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仟是前辈,有些小辈听他开口便听话地坐了回去,个别胆子大反而逗起关子仟来:“仟哥这就护上了?不是吧,你喜欢小少爷这样的?”
“去你的。”关子仟笑着踹了那人一脚,拿起桌上的酒杯,“这三杯我替他喝了,回头余总找我麻烦,你们都得给我作证啊,我可没欺负人。”
“你这酒量行不行啊?”
“就这点酒?瞧不起谁?看哥给你们秀一手。”
“yue~”
十分钟后,关子仟夺门而出。
余幼惟跟猫儿似地乖巧地盘坐在沙发上,任由几个漂亮姐姐搓扁捏圆,他一会儿嘿嘿傻笑,一会儿又瘪着嘴委屈成狗狗眼,主打一个悲喜交加多愁善感的小醉鬼模样。
“这小脸蛋,嫩的啊,还有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巴,我真的有点嫉妒我先说了。靠,突然后悔刚才吃的那两碗饭。”
“哎?谁电话一直在振动?”
余幼惟抬起沉重的眼皮,愣了几秒,随手把电话挂断,咕哝说:“我的。”
“这么多未接电话,怎么不接呀?”
“……我在生气。”
“女朋友?”
“不是。”
“男朋友?”
“不是。”
“那是谁呀?”
余幼惟举起一个食指,左右摆了摆:“你不要八卦我,我现在很清醒。”
几人噗嗤笑出了声:“行行行你最清醒,清醒的小少爷,来干了这杯!”
“不干了。”余幼惟左摇右晃地站起身来,大声宣布,“我要袅袅!”
“……”
小少爷还不让人扶,自立自强且歪歪扭扭地晃出了包厢。
远远的,他看见昏暗的走廊上有两个偷偷摸摸的背影。
其中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身材高大,笔直挺立,另一个白色西服的人明显是醉了,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他身上。
黑西服搂着对方的肩,侧首时露出半张锋利的侧脸。
“又抽烟了?”黑衣服沉声道。
“没抽,不信你闻闻~”白衣服仰头凑上去。
“拿出来。”黑衣服命令。
白衣服在裤兜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包烟上交,笑得吊儿郎当:“真的就这一包,不信你摸摸~”
余幼惟揉了揉眼睛,又眨巴眨巴。
黑衣服的,跟我那一脸刻薄的哥哥长得有点像。
不确定,再看一眼。
“你弟还在里边呢。”白衣服说。
“谁让你带他来这种地方?”黑衣服语气不悦,拽着对方往前走,又说:“他有老公。”
谁有老公?
怎么你们都有老公?
余幼惟悲伤地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洗手间,袅完之后往马桶上一坐,开始沉思。
那是我哥吗?不是,我哥可不会那样抱别人。
那我老公呢?哦,我只有一个假老公,我和他正在冷战。不对,严谨一点,也许只是我单方面冷战,人家都没放在心上。
……对了,关子仟那个帅锅呢?
余幼惟总算想起一件正事儿了,他拿出手机,垂着眼皮,在屏幕上划啊划,寻找关子仟的微信……
屏幕突然跳出一个微信视频请求,沈时庭站在走廊上愣了一秒,点了接听。屏幕忽明忽暗,一阵窸窣的声响之后,一张红扑扑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歪?”屏幕里的人拖着长长的尾音。
沈时庭方才走得太急,呼吸还有些重,皱眉问他:“你在哪儿?”
余幼惟努力睁大眼睛,凑近屏幕盯了几秒,含糊地问:“关纸钱?你的脸肿么啦?你怎么不会笑了。”
沈时庭:“……”
“喝酒了?”
“喝啦~”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找你鸭~”
“……”
“你去哪里吶?你也不跟我玩了嘛?”余幼惟委屈地皱起眉,“你也觉得我很烦了嘛?”
“……”
“唔。”余幼惟瘪嘴,自顾自地小声咕哝,“他也这么觉得。”
沈时庭沉默了一瞬,说:“谁。”
余幼惟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我答应过沈时庭的,在外边就当没有他这个老公。”
沈时庭嘴角抽动,一阵无言。
“不过我可以偷偷告shu你一些小秘密。”
屏幕里的人换了个姿势,手机大概是放在了置物台上,沈时庭终于看清了他所处环境的全貌——厕所隔间。
接着,屏幕里的人猝不及防地爬到了马桶上,以观音打坐的姿势坐好,两只爪子乖巧地放在大腿上,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他是这个世界的龙傲天,是天道之子,跟他作对的人都会死的!会被扔到海里喂鲨鱼!”
沈时庭:“……”
屏幕里的人穿着精致的高定礼服,正在马桶上打坐,有种奇异的中邪感。
“你好好坐那儿别动。”沈时庭顺着往前找。
“我不动,我一点都不敢动。”余幼惟叹气,“我动他一根汗毛,他就要咩我全家!我只是一个愚蠢又恶毒的炮灰罢了,沈时庭满脑子都是噶掉我。”
说到动情之处,余幼惟难过地呜咽起来,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呜呜啊我寄己洗了涮啦!”
他一动作,打坐的姿势就开始左摇右晃。沈时庭加快脚步,呼吸重了许多,语气却放得很轻:“你别动。不是要告诉我小秘密么,是什么?”
余幼惟“噢”了一声,听话地松开手,两只肩膀放松地耷拉下来,思考了有几秒钟吧,没头没尾地开口:“其实我有很多老公,沈时庭只是其中一个。”
沈时庭拉隔间门的手一顿,看向屏幕里的人:“你说什么?”
余幼惟开始掰手指:“一个是高冷禁欲的多金霸总,一个是一米九的体育生,一个是温柔细心的美男子,还有一个是会撒娇爱粘人的小奶狗。还有…嗯,还有……我数不清楚。他们都有腹肌,摸着很舒服。”
沈时庭皱起眉。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沈时庭。”余幼惟又说。
凉风扫着走廊掠过,外面会场的音响这时忽然停了下来。沈时庭站在洗手间门口,身后是空而昏暗的长廊,只有眼前的屏幕发出的这一抹亮光格外明显。
他静默地盯着亮光看了几秒,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抓着手机走了好一段路,沈时庭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抢我的酱骨头。”余幼惟回答。
沈时庭没说话。
半晌,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也许是被余幼惟的回答逗的,也许是别的接近于自嘲的东西。
“……打、打雷了?”余幼惟身体突然缩瑟了一下,面容紧张。
屏幕里传来隔壁马桶冲水的哗啦声,沈时庭说:“不是打雷。”
“那是什么声音?”
沈时庭沉默了下,低声说:“马桶在唱歌。”
“……哦。”余幼惟放松了身体,“我又想起一个秘密。”
“嗯。”
“有一天晚上打雷,我跟他借了一点点床的位置。他醒得好早呀,我醒来只看到了床边有他盖的被子。”
“……可是我没有那么笨,我知道他根本没有上床。”余幼惟沮丧地垂着眼皮,“他嫌弃我,他宁愿自己睡沙发,我都知道的……这也是一个小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沈时庭收到余顾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找到了消息中所说的余幼惟的位置。人就在里面,他反而在洗手间门口停下了,静默地听着屏幕里的人说话。
“你快发誓。”余幼惟突然说。
“我不告诉别人。”沈时庭妥协,顿了一下又说:“他不是嫌弃你。”
余幼惟的脑子一直在缓冲,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那是为什么?”
“他不习惯而已。”
“你怎么知道?”
沈时庭正思忖怎么回答,但显然醉鬼是无所谓因果也不讲逻辑的,忽然又冒出一句:“他还看我的小蜗牛,他的都不给我看。”
“他还嫌我小!”
“……”
控诉完之后又蔫了下来,内容极其跳跃,嘀嘀咕咕。
“我只是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鱼仔,而他是那只随时都可能把我噶掉的正义大猫咪。”
“我都答应他了以后会离婚的,我不会纠缠他的,他都不信我。”
“为了救他,我膝盖都磕疼了……他还对我说那种话,我也会难过的呀。”
沈时庭愣了片刻,轻声说:“抱歉,是我说话重了。”
屏幕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又低又闷:“……他很讨厌我,每天都对我很凶……”
这个位置离包厢很近,嘈杂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门口的照明灯亮着,给这一片洒了一圈银色。沈时庭就这么站着,隔着两扇门,和屏幕里的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偶有包厢里出来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又无言地离开。
只是一个推门的距离,他却在原地僵持了许久。
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余幼惟只感觉到一圈亮光照了进来。那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将手机放兜里,说:“讲完了么?”
余幼惟看着这张脸,愣了几秒,心底跟涨潮似的缓缓浮上一层委屈,指责他:“你不要开我的门,这是我的地盘。”
沈时庭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搂住他的腰把人捞进怀里抱了起来。
余幼惟双脚悬空,搂紧对方脖子,下巴软趴趴地抵在沈时庭肩上,被他抱着往外走,低声哼唧:“你要把我抓去哪里?”
“回家。”
“你不要把我喂鲨鱼。”
“……”
“你说话呀。”
“……不喂鲨鱼。”
没走几步,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就往他脖颈上蹭,呼吸扫过耳根:“你真好闻。”
沈时庭下颌轻动:“……别乱动。”
“……好。”小醉鬼乖巧地趴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乘电梯往地下车库,这一段路很长,却走得很稳。
余幼惟又说:“沈时庭,我给你画小熊猫好不好?”
沈时庭嗯了一声。
车库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怀里的人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两只耳朵半括号,圆圆的脸蛋大大的头,眼睛里外套圈圈……小短手,大屁屁,两只脚脚抱一起,翘尾巴,收收腿,拍拍肚皮睡觉觉……”
小熊猫把自己哄睡了。
沈时庭轻轻把人放到后座,余幼惟勾着他的脖子,拉扯间重心不稳,沈时庭一手撑在余幼惟脑袋旁,另一只手撑着靠背,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对方带着酒香的鼻息挨着他唇边擦过,他垂下眸,对上了余幼惟朦胧睁开的睡眼,沈时庭呼吸漏了半拍,等了两秒才说:“酒醒了?”
这方空间昏暗逼仄,余幼惟模糊间只觉得自己被禁锢着,全身上下唯一没被压着的只有腿了,于是他动了一下,却碰到了阻碍。
不知道碰到哪儿了,沈时庭神情有些微妙,他坐起身子,把往下滑的醉鬼扶好。醉鬼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指,眼睛水汪汪的:“好黑呀,你把我关进小黑屋了么?”
沈时庭不理解,这人喝醉后为什么总觉得他想残害他。余幼惟讨好似地轻轻抓着他,手指暖暖的,每个指头都干净漂亮。
沈时庭垂着指尖,任由他抓着。明明只抓了手指,却又好像半边身子都被抓住了,沈时庭就这么别扭的等着,说:“没关你。”
抓着手指还不满足,余幼惟指尖不安分地慢慢往上挪动,一寸一寸爬到手腕。沈时庭被弄得有些痒,反手握住:“乖一点。”
“……噢。”
沈时庭伸手去拉车门。
余幼惟乖巧了一会儿,又开始轻轻**沈时庭的手指,垂着眼,闷闷地小声说:“那我都这么乖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车门合上,很轻的一下,那点震动却沿着沈时庭的指尖蔓延了开来。他在昏暗的空间里偏着一半身子,像被禁锢着一般,仿佛连身上的关节都僵硬了许多。
好一会儿,他才把身体转向余幼惟。
面前只是一个鲜活的、纯真无害的男生,无关婚姻和枷锁,仅仅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使得人无处躲避。
半晌,沈时庭薄薄的眼皮抬了下。
他轻轻拨开余幼惟额前的碎发,低声说:“好。”
醉鬼是被沈时庭抱着回到家的。
此时余尚明正坐在客厅喝茶看报, 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了手里的古董茶杯。他准备教育余幼惟在人前不要搞这么亲密的动作,有辱斯文, 却见他那小儿子紧紧挂在沈时庭身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老父亲气得脸都黑:“怎么喝酒了?”
“公司年会。”
“年纪不大, 酒量倒不小。”余尚明面子挂不住,“叛逆期就是难管教, 还好他听你的话,辛苦你了。”
也许是“管教”“听话”这样的字眼过于亲密, 沈时庭有一瞬的沉默, 但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我们上楼了。”
余尚明摇摇头并叹了口气。
他向来觉得夫妻相处应该相敬如宾, 近疏有度, 至少在人前, 不可有纵妻之嫌,现在的年轻一辈,真是太不象话了。
儿子这样,儿婿也这样。
沈时庭把人放到大床上, 这少爷一着床就睁开了眼,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时庭,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没松开。
为了不压到身下人, 沈时庭尽量用胳膊撑着床面, 衬衣下的腰背线条绷得紧实流畅。
他嘴角牵动:“到家了, 睡觉。”
“好暖和呀。”显然小醉鬼已经把对方当暖炉了,不愿松手, 眨了眨眼睛, “关纸钱?”
沈时庭沉默两秒, 冷漠地把那两只爪子拿开了, “看清楚,这里没有关子仟。”
“唔。那关值钱去哪儿了?”
“不知道。”
“可是我在找他呀。”余幼惟记忆还停留在寻找关子仟的阶段,“我还没有找到他。”
沈时庭把醉鬼的两只手交迭放在胸前,用被子压住,结果一松手,一身反骨的醉鬼就把爪子伸出来了,还得意地看着他,意思是我偏不。
“睡不睡?”沈时庭看着他。
“你是谁呀?”余幼惟问。
沈时庭恐吓:“你老板。”
老板=总裁。
总裁=冷漠禁欲。
冷漠禁欲=帅哥。
帅哥=我老公。
余幼惟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扑腾着双臂,软软地撒娇:“老公抱抱~”
沈时庭额角抽了抽,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双方僵持了数秒。
余幼惟手都举酸了,自己翻身起来,主动投怀送抱,却被沈时庭无情地捏住了后颈。他淡漠地看着余幼惟雾蒙蒙的眼睛,薄唇张口又抿紧,好一会儿才无语地说:“认清楚是谁了么就抱?”
“我老公呀。”
“谁?”
沈时庭问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又说:\“算了。\”
“你别算了啊。”余幼惟垂着眸,“我正在想呢,马上就能想出来。”
沈时庭懒得跟他扯了,老公这么多,想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想出来。就听这人“噢”了一声:“你是我的假老公,沈时庭。”
沈时庭对“假老公”这个身份哑口无言。
他拉过被子把余幼惟一裹,放到了床上。结果一松手,小蚕蛹原地打了两个滚,跟花卷似地咕噜噜翻了出来,以超夸张的大字型姿态躺平,得意地向沈时庭宣告胜利。
“嘿~”
沈时庭又掀过被子给他裹上,复又被掀开,来回三次,这醉鬼的精力居然丝毫未减,意识到这招行不通,沈时庭选择让他自生自灭。
小醉鬼不仅不自灭,还活力无限,嚷嚷着太热了要脱衣服,还未等人反应,他已经掀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光溜白皙的胸脯和肚皮。
沈时庭:“……”
果然叛逆难管教。
“你要摸我的腹肌嘛?”余幼惟跪在床上,拍拍平坦的肚皮,又自己笑起来,“对不起我没有腹肌咯咯咯~”
“你还挺自豪?”
“练腹肌好累的呀,我不喜欢运动。”
余幼惟骨架小,也没多少肉,但是从手臂线条和腰腹曲线来看,多少是有点运动过的迹象的。但沈时庭不知道的是,一个懒惰的灵魂已经慢慢融合并主宰了这具身体,经过一个多月的胡吃海喝,已经日渐圆润。
但沈时庭发现了一点,余幼惟白皙的脖颈偏右侧,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或者说是突然出现了一颗小痣。
余幼惟给他下药那晚,沈时庭曾钳制过余幼惟的脖颈,余幼惟脖颈上留下了红痕,以至于当时沈时庭多看了两眼。那时候余幼惟的脖颈,干净得仿佛连血管都能看清,根本没有这颗明显的小痣。
为求看清,沈时庭不自觉靠近了些,确实不是皮疹或擦痕。
不过这个举动在余幼惟看来就是某位想不起来的帅老公在亲近他,他跟得到了响应的狗狗似的,扑腾到了沈时庭怀里。
为防止他跌下床沈时庭只能顺势搂住他的腰。
怀里的人又软又热,脑袋黏糊糊地往他脖颈蹭,沈时庭坐在床沿,略显僵硬。
余幼惟坐在他怀里,含糊地哼唧:“……老公,拍拍,我想睡觉。”
沈时庭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耐心,问:“拍哪?”
“拍拍背。”
“拍拍就睡?”
“嗯啊~拍拍就睡。”
于是沈时庭的手动了下,欲拍又止,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轻轻拍了拍余幼惟的后背,希望这位祖宗赶紧睡觉。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哄过孩子的沈时庭脸越拍越绿,而且还是这么大只的孩子。
而小朋友本身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拍拍就睡,他在沈时庭怀里躺了一会儿,又开始作妖,说要给沈时庭画小熊猫。沈时庭无奈:“已经画过了,现在先睡觉。”
“……我会画很多种小熊猫。”
“嗯,明天画。”
“现在就要画。”余幼惟的爪子在床面摸索,沈时庭只好把手机递给他。
拿到手机后余幼惟跟宕机似地安静了几秒,沈时庭以为他睡着了,结果这人突然晃了晃手机:“嗷我想起来了,这里面已经关了很多小熊猫……”
“那就不画了,睡觉。”
“为什么呀?”
“关不下了。”沈时庭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感到羞愧。
余幼惟思考了几秒,点点头乖巧道:“噢,那不画了……那我给你看关在里面的小熊猫好不好?”
“……嗯。”
余幼惟坐在沈时庭腿上,翻出手机相册递给沈时庭。
沈时庭明显只想敷衍这祖宗让他赶紧睡觉,可看到相册里满满当当、形态各异的小熊猫,又一时间没挪开眼。
明明都是些静态图,却都活灵活现,有的憨态可掬虎头虎脑,有的摇头摆尾顽皮好动,每一只都各有特色。
这有点出乎沈时庭的意料了。
余幼惟在公司只是实习生,画的都是些边角料,沈时庭从来没见过他完整的成品。先前余顾在饭桌上还嘲讽过余幼惟的画技,本以为他只是个半吊子。
余幼惟歪头看沈时庭,软糯糯地求夸奖:“可爱嘛?”
沈时庭看着这人亮亮的眼睛,目光停顿了两秒,嗓音低轻地说:“可爱。”
余幼惟继续翻相册,拉到最新一页,出乎意料却情理之中的,出现了好几张余幼惟和关子仟的自拍合照。
余幼惟看看照片里那张笑容和煦的脸,又看看面前这张跟吃了馊饭似的脸。思维又跳跃了,他奇怪地问:“关之前,你不笑的时候,怎么长得跟我那个假老公一模一样呀?”
“因为我就是那个假老公。”沈时庭的脸已经垮了。
他面无表情地抽走余幼惟的手机,把人抱起来,强行放到床上。正当小醉鬼要再次开启你盖我掀的游戏时 ,沈时庭下巴指了指窗外,冷冷道:“再不睡,外面就要打雷了。”
余幼惟瞳孔一颤,果然一秒乖巧,掖起被子老老实实地盖住了自己。
这么害怕?
沈时庭疑惑地把那只露出来的小脚丫塞了进去。
折腾得太晚,沈时庭洗完澡出来,已经凌晨一点。
他准备在沙发睡下,路过床边时,意外看见余幼惟竟然还没睡,露出两只迷糊的眼睛看着他,嗓音带着委屈:“沈时庭,我害怕。”
沈时庭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歉疚还是什么,他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余幼惟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像只可怜无助的小狗,期待着沈时庭能给他一点响应。
沈时庭在心底叹了口气,妥协了,轻声告诉他:“没有打雷,骗你的。”
余幼惟却很坚持,依旧那样看着他,低声说:“我不想一个人睡。”
沈时庭忽然想起不久前的某天,也是这样,这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借用一点点床的位置。
不同的是那天真的打雷了。
就像余幼惟喝醉了在视频里控诉的那样,沈时庭最终也确实没有跟他在一张床上躺下来。
现在同样的场景又摆在了面前。
床头的照明灯只发出一点昏暗的光线,照得余幼惟那双眸子格外的清亮。
沈时庭沉默良久,缓缓垂下眼皮,这次他做了一个不一样的选择。
他把沙发上的被子放到床上,在那双期待的眼睛的注视下,躺了上去。
大概是闹得累了,余幼惟很快就睡着了。
明明隔了两层被子,沈时庭却觉得身边这人的存在感十分明显,已至深夜也毫无睡意。
醉鬼醒来时,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
窗帘遮光很好,房间依旧很暗。
被酒精浸泡了一夜的脑子还有点懵,随后记忆就像水雾散去的镜子,渐渐清晰起来,映出了某个又哭又笑、动静结合的傻叉身影。
还有全程在看傻叉的……沈时庭。
余幼惟羞耻得想大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回头直接吓死了。
他眼睛从来没睁这么大过,眨了好几下才确定没看错——沈时庭睡在他旁边!
余幼惟惊疑不定,不敢动作。
这微小的举动还是惊扰到了旁边的人。沈时庭睁开了眼,余幼惟立马假装伸懒腰打哈欠,含含糊糊地说:“……早鸭。”
沈时庭也愣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回了声:“早。”
他掀开被子,优雅利落地起了床。
平静得好似这只是一个跟平时一样非常普通的早晨。
可余幼惟知道这不普通。
因为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半,比沈时庭平时七点的起床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半小时。
而他很可能就是那个导致沈时庭今天晚起的罪魁祸首。
余幼惟裹在被窝里,尴尬、局促、愧疚,乱七八糟。
“不起么?”沈时庭穿上拖鞋,回头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