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青竹是真的想不通，罗曼诺夫家究竟为何非要留下薛从嘉的孩子？
这事姬明雪还真知道原因。
唇角忽然高高扬起，姬明雪慢吞吞说道，“因为罗曼诺夫家族的Alpha，都有生殖障碍。”
沈青竹：！
见沈青竹一脸惊讶，姬明雪终于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捏捏沈青竹的指骨，细细道，“其实早在几代之前，罗曼诺夫家的Alpha就已经出现基因退化的现象。”
“比如我们今天见到的老公爵，别看他和公爵夫人膝下有13个孩子，但第一个孩子出生时，ta们已经结婚近50年。”
“罗曼诺夫是彻头彻尾的A权家族，想竞争家主之位，必须有至少一个Alpha子嗣才行，所以当年，老公爵其实动用了不少高科技，才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沈青竹微微皱眉，大概能猜到姬明雪口中的“高科技”，应该是先提取AO双方的生殖细胞在体外培育，待形成结合体生殖细胞，确保能够成活，再将其移植回公爵夫人的体内孕育。
不然公爵夫人之前也不会说是自己亲自生下了13个孩子。
因Omega生殖腔的特殊性，提取Omega的生殖细胞其实是一件很艰难也痛苦的事情，因为必须靠外力强行打开Omega的生殖腔。
但即使如此，这种痛苦也远无法与以血肉孕育生命相比，更何况公爵夫人当初很有可能还是自然分娩，对身体和精神的损伤都是巨大的。
这种深入骨髓乃至灵魂的痛苦，她还经历了13次。
不……13次只是她分娩成功的次数。
她真正经历过的受孕次数，恐怕远在13次之上。
因为当提供基因的Alpha有生殖障碍时，妊娠期间胎儿流产的几率会变得十分高。
沈青竹又想到薛从嘉和史蒂芬。
之前看罗曼诺夫家的资料时，沈青竹就知道，这些年史蒂芬·罗曼诺夫在外一直十分风流，与许多ABO都发生过关系。
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私生子出生。
不单是史蒂芬，在此之前几代，罗曼诺夫家的Alpha都从未有私生子出现。
或许因为此，罗曼诺夫家的Alpha在很多Omega中反而有着不错的名声，因为ta们就算在外沾花惹草，也从不用私生子给伴侣添堵。
如今看来，那应该并不是那些Alpha主动想那么做的，而是ta们的生殖细胞，的确已经糟糕到靠自然结合根本不可能令人成功受孕。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罗曼诺夫家非要留下薛从嘉的孩子了——
因为这可是史蒂芬·罗曼诺夫唯一靠自然受孕成功得到的孩子。
除这个孩子外，谁知道史蒂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有机会拥有一个孩子？
这孩子的O父还是S级Omega。
在很多A权主义者眼中，自然孕育和分娩会令孩子分化成高等Alpha的几率大大增加。
而罗曼诺夫家族，在此之前已有两百多年没出现过2S级以上的Alpha。
众所周知，高等Omega更容易诞下基因等级高的Alpha或Omega。
因为以上种种，罗曼诺夫家自然不可能对薛从嘉的孩子放手。
就算薛从嘉因为这孩子生命垂危，ta们也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想明白这些后，沈青竹不由得深深叹出一口气来。
姬明雪闻声，眯眼亲了亲他的手指，而后又给沈青竹透露了个罗曼诺夫家族的密辛，“其实罗曼诺夫家上一代那个S级Alpha，还有我们今天见到的A级Alpha老公爵，还有那个A级的史蒂芬，都强行提高过基因等级。”
沈青竹微微一怔，但一想到罗曼诺夫家的作风，倒也不算意外。
早在古地球时代，有钱有势的权贵就曾想方设法提升后代的基因。
到了科技更发达的星际时代，这些人自然更不会放弃这种可能。
但私自修改人类基因在莱曼帝国是反人类的重罪，所以除在正规医院治疗基因病外，极少有人会胆大包天到通过这种手段提升自身或后代的基因等级。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高等级的Alpha或Omega的确有可能改变一整个家族的命运。
就比如，如果罗曼诺夫公爵不是A级Alpha，那当年他很可能连竞争家主之位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此，有人通过各种手段修改基因，或者修改基因等级测试结果来达到目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如此一来，“如果史蒂芬·罗曼诺夫的基因等级还不到A，那薛从嘉当初怀上这个孩子的过程，只会更艰难和痛苦。”
罗曼诺夫家族对外隐瞒家族Alpha的情况，这些年也不知坑害了多少Omega。
更可悲的是，同为受害者，且明显曾遭受过非人摧残的公爵夫人，现在也同样变成了戕害家族内年轻Omega的伥鬼。
之前听说薛从嘉要离婚时，罗曼诺夫家的三人中，也唯有她反对得最激烈。
对终于能脱离苦海的薛从嘉的恨意，让沈青竹都感到惊讶。
“罗曼诺夫公爵单独和你说什么了？”消化良久后，沈青竹忽然听姬明雪问他。
正好沈青竹也想听听姬明雪的想法，便把老公爵说的那几句话都告诉了姬明雪。
沈青竹：“我其实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姬明雪显然也被罗曼诺夫公爵的话震惊到了，却又在听到沈青竹的疑问后，面色古怪地道，“我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沈青竹：？
姬明雪低头摆弄了一下光脑，给沈青竹发了条消息。
沈青竹点开一看，发现是几张截图——
【想知道沈闲和埃忒尔，一个S级Omega和一个B级Alpha，为什么能生出沈青竹这个3S级Alpha吗？】
【因为基因突变？】
【沈青竹不是他们亲生的？】
【人体实验？】
【都不是。】
【据可靠消息，当年沈闲怀孕后，埃忒尔也一整年没有外出工作，对外是说他一直在家陪伴和照顾怀孕的沈闲。】
【但其实，真正诞下沈青竹的，是埃忒尔这个Alpha！】
【当年埃忒尔曾在体内移植过人造生殖腔，沈闲怀孕后，两人曾秘密将胚胎移植入埃忒尔的生殖腔。】
【我们都知道，Alpha天生比Omega强大！】
【所以由Alpha亲自孕育的沈青竹，长大后才会分化成3S级Alpha！】
沈青竹瞳孔地震。
与此同时，姬明雪也收到一条新消息。
等沈青竹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姬明雪的面色越发古怪了。
沈青竹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就见姬明雪要笑不笑地皱着脸道，“我刚收到消息，罗曼诺夫公爵让人联系了离谨教授。”
沈青竹：？
姬明雪：“他想让离谨教授，给史蒂芬做人造生殖腔移植手术。”
“等薛从嘉体内的胚胎移植出来，那胚胎会直接移植到史蒂芬的人造生殖腔内。”
沈青竹：……
沈青竹：？？？
接二连三受到冲击后， 沈青竹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荒诞！
“罗曼诺夫公爵疯了吗？”他指着光屏上的截图，“他不会真信了这些鬼话吧？！”
不然怎么会生出这么离谱的想法？！
一想到此，沈青竹立刻登上星博， 想把自己是O父沈闲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消息公之于众。
因为他并未开启私人模式， 姬明雪能清楚看到他敲着虚拟键盘编辑星博界面。
姬明雪也没阻止他， 只略显无奈地道， “宝贝，容我提醒你，即使你说出真相， 很多人也只会认为你是在欲盖弥彰。”
“甚至， 这或许还会让原本没生出过类似想法的网友， 也往这方面开脑洞。”
“而对于像罗曼诺夫公爵这样固执的Alpha来说， 你这条星博只会坐实ta们的猜想，让ta们更激进也更坚定。”
沈青竹停下敲键盘的手。
因为他知道， 姬明雪是对的——
在帝国公民的普遍认知中，当有新生儿诞生于双亲是AO的家庭，人们只会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孩子是Omega所生，根本不可能往Alpha身上想。
所以， 沈青竹由其O父沈闲所孕育这件事，本就如吃饭喝水般平常， 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件事。
如此境况下，若沈青竹忽然发星博强调这件事，反而会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真的有猫腻。
一想到此，沈青竹顿时深呼出一口气， 轻点虚拟键盘， 把编辑框中的文字逐一删除。
直到编辑框一片空白，沈青竹这才关闭星博和光脑， 抱着姬明雪，轻蹭姬明雪柔软的白发。
敏锐发觉沈青竹低落的情绪，姬明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姬明雪看得出来，沈青竹其实有点生气，气那些人对他逝去双亲的冒犯。
但即使再手眼通天，尽可能不让沈青竹被星网上某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冒犯，姬明雪却依旧管不了人心。
沈青竹自然也明白这些。
抱着姬明雪蹭了一会儿后，沈青竹低声问他，“类似的谣传，其实还有不少吧？”
之所以一直没舞到沈青竹面前，姬明雪应该出了不少力。
事已至此，姬明雪倒也无需再隐瞒。
他斟酌着道，“的确有一些，但大多是在私下里流传，真相信的人也很少，毕竟这想法太过离谱。”
沈青竹也觉得离谱，“有时候我真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根本没受过基础教育，不然怎么会相信这么反科学的事情？”
姬明雪就笑了，玩味道，“不是哦，真关注这些并对此表示高度怀疑的，反而是那些位高权重，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人。”
“尤其是像罗曼诺夫家这样的老牌贵族。”
“这些家族目前虽看似鲜花着锦，但内里早已青黄不接，几乎没有能带领家族再创辉煌的年轻人。”
“当然，”姬明雪微微翻了个白眼，“这说的都是Alpha，如果那些老家伙肯看看家族里的年轻Omega和Beta，倒也未必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
但众所周知，越是老牌贵族家庭，内里的ABO阶级越分明，比如罗曼诺夫家族。
即使家族里的A个顶个的废物，B和O也还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和话语权。
如此，倒也难怪这些家族江河日下，如今更是剑走偏锋，想出通过Alpha和人造生殖腔来孕育孩子的办法来。
“怀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史蒂芬是公爵夫妇的亲生孩子，他们真的忍心吗？”半晌后，沈青竹低声说道。
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姬明雪顿了顿，意外道，“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史蒂芬·罗曼诺夫。”
沈青竹无奈笑了下，“我的确很讨厌他。以前看到很多Omega因怀孕而承受诸多痛苦甚至意外死亡时，我也曾想过，Alpha们之所以觉得怀孕生子对Omega来说再平常不过，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简直可恶至极。”
“如果可以，真该让那些傲慢的Alpha也亲身体验一下伴侣的痛苦。”
“但那只是玩笑。”
“在科技如此发达，体外孕育新生儿率高达80%的今天，强迫或令Omega们‘自愿’通过自身血肉孕育生命的做法，本就是强者对弱者的支配和霸凌。”
“史蒂芬对薛从嘉是这样。”
“老公爵对史蒂芬自然也是这样。”
“这两件事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并不是说因为史蒂芬是Alpha，所以他被迫接受人造生殖腔的移植，被迫以Alpha的身体孕育生命，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更何况，“科学界早有定论，体内孕育和体外孕育对新生儿的影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无论这孩子是从薛从嘉腹中诞生，还是从史蒂芬肚子里出生，抑或一直在体外培育，对ta未来是否会分化成高等Alpha都没有丝毫助益。
薛从嘉和史蒂芬所承受的，也都是因人心贪婪所起的无妄之灾。
这种灾难无论对Omega、Alpha还是Beta来说，都是完全没必要且可以避免的。
因为此，沈青竹才想向所有如罗曼诺夫公爵一样的人澄清，告诉ta们，ta们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自建国以来，帝国因自然孕育而起的灾难和死亡已有很多，沈青竹一直希望能减少类似悲剧的发生。
这是他曾努力奋斗的目标之一。
也是他身为医者的责任。
这还是沈青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向谁诉说这些心事。
姬明雪听后真的很感慨和感动，同时也再一次对沈青竹生出深深的激赏和敬佩。
这已经不是姬明雪第一次为能拥有像沈青竹这样高尚的恋人而感到骄傲和荣幸。
以至于姬明雪竟有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循着本心，按着沈青竹的肩膀，把人推在椅背上狠狠亲了一通。
直到两人都呼吸不稳，险些擦枪走火，姬明雪这才终于放开沈青竹，却仍时不时啄吻恋人殷红湿润的唇，边啄边忍不住叹息，“要命了，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青竹就被他逗笑了，启唇轻咬了一下姬明雪同样微微红肿的下唇，翠眸微弯道，“我也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
姬明雪顿时心花怒放，身体也彻底激动起来，金眸微闪地伏在沈青竹耳畔哼唧，“……我忍不了了！”
姬明雪现在几乎就坐在他怀里，对于他身体上的变化，沈青竹自然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而身为Alpha，沈青竹的身体其实远比姬明雪更容易激动。
所以真说起来，沈青竹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在悬浮车早已离开医院，车窗也是单向的。
沈青竹索性揉了揉姬明雪的腰。
在姬明雪猛地一颤，微微软倒后，沈青竹安抚地吻上他颈后的腺体，于风和日丽的午后，温温柔柔地与姬明雪开了会儿竹笋交流大会。
半晌后，两人都衣衫不整地靠在椅背上平复呼吸。
含有信息素的笋汁沈青竹早第一时间就用精神力打包好扔进车载处理器，交流大会结束后，沈青竹也立刻开启了车内的信息素净化系统。
所以没过多久，车内就再闻不到一丝雪后竹海和星辰玫瑰交织的香气。
姬明雪动了动鼻尖。
确定如何努力也嗅不到一丝沈青竹的信息素后，姬明雪心中顿时一阵空虚，立刻趴到沈青竹怀里埋在他颈间又吸又咬。
沈青竹也由着他闹，纵容地揉了揉姬明雪微微汗湿的发。
略显慵懒的模样，看得姬明雪险些又变身狼灭。
但这到底是在外面。
姬明雪看了眼车窗外。
因为刚刚要“开会”，沈青竹提前开启了自动郊游模式，所以悬浮车这一路都在人迹罕至风景如画的郊外行驶，最大程度保证了两人的隐私。
但就算如此，姬明雪也没打算把时间全浪费在这种事上。
毕竟他和沈青竹下午都还有事。
把悬浮车的目的地设定为两人常去的餐厅后，姬明雪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想起两人之前的对话。
虽然很敬佩沈青竹高尚的品格，也很赞同他的想法，但姬明雪还是不得不提醒他，“宝贝，其实就算你把沈叔叔当初生下你的证据拿给罗曼诺夫公爵看，他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沈青竹怔了下，“怎么？”
姬明雪伸手帮他扣好颈边的盘扣，把那些引人遐思的红痕全数掩盖在柔软的布料之下，这才向后耙了耙雪发，沉吟道，“因为对罗曼诺夫公爵来说，哪怕史蒂芬只有1%生出高等Alpha的可能，这种牺牲都是值得的。”
“老公爵的子嗣中，虽有5人分化成了Alpha，资质却都十分平庸，基因等级最高的就是A级的史蒂芬。”
“这让子弟众多，年轻Alpha也很多的旁系家族，一直对嫡系一脉虎视眈眈。”
“所以，如果罗曼诺夫嫡系再没有能成为家族支柱的高等Alpha出现，待老公爵离世，他的子孙们极有可能会被旁系打压甚至清算。”
“之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虽然史蒂芬是A级Alpha，但老公爵对他的态度却十分冷漠。”
“他应该早放弃了史蒂芬和其他儿女，把最大的期望都放在了第三代。”
“不过从目前的结果看，罗曼诺夫家嫡系的第三代中，也没有任何分化成高等Alpha的孩子。”
“所以，他这其实并不是异想天开，也不是不懂和不相信科学，而是已经完全没有其他办法，所以才会孤注一掷，把所有宝都压在了那个还是胚胎的孩子身上。”
——困兽之斗。
这是听完这些话后，沈青竹对罗曼诺夫公爵唯一的评价。
做为自小生活在权力场中的太子殿下，姬明雪对那些贵族的了解远比沈青竹更清晰也更深刻。
所以沈青竹并不怀疑这段话的真实性。
只不过，“史蒂芬·罗曼诺夫不像会答应这种事的性格。”
对很多平民出身的Alpha来说，戴抑制环都被ta们视为“奇耻大辱”，以自身血肉孕育孩子，让ta们怀孕，对那些Alpha来说，肯定更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身为帝国十大世家嫡系Alpha，自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史蒂芬？
听到这话时，姬明雪正慢条斯理扣着军装上的金属扣，闻言漫不经心道，“如果老公爵真下定决心，史蒂芬同不同意其实没差。”
“就算他不答应，老公爵也有一百种手段让他答应。”
说完，见沈青竹忽然沉默，姬明雪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立刻看到沈青竹正满眼复杂地望着他。
姬明雪眨了眨眼睛，立刻凑过去亲了亲沈青竹的脸颊，好笑道，“我可不是那种会以强权压人的坏蛋，宝贝你可千万别把我和ta们混为一谈。”
这事沈青竹自然也知道。
只不过姬明雪刚才轻描淡写的模样，让他有些意外罢了。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类似的事在权贵之间并不罕见，不然姬明雪也不会那么笃定。
一想到此，沈青竹又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
事实证明，姬明雪对罗曼诺夫公爵的评价十分精准。
当天下午，沈青竹就收到离谨教授的私信，邀他一起去为史蒂芬·罗曼诺夫做人造生殖腔移植手术。
一开始看到离谨教授的邀请时， 沈青竹是想拒绝的。
但离谨教授却说，为Alpha移植人造生殖腔是很罕见的手术，几十年都未必有一例， 如果沈青竹真想在医学一道走得更远， 那他还是建议沈青竹去跟一下。
这对很多医学生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因为此， 思忖再三后， 沈青竹还是应下了离谨教授的邀约。
手术时间定在一天后。
手术当天，在医院与离谨教授碰面时，沈青竹还有点意外。
“这么快就筛选到适合史蒂芬·罗曼诺夫的人造生殖腔了吗？”
因Alpha的生理构造并未分化出生殖腔， 用其自身细胞培育生殖腔的做法显然行不通， 只能通过移植人造生殖腔， 令Alpha临时具有妊娠的能力。
但这到底是把一个本不存在的器官强行移植到Alpha体内， 移植后Alpha很可能出现排异反应，怀孕期间其体内的激素及信息素变化也极有可能发生紊乱， 从而影响其自身健康及胎儿的发育，流产的几率也可能大大增加。
因为此，为患者选择一款适合的能最大限度减少其排异反应的人造生殖腔，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测试人造生殖腔与患者匹配度大概需一星期时间。
如今却只过了一天。
所以沈青竹才略感意外， 因为按常理，这手术最快也要一星期后才能做。
因这场手术的参与者都已签订保密协议， 离谨教授倒也没隐瞒沈青竹，“早在十天前，罗曼诺夫公爵就向我咨询过这项手术的具体情况，如今也的确已经筛选出适合患者的人造生殖腔。”
沈青竹：……
如此说来， 罗曼诺夫公爵根本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早在ta们没来学院星且薛从嘉还没确定要离婚时，就已经决定让史蒂芬亲自孕育那个孩子。
一想到此， 沈青竹竟有些不寒而栗。
“患者同意做这项手术吗？”他忍不住问离谨教授。
离谨闻言，神色一时间复杂难明，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等看到患者的情况，你就明白了。”
片刻后。
豪华vip病房内，沈青竹再一次见到了罗曼诺夫一家三口。
只不过昨天这三位都还一脸骄矜傲慢，今天却一个四肢无力瘫在病床上，一个眼眶通红忧心忡忡，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中冷眼旁观。
一看到浑身没骨头一样瘫在病床上的史蒂芬，沈青竹立刻就明白，这人恐怕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还有，史蒂芬的目光也时而清明时而混沌。
这让沈青竹不得不板起面孔，沉声说道，“我需要确认，史蒂芬先生本人真的同意做人造生殖腔移植手术吗？”
话音一落，沈青竹就见病床上的史蒂芬忽然开始挣扎，但他无力的四肢却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力，甚至连叫喊都发不出来，最后只能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几声嘶哑的“嗬嗬”，眼球中满是状似裂纹的红血丝。
这样的史蒂芬，哪还有昨天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直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又仿佛砧板上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鱼肉。
即使讨厌他这个人，这一幕也还是让沈青竹下意识凝起眉心。
听到史蒂芬困兽般的嗬声，公爵夫人直冲到床边，眼眶通红地抚上史蒂芬的脸，哽咽道，“哦我可怜的小史蒂芬，不要怕，妈妈在这里！”
史蒂芬却忽然开始翻白眼，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狰狞，胸膛剧烈起伏，嗬嗬声更快也更大了，看上去似乎恨不能一口咬在公爵夫人手上。
公爵夫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紧接着恶狠狠抬起头来骂道，“再敢刺激他我要你好看！”
沈青竹面无表情地重复，“我需要确认史蒂芬先生本人是否真的愿意接受手术，这是我身为医生的责任。”
公爵夫人顿时涨红了脸，正想继续骂，就听沙发中的罗曼诺夫公爵道，“离教授，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场手术的负责医师是你，而非这位年轻的沈医生。”
离谨教授淡声回道，“因手术过于复杂，所以我已邀请沈医生与我共同负责这台手术。”
说到这，离谨安抚地看了眼沈青竹，不卑不亢道，“再有，沈医生说的，也正是我想问的。”
“罗曼诺夫公爵，我想知道，史蒂芬·罗曼诺夫真是自愿做这项手术的吗？”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沈青竹和离谨的相继质疑，罗曼诺夫公爵竟没有丝毫恼怒，只轻飘飘看了眼病床边的公爵夫人，冰冷地勾了勾唇道，“我知道，这是《帝国律》和医院的规定。”
“你们请便。”
说完，老公爵便不再说话，也不再关注病房中的任何人，只径自看向风景如画的窗外，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史蒂芬会如何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