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
他敛了敛目光，进门，把方景放到沙发上，盖了条毯子，也没上楼，只是在旁边坐着，端详着方景的睡颜。
“裂隙出现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承意回头，看到黑猫碎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轻巧地从窗台跳进来，尾巴轻轻甩动。
“嗯，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刚从外面回来。”
“哦。”
碎苍晃了晃尾巴，看到躺在沙发上了方景，一愣：“啊呀，你的小宠物受伤了？”
顾承意撇嘴，“什么宠物……这是我老公。”
“差不多得了。”
碎苍嗤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再管永灵世界的事，但都已经来了这么久了，你也该玩够了吧，和人类过家家这种事……真的很无聊。”
见顾承意不说话，碎苍又接着道：“我调查了，你上次说的阴浊龙的事情……确实有人在企图复苏阴浊龙的神魂，不管是永灵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接驳，还是这次裂隙的出现，都和阴浊龙有关。看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永灵世界也不安分……”
“不是过家家。”
碎苍说着，突然听到顾承意冒出来这么一句。
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还有，你不会真的跟一个人类产生了什么感情吧？别逗我笑了，你可是武神殿殿主，不管你接不接受，你都是那个杀名远扬的武神顾离……真把自己当顾承意了？”
顾承意的目光从方景脸上移开，回头，和碎苍对视。
“那只是……设定。”
顾承意认真道：“而非真的我。”
自永灵世界破裂虚空，穿过天外天，来到永灵之外的蓝星，顾承意便知道了真相。
他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款游戏。
这并不是什么听完之后，用一句“哦，原来如此”便能带过的消息。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顾承意的内心是迷茫的。
一个在自己的世界生活了上百年的人，得知了自己的世界竟是虚假的，于是连带着此前百年的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他自认的那些努力，于尸山血海杀出的武道，与其他人的恩仇纠葛，甚至幼年时，顾家村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的仇恨与绝望，一切种种，不过是游戏里轻描淡写的代码，一串轻飘飘的设定，当游戏被创造设定出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被无形的手掌控，摆弄。
世界是构造的，过往是虚幻的，就连他的性格，喜恶，也是被塑造设定的。
他有时候也后悔迈出了那一步，身处永灵世界，或许他活得无知，但有一段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即便是被操纵的人生。在他离开了永灵，自天外天离开后，他便是唯一一个，与其他降临蓝星的生物不同的，真正意义上“走出”游戏的人。
他因此成为了一个“空白”的人。这与失忆不同，失忆的人没有过往，只有当下与未来。但他有属于自己的虚假过往，这虚假的过往塑造了另一种，他真切地知道并不属于自己的人格，宛如精神病院里猛然清醒的患者，既有新的自我，又无法摒弃癫狂的另一个自我。
这其中的痛苦与迷惘，只有顾承意自己知道，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顾承意垂眸，看着沙发上沉睡的方景。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在荒凉废弃的游乐场里，周遭空无一人，野草肆意生长，温柔又冰冷的夕阳余晖，以及身处迷茫，不知该往何处而去的顾承意。
“夕阳很漂亮，对吧？”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很好听。他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抱歉，有点冒昧。我不是坏人。”
对方朝顾承意露出一个笑容，“我是过来考察的，正好看到你，这里很少能看见有人来，所以比较好奇。”
“以前我父亲经常带我来这里。”
他顺着顾承意的目光朝天空看去，“这个角度看夕阳是最漂亮的，你很会选。”
在交谈中，顾承意知道对方买下了这座废弃的游乐场，准备建新的项目工程，今天是特地过来考察的，
“这里要拆了吗？”顾承意问他。
“不完全是。”
他说，“比起拆掉重建这种说法……我觉得用‘给它一个新的开始’来形容，会更浪漫一点。”
顾承意偏了偏头，“很狡猾的说辞。”
男人英俊的眉眼掠过笑意，“土地就在这里，不管在上面建造什么，重建还是毁灭，还是无人光顾，都不会影响到这里能看到漂亮的夕阳。就像你之所以坐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已经开不动的摩天轮不是吗。”
顾承意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算是认同。
下一秒，对方已经在旁边的长椅坐下，递给顾承意一根棒棒糖，“今天儿童节，朋友给的。吃吗？”
顾承意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接过。
“这么没有防备心的人，也是很难见到了。”
男人朝他眨了眨眼，“不怕下毒？”
顾承意剥开包装，心想你要能毒到我，也算你有本事。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撕开包装后，露出红彤彤的本体，像血液在空气中绽开颜色。这种颜色对顾承意来说很熟悉，当它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刺鼻的腥血味。
顾承意犹豫一下，放进嘴里。
是甜的。
“我叫方景。”
男人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假装不经意，但眼底还是透出一丝紧张，“你叫什么？”
“……”
“我不是坏人。”
方景说，“怎么说呢……就是，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顾承意。”
顾承意定定地看了他一秒，才缓缓开口，“我叫顾承意。”
夕阳的余韵里，如梦境般色彩斑斓的游乐设施，像一场将碎未碎的梦境，男人和青年就这样坐在长椅上，定格在这片被夕阳染金、天空作画的场景中。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黑猫碎苍的声音将顾承意的思绪拉了回来，“就算你不闻不问，永灵世界总会有彻底来临的一天，就像今天的裂隙一样……别忘了，你在永灵世界的仇人可不少呢，就算你不怕，你的宠……老公，你总要顾及的吧？”
顾承意眸光微敛。
时至今日，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的迷惘与不安，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他学会了追剧，学会了玩游戏，喜欢上了各种甜品和垃圾食品，各种弱智短视频，爱玩莫名其名的破梗，不管是碎苍还是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不务正业”，或者“自甘堕落”的表现。
但顾承意知道，这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人设，也不是因为某些被捏造出来的喜好，这是真真切切的，属于他的喜好。它们是不属于武神顾离，只属于顾承意的喜好。
在烤肉店，他和方景说的话，与其说是想让方景来救他，倒不如说是顾承意想确认些什么。
直到他看到方景出现在那里。
即便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便前方到处都是恐怖的怪物，即便他的力量渺小如蝼蚁，即便可能因此送命……但他还是出现在了那里。
只是因为顾承意在那里，所以他就去了。
那一瞬间，顾承意的心情相当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除了愤怒和心疼，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在——你看，真实的我，也是有人在热烈地用生命在爱着的。
他对夏正阳说的那句，“这是你们的世界”，的确是他真实所想。即便在这里生活，他也从不认为这是属于他的世界。
永灵世界也不是。
看着沙发上的方景，顾承意有点想通了。
他的世界……
是“有方景在的世界”。
“你去哪里？”
黑猫碎苍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下一秒见到顾承意突然站起来往外走，连忙问道。
“去裂隙。”顾承意说。
猫猫不解，“不是刚从那回来吗，还去干嘛？”
顾承意回头看了它一眼，扬了扬嘴角，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去杀它们全家。”
碎苍：“……”
第14章
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勾勒出参差不齐的轮廓，大厦间的缝隙里，微弱的光线被夜色吞噬，留出一片片阴森恐怖的暗影。
轰——！！
一声轰鸣，巨大的火光在街道上炸起，聚集在一起的青血甲虫霎时被滚滚火浪吞噬，伴随噼啪作响的灼烧声，女人手中的符咒散去，长出了一口气。
“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秒，已经被炙烤成黑碳的青血甲虫的身体如同气球般炸开，大量腐蚀性的血液向外泼洒，女人反应很快，迅速后撤了一步，但手臂还是沾染上青色的血液。
滋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的衣物已经被腐蚀殆尽，开始入侵皮肤，女人表情惊慌，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抹掉血液。
“别动！”
旁侧跑来一个年轻人，赶紧拦住她的动作，随后手指捏成诀，一道绿光从指尖亮起，落到女人身上。
腐蚀血液在绿光映照下很快消散。
“万青散元术？”
女人一愣，“你是天阙的人？”
“是的。”
年轻人见血液消散，松了口气，道：“就算被烧成灰烬，青血甲虫也会自爆的，这是它们的机制。”
永灵毕竟是一个游戏，不管是怪物也好，场景也罢，很多时候会出现超出现实世界常理和规则的情况，只要是攻塔经验丰富的玩家，都深知这一点。
“还有。”年轻人想了想，又道：“如果被它的血液碰到，一定不要用手去接触，腐蚀效果会扩散的，第一时间去找辅助，用净化驱散腐蚀效果就好了。”
“原来如此。”
女人点点头，“谢了……你的队友呢？”
年轻人朝着不远处努努嘴，她顺着视线看去。
身形健硕的红发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大斩刀，在虫群中驰骋，虽然做不到一击必杀，但每一次挥舞都能带来大量的伤害，在怪物漆黑的甲壳上留下明显的伤口，以一敌五也没有落下风的态势，宛如战神附体一般。
女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顶尖攻塔队的实力，她虽然也是玩家，但等级不高，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队，攻塔进度还停留在第四层。
“好厉害……”她惊叹了一声。
一旁的年轻人脸色却很凝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怪物太多了……现在中海市攻塔队的数量根本应付不过来，情况很不乐观。”
青血甲虫是七层的怪物，天阙队长虽然能够做到一打多，但像天阙这种等级的攻塔队，整个中海市都没几个，大部分玩家现在还处于三层到五层的进度，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怪物仿佛无穷无尽，杀了一只，马上就有四五只从裂隙中出现，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过来，可现在距离裂隙出现已经快一个多小时了，随着战线拉长，很多人的气力条已经告急。
他自己作为辅助，到现在为止不知道放了多少个治疗术和净化术了，很多过来支援的攻塔队没有强力辅助，他得在战场中到处游走帮忙，能回复气力的药水都不知道嗑了多少瓶了，这群怪物的数量却一点没有要减少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
年轻人看着头顶的裂隙，表情忍不住焦急起来。
希望异务局那边，能赶紧找到办法吧……
而此时此刻，异务局内部也是乱作一团。
“东街A区防线出现突破口！”
“西区有两支队伍出现伤亡，赶紧联系医疗人员！”
“怪物越来越多了，局势有点控制不住了……！”
位于异务局中海总部大楼的特殊事件指挥室内，各个部门的人脚步匆匆，几乎一刻没停地汇报着各个街区的战场情况，杂乱的声音交错，各种文件乱成一团，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中心指挥台处，阎尚英的表情也格外凝重。
虽然夏正阳提前告诉了他重要信息，阎尚英也用最快速度完成了部署，但这次裂隙的确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整整一个小时，头顶的裂隙都没有关闭的趋势，还有怪物在不断涌来。
整个中海的军队都已经行动起来，配合阎尚英的指挥在各个位置布防，玩家的攻塔队伍也加入了战场，阎尚英有权限能够调动的所有资源都已经调动了，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还是有种杯水车薪的无力感。
“阎队，我们现有的气力药已经全部投放，从其他市调过来的资源也在路上了，预计半个小时后能到。”
一个下属过来汇报，“还有，阳兴市和晏都港的支援已经赶到，至于其他地方的支援，因为距离原因，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左右。”
气力药水是永灵塔内的产物，主要用来回复玩家的魔力、真气、血能等战斗资源，简单来说就是游戏中的蓝药。
因为产量不高，且攻塔过程需要大量消耗，异务局手里的气力药水也没有多少。不过眼下自然是顾不了这么多了，阎尚英将异务局所有气力药存活都拿了出来，投放给战场中的玩家，好在异务局财大气粗，不怎么缺资金，不然一般的部门还真扛不住这样的开销。
阎尚英低头沉思片刻，过了一会，才道：“准备一下破劫计划的前期工作。”
“是……”
下属下意识应了一句，待到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破劫计划？！”
在阎尚英的诸多布局里，破劫计划算是一张底牌，在遇到无法解决的灾难性危机时，将启动大量基地内的导弹与微型核武，对特定区域进行毁灭式的轰炸打击。
不过这样做，无疑会给整个中海市带来巨大的损失。
虽然裂隙涉及区域的部分平民已经撤离转移，但还有一小部分民众还来不及撤离，而且最重要的是，负责防止怪物不向外扩散的行动小组和军队人员是没有办法转移的，一旦破劫计划真的启动，就意味着这些人也会随着怪物一并葬送。
牺牲一部分人，去救大部分人……这样的决策，不是谁都敢有这个魄力做的。
阎尚英看着屏幕上各个区域发来的消息，目光冷厉，“去。”
作为异务局总队长，特殊情况下他有权限这样做，但同时也意味着他自己，也会一并葬送在破劫计划的轰炸下。
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的抉择，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但比起裂隙怪物大范围扩散会带来的后果，他不得不如此。
下属咬了咬牙。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虽然还想劝说，但看到阎尚英的眼神，只能将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了，我马上通知下去。”
裂隙正下方，一栋大厦的楼顶，大量青血甲虫聚集于此，漆黑的甲壳在稀疏的月光反射着冰冷的色泽。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如其他青血甲虫一样进入下方的城市捕猎，而是呈半圆的阵型围着，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天台另一侧的入口处，夏正阳悄悄推开门，动作极轻，他屏住呼吸，稍稍探出头去，观察着周围。
上一世，这道裂隙出现时他还在医院，并没有参与这场堪称惨烈的战役，因此很多战役细节，他是事后才知道的。
他记得，这场被称为【中海黑水滩裂隙事件】的战斗中，阎尚英几乎被逼到要用破劫计划和这群怪物同归于尽，最后是因为出现了一批战斗力极其顶尖的，自称所属一个名为【迹】的组织出手，配合阎尚英才解决的那只二十一层的精英怪。
这个叫做【迹】的组织在上一世也非常有名，里面的成员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最顶尖的精英玩家，至于他们的幕后老大是谁，直到夏正阳上一世死亡时，也没有露过面。
夏正阳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要在哪里找到【迹】，总之上一世他们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灾难发生的第三天了，他等不了那么久。
透过门的缝隙，他终于在这群青血甲虫的阵型中央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形怪物，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两支干枯的手臂在空气中挥舞着什么，似乎是在施法。
【巫术鬼】，永灵塔二十一层副本【森罗殿】第三个关卡中的精英怪，也是最终BOSS【孟婆】的手下。虽不是最终首领，但也绝对算是一个小BOSS。
夏正阳捏紧了手里的一块护符，这是他刚刚找一个攻塔队的人手里借来的【隐匿咒】道具，能短暂增加潜行属性，效果不算强，但在他的“增幅”天赋加持下，躲过青血甲虫的感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终于凭借记忆找到了巫术鬼的位置，夏正阳松了口气。
要知道巫术鬼的能力非同寻常，不仅可以屏蔽大部分探查技能，大范围强化其他怪物的各项属性，而且自身还拥有多种难缠的巫术以及隐匿手段。上一世，光是意识到有精英怪混入青血甲虫这件事，就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阎尚英布局锁定巫术鬼，一边用战术拖延青血甲虫的进攻，一边配合【迹】完成斩首，过程更是伤亡惨重。
如今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巫术鬼的所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汇报给异务局……
夏正阳虽然耿直，但脑子没坏，他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刚通过试炼层，一个人去跟巫术鬼正面硬刚，完全就是送死，找到巫术鬼，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夏正阳屏住呼吸，没有打草惊蛇，悄悄将天台的门掩上，然后后退一步，就准备离开，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给阎尚英汇报。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掌从后方伸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绕过脖颈，然后猛地收回，将夏正阳的嘴巴捂住！
夏正阳瞳孔一缩，下意识绷紧身体，一个标准的反锁格斗肘击技巧，朝着身后的人的脑袋位置砸了过去！
然而手臂刚抬起来，手肘就被擒住，动弹不得。
“你的能耐，或许足以令他人惊叹，但于我，不过是一场无趣的预演。”
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夏正阳一愣，回头看去。
顾承意收回手，正偏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从容淡然的轻笑，这么近的距离下，那张如同游戏建模般毫无瑕疵的脸好看到惊心动魄。
“……”
夏正阳忍不住道：“《龙王归来》的台词是这么用的吗？”
“噶？”
顾承意一脸高手风范的淡然笑容僵住：“你看过啊？”
“去年全平台热播剧前三，当然看过了。”
夏正阳有点无语，“而且这不是主角师父出场的时候对反派说的话吗……话说，武神也有中二病？”
顾承意：“……要你管。”
看到顾承意出现，夏正阳的心情十分意外。
顾承意对他说的那句，“这是你们的世界”，夏正阳听完后也沉默了许久。
的确，这个世界不属于顾承意，甚至严格来说，那些从裂隙中出现的怪物才是顾承意的“自己人”，别说帮忙，身为永灵世界的武神，顾承意哪怕只是袖手旁观，都已经是足够仁慈了，身为蓝星人，他们无法要求更多。
而现在，顾承意去而复返，让夏正阳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确知道站在眼前的并非良善，上一世武神的狠厉手段至今还历历在目，可经过刚刚短暂的接触，夏正阳内心中也更加认可自己的判断——眼前的顾承意，和上一世的武神顾离并不一样，虽然其中的原因还不清楚，但夏正阳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正如上一世的阎尚英时常对他说的那样，“没有答案的时候，你的直觉就是最正确的唯一解。”
定了定心神，夏正阳道，“感谢你愿意出手……”
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感动让顾承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搞，我又不是为了你来的。”
“那是为了……？”
“为了我伴侣。”
夏正阳真诚道：“那就谢谢嫂子吧。”
能把永灵世界的武神都感化了，甚至愿意违背原则出手拯救中海市，看来嫂子一定是个充满魅力的善良女子……
顾承意：“……”
看着夏正阳的表情，顾承意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刚想说话，就见夏正阳收起表情，认真地开口：“我已经找到巫术鬼的所在了，就在这个天台上，他的能力非常难缠，要小心一点，别打草惊……”
顾承意一句废话没有，跨步上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天台大门！
夏正阳：“……蛇。诶？！”
就这么水灵灵地打草惊蛇了？！
顾承意这一脚踹出了“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的架势，不仅夏正阳一脸懵逼，就连天台上正在施法的巫术鬼也回过头，愣了一瞬。
巫术鬼的脸笼罩在黑袍的阴影之下，看不出面容，只能看到干枯的脖颈和两只手臂，上面刻满了黑色的咒纹，随着顾承意一脚踹开大门，整个天台上数量庞大的青血甲虫纷纷回头，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如同黑暗中一束束幽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在这么多怪物的注视下，夏正阳也忍不住心中发毛。
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啊！
他还是被自己的常规思维束缚住了，毕竟即便是后世，玩家在对抗永灵世界的怪物的过程中也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生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但顾承意可不是玩家，他自己就是永灵世界最强悍的首领BOSS之一，面对这群小卡拉米，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夏正阳都忍不住挺起了腰板，一种“我大哥在这里，谁敢动我”的狐假虎威之感油然而生。
意气风发之际，夏正阳甚至还给顾承意加油打气：“武神加油，用你的雷烬把它们都砍了！”
【雷烬】便是武神的佩刀，诞自永灵世界神秘的雷狱世界，内嵌神兽雷麒麟的神魂，也是永灵世界中的上古名刀。
顾承意闻言，扬了扬眉，心想你对我还挺了解的，回道：“没带。”
夏正阳：“没事，那用你的无蕴神座！”
无蕴神座就是上一世武神身下的由无数刀剑组成的漆黑王座，光是这一件神器的属性加成，就已经是所有玩家都不敢想象的层级。上一世就有无数玩家幻想过，要是能把武神的无蕴神座给爆出来，那可谓真正的平步青云，原地成神……
“没有。”
“极夜铠呢？”
“没有。”
“……武神领域？”
顾承意斜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说了没有，你话怎么这么多”。
夏正阳茫然道：“什么都没带，你怎么打啊？”
“啧。”
顾承意撇嘴，“看不起谁呢。”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地闲聊，对面的巫术鬼已经先坐不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干枯的手臂，下一秒，周围密密麻麻的青血甲虫仿佛接收到了指令，同一时间行动起来，数十只青血甲虫瞬间跨越数米的距离，如一片黑压压的浓云，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