幕。无形的禁锢被一点点打开,黑发青年的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敲击,像是在演奏着一首高难度的乐曲。
伴随着最后一串代码被正确输入,整个屏幕先是一暗,紧接着化为了一片澄蓝。实验室中的所有人都朝着中央的营养舱看去,悬浮在其中的男孩眉头微微皱起,缓缓睁开了眼睛。
——唤醒程序,已经开始启动了。
第179章 中原中也
在看到那抹与魏尔伦相似的蓝色成功出现之时, 兰波的眼中先是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就是无比的庆幸。
太好了……成功了!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整座实验室的地面却开始颤动起来,连接着仪器的电线在地板上来回晃动, 几乎要突破卡槽的束缚。
季言秋表情一凛, 降低自己的重心让自己得以保持平衡,呈戒备状环顾四周: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 连椅子都颤抖着偏移, 但这种震感绝对不会是地震——他能感到晃动并非是从地底传来,而更像是整个实验室正在由于某些原因而晃动起来。
震动越来越剧烈, 铁制的尺子被电落在地上, 却于下一秒又缓缓升起来。不正是这把尺子,还有更多的独立物体升起, 停滞在半空中。
季言秋盯着那些物品边缓泛着的红黑色光芒,几乎用不着排查, 就将目光定位到了营养舱中的红发男孩身上。男孩的眉头依旧皱着, 一那双蓝色的眼瞳没有焦距,显然是还在处于半苏醒状态。
这个发现让季言秋的心跳猛跳了一下, 立即给波德莱尔使了个眼色——在拥有着强大力量的情况下,处于这种潜意识状态才是最危险的!
兰波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着牙倒回去又飞快检查了一遍自己输入的代码:“我没有输错!”
“知道你没出错!要是出错了也不止是这样了!”季言秋抓住一把椅子将漂浮在半空中的物体扫开, 颇为艰难地往营养舱走去。
波德莱尔离得要更近一些, 但被缠在一起的电线暂且绊住了手脚。为了避免整座实验室的电路都一起修工, 他停下来将电线重新控制住,抽空朝兰波减道:“兰波!将舱门打开!”
兰波连头都来不及点了,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用最大的速度调动程序。被重力控制着飘起的物品已经开始像无数只无头苍蝇那样乱飞, 狠狠砸到墙上支离破碎。
“完了,那个服务器好像是内部论坛的!”兰波用异能将这片空间裹起,与另一道力量争夺着物品的控制权。在看到角落的服务器被铁柜砸出坑洞时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艰难到达营养舱前的东方人伸出手去抓住了舱门边缘,听到这话时由衷地吐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你的论坛——为什么你们巴黎公社内部论坛服务器会在被封锁的地下实验室里?”
“因为这是子论坛,专门用来聊八……季言秋,舱门已经打开了,你先把那孩子捞出来!”兰波硬生生将脱口到一半的词咽了回去,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只不过情况紧急,倒是没有人来拆穿他。
季言秋也懒得追究那个说到一半的词到底是什么了,在营养舱降到一半时就直接伸手,将红发男孩捞了出来。袖子被营养液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未端还在往下滴着水。红发男孩的身上也全是残留的液体,没过多久就把东方人的怀抱也跟着一起打湿。
季言秋忽视掉湿衣物带来的不适,嘴唇张合,银色的言灵在眨眼之间便构建完毕,飞向了异能发动的目标,却在碰触到男孩皮肤的那一刻剧烈摇晃起来,原封不动地飞回了他的手中!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错愕,再次构建了一道言灵,依旧被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就连失败都不是,而是“无法生效”,就连审判庭都不能召开!
这还是季言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审判庭连死亡都可以修改,为什么只是将特异点与人类孩子分离就会被拒绝开庭?难不这是世界规则中绝对不能修改的部分不成?!
脑中于这一瞬间闪过千万种猜测,但再次暴动的重力却不容他多想。或许是言灵的气息刺激到了特异点,方才还算是平缓的重力忽得变得暴虐,而他怀中的男孩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身上泛起危险的红黑色光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以自我为中心形成了高压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