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安慰似的揉了两下，然后被男人有力的胳膊圈进怀里，搂紧不放开。
两人间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安全地，能够完全阻挡外界的风雨，是只属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不知在夜风里抱了多久，顾思言终于松开手，从叶昀怀里缓缓退了出来。
顾思言反应过来后，脸颊都还是泛着红晕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居然真得抱了叶昀。
就这么不受控地、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顾思言暗咬舌尖，有点怀疑自己之前在宴会上喝的那杯不是果汁，而是酒吧？
不然为什么会醉得大脑胡涂，干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
他闷头想着，想得脸颊连着耳尖那一片都染上了绯色。
“怎么了？冷吗？”叶昀问。
“没有。”顾思言身上还披着叶昀的外套，浑身暖融融的。再加上刚刚胡思乱想的一些想法，现在整个人热得不行，手心里都快要冒汗了。
“你把衣服穿好吧！我不冷。”顾思言说完，作势要把叶昀的衣服还给他。
却被男人的手按住：“不用，你披着。”
“本来身体就不好，别逞强。”叶昀说。
见他这样坚持，顾思言抿了抿唇，也没再推脱了。
两人在灯光朦胧的路灯底下，伴着夜风散步。
“你是不是不喜欢出席这种人多的场合？”叶昀脸上带着好奇，忽然这么问了句。
顾思言点头：“不是很喜欢这种宴会。”
他总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格格不入，自己融入不进去，也不想融入。
“讨厌热闹？”叶昀偏头看他。
“不是。”顾思言否认道，“我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从小生活得并不好，没见识过那些东西，不太习惯。”
而对叶昀来说，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也让他越发没有安全感，他之前就知道自己和叶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每每这种时刻总会加深这种念头，让他郁闷不安。
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了有叶昀陪在他身边的日子……若是以后，叶昀离开了，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顾思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黯淡了一瞬，连眸里的光都变得隐晦不明。
叶昀安慰他：“可是那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果你想了解，以后我都带你了解。”
听完他的话，顾思言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好。谢谢先生。”
两人沿着明明暗暗的街灯直走，直到前面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
是路边大排档架在炭炉上烤肉的香味。
再往前走，便能看见用塑料棚架起的露天烧烤摊，一个瘦高个正在烧烤炉前拿着几把大五花和羊肉串烤，旁边还有烤得滋啦冒油的烤茄子。
塑料棚下摆着几张破旧木桌，吃夜宵的客人们一边撸串喝酒一边聊天。里面既有刚下班的白领，也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还有闲逛过来散步的中年男人。嘈杂的笑闹声和烤肉香交杂在一起，是生动的人间烟火气。
不远处就是临京豪门的名流宴会，这儿却更像是中底层普通人民的闲暇娱乐。
是一种梦幻般的撕裂感。
见他一直盯着烧烤摊，叶昀问了句：“饿了吗？”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顾思言似乎就只喝了杯果汁，压根不管饱。
顾思言：“还好。”
他其实是有点饿了的，尤其是在看到烧烤摊后。
今晚突然就很想吃。
少年望向烧烤摊那直勾勾的目光被叶昀全然看在了眼底。
“走吧，我们去吃点。”他说。
顾思言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吃。”
而且以叶昀的身份，不必要陪他吃这个。
上一次吃烧烤，还是顾思言在林家时，过生日那天厨房叔叔带他去的。
也是去的这种便宜又热闹的大排档。
虽然并不是很美味，但他吃得很开心。
后来不知怎么被林星翰知道了，耻笑他把一顿路边摊烧烤当成宝，像这样的东西有身份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叶昀应该…也是看不上的。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叶昀已经牵着他的手走了过去。
“可是我想吃，就当陪我可以吗？”男人温柔的话响在耳侧。
顾思言睁大眼睛，脸上有些不敢置信。
叶昀牵着他来到点单台，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叶昀又望向他：“有什么推荐的吗？”
顾思言咬了咬唇，小声地报了几个烤串的名字。
“好，就做他说的这些。”叶昀转头对老板说。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昂贵的西装礼服混在周围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尽管桌椅简陋，周围也嘈杂，但叶昀的脸上丝毫见不到半分不悦或是嫌弃的表情。
他只是轻飘飘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神态自若地把目光又落到了顾思言身上。
顾思言看了他一眼，有些局促地开口：“这儿会不会太乱，如果你不习惯……”
“不会。”叶昀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挺热闹的。”
顾思言没再说话了。
大排档的老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们点的东西端上来了。
热腾腾的烤肉被撒上了孜然烧烤，香气扑鼻而来。
叶昀第一次吃这个，下意识地弄了个干净的盘子，替顾思言把肉剔下来，堆在盘子里递给他。
“趁热吃。”
顾思言刚想跟他说吃烤串是可以直接拿着签子咬的。但是看到盘子里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烤肉，又没有说出口。
“你也吃吗？”顾思言问。
叶昀动作自然地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口，不吝赞美道：“味道不错。”
顾思言唇角边终于浮现出几分笑意。
“以后你想吃这个了都可以喊我，我陪你吃。”叶昀冲他笑了一下，“不过为了身体健康，一个月只允许吃一次。”
如果顾思言对进入他的世界比较抗拒的话，那就换他来，他去适应顾思言的世界。
反正他无论在哪儿，都能适应得过来的。
“嗯。”顾思言点了点头，晚风也吹不散他心头涌上的热意。
他其实并不是喜欢吃这个。
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叶昀陪着他。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几场绵绵细雨过后，临京这座城市也大幅度地开始降温了。
顾思言怕冷得很，天气凉爽后便越发不爱出门。
最多也就抱着小白到楼下花园里去散散步，看看花园里种的那些玫瑰。
小白被养得逐渐发福，猫脸都快要胖成了一个球，顾思言抱着他就跟抱着个秤砣一样。
他无奈地点着馋猫的脑袋：“还吃！胖成球了！”
“明天要把你的伙食减半了，正好减减肥。”
小白抗拒地嗷呜一声，发出抗议。
顾思言被他的撒娇卖萌弄得心软：“算了，先带你去花园里散步。”
午后刚下过一场小雨，草坪被雨水洗得翠绿，花园里的花儿在雨水的洗礼后也越发娇艳夺目，一朵一朵竞相斗艳。
顾思言特意找到当初和叶昀一起养的玫瑰。
遗憾得是，经过几场雨后，有一朵玫瑰已经没了生气，还剩下一朵还存活着。
顾思言有些失落，看着唯一仅剩的玫瑰叹了口气。
他和先生一起种的花，就剩下一朵了……
顾思言心情惆怅地抱着小猫咪往回走着，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宋管家正在和一群人说话。
“很抱歉，叶家不方便留宿外客。”顾思言刚走近就听见了宋管家的这句话。
站在宋管家对面的人笑吟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厚厚的信封：“您就通融通融嘛！谁不知道这儿都是您在打点的…您一句话的事儿，人就留下来了。”
宋管家错身躲过男人递上去的手：“抱歉。我帮不了。”
“不需要您帮什么的？也不麻烦。我们家小少爷温顺可爱，叶总见了说不定会喜欢呢？”
“到时候留下来，可不是皆大欢喜嘛！”
“……”
听到这儿，顾思言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是其他的豪门家族想往叶昀这儿塞人来了。
就和当初林正把他送过来一样。
他心里小小的不舒服了一下，转而把目光望向了侃侃而谈的男人旁边。
那儿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皮肤白净，长相清纯可爱，一双小鹿般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面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不安。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男孩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打量和好奇。
顾思言轻轻移开了眼。
这人挑得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完全就是比对着他的模样选的。
忽而又起了一阵风，刺骨的寒意袭来，顾思言感觉脸上冷冰冰的。
“抱歉，请回吧！”无论男人说什么，宋管家都不为所动，最后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
顾思言紧抿着唇，看着他们两人被叶家的保安请出去。
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
宋管家转过身，在看到顾思言时有一瞬的诧异：“思言少爷。”
刚刚…思言少爷也看到了吗？
顾思言朝他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涌现太多表情，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看到。
宋管家悄悄松了口气。
自从先生带顾思言去了趟宴会后，在那些人眼里就跟出家的和尚还了俗的，绞尽脑汁地往叶家送人。
这已经是第六个送过来的了。
那些小门小户的都还好打发，怕就怕有些来头不小的，他一个管家也不太好得罪。
就比如刚刚的宁家。
宋管家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劝顾思言：“思言少爷，外面风大，还是去里面坐吧！”
顾思言理了理小白的毛，冲他笑：“好。”
抱着猫的清瘦少年转身进了大厅。
大厅里温暖得像春天，连寒冬腊月里的冰都能融化。
顾思言却还是觉得很冷，手脚冰凉。
“小斐。”他轻声喊了喊平日里专门照顾他的女佣。
“思言少爷，怎么啦？”小斐应了句。
“这些天…经常会有外面的人过来吗？”顾思言装作好奇地问。
小斐想了想：“有的吧！”
“就是想要往先生身边塞人，梦想着能飞黄腾达呗！”小斐打趣道，“那些人真搞笑，专挑一些干女儿干儿子送过来，还真把先生这儿当收容所呢！”
她心直口快地说完，忽然想起顾思言的身份和来的方式，连忙懊恼地捂住了嘴。
“对不起，思言少爷……”她面露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你放心，无论送多少人都没用，先生不会把他们留下来的。”小斐语气笃定。
顾思言抬头看了眼全透明的玻璃窗外，天空又渐渐暗了下去，乌云蔽日，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他想，下雨天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得更糟糕。
“你带着小白玩一会儿吧！我该上楼看书了。”顾思言把怀里的小胖猫递给小斐。
小斐没注意看他的表情，接过猫：“嗯，好的。”
顾思言一个人回到房里时，外面果然下起了雨。
乌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一片，透着令人不适的沉闷感。
淅淅沥沥的雨急速落下，敲打在玻璃窗上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顾思言完全没有看书的心思，看着外面的大雨发呆。
甚至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叶昀某天厌弃他了后，他会不会像今天那个男孩一样被赶出去。
一会儿又想，那些被送过来的人要是真的被叶昀喜欢上，他又怎么办？
他似乎都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接受。
大概是曾经被林家领养后又抛弃过一次，他从小就知道，幸福是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也压根不会落到他头上。
短暂地拥有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更加难受。
顾思言看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心绪被雨声扰乱……
叶昀这几天工作忙，几乎很晚才回，回来时顾思言都已经睡了。
今天难得回来得早点，到家时见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睡了吗？”叶昀敲门问。
里面传来沉闷的一声：“没有。”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已经换上睡衣的顾思言出现在门口。
“先生。”他对着叶昀喊了声。
叶昀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顾思言对他比往日冷了许多。
明明之前找他说话，他会很高兴的。
“过两天我比较有空，想问问你想不想去马场玩。”叶昀说。
对面的人安静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还是不去了，我想在家复习看书。”
“不用很久，玩半天就回来。”
顾思言还是摇头：“不了。”
“先生，太晚了。你工作了一天，去休息吧！”
宋管家去给叶昀送夜宵时，叶昀问了他今天顾思言的情况，管家便如实说了。
今天宁家送人过来被顾思言看到的事也没有落下。
叶昀拧着眉：“又有送人过来的？”
家里的事他不常插手，基本都是宋管家在管。
宋管家点头：“嗯。”
叶昀冷声：“以后叶家直接谢绝见客。”
人都不放进来，看那些人还怎么无孔不入地送。
宋管家心头一怔，似乎没想过他会这么决绝：“好。”
“那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思言少爷？”
叶昀还没说话，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狂啸的风声，合着树叶的飒飒作响。
紧接着，一道长鞭似的青紫闪电在窗户上映出，炸开“轰隆”的响声。
叶昀抬头看了眼电闪雷鸣的窗外：“要下暴雨了。”
这雨都下一天了，没想到晚上还下得更猛。
“嘭嘭！”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先生！先生您在里面吗？”小斐在门外焦急地呼喊。
叶昀听她语气急切，过来打开门：“怎么了？”
小斐满脸担忧，看见他跟看到了救星似的：“先生！您快去思言少爷房间里看看他吧！”
“他好像在哭……”
第23章
小斐脸上满是慌乱和不安: “我刚刚本来想把小白送到思言少爷那里…推开房门才发现他一个人躲在衣柜底下，很害怕的样子，我叫他也不应我……”
她的话完没说还，叶昀已经转身往门外走了。
雨势越来越大，青紫色的闪电将浓墨的夜色亮成一瞬白昼，连厚重的窗帘都遮挡不住。
雷声伴随在闪电之后，伴着哗啦啦的雨声，在黑夜里发出巨大又嘈杂的声音。
顾思言的房间就在叶昀的房间旁边，叶昀走得急切，来不及敲门就直接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闪电映在窗帘上的光。
叶昀在房间里找寻一周，终于在衣柜底下的地上找到了人。
顾思言弓着背缩在地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身体因为恐惧而小幅度地发着抖，连捂住耳朵的手指尖都在抖。
顾思言最讨厌下雨天了，尤其是打雷的下雨天。
他很害怕。
大概是和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经历有关。
那所孤儿院因为建得比较偏，知道的人不多，来领养孩子的人也少。他在孤儿院里算是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因为长得可爱，又乖巧懂事，孤儿院里的护工们都很喜欢他，有时候分水果都会多分给他一块。
这种偏爱理所当然的招来了其他孩子的嫉妒。
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开始以欺负顾思言为乐。
弄脏毁坏他的床铺和衣服，偷偷倒掉他的饭让他挨饿，把坏事栽赃嫁祸到他身上，辱骂更是常有的事。
小顾思言曾经告诉过院长和护工，院长狠狠地批评了那几个带头欺负他的孩子，也惩罚了他们。小顾思言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了，却没想到会遭到对方变本加厉的报复。
那些欺负他的大孩子，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强迫小顾思言和他们玩游戏。
当时年纪太小，小顾思言很害怕打雷，但还是被他们捂着嘴从寝室里拽了出来。
他们来到孤儿院一个废弃的小院子里玩捉迷藏，要小顾思言去找他们。
可是等小顾思言闭着眼睛颤声数到一百的时候，小院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恰逢外面狂风大作，又开始打雷。
青紫的闪电几乎把黑夜撕成两半，一声声巨响炸裂在空中。
小顾思言害怕极了，一边哭着一边往门边爬。
可是院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他身高不够，掂起脚尖去拼命够门也够不到。
小顾思言拍打着铁门大声呼喊着，但他的声音却完全的被雷雨声覆盖住。
他知道，没有人来救他了。
冰凉的大雨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身，他只能强忍着严寒和害怕，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无助地哭。
后来他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后来身体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总是容易感冒和晕倒。
只记得那几个欺负他的大孩子被院长罚了打手心，扣了一周的水果点心!，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处罚。
从那天起，他便特别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夹杂着打雷的下雨天。似乎雷声能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恐怖记忆。
今天的雷声却是那样大，大到和小时候的那场几乎如出一辙，连他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顾思言痛苦地闭上眼睛，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不住哆嗦。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小顾思言害怕得一边哭一边踮起脚去够门把手的画面。
天空中出现一条闪电他就害怕得哆嗦一下，一会儿捂眼睛一会儿捂耳朵，似乎两只手都不够用。
他拼尽全力地踮起脚，把手伸得直直的，却总是离那么一小段距离。
那令人绝望的一小段距离。
他怎么也够不到。
那个时候小顾思言真的很想有一个天神突然出现，像童话里那样来拯救他。
顾思言陷入这段痛苦的回忆里挣脱不开，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拉扯住了般，发出一阵阵挛缩的疼痛。
他浑身发冷，宛如溺在冰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暖意。
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带着能融化冰川的温度，覆在他手心上，透过他的掌心将暖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
是…天神吗
顾思言怔怔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熟悉的脸。
“不怕。”叶昀伸出另一只手，从背后把他完全圈住，将他整个人拢在自己的怀抱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又温暖，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仿佛能抵御一切狂风暴雨。
顾思言鼻尖一酸，下意识地把头埋进了叶昀怀里，手臂搂上了他的后背。
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避风港。
“抱紧。”叶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顾思言赶紧自己被腾空抱了起来。
熟悉的感觉令他有一瞬的错愕，就像是曾经的某个瞬间，他在哪里被叶昀这样抱过一样。
还没等他想明白，人已经被叶昀抱到了床上。
他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棉质睡衣，叶昀坐在床边，拉上被子给他盖好。
顾思言离开了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心里的惊慌不安又再度涌了上来。他颤抖着手拽了拽叶昀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先生……”
叶昀帮他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安慰: “不怕，我会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缩在被子里的小可怜脸上都是泪痕，一双眼睛潋着水光，睫毛周围全部湿漉漉的，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叶昀看得心一紧，伸出手来去给他擦眼泪。
忽而又起了雷，窗外一道白光闪起，被窝里的人小小地抖一下了，接着便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扑进了叶昀怀里。
“先生…我害怕……”顾思言带着哭腔，声音委委屈屈的。
连环住他腰间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叶昀把人拥进自己怀里，收紧手臂完全把他搂住，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哄道: “我在。”
轰隆隆的雷声再度袭来，顾思言感觉有人捂着了他的耳朵，动作轻柔又小心。
刚刚折磨得他快疯了的声音经过处理竟然变得很小声，尤其是叶昀怀里这个为他而生出的小型避风港，更是给了他全部的安全感。
顾思言忽然就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一直僵着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逐渐放松，叶昀凑近他的耳边问: “要躺下去睡吗”
顾思言连忙摇头，箍在他腰间的手固执的不肯放开。
仿佛自己一放开叶昀就走了似的。
叶昀无奈: “放心，我不走。”
“我就坐在你床边陪你。”
顾思言还是摇头: “不。”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羞耻了，闷声说: “要先生…抱……”
他现在一心贪恋着这个安全感十足的怀抱，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呆在里面，哪里舍得躺下来。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的，害怕叶昀会拒绝他。
叶昀只低声应了句: “好。”
又托着他的腰把人放高了几分，能让他在怀里靠得更舒服。
顾思言心安理得地留在了那个贪恋许久的怀抱里，感受着被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包围。
甚至大着胆子伸出手，握住了叶昀的手。
“我冷…”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手被男人反握住，暖意瞬间中将他包围。
窗外雷雨交加，声音哗啦作响，顾思言心里却不再害怕了。
他忍不住抬起头，认真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许久。
小顾思言没能等到拯救他的天神。
他等到了。
雷打到半夜就停了，雨却是下了整整一夜。
到天将明时才堪堪停住，终于还窗外一片宁静。
顾思言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叶昀怀里。
他的后背靠着床靠垫，怀里抱着顾思言，正闭上眼睛沉睡着。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保持着一个十指紧扣的姿势。
顾思言看得耳热，却舍不得把手抽出来。
他往旁边望了眼，见叶昀还在闭眼睡着，长长的睫羽覆在眼睑处，呼吸绵长。
顾思言不敢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睁着眼睛偷看。似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直白的目光，里面掺着不加掩饰的喜欢。
睡着时的叶昀，少了几分锐气，倒是比平常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虽然他平时面对顾思言时，也是极尽温柔的。
顾思言盯着看他浓黑的眉，挺翘的鼻，唇色浅淡的薄唇……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昨晚他是在叶昀怀里睡着的，也不知道他守着自己到了多晚，肯定很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