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符箓塞了满怀的苏遥脸色有些莫名:“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他泄愤吗?”
“不怕,你还有求于我们呢。”卞春舟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又觉得小姑娘实在太瘦弱,就挥了挥手,“走了,好好养病,宅子地窖里有不少食物,应该够你们吃半个月了。”
苏遥:……这人会不会有点过于好心了?!
将人妥善安排妥当,又将灵植交易中心扫除痕迹后,四人握着寻亲符,开始了来名宣城后的第二次替人寻亲。
在看到寻亲符亮起的瞬间,郑仅忍不住有些失落:“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他居然真的还没死。”筑基寿两百还是太多了。
“啊?我们要寻的人是谁啊?”卞春舟有些好奇地开口。
闻叙将春舟的头扭回去:“一个百草阁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啊,那会不会也被埋在阵中?”
郑仅闻言,努力挣扎了一下:“那我是救好呢,还是原地替人垒个坟头好呢?”
啊?合着还是仇人?卞春舟看了一眼闻叙叙,立刻就制止了自己的好奇心:“走走走,就在那个方向!”
陈最沉默地提刀走在最前面,四人都是元婴,行动速度自然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寻亲符指引之地,出乎意料的,竟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头。
郑仅倒是认得这里:“你们可别误会,此地从前可不是如此模样的。”也就是土壤生机断绝,灵植都不行了,更何况是普通的山体植被了。
“那我们,上山?”
郑仅看向三人:“……不考虑留两个人在山下接应?”
“不用,越是这种时候,分开越容易出事,相信我,这是我们能活到现在的保命守则之一。”卞春舟拍着胸脯保证道,毕竟如果进山的两人失踪了,剩下的人难道还会知难而退不成?
郑仅半信半疑:“真的?”
闻叙当然不会戳穿,老神在在地附和:“当然,师兄你该多信任我们一些。”
“……你一个想要单独入城涉险的人不配发言。”
站在最前面的陈最立刻点头认同:“你说得没错,不过快进去吧,我觉得这座山不简单。”
陈最的直觉是三人之中最准的,加上他又有土灵根,另外三人立刻警醒了不少,等将四周排查完毕后,便谨慎地入山。
这座山没了植被,看着光秃秃的,更显得矮了些,山上有什么其实也无处藏身,毕竟山上全是烂木枯草,原本的灵兽动物也跑得没影了,四人爬到山顶,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一切异常情况都未发生,寻亲符的动静却越来越大,足见他们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那就再往前面的山间峡谷地带走一走。”
与此同时,闻叙也将识别迷阵的阵盘拿了出来,一路小心探索着下去,阵盘都没有动静。等他们到了山间地带,闻叙的阵盘未动,配在颈间的玉瓶小秘境里却传来了昭霞塔的声音。
怎么回事?
难道是君师叔也在附近,所以才让昭霞陛下提醒他?
闻叙立刻将意识投入小玉瓶秘境,昭霞塔带着焦躁的声音迅速传入他的识海:“别再往前走了,快回去!”
“为何?”
“咦?你居然元婴了,好快呀,要不要改修佛?”
这么紧张的时刻,也亏得昭霞陛下你还记得这点微末小事,闻叙当即拒绝:“不改,我们可以不进,但你得告诉我君师叔遇到了什么困境。”
昭霞塔就忍不住叹气:“那百草阁欺人太甚,真不是东西啊,君姐姐是风灵根,你也是风灵根,风灵根讨不到好处的,他们专门设了阵用来对付君姐姐,简直卑鄙无耻。”
“怎么是你们几个进来了,送死吗?那条龙呢,他居然好意思待在外面?”昭霞塔老大不乐意了,“你们快走吧,少添乱,君姐姐肯定能够大杀四方的。”
闻叙沉默片刻,对昭霞塔开口:“如果是对付魔的话,我有办法,请前辈转告君师叔,我不是任性妄为进来的。”
第375章 前科
“你?你一个小小元婴, 别以为进阶快就能拯救天下了!”昭霞陛下可不是那么好蒙蔽的,它只听君姐姐的话,“不过暂且听听也无妨, 我也有些担心君姐姐现在的状态。”
这摆明了是一场针对君照影的龙门阵,倘若是那条讨厌龙进来,或许此刻名宣城的阵已经破了,昭霞塔心中略显烦躁地想着。
“愿闻其详。”
昭霞塔的叙述自然是以它的视角展开的, 从进入名宣城开始,对于君照影的针对就已经展开了, 当她想要出手自内部击溃阵法的时候,那名一直带着黑色面具的邪修就出来挡在了君照影的面前。
“这邪修十分可恶,竟用数千人命捆绑在阵法之上,阵法一旦被蛮力击溃,那数千人便会立刻殒命当场,那些人……确实是无辜之人。”
是救数千人还是救数千万人的抉择吗?
“但凡你那师尊进来, 事情都有回转的余地,君姐姐可以用驭风诀强势救下那数千人, 而承微可以同时出手击溃阵法, 如此就能两全了。”
昭霞塔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不过很快它就知道,承微不是不想进来帮忙, 而是雾山没能力再送一个合体修士进来了。
“哦, 那就是雾山也很没用。”昭霞塔立刻下了判断。
“其实,或许不只是数千人,你可知道……”闻叙将他们破开迷阵、挖出毁灭生机阵眼之下四十九人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昭霞陛下听完果然开始破口大骂邪修无耻狗贼。
“这么一说,岂不是耽误的每时每刻, 都有人在死?”君姐姐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啊,那名邪修立刻就荣登昭霞塔心中最讨厌的人榜首。
“所以,观星澜也进去了?”
“嗯,就是因为她来了,君姐姐才让我来劝你们回去,元婴进去没用,里面是城中大阵的阵眼,一旦进去,就是完全踏入了那个邪修的掌控之地。”
如果不是有玉瓶小秘境这个联系在,昭霞塔其实也没办法出来通风报信,君姐姐虽然修为顶尖,但被针对得太厉害,此刻保全所有人的性命已经是勉强维持了。
“我可以。”闻叙再次强调。
“怎么你还自己搞上特殊?”
“我有师尊送我的护身玉简,可以抵他全力一击。”
昭霞塔立刻声音高了八度:“你小子可以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点说,难怪那条龙会送你进来了!你等着,我去通知君姐姐,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还没等闻叙再说两句,昭霞陛下就没声了,他只能先将他神识从玉瓶小秘境里抽出来。
“闻叙叙,你怎么不动了?”
闻叙将昭霞塔的话转述出来,意思就是先原地等待,不贸然挺近危险区。
郑仅:“……不是你们等等,我知道你们去过昭霞塔秘境,还拿到了不错的奖励,但你们不会把昭霞塔秘境收为己用了吧?”这么闷声发大财的吗?
“没有,师兄当我们土匪吗?”闻叙一脸正直,“只是交个朋友而已。”
郑仅:……你猜我信不信?
而等闻叙说完君神尊面临的困境,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卞春舟心想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电车难题嘛,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群人,对于做选择的人来讲,无疑是一场心灵审判。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人的命运,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直接停止电车,可放在当下的场景,要在护全所有人的前提下击杀邪修,就算是合体神尊也很勉强了。
而且到如今为止,还只出现了一名邪修,魔呢,魔究竟隐没在何处?
“感觉比我们在丹香城遇上的危机更加复杂,难怪连神尊都没办法迅速解决了。”卞春舟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元婴还是太弱了。
可是他们才刚刚进阶元婴诶,再飞涨也飞不到化神的。
郑仅也没料到,自己只是想下山蹭个经验,看看能不能突破到元婴中期,却没想到……走捷径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现在可算是相信这三位师弟的话了,这元婴修为确实是实打实拿命换来的。
“不止于此,我猜测那名邪修应当与百草阁有关,至少此人对于灵植的态度,远比对人来得好。”就像苏遥一样,她虽然以血饲树,但对灵树本身并没有任何厌感,反而是迫害她的百草阁,不仅恨之入骨,更是恨屋及乌讨厌整个修士群体,“我猜,药鼎之所以为药鼎,不可能是随便一个人就行,势必是有符合成为药鼎的条件,而这个条件……应当是苏遥隐瞒我们的信息之一。”
而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百草阁的恶行昭告天下,势必会引来天下之唾骂,可之后呢?心有恶狼者天下不计其数,如果有人知道了以血浇灌灵植、可促灵植增长增产的办法,未尝没有人会效仿百草阁。
还有就是,百草阁这么阴毒害人的法子,到底由何而来?
“你的意思是,那名邪修可能是药鼎?”
闻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也有可能是灵植化妖。”比如,那株不逢春。
不逢春千年开花,千年结果,这样的生长年岁哪怕是对于修士而言,都有些太过于悠长了,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活上两千年呢?凡人不可能,连元婴都只有千年寿数,须得进入化神境界,才有可能见到不逢春开花结果,这还是在不陨落的情况下。
郑师兄说过,百草阁的阁主原本是元婴巅峰,甚至在这个境界停留了许久也没有进阶,且不逢春即将在十年内结果,不逢春的玉榕果有增进修士灵力之功效,服用多少都没有副作用,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阁主为了进阶化神,利用所谓的血灌之法提前催发了不逢春的结果呢?
如此,苏遥一个被监管的药鼎,才会知道百草阁阁主已经进阶化神这件事,不是她神通广大,而是她……的血可能浇灌过不逢春,所以她知道不逢春提前成熟的事。
而且普通的凡女为什么会炮制灵植?苏遥的解释很硬气,但同时也非常潦草,一个较为合理的猜想,或许是灵植方教给她的。
试问一下,一直茹素的娇贵灵植们被迫茹毛饮血,这不跟强迫和尚破戒吃肉一个道理,别以为灵植不能开口,就不会反抗了。在百草阁以血灌之法谋利这件事中,受害者并不仅仅只有药鼎一方,还有众多无声的稀有高阶灵植。
至于苏遥为什么要对他们隐瞒,这并不难想,如果是他,在厌恶修士的前提下,也不会随便对人提及这些。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可真是……捅了大篓子了。”植物化妖本就罕见,如果被妖修知道有一株灵植被逼得入了邪道,怕是要跑来找修仙界麻烦的。
郑仅再看看另外两头呆瓜,心想难怪都不动脑子了,有闻师弟这么好用又周全的脑子运转着,其实动不动意义也不是很大。他心中确实对百草阁有几分猜测,但绝没有如此敢想敢猜还符合逻辑的。
“师弟,你每次都想这么多,以后会没头发的。”宗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写照。
闻叙觑了人一眼,不作理睬:“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们位卑力弱,既然想要帮上忙,至少可以先就猜想准备好应对之策,不至于事到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
显然,卞春舟和陈最对闻叙的话没有任何惊讶,可见从前应对危机之时,三人一直都是如此。郑仅心想,其实他也算是蹭到了一些历练心得的。
四人(三人)头脑风暴了一番,昭霞塔这才姗姗来迟。
“君姐姐说可以一试,但你们没必要进去涉险,以我为纽带,君姐姐出手救下被阵法束缚的数千人,而你立刻使用玉简,如此正好也打那个邪修一个措手不及。”
君照影很佩服承微这个时候敢送闻叙进来,但与此同时,她也得替人护好弟子,大阵之中情况太复杂,没有玉简护身,她不一定能够护住小阿叙。
就像阿澜,丁解忧竟同意让她进来冒险,等她出去,定要把这家伙暴打一顿,简直是意气用事。
“不妥。”闻叙甚至没有思考,就立刻摇头。
“为何不妥?”
“魔,阵法是魔布下的,你和君师叔在里面,至今可见过魔的踪迹?可有魔种的存在?”
昭霞塔摇头:“没有,我很确定没有。”
“那就是了,丹香城都有一只高阶的魔,甚至还藏有魔种,名宣城如此大费周折,不可能只有一个邪修作祟,你与其相信邪魔会说真话,不如周全行事。” 不是闻叙非要进去,而是他身上的金光,就是对付魔种最好的武器,里面的人太多了,一旦魔种寄生,哪怕君师叔在场,也断然护不住那么多人,“我师尊送我进来,并不仅仅只有一枚玉简。”
很好,昭霞塔又被说服了。
而等昭霞塔去传达信息的时候,闻叙也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当然这一次他学乖了,没给人捂他嘴的机会。
“你不会又要一个人进去冒险?不行,要进去就一起进去。”
闻叙抬头对上三双眼睛:“是兵分两路,我用玉简的时候,得有个人替我护法,要不你们三打一架,谁赢了就跟我一起进去?”
第376章 相认
毕竟名宣城都已经进来了, 现在再纠结危不危险实在没什么必要。闻叙之所以想要兵分两路,只是觉得如果有人在外面接应,会更加周全一些。
“等下如果大阵破了, 说明计划顺利进行,如果没有任何动静,那就只能证明里面的情况比预料中更加复杂。”闻叙将迷阵的阵盘交给春舟,“到时候, 可以试试笨办法。”
卞春舟:……好一个笨办法。
“所以,你就默认不是我陪你进去?”卞春舟也知道论说战力, 作为符修的他是最低的,倒也没有非争这个名额不可,“你要当心,不要逞强。”
闻叙当然矢口否认:“没有,只是我觉得苏遥身上还有秘密,你与她到底有些关系, 或许你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一些被你我都忽略的线索。”
……行叭,他就当被敷衍住了, 果然, 入城前捂嘴闻叙叙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否则这会儿他肯定还在城外提心吊胆呢。
“这不可能,你耍诈!”另一头, 陈最超级不服气地开口, 论说光明正大地比试,他不一定会输给郑师兄。
“你就说嘛,是谁赢了?”反正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事到临头, 他人都站在这儿了,再不进去见垃圾亲爹最后一眼,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最恨恨甩了一下刀:“下次,再比过。”
如此,闻叙和郑仅不再有任何耽搁,直接往前进了大阵阵眼之中,原本枯寂的山在瞬间扭曲成一片黑暗,又在黑暗之中滋生出令人厌恶的气息。
“小心一些。”
闻叙点了点头,此间不好用风剑,他便先将折风取了出来,虽然还未完全修好,但至少剑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只是此间邪气缭绕、于修士确实有寸步难行之感,或许是因为刻意针对风灵根,闻叙从未见过如此纷杂扭曲的风。
这里的风,失去了一切风该有的特质,就像是被人掠夺意志、强行驯服过的妖兽一样,变得狂暴而无法控制,但凡闻叙有一丝一毫使用风剑的念头,这些暴戾的风就会反噬其身,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君师叔不让他进来了。
元婴无用,风灵根更是被压制得彻底,他现在所能动用的力量,只有他手中的剑。如果他不是一个剑修,现在约莫就是个废人了。
相较于闻叙,郑仅反而好受许多,金锐之力本就是天下最为刚猛的进攻型力量,他虽然主修炼器,但于兵刃之道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领悟,否则方才他哪怕就是耍诈,也不可轻易唬住那用刀的愣子。
“你走我后面,我来开路。”虽说是来蹭经验的,但事到临头,做师兄的怎么能够躲在师弟背后,这像什么样子。
闻叙并未逞强,没有了风的感知力,他就像是被断掉了无形的翅膀一样,但同时他也意识到,风并非是全知全能的,除了风,他也还有修士都拥有的六感,没必要过于依赖风带给他的便利。
“你们身上,有药鼎的气息,难道是百草阁的漏网之鱼?”
这声音竟很轻柔低沉,完全没有任何阴诡之感,可偏偏却令人脊梁发寒,两人同时后退,却见面前一团黑烟涌了过来。
“不是木灵根,那就不是百草阁的人,趁我今日心情不错,快出去吧。”
……居然要放过他们?
闻叙在丹香城有过这种经验,刚要虚与委蛇一番,便听到郑师兄抢先开口:“前辈好心,我却是来复仇的,人未见到,我是不会出去的。”
“哦,你向谁复仇?”
“百草阁外门弟子朱敞,乃我生身父亲,却欺我幼年无力,将我卖与他人作修炼资源,如今我好不容易修行有成回来,却见百草阁一片焦土,前辈可知道朱敞何在?”
黑烟卷了卷,似乎是在判断这些话的真实性,但郑仅这话说得毫无水分,哪怕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读心术,也不可能说他撒谎。
“原来如此,既是父子反目,确实该在死前有个了断。”
黑烟雾散,两人的视野得以恢复,闻叙并不诧异于郑师兄的自白,毕竟谁没有一段稍微扭曲黑暗的过去,而过去早就过去了,否则师兄不可能顺利进阶元婴。
“你看,那是什么!”
闻叙顺着师兄的指向看去,却见高高的祭台之上,捆满了面目扭曲的人,他们多数都穿着百草阁的服饰,而在祭台之下的供奉台上,也累满了层层叠叠的人,他们多数面色麻木、有些已经生了死相,共同的特征,便是他们的手腕都是割破的,殷红的鲜血顺着祭台流到了祭台之下,这是一场——
闻叙从未见过的生祭。
而在供奉台的前面,他看到了君师叔,倒不是认得,而是这么强悍的驭风之力,这世间只有一人,闻叙绝无可能认错。
“这里,简直……要变成修罗地狱了。”
饶是郑仅这般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恐怖直白的扭曲,他甚至一时之间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是觉得……可悲。
太悲伤了,四处都是黏腻的血腥味,却说不上阴暗恶心,他抬头望向高高的祭台之上,最顶上插着的那个人,应当就是百草阁的阁主富京木。
郑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向面无波澜的闻叙,一时之间他竟觉得师弟是猜到了里面不好看,所以才会阻止卞师弟和陈师弟进来,毕竟……卞师弟实在赤子之心,约莫是看不得如此人间惨境的。
“他们,都是自愿献祭的。”
邪修低低的声音再度传来,郑仅扭头,就看到黑烟卷着一团人形过来,随后这人形被粗暴地丢在地上:“只这一个叫朱敞的,你验一下吧?”
……这邪修未免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可被卖也有大几十年了,说实话朱敞长什么样子,郑仅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太起来了。唔,这就比较尴尬了。
“你等等,我辨认一下。”
郑仅有些嫌弃地将人翻过来,用灵力撩开有些碍事的苍白头发,很快就露出了一张苍白无力的老脸,确实是老了,但依稀还有几分曾经年轻时丑恶的嘴脸模样。
“确实是朱敞,他居然老成这样了。”
修士寿数将近之时,容貌确实会衰老,但郑仅没想到,居然已经衰老成这样了,别不是连牙齿都掉光了吧?
大概是离开了祭台,到底是修士,朱敞被人翻弄间终于模模糊糊地醒来,因为即将寿命将近,他的眼睛开始模糊,睁开眼睛都看不太清面前之人长什么样。
但修士向来敏锐,特别是在因果亲缘方面,哪怕朱敞是个烂人,他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势必与他有过瓜葛:“你……是谁?我……获救了吗?”
黑烟飘了飘,似乎是在等待一场子弑父的好戏。
“我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了吗?”郑仅尽力拖延,好给闻师弟与君神尊联手破局的准备时间,“也对,你朱敞子女众多,卖掉的儿女不知凡几,如今家中只余一九岁小儿,可惜我看他灵窍不通,怕是连灵根都没有!”
朱敞最恨什么?他最恨自己生作五灵根,最恨自己分明有闻达天下之能,却无匹配的天赋,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子嗣身上,可他都如此妥协,天命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他生了那么多子嗣,其中不乏天资出众者,最为出众的小儿为单金灵根,若是送去合和宗,必能庇佑朱家一生,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世人的夸赞与荣耀满身,而不是某某天才的五灵根无能老父,朱敞光是想到自己寿命五衰,而天赋卓绝的儿子步步登高,他的心就如同被蛊虫啮咬般难受。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宗门暗中找他买儿子换取修行资源之时,朱敞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还能生更多的孩子。
却没想到,这个单灵根的孩子,居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子嗣运。自那之后,他确实因为那一大笔的修炼资源风光了许久,可他生的孩子,不论是跟谁生的,都没有任何修行天赋了。
这些无用的孩子,自然更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朱敞再次抬头,看着眼前俊秀青年略显熟悉的眉眼,惨白的脸忽然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你——”
“看来你终于认出我了,没错,是我,我回来了!”郑仅炫耀般转了个身,“很遗憾没有如你所愿,我好像长成你高不可攀的模样了。”
论气人,郑仅才是雍璐山年轻弟子中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朱敞双目血红,赤红色的嫉恨丝毫不掩饰地流淌出来,他已经老了,可他的好儿子却如此这般体面风光地活着,这简直比挖他的心还要难受。
“你……我好歹也是你父亲,你不救我吗?”
郑仅伸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在说什么,你我父子亲缘难道不是你亲手斩断的吗?如今倒是摇尾乞怜来了,其实……你早就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的,我随母姓,单名一个仅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郑仅?雍璐山、天骄榜、元婴,一个个字眼几乎要将朱敞整个吞没,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被他放弃的儿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声名!
“那就杀了我!杀了我!你个弑父的东西,我看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修仙界!哈哈哈哈哈!”
第377章 破破
“就这么嫉妒我吗?”郑仅的话就像是利刃一般, 刺入朱敞最薄弱的痛处,将他最丑陋的地方剖开来凌迟在阳光之下,“你可能误会了你现在的处境, 朱敞,百草阁被灭门了,今日之后,百草阁即将声名扫地, 你万般算计,却必将受千夫所指, 我杀你,那叫大义灭亲,我为什么没有脸面活着?”
朱敞气得呕出了几口发黑的鲜血:“你这个孽障!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