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当事人陈某,在接收完霞光的馈赠后,都忍不住发言:“我筑基成功了?”
第131章 嘿哈
闻叙有猜到陈最筑基可能会比一般人简单, 但没想到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急速地走个流程,对比一下他自身的经历, 没有心态失衡完全是因为他太了解陈最这个人了。
羡慕吗?其实还好,毕竟是用脑子换的。
怎么说呢,在见证了陈最这场快速筑基后,在场所有人的脑子诡异地同步了一下, 羡慕但好像也没那么羡慕,反正让他们换?开什么玩笑, 绝对不换!
这都是陈最应得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因为筑基了,陈最的心情非常好,难得的居然还准确地察觉到了周遭的眼神,看来筑基确实荡涤根骨,神清灵爽。
“……额,没什么, 只是大概见到了世界的参差吧。”卞春舟笑了笑,随即高兴地扑过去, “恭喜你啊陈最最, 终于筑基成功了!”
“恭喜。”
“恭喜筑基。”
“恭喜你啊小师弟,这下回去,师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最闻言相当耿直:“师尊这个年纪, 居然还睡得着觉?”
“……小师弟, 以后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师尊好歹也是化神尊者,耳朵很灵的,万一听到了,又给你穿小鞋,不过怎么说呢, 以小师弟的脑子,估计大有可能察觉不到师尊送出的小鞋。
然而,陈最的本意只是惊讶于化神尊者还需要睡眠这件事,他还以为修士筑基成功,就已经把进食和睡觉进化掉了呢。
既然已经筑基成功,那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一行人御剑回宗,很快就回到了雍璐山内,陈最先去见了燕山尊者,这才到了约定地点一同下山去吃火锅。
他虽然觉得筑基以后就可以辟谷了,但莫名的不太想推掉这场为他庆祝筑基成功的火锅,于是他就和两个朋友一道下山了。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
陈最瞥了人一眼:“你好奇什么?”
“你不是已经放弃筑基了?怎么突然又行了?你找到你缺失的不足了?”虽然那场筑基真是看了个寂寞,但问一问或许会有点东西呢。
对此,闻叙也挺好奇的,但他这人内敛,性格决定了他不会随便问这种问题。
“哦,这个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陈最简单描述了一番当时他练刀的心情,“不过我师尊说,是我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灵根了。”
对哦,卞春舟瞪圆了眼睛:“你不是没有修行灵根功法吗?”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太麻烦!”陈最颇为嫌弃地摆了摆手,“而且我也学不会,那些人写的功法都好难,我又没有闻叙的脑子,费那个劲干什么。”
费那个劲干什么?卞春舟忽然顿住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想走的话,我御刀带你啊,我还未试过,但我觉得应该不难,你都坐过闻叙的,这一次……”
闻叙却比陈最来得敏锐:“你先别说话。”
卞春舟却已经听不到两个朋友的对话了,因为信任,他可以全无拘束地沉浸到内心,去用力抓住那一丝好不容易出现的灵光。
对啊,从一开始他就在执着地寻找一条正确的路,但什么又是正确呢?是能够修行到飞升,还是完全没有副作用地修为晋级?
这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他那三条试出来的路子,看似相差无几,但那是因为他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但如果光从他道心出发呢?
卞春舟心想,原来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因为胆怯,所以不愿意面对。
“我悟了,我居然……”卞春舟抬头看向眼神清澈的陈最最,“走走走,吃火锅!我请客,吃大碗的!”
陈最:“……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心虚低头。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种时候,你这么敏锐做什么!”
闻叙心想,原来真是天渡憨人,不仅能够庇佑自己,还能福泽他人。
共觞小馆到了秋日里,生意就格外得好,卞春舟为了避免食客排队堵塞门口,直接就在门口安了个叫号取号的简单法器,是求炼器峰的小弟子做的,虽然粗糙,但灵石消耗也不大,反正自从用上之后,店里的生意还好了不少。
作为老板,他自然是有些特权的,三人到的时候,掌柜的已经摆好了餐食,就等着他们入座用餐了。
“来来来,今日我们以茶代酒,恭喜陈最最喜提筑基修为!干杯!”
陈最也很高兴:“其实,我应该是完美筑基。”
怎么说呢,闻叙差点儿喝茶水呛到,好在卞春舟并没有意识到,他正惊讶于陈最最的话呢:“真的?我就知道我的朋友超级厉害!不过你怎么知道你是完美筑基的?”不是说完美筑基很稀有吗?难道是因为陈最最筑基时间太短,所以天道给的奖励?
“不知道啊,感觉是这样。”这个回答,就非常有陈最的风格,全程稀里糊涂,但并不妨碍他办成了。
卞春舟:“……”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他默默放下茶杯,准备吃两口肉压压惊,刚把肉涮下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你俩是不是同岁筑基的?”
闻叙默默捞肉:“你才想起来?”
卞春舟开始掰手指,闻叙叙今年二十六,是两年前筑基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夏季,而陈最最今年二十四,现下是秋季,所以到底有没有破纪录?
“说起来,你俩是不是都不过生辰?”卞春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我已经穿越修仙界五年了,五年时间简直一眨眼就过了,朋友们都先后筑基,只有他归来还是炼气。
不过问题不大,他现在已经有思路了,等回去他就小小闭关一下。
陈最点头:“嗯。”过生辰哪有练刀有意思。
闻叙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随后也低低应了一声。
“我记得,你当初来拜雍璐山,是刚过十八岁生辰不久吧?”见陈最最点头,卞春舟又凑到另一边,“那闻叙叙你呢?你生辰在几月份?”
闻叙作为考科举的书生,进考试院前当然要核对姓名籍贯生辰,但在被老秀才收养之前,他是没有入籍的,毕竟乞丐都是氓流之辈,没有来历没有地,官府自然不会发放籍贯户口。
“我不知道,我是被捡来的孩子,现在用的生辰,是我义父带我回家的那一天。”闻叙甚至不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起先照顾他的老乞丐说,他被发现时已经饿得哇哇大哭,约莫是才出生几个月的孩子,但到底是多大,老乞丐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孩子,哪里能够判断得出来了。
或许当时他才刚出生,又或许他已经出生一段时间了,闻叙对此倒并不执着。
卞春舟在心里狂抽自己嘴巴子,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个:“对不起,我……”都怪他得意忘形,当时闻叙叙还跟他说过是如何“使心机”被收养的,说实话如果他能陪闻叙叙一道回凡人境,他一定要抓着闻叙叙的亲生父母好好暴揍一顿,这么好的闻叙叙居然都要丢弃,简直不是人!
“其实,那也是我新生的一天,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生辰。”
陈最已经把锅里的肉都捞起来了:“你俩不吃?那我全吃了,生辰有什么好聊的,我也随便哪一天都行,反正我比他晚两年筑基,他修行三年就筑基,而我十八岁之前就开始练刀了,当然是他比较快,不过下一次,下一次我肯定可以赢你!”
闻叙:“那可不一定。”金丹期,他势在必得。
“喂喂喂,你俩注意一点啊,这里还有个没筑基的呢!”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两个卷王啊,才刚刚筑基就开始进攻金丹了,会不会太无缝衔接了一点。
“那你就快点筑基,我等着吃你的筑基火锅。”
闻叙在一旁点头:“不过也不用操之过急,按照你的计划来就行,不要管那些在背后无聊道人是非的家伙。”
“对。”陈最点头,“他们很无聊。”还打扰他练刀。
卞春舟心想,我何其有幸,居然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虽然一个过于聪明了些,一个过于纯粹了些,但没关系,我可以当朋友们的中间值啊。
“不过还是别太慢,再慢下去,明年又有新弟子入山门了。”
……很好,不愧是闻叙叙,一针见血了,卞春舟瞬间就有种自己在被大一新生追着打的感觉了,他必须维护作为学长的尊严。
卞春舟也是说到做到,吃完这顿火锅回宗门,他就开始了闭关梳理,既然已经决定了走哪条路,那么就不必再迟疑,就像前世某位著名作家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他并不是修仙界第一个水火灵根,这条路已经有人走过了,所以是有路的,只是路是小径,荒草丛生,并不清晰,而他要做的,就是走通这条小路,哪怕这路上布满荆棘、底下或许还有暗流涌动,但无所谓,哪怕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又不丢人。
修行,哪有绝对成功的道路,是他被迷障晃了眼,试图去寻找最为接近成功的道路,但谁又能说不接近的路,就不能抵达成功吗?
顶多是多走点歪路,他要选,当然是选自己最想要的路。
卞春舟闭关一事, 除了交好的朋友和师长,几乎无人关心。
但陈最成功筑基一事,却很快成为了内门弟子的谈资。
这倒不是大家闲得发慌、专爱八卦低阶弟子的修行之路, 而是心里都拥有一个和卞春舟相同的疑问:陈师弟到底有没有打破小师叔祖的筑基记录啊?
当年小师叔祖自五宗大会回来后,在观看完外门弟子明镜的筑基霞光后,第二日就筑基成功,那时小师叔祖虚岁二十四, 周岁应该是二十三多一些,与如今的陈师弟刚好一模一样啊。
虽然说, 两人都是雍璐山弟子,不管哪个成为记录者都是雍璐山的荣耀,按照宗主顾梧芳的说法就是,反正肉都烂在同一个锅里,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但他们这不是好奇嘛,况且小陈师弟和小师叔祖还是好友, 私底下应该是各自知道的吧?
很快,便有好事者找到了刀峰的好友询问事实真相, 然而……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 陈师弟他花了三天熟练掌握御刀飞行后,就直接进了后山秘境,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我却是不知道的。” 刚筑基就这么拼, 他们原本以为小师弟会稍微减缓下修行速度,巩固下修为呢,谁知道……搞得他们当师兄的也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啊?这就进后山秘境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宗门大比,小陈师弟他是拿着预先名额进过后山秘境的吧?”
刀峰师兄幽幽点头:“你没有记错。”
……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都怎么回事?仔细想想, 上次招新内门一共收了五位弟子,包括小师叔祖在内,已经筑基成功两个了,再想想往届,十年筑基那都是顶顶天才的人物了,现在天才是不值钱了吗?
而且明年又要纳新了,万一又来两个妖孽,他们这些老东西岂不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这如何还能让人安下心来八卦啊:“不行,我有紧迫感了,回去修炼了!”
于是真相没问到,反而倒是刮起了一股猛烈的修行之风,更何况是同闻叙他们三人一道入门的林淙淙和夏瑛了,刚收到消息,前后脚就闭关了。
一时之间,雍璐山的卷王之气蔚然成风,连爬居雍大殿看日出的小子姑娘都少了不少,某位顾姓宗主欣慰之下,难免有些空虚寂寞。
于是,顾梧芳空闲之余,就提着灵酒到过春峰山脚下给某位神尊赔罪来了。今日大概是师叔祖心情不错,他竟被放行上山了。
过春峰照例冷得冰凉刺骨,哪怕他已经是化神修为,也抵不住这满山的风雪。这座山峰,从前其实是温暖如春的,故而才有过春之名,而现在,它应该叫过冬峰才对。
顾梧芳心下暗叹,也就只有小师叔能够让神龙破例给予庇佑,才能在这过春峰山行动自如,不受严寒霜冻之苦。
“你怎么又来了?”
顾梧芳当然不会说我是来给您赔罪的云云,这属于是错误示范,会被一脚送下山的:“方寻到了两坛灵酒,想着师叔祖喜欢,便送来给您尝尝。”
承微哦了一声:“听说,你今年去佛光寺烧香,香又烧断了?”
“……没有的事。”就算是断了,他也用灵力凝住,强行上香成功了。
承微神尊今日着了一身靛青色的广袖长袍,不过他惯来不爱好好穿衣服,外衣只是虚虚地披在肩膀上,此刻一笑,外袍差点儿掉下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顾梧芳:难怪放我上山了,合着是看我笑话来着,好气。
“行了,说正事吧,你每次来,不都带点儿事过来。”承微的表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至少闻叙如果在这里,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师尊的。
顾梧芳心想,今天滚着下山在所难免了,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非常熟练了,反正小师叔看不见,四舍五入就是没人知道。
“回禀师叔祖,有人在极西海域,察觉到了魔气踪迹。”
承微神尊微微挑眉:“哦?极西海域?西面那片海,我记得毗邻瀚海海域,瀚海城那群鲛人急了吗?”
“……瀚海城自来不与修仙界打交道,上一次城中出现鲛人半妖,算是特例。”所以这一次出现魔气,瀚海城才会率先通知他们。
“所以呢?”承微饶有兴致地倚着凭几道,“谁发现的魔气?”
“您的意思是?”
“谁爱去探谁去,反正我不去,反正你肯定会将消息共享给其他三大宗门的,不是吗?”修仙界谈魔色变,但承微却可以非常平常心地对待,一则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实力,二来也因他对修仙界的未来并不感兴趣,“还有,别太相信那群鲛人的话。”
鲛在海里,名声说不定还比不上在大陆上好呢。
“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顾梧芳已经知道了师叔祖的态度,立刻就自觉地站好被“送”下山,可以说是熟练得叫人心疼了。
承微的心情不太好,怎么说呢,修仙界的破事真是一堆接一堆,好不容易安稳了五百年,又开始出现一些不安生的东西。
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修仙界覆灭,不过真到了那个地步,天道肯定是第一个坐不住的,所以他怕什么?他根本没在怕的。
这么一想,承微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于是干脆提上新上供的灵酒,去练剑坪看小徒儿练剑。
“师尊。”
承微神尊摆了摆手:“你练你的,为师就是随便看看。”果然还是小徒儿看着顺眼一些,相较于心怀天下的修士,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私一些的孩子。
无情道?狗屁的无情道,想起当初那点儿破事,承微的心情又肉眼可见的变差起来。
以闻叙的敏锐,当然很快就发现了,但师尊没让他说话,他就默默地练剑,等到天都快黑了,他才缓缓手下,呼出一大片冷白色的浊气。
不行了,他做不到像陈最那样,不停地练剑。
“练完了?”
闻叙点头:“师尊,您心情不好吗?”
承微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点,刚刚顾梧芳来过,你看见了吧?”
闻叙:……那想不看见,都是有些难度的,毕竟是脸擦着山体下去的,应该很痛吧?
“他专门做报丧鸟的,为师有点烦他。”当然更准确的,是烦顾梧芳带来的那些消息。
闻叙:……能让师尊都觉得烦,看来这一次宗主带来的消息……或许,是上次的魔种……
“别瞎猜了,阿叙聪明的脑子,有时候可以不用转得那么快。”承微伸手戳在小徒弟的眉心,“阿叙快要到筑基中期了吧?”
闻叙只觉得一点冰凉落在他的眉心,他心下一激灵,然后点头:“嗯。”
“急着结丹?”
再度老实点头。
“修士筑基,是筑修行之基础,是正式踏上修行之路,而结丹,则是确定你心中的大道究竟通向何方,你有想过吗?”
大道千万,有人顺心即为道,有人却以争斗为道,更有逍遥之道、无为之道,当然最有名的莫过于无情道了。
无情道是写在大道之首,修仙界公认的最强大道,若有人得成无情大道,便能立刻原地飞升、渡劫成功,但古往今来,无一人成功过。
“弟子未曾想过。”说句实在的,闻叙在筑基之前,光想着回凡人境复仇了,况且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他更擅长着眼于自己立下的目标。
“可听过无情道?”
闻叙一愣,他当然听过啊,但师尊为何好端端提起这个:“师尊是想弟子修行此道?”如果是师尊希望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修此道?”承微惊得灵酒都打翻了,“阿叙,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命格吗?”
闻叙却不以为意,只点头道:“记得,师尊说弟子是帝皇命格,但无情道不就是坐于高台、垂看世人吗?”
“……你居然是这么理解的?”承微神尊有些惊讶,“无情道,难道不是断绝情爱、超脱凡尘吗?”
闻叙心想,那还是人吗?连人都不是,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这是违背人性的,如果这就是无情道,他是绝对不会走这条道的,他虽然个性冷清,但也不想真正地变成孤家寡人、断绝情爱。
“弟子不知。”
承微却来了兴致,连灵酒也不顾了:“你说说看,你对无情道的理解。”
大概是师尊提了他的命格,闻叙就有些先入为主:“无情道,应当是博爱、平等之道吧,这就像帝皇一样,始皇帝以寡人自称,便是将自身情感与天下平齐,无人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特殊,当他兼济天下之时,其他个体的利益得失就不会放在眼里了,如此在他人眼中,便是无情。”
无情道,从前也被称为神之道,世人都说神断绝情爱、不偏不倚,所以……承微惊愕地看着小徒弟,帝皇命格的影响这么巨大吗?
这一番话,通篇都在讲述“神性”啊:“你想说的是,越偏爱整体,就对个体愈发无情吗?”
所以无情道,并非从自身所看,而是……他人的目光?!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几乎每一个步入修行的修士都听到过,但每一个人的理解却又各有不同, 有人控诉无情,有人又会希望天道有情,甚至还有人妄想以身殉天地,承微神尊一路走来, 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修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或许已经失去了大道敏锐的感知。
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修仙界的老不死们那么喜欢收徒弟了,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老不死”的年纪了。
不过那些老不死的,显然没有他走运,他的小徒儿肯定是天下第一好的。
“阿叙, 你可知道,古往今来, 有多少天才修士折损在无情道这条路上吗?”承微神尊一笑, 仗着弟子看不清脸,他难得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数不胜数, 有人为此屠戮亲人满门、杀妻灭子, 为的不过就是斩断亲缘、不沾情欲,也有人生来孑然一身、冷情冷性,世人都道他生来便是修无情道的,可最后呢,不过身死道消这四个字。”
闻叙虽然看不清师尊脸上的表情, 但他知道,此刻师尊脸上的表情定然是非常悲伤的。
“阿叙,你若是早生一些,该多好啊。”
闻叙默不作声,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尊明显就是有感而发,那位身死道消的无情道修士,约莫是师尊极好极好的友人吧。
“原来,无情道还有这样的解法,不过或许走到最后,也是穷途末路也未可知。”
承微将酒壶里的灵酒饮尽,酒不醉人他却已经有些半酣:“阿叙,你说那些断情绝爱者,分明已经如此无情,为何却还是不得大道呢?”
闻叙:……师尊,这题超纲了。
“阿叙怎么不说话?是嫌为师吵了吗?”
闻叙抬头看向师尊,眼神却是落在师尊身后被白雪覆盖的过春大殿之上:“或许,是因为他们只斩去了情爱的表现,而非自我真正的感情。”
“师尊,弟子入修行以来,无论是您还是其他师长,都说修行是个人自身的造化,既是自身造化,自己要走的路,强行拉无辜之人血祭大道,哪怕断情绝爱,也已经不是最初的路了。”
再者,天生冷情也就罢了,若是为了断情强行斩杀亲人、杀妻证道,这听着……更像是杀戮之道、修罗之道,而非无情道。
更恍若杀了人,难道感情就能随着人死灯灭吗?如果真的灭了,那只能证明这位修无情道的修士对于亲人妻子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这就像与人换物一样,你妄图用自己本就没有或者稀少的东西去找人换珍贵的宝物,别人能换才有鬼了。
闻叙又想起了秘境长老的那句话:选择大于努力,所以这是在暗示他修行大道的选择吗?从前有人选错了?
他想,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修无情道的,修行路漫漫,何必非要跟自己的感情过不去。闻叙一向非常爱惜自己,因为他所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如果为了修行必须摒弃感情,那么他会毫不犹豫,但明明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那么他绝对不会选无情道。
“为师还以为,你会像其他正道修士一般,说此等血腥之法,乃是邪魔所为,非是正道所为呢?”
承微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徒弟非常擅长玩弄文字游戏,当初五宗大会那会儿,小徒弟被迫坠入筑基秘境,那个姓周的狗东西说话那么冒犯,他从影留石里都能看到阿叙的生气,可偏偏阿叙说出口的话却是大方得体、半点儿不沾怒气。
既彰显了大宗门弟子的风范,却也给对方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
“因为是无情道。”
“什么?”
闻叙解释道:“无情,应当是介于正魔之间的,它不应该属于任何阵营。”
承微一愣,却没想到小弟子正正经经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他忽然一笑,原本低沉的情绪忽然就好了许多:“你说得对,无情道,不是正道手中讨伐邪魔的利刃。”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无情道为什么被称为神之道了,它起码应当是将正邪公平视之的,只有神会不偏不倚,对邪魔不憎恶,对正道不偏爱,承微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小弟子:“阿叙,为师有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
“阿叙,为师很高兴收你做弟子。”
闻叙没想到,师尊居然说了这么直白的称赞,他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主要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被亲近的长辈这么直白地夸过,书院里的老师只会让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老秀才期盼他能光宗耀祖、延续科举之梦,自然不会说一些叫他心性偏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