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家的日子,无一不是羡慕。
家里有个会经营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才多久啊,好日子都在路上等着了。随便走走,都能挣得金银满手抓。
陆柳晚上取了一碗山菌肉丁酱炒炒热了,端上桌算个菜,大家一起尝尝。
陆杨炒酱,偏爱酱香,取用大酱很舍得,要的就是入口那一瞬,让人感到香的滋味。
既然是酱,味道必然会浓厚一些,这样够味儿,可以下饭。但他预处理过山菌和肉丁,让这两者裹足酱汁又没完全入味,细品之中,自有食材的鲜美。
他们一家四口吃着停不下筷子,中途,陆柳又取勺子,挖了两勺出来。
陆柳想试着炒酱,家里人都没意见。
这样好吃的酱,卖不出去才有鬼了。
晚间,陈桂枝出来倒洗脚水,跟黎峰打了个照面。
她跟黎峰说:“你在柳哥儿手里留点银子,你俩过日子,夫郎要学着管家。他心思向着你,不用防那么紧。”
黎峰叫冤:“我给了,他让我拿着。手里就留几个铜板花着玩,他不常出门,出门都跟我一起,不想拿钱。”
陈桂枝:“……”
“你让他学着拿,我能帮你们管多久的家?”
黎峰应下了,回屋银钱没说两句,夫夫俩就吃上鸡了。
今晚是翻看到了姚夫郎推荐的那本书,陆柳装模作样挑选,选了能很深的图画。试过了,姚夫郎没说虚话,真的很深。
初九的时候,金师爷来了一趟,让他们准备上堂。
这一宿, 陆杨跟谢岩都没睡着觉, 夜里实在睡不着,他俩起来揉面做包子,结果碰见赵佩兰。她也没睡着。
哪知道衙门没个准头,初十的时候没人来唤,到了十一, 罗大勇才兴冲冲来唤他们上堂去。
谢岩有秀才的衣袍,都太薄了, 不适合这个季节穿。
裹在棉衣外头,不伦不类, 太装样。
陆杨早想过了,这是告状,就把谢岩的旧棉衣掏出来,让他穿上。
脸洗干净, 头发梳好,面相瞧着精神就足够。穿着破烂一些没事,这样才符合被欺压的形象。
衙门有二门, 平常审案,百姓进不去,也不敢轻易在外张望, 总体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今天一家三口都过去, 陆杨提前跟陆林说好了,这几天可能有事出门,让他跟张铁看店。
衙门开门的时辰, 比街上的商铺晚一点,他们出发时,陆林已经到了。
这头无话,他们一行人半走半跑的去衙门。
状纸已经递上去,还要再等上溪村的人被捉来,到的时候,县官还没坐到堂上,他们需要在外等一等。
罗大勇领他们去金师爷的值房坐,金师爷把状纸念了一遍,问谢岩:“谢秀才,以上有无错漏?”
这份状纸,谢岩都会背了,绝无错漏。
状纸之上,陆杨跟他商量过好多次,谢家三个叔伯和村长张大石是绝对不能轻饶的,尤其是张大石和谢四财。
这两个人,一个是起因、是源头,一个是助力的帮凶,不然他们母子不会过得这样惨。
别的村民,哪怕是像傻柱和二喜家那种闹得大的村民,也不能捉来办了。民众是会被煽动跟风的,他们现在已经退了,愿意说谢岩的好话。要是捉了他们其中之一,别的村民心中惶惶,说不定会被谢家的族亲还有张大石的家人煽动,过来倒打一耙。
人言可畏,发声的百姓多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样就挺好。
他们在值房等了快半个时辰,清早去上溪村捉人的衙差才带人归来。
上溪村也有村民跟来,主要是谢家的族亲和张大石的亲人。再有傻柱和二喜的家人。
这伙人不敢进衙门,又实在好奇,前门后院的转悠张望。
衙门寂静,在外头不出声,可以依稀听见一些话。
本县的县官也姓张,说起来跟张大石是本家。
张大人体貌端正,面相方阔,瞧着很正派,惊堂木一拍,地上跪一片。
秀才有功名,见官不跪。余下人都跪了。
陆杨跟赵佩兰还在值房待着,等传唤,没去衙门里挤着。
谢岩懂规矩一些,作揖行礼后,只等张大人问话。堂下跪着的四个人却胡乱喊冤,扰乱公堂,一人挨了三棍子,老实了。
张大人看向谢岩,眼睛把谢岩打量了个遍。
他已经听金师爷说过,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自入学起,任何考试都是拿的魁首。
说起谢岩的名字,他有印象。谢岩考秀才,其中一份卷子还是他出的,他批改过。
县官治理一个县的民生,人才培养也是政绩之一,县学那边的事,张大人很少插手,因为培养人才实在太难,指望这处,就跟指望祖坟冒青烟一样。
像他本人,也是科举入仕的。他知道难度,没把秀才功名看得太重。
没想到,县里仅有的一根好苗苗,差点被人祸害没了。
他不指望,也没说不培养啊。真是岂有此理。
再看谢岩这一身破棉衣,人收拾得精神,衣衫破烂,看不出半点书生样,也是可怜。
他让谢岩先说。
谢岩是递状纸的人,先“告状”,再看看这些刁民如何喊冤。
这是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事,谢岩无法不想。他过心太多遍,如今置身公堂,两眼婆娑,开口就哭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行热泪,看得张大人心有所感,与他说道:“你说,有什么委屈,本官为你做主。”
谢岩再次作揖,声音哽咽:“学生要谢谢朝廷,张大人治下有方,让我每个月能领些银钱和米粮,让我和我娘有口饭吃,不然我们早被逼死了!”
这都是虚话,那点银米,根本不够养活两口人。
不过他肯捧,还这样真情实感,张大人爱听。
谢岩又道:“我本不想来衙门叫苦,拿这些琐事来烦您,可我实在没法子了。家里的田都没了,银子也没了,东西都被抢了许多。我从县学退学了,还想继续考个举人报答乡里,给县里争光,可他们把我的束脩也抢了!我这个有功名的秀才尚且如此,他们平常又怎样欺负其他乡亲?报官都不怕,还让我只管来,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受的委屈,状纸上明明白白,一条条都是控诉的罪状,让他再说一次,是给旁人听的。
谢岩的马屁拍得乱七八糟,却好巧不巧的把张大人高高架起来了。
他说:“今天上了公堂,大人肯让我诉说委屈,我才知道头顶有青天,我这心里都踏实了,我原来看他们这样嚣张,没指望这件事有结果,就想来试试看。张大人,您要为学生做主啊!”
官场打转的人精,哪有听不懂的?
这群刁民不把他这个县官放在眼里,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秀才可欺,乡民亦可欺。
他都是青天大老爷了,他能不秉公办理吗?
他让被告说话,先问村长张大石:“谢四财闹灵堂,逼迫孤儿寡母之事,你可知晓?”
张大石冷汗涔涔,在家就已想清楚,谢岩他们一搬家,他就私下联络了谢老大和谢老三,不论如何,先把脏水泼到谢四财身上。
他说:“草民也是被骗的!他当年来找我,叫苦喊冤,说他二哥死了,欠他的田地都没处要说法了!我看他的哭得可怜,想着谢家还有点家资,才为他做主的!”
哪知道谢家三兄弟是团结对外,他们一根藤上长着,没被张大石挑拨到。
他们一齐咬死了张大石,说当年就是张大石拿村长的小小职权施压,不给他办事要银子,就要把他们家的儿子都捉去干最苦的徭役,这才被逼无奈同意的!
张大石大惊失色,他在村里确实是这样作威作福的。
村长的权利没有那么大,但村里人要出远门,需要他做介绍。县里要徭役,下派到每个村子,都要固定的人数。谁家去,去几个人,张大石可以运作一番。
他不承认:“你们拿了银子拿了田,好饭吃着,好日子过着,现在来赖我?我逼你们享福吃肉的?我要是逼你们,为什么我自己不过好日子!”
谢家三兄弟依然咬死,这些年他们占了污名,但好处都给了张大石。
张大人看着状纸,听他们互相攀咬。
如今明了一样,张大石或许没有拿钱,但纵容、加入肯定是有的,他无处狡辩,只说没拿田产和银子。
而利用这点小小职权,欺压乡民的事也明了,他甚至不敢多说。
张大人卸了他的村长职权,择日另选,先押到大狱里,等候发落。
这是衙门解决事情的常见方式,人到了大狱,家里就会想法子掏家底。
随他什么罪过,不扒下两层皮,别想全须全尾的出去。既然没判刑,也没处死,谁也说不了县官一句坏话。
眼见张大石都下狱了,谢家三兄弟哑了声。
张大人审问有一套,他问谢老大:“你知道你兄弟闹灵堂的事吗?”
这是刚才问张大石的问题,回答不好,已然下狱。
谢老大没有二话,转头就把谢四财卖了。
他把谢四财卖了,谢四财的罪状就板上钉钉。
张大人再问谢四财:“你兄弟前脚包庇你,后脚却说你闹灵堂,逼迫孤儿寡母,谣传债务,张口就要田要银,你有什么说法?”
谢四财攀咬了谢老大。
他还说了陆杨带人抢砸,强抢良田之事。
张大人看向谢岩,谢岩说:“我们两家有冲突,不是他说的这样。我们家要是立得起来,哪会闹到今天这样活不下去的地步?”
是真是假,张大人不深究。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事深究起来,今天办不完差。
他把谢老大办了。
余下一个谢老三。
张大人只说一句:“坦白从宽。”
谢老三招了。
他们三个都招了,公堂不休。
张大人传了赵佩兰过来问话。
赵佩兰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当年往事,就需要从头细说,才能梳理清楚,无法跳出事件顺序,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一句句诉说着,悲从心来,讲到谢四财非说她故意把男人伺候死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再讲到他们闹到县学,把谢岩闹到退学,哭到近乎昏厥,再说话,都是求青天大老爷给她做主,给他们母子做主。
谢岩去扶她,她执拗地砰砰磕头,比喊冤的还用力,不一会儿就额头见血。
张大人委派两个衙差把她扶住,再传唤了陆杨过来问话。
陆杨是谢家新娶的夫郎,从前往事不提,只说乡民被挑拨着闹婚。他吓坏了,也咽不下这口气,说要报官,这些人都不怕,让他们只管去报官。
话题回到最初的原点,这个村子,在张大石的治理之下,已经不把张大人这个县老爷放在眼里了。
张大人再让衙差去传唤村民过来问话,这是必要的证人。
村民就是来看看情况,想知道怎么判,来的都是跟谢家有点关联的人,上堂以后,二话没说,先骂谢四财,再骂张大石。
尤其是孙二喜的家人。他们骂张大石骂得有理有据,“他还到我们家要钱,说什么都要我们拿出五两银子!我们就是地里刨食的人,哪有这么多银钱?他说要是不给他,来年就让我家二喜去干徭役。干徭役也没钱啊!他就说,让我们给他拿二两银子。天老爷啊,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村民们口头说话不清楚,讲一件事,绕半天才能说到重点。
张大人当县官多年,早有经验,拿起状纸慢悠悠看,听他们胡乱说一通,终于说起当年旧事。
原来谢岩的爹也是秀才,和兄弟们的旧矛盾是因田产挂名免税之事生起的。
再后来回乡养病,几个兄弟见不得人好,成天上门去闹。活生生把人气死了。
张大人放下状纸,拍响惊堂木。
“大胆刁民,草菅人命!来呀,把他们都押去大牢,听候发落!”
这可真是大罪。
是金师爷说过的,从重发落。
陆杨跪在赵佩兰身旁,抱着她,不让她继续磕头。
听见这句,他手臂更加用力,侧头仰望站在他们身侧的谢岩。
谢岩这身破旧的棉衣都变得挺括了,压在他肩背的大石头被砸碎,他从今以后,可以顶天立地的做人了。
金师爷写好供词,上堂问话的人,都要签字画押。
谢岩这一家的三口人,都会写名字,陆杨怕以后身份暴露出事情,假装不会写字,只摁了手印。
别的人也是摁手印。
这件事结束,他们在衙门不多说,到了外头,罗二武在门口等他们,给他们小声嘱咐:“金师爷这两天不见你们,你们照常做生意,以后有好酒,惦记着给他捎带两坛子就行。”
这就是谢礼。陆杨听明白了,也记下来了。
正好照顾一下丁老板的生意,两头的人情都全了。
他低声问:“二哥,要是他们到我铺子里缠着哭闹怎么办?”
罗二武已经招呼过衙门的弟兄了,这几天会经常到他们铺子附近巡街,村里人胆子小,来几次,就不敢跟他们打照面了。
“他们身上又干净了?你没把他们一起告到衙门,都是你手下留情。再敢来,就让他们去大狱跟人作伴。”
他还给陆杨带来一个消息:“鲁老爷子在雕版了,他是老手艺人,手上活快,一刻钟能有三五个字,这两天紧赶着把你送去的册子刻了几页出来,让我找机会问问你,到时用什么纸墨。”
陆杨直说:“最便宜的。”
他们没钱了。
陆杨也突地想起来:“陈老爹在南边的大沟街开了豆腐坊。”
罗家兄弟都认得陈老爹,这头要说说。
罗二武应下:“不碍事,他那性子,要装作不认得我们。”
赵佩兰额头还在淌血,这头不多说,离开衙门,陆杨跟谢岩左右扶着,抓紧把人送到医馆包扎。
她不知痛,拉着谢岩就掉眼泪。见了陆杨,又说谢他。
这模样看得人心疼,从医馆回铺子里,陆杨把她送到屋里歇息,今天没旁的事,生意就暂且放一放,和谢岩留屋里陪着她。
上堂的时辰快,他们不知过去了多久,陆林记着呢,抽空给他们下了三碗面条,让他们先吃点东西填肚子。
陆杨这才出来,跟他说话,留谢岩在屋里看顾着赵佩兰。
他打算找个机会,跟陆林说说陆柳的事。
这是个信得过的人,对他和陆柳的性格有疑惑,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他还跟陆林说:“今天你们辛苦了,晚上下工早一点,跑一趟陆家屯,跟我两个爹说一声,我们这两天还是忙,可能要正月十五回家一趟。到时就不走了,在家里住一晚。然后你叫大松哥来县里,最近编的草席竹席都带上,我跟谢岩要留几张,余下的,就让谢岩领着他,去一趟义庄,把这生意做了。”
陆林应声,悄声问他:“张大石被下狱了?”
谢岩这间铺面的位置,在村里不是秘密。
今天张大石的家人来了,知道张大石送去大狱以后,急忙忙来找张铁,想要他们两口子帮着劝一劝。
他跟张铁劝什么劝?两家多年没有往来。还能掺和这种事啊?
陆杨点头,嘱咐他别瞎插手。
“县老爷定下的,我跟谢岩也得听。这又不是村口的老爷子,今天说话明天改。回家你也要跟家里人讲道理,别被张大石家的人闹不明白,转头过来找我闹,这事没得说。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至于村长选谁,陆杨也不管。
他私心来说,肯定想帮着自家人。张铁的爹就不错。
可他们不能提,今天是告状的,提了举荐之事,告状就有水分了,像拉帮结派的。
陆林也这样想,只希望家里人能懂得避嫌,不要闹腾。
至于村长,芝麻大点小的职位,随便吧。
下工早,就关门早。
陆杨今晚炖了羊汤,一家人都吃点好的。
这几天就等着这事,大家都没吃好喝好,夜里都睡不着。
他炖出羊汤,赵佩兰尝出了味儿,说好吃,羊肉都吃了好几块。胃口比从前好。
今天大哭好几场,她淤堵的心绪通了,能品出好滋味了。
这是喜事,陆杨又舀了酒来,一人一个碗底,喝两口庆祝庆祝。
谢岩今天高兴,一个碗底不够喝,想再补一碗。
陆杨不让他喝多:“我炖了羊汤,你多喝点羊汤。不是想练身体吗?好体魄也是吃出来的。”
他知道谢岩爱跟黎峰较劲儿,还拿黎峰举例:“你猜黎峰为什么长得那样魁梧高大?还不是吃肉多?”
谢岩觉着没希望了,他往前十几年,都没什么吃肉的嗜好,差不多就行了。
陆杨又哄他:“你看你,个子高,骨架大,养出肉来也是个魁梧好汉,肉哪里来?吃肉就长肉。”
谢岩骨架并不大,人很文秀,就是普通体型。
陆杨喜欢这个体型,再怎么练,也不是他对手。以后打起来,他能压着谢岩打。
他想着想着,还笑了。
以后要是打起来,肯定是炕上打架。
他哄着谢岩多吃羊肉少喝酒,赵佩兰也给他夹肉吃。
陆杨吃药以来食欲极差,每天都是少吃多餐。
吃药之前的正餐,都是垫吧垫吧,留肚子喝药。喝完药不久,几次茅房的功夫,他就会饿。
家里米面都有,不想吃包子馒头,就再做点别的。灶里一直有火,都方便。
可他食量很小,盛一碗粥出来,半碗下肚就饱了,一天瘦过一天,瞧着实在不像养病,反而像生了重病。
赵佩兰说:“我们家日子要好起来了,你要抓紧补补身子。”别倒下了。
再过几天,就到正月十五,过了十五,就能带陆杨去找老郎中复诊。
谢岩想再挣点银子,这次抓药,他要拿丸药。
丸药贵一些,但都是一粒粒的,不占肚子。
陆杨不用为药汤空出肚子,可以好好吃饭。
吃饭可以滋补身子,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过了十五,要参加童生试的人都会活动起来。
他要去拜访几位恩师,恳请他们做介绍,让书院里的小书生郎来找他做担保,他挣一点银子,凑凑医药费。
他手里还留着些银子,是给陆杨看病的,这钱他说什么都没动。
只差一点了,就可以抓一个月的丸药。他一定要攒出来。
陆杨心里热乎,大口吃了一块羊肉。
他也想早点好起来,只可惜,他实在吃不下更多。
饭后,一家人都在灶屋收拾东西。
他们今天情绪亢奋,都没早睡,闲着也是闲着,又提早把包子准备好,明早蒸上就能卖。
洗漱之前,陆杨又拿两个大盆泡山菌。
这几天试过卖山菌肉丁酱,销量比想象中好。
他卖价不算贵,和大酱差不多,十二文钱一斤。
酱里面,他用的盐比较少,是大酱用量大,相当于是用大酱来做酱。
山菌很轻,一斤的酱料就那么三五朵。可能还要少一点,都是切丁用。肉丁也不会多。
只是炒酱要用许多油,大酱也是花钱买的,几处凑一凑,价格就上去了。
这个酱,下饭合适,拌面也合适。
陆杨给丁老板送酱的时候,给他拿了一碗拌面,吃得他喷香,给陆杨介绍了好多生意。
这对陆杨来说,跟贵人无异。
他家难得买酒,这回要谢金师爷,就想买好一点的酒,买个两坛子。
回屋后,他跟谢岩算账,想从谢岩兜里抠个两钱银子花花。
谢岩小气鬼,不给他花。
谢岩也想着挣钱呢,他问陆杨:“丁老板还要门神画像吗?我现在给他画,能不能挣钱?”
陆杨听笑了:“不能只盯着他薅啊,我们也挣挣别人的银子。”
谢岩有点失望。
他突然又想起来,他也是认得有钱人的。
乌平之就很有钱。
他记得乌平之也很喜欢打扮。
他明天去夸夸乌平之,说他长得好看,看乌平之要不要画像留念。
要是能画画挣钱,抓丸药的银子也能攒起来。
说起乌平之,这也是要拜访的人家。
村中事务解决完毕,谢岩可以去拜访乌老爷了。
他说不清心情,有点高兴,又有点难受。
见了乌老爷,两家重修于好,是喜事。
但乌老爷的面子得给,画像要不要收钱呢?
这可真是让人苦恼啊。
紧要的,先制一张桌子出来。
原来定下的是一张方桌, 他看院子里聊天的人实在太多, 想弄一张大点的桌子。
反正小铺子独占一个屋子,大得很。
大桌子他不会弄,最后比着高度和宽度,做了两张方桌,拼一起成了大长桌子。
凳子就随便弄弄, 家里有的先用上。不够的临时再打几个高板凳。长条椅就算了,不方便换位置坐。
桌子就忙活了几天, 兔窝的事就耽搁了。二黄因此闹脾气。
它去三苗家住了一阵子,回来狗窝成了兔窝, 住里面的兔子一窝窝的,都下崽了!窝里全是兔子味儿,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给它委屈得不行。
陆柳这两天都把它领到房里睡觉, 让它趴炕下的草堆上,它都不满意。一到白天就前院后院来回跑,给家里人使眼色, 要把兔子赶出狗窝。
黎峰实在忙,陆柳一个人又搭不起兔窝,才学了怎么做酸萝卜, 萝卜积好, 又试着做山菌肉丁酱,实在空不出手。
顺哥儿看它叫得可怜,就把原来住的屋子里收拾了一小块地方, 给它搭草窝,让它先将就着。
这间屋子,一边放了浴桶,一边放了竹竿之类的杂物,腊肉还挂上面。
没法子,他又叫上陆柳来帮忙,两个人合伙,把腊肉挪到了灶屋里。
来他们家玩的人就看他们为二黄的事忙得乱糟糟的,都是笑。
这天,二黄忍耐到了极限,趁黎峰收拾桌子的功夫,在他干木匠活的地方,用前爪迅猛刨出好大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陆柳吓坏了,放下手里活,过来拉它,拉不动,更抱不动。
从前很听话的狗子,今天哄也不行了。呜呜嗷嗷的。
“大峰!大峰!二黄把二黄埋了!”他喊人。
黎峰没听明白,出来看。
二黄挺聪明,狗脸都是忧郁。尾巴摇得欢快,扫出一片尘土。
真行,还会使苦肉计。
自己养大的狗,还能怎么着?宠着呗。
黎峰给它下指令:“自己收拾干净。”
给大狗洗澡很麻烦,一般狗子也不经常洗澡,随是去河边,还是泼两桶水,它们自己就会翻滚着蹭蹭,晒干毛发,舔一舔,又是干净狗。
黎峰给它洗澡,通常是下山之后洗。这时的二黄身上有血迹,它自己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