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暗自侥幸,还好没被陆琮发现他在浪费鸡蛋。
林想起已经连续两个周末往唐鹭雨的医院跑。
陆琮每次都会陪他去,林想起并不拒绝,也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
只是去了医院后,唐鹭雨就会安排陆琮检测信息素指标,还有各种检查。陆琮不想做的话,林想起就会用很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他没办法,只能在明明没有任何不适的情况下,配合着做各项检查。
这一次,又耗掉一个钟头。陆琮解开身上大大小小的监测设备,和负责记录数值的医生点了点头。
“唐院长在哪里?”他这样问,实际上是想知道林想起在哪里。
那医生道:“在她的小办公室,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朋友也在。”
陆琮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走出去。
唐鹭雨有好几间办公室,仗着医院是自己建的,所以大方地折腾。陆琮知道所谓的小办公室在哪里,径直从电梯上去。
到了的时候,他发现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陆琮抬手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了林想起的声音。
他还是那样天真而直白,用最单纯的口吻问了最让人惊讶的问题——
“既然终身标记会影响双方的信息素,那也就是说,要是哪天我和陆琮终身标记了,陆琮的信息素就会变得不如之前厉害?”
陆琮的手就这样僵在那儿。
在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面对问出这个问题的林想起时,他的身体已经代替他做出了选择,无声地退后了半步,站在了虚掩的门后,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办公室里的林想起和唐鹭雨全然不知道外面有人,他们对这个话题聊得正起劲。
唐鹭雨先是很震惊于,林想起竟然如此坦荡地提到了和陆琮永久标记的可能,但她按捺住了八卦的心情,从专业的角度和林想起解释了这个问题。
“如果是和别的Omega,那确实是存在信息素干扰的可能——干扰是指,低等级的信息素和高等级的信息素融合后,会中和掉高等级信息素的特殊属性。
极优性和劣性的融合后,有极大概率让两个人的信息素都变成劣性。但也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可能,让两个人的信息素都融合成为优性或极优性。”
“这个问题其实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定论,研究院和信息素发展进化中心也一直在做相关的实验研究。只是多数情况下,优性基因想要延续和进化,必须要保证其信息素的纯粹,一旦和其他人融合,不可避免会受到干扰。”
林想起听得很认真,很快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那我和陆琮都是极优性,而且我的信息素和他匹配度有百分之百,这种情况下,是不是也能保证信息素的纯粹性?”
唐鹭雨很欣慰地点点头:“你能理解到这一点,就省去我解释的力气了。没错,你和陆琮的情况不一样,首先,同为极优性的AO,信息素都足够强大,融合时基本不会受到对方的干扰。调查显示,极优性的夫妻在永久标记后,信息素最大的变化只有味道,其特殊属性和能力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林想起松了一口气。
唐鹭雨又说:“还有一个很值得关注的点,就是你和陆琮匹配度百分之百这件事。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所以没有案例可以参考,但无论从数据上还是从经验上来讲,我都有理由相信,你们的信息素融合,只会让对方变得更好。陆琮的基因毫无疑问很强悍,但他父母都是进攻意识很强烈的极优性Alpha,这也导致了陆琮继承了他们二人信息素里最不稳定的部分。而和你永久标记,就可能带给陆琮他现阶段最需要的稳定性。”
简而言之,陆琮如果和林想起永久标记,那么大家一直最担心的易感期,也就迎刃而解。
林想起听完后,低头抿着唇,看上去在很认真地思考什么。
唐鹭雨发现他有抠手指的习惯,通常在他纠结于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
她不难想林想起在思考什么,如果唐鹭雨只作为陆琮的医生来看,她一定会鼓励林想起去做这件事。因为永久标记可以解决掉陆琮身体里埋藏着的大麻烦,而且陆琮家世不俗,为人也不错,和陆琮在一起对林想起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唐鹭雨说不出口。
她觉得林想起太小了,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她不认为林想起要这么着急用这种方式来救陆琮。
唐鹭雨决定不鼓励也不打击,客观地告诉林想起这个事的好与坏:“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说百分之百确定,我可以和你讲讲我自己的经验,让你作为参考。”
林想起看着她:“你的经验?”
“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个极优性Omega,后来和一个劣性Alpha永久标记后,信息素受到了干扰。”唐鹭雨给林想起的水杯里加了点热茶,说话的时候很轻松,似乎并不是要讲什么沉痛的故事,而只是分享一些生活经验,“现在我虽然不是劣性,但也完全达不到优性等级,信息素已经不能在医疗中使用。”
大概是因为唐鹭雨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林想起感受不到这件事的痛苦,他只是好奇:“为什么?”
按理说,唐鹭雨十来岁就学医,毕业后也一直从事相关工作,她一定明白永久标记带来的后果。为什么还是选择这么做?
唐鹭雨反倒很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不是先骂那个Alpha?”
林想起:“我为什么要骂?”
“因为一般人听到这件事,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我不是自愿的。必然是某个臭不要脸的劣性Alpha诱拐甚至强迫我,导致我最后堕落了呗——”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已经被骂了很多年了,无论我怎么解释,所有人都还是觉得我嘴硬,坚信我受到了迫害。”
林想起看了她许久,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轻轻抱住唐鹭雨。
唐鹭雨身子一僵,慢腾腾问:“怎么了?”
林想起很小声地说:“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唐鹭雨干巴巴地笑了声:“没有的事,我只是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不要只是单纯考虑陆琮,也要想想你自己——未必只有从极优性变成劣性才算是干扰,如果你的信息素味道从椰奶变成了很难闻的火药味,也是一种干扰。”
林想起没说话,仍旧抱着她,拍拍唐鹭雨的背,像在安慰。
唐鹭雨一边否定自己在难过,一边强作镇定地笑着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难过?”
林想起言简意赅:“你一直在笑。”
按理说,那不是一件值得笑的事。即便唐鹭雨真的很无所谓,也应该只是平静地叙述。但她笑得太灿烂了。
唐鹭雨无语:“笑说明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怎么能说我难过。”
林想起:“你害怕被看出来所以才笑的吧。”
唐鹭雨:“哎哟,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想那么多,真不是。你这样有点强行给我上情绪了哈哈,我只是在说你和陆琮的事。”
林想起顿了顿,才说:“我也会这样的。”
唐鹭雨:“……什么?”
林想起说:“因为我有的时候会像你这样笑,所以我知道。”
唐鹭雨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声气,说:“好吧,真是的,这都被你发现了。我是有一点难过。”
“是因为那个和你永久标记的Alpha?”林想起问她。
唐鹭雨:“嗯。”
林想起:“他做了什么?”
唐鹭雨说:“他死了。”
林想起很后悔自己问了多余的话:“对不起。”
“不用不用,他死了都快十年了。早都忘干净了。”
唐鹭雨反过来安慰林想起,“其实和他永久标记这件事,确实算是我冲动吧。你知道吗,我以前是全联盟最年轻的腺体疗愈领域首席医师,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可厉害了,联盟离不开我,军部也离不开我,我目中无人骄傲自满,还以为人家看上的是我的医术呢。直到终身标记后,我的信息素变了,于是一切全都变了。我一转眼就被踹回老家。哈哈哈——”
林想起看着她,没有笑。
唐鹭雨慢慢收敛表情:“不好笑吗?凭本事作死。哈哈。”
林想起很惆怅地看着唐鹭雨,说:“原来我以前在陆琮面前笑得这么难看,怪不得他每次都能一眼发现我在装。”
唐鹭雨嘴角抽了抽:“……下次给你做检查的时候我会换最粗的针头。”
林想起吐吐舌头:“对不起吧。”
唐鹭雨阴险地说:“小朋友,我的故事是在警醒你,恋爱脑不可取。你现在还很年轻,轻易做出永久标记的决定,未来后悔怎么办?”
毕竟陆琮的情况和当初林想起不同,他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现阶段只要有林想起的信息素,就已经可以维持稳定。在两个人没有感情浓烈到非彼此不可也不打算结婚的情况下,永久标记太不划算。
林想起没有要关注“恋爱脑”的说法,他反问唐鹭雨:“那你后悔了吗?”
唐鹭雨噎住,答非所问道:“二十年前,有人愿意花九位数来求我的一支信息素缓解剂。现在我的信息素送出去都没人要。”
林想起是真的很会抓重点,他一下就品出这句话里的怪异之处,说:“所以那时候,大家只是想要你的信息素,而不在意你医术好不好。”
唐鹭雨:“……”
林想起又说:“但现在,没有人再盯着你的信息素了,大家只知道你是全联盟最权威的腺体专家。”
唐鹭雨终于缴械投降:“你的阅读理解一定分很高。”
林想起点点头:“嗯嗯。我聪明的时候就很聪明。”
笨的时候也很笨。
唐鹭雨笑道:“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当初的永久标记是我故意的。虽然是冲动,也是发疯,但我确实没有后悔。而且那时候,我以为我的信息素能救他……”
林想起一愣:“救他?”
“是的,因为我的信息素有很强的治愈能力。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他的病以普通手段治不了,但我骗他说有办法。我还跟他求婚,说只要他痊愈了我们就办婚礼。”
唐鹭雨捂着脸,已经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花那么多钱来买我的信息素呢?明明没有用。”
林想起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一直以为唐鹭雨是一个很潇洒的人,因为他总听唐鹭雨说要去约会要去钓男人,听上去好像这个人随时都在流连情场。
现在想来,唐鹭雨只是想走出过去。但用了很多办法,发现都不行。
“所以说啊,永久标记一定要慎之又慎。”唐鹭雨调整情绪的速度极快,她立刻就换上谆谆教诲的语气,告诉林想起,“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陆琮受到易感期影响,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帮他。但是这件事还要再慎重,永久标记会让你的一辈子都被困住——”
也许是困在一段关系中,也许是困在过去。
可是林想起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他说:“没关系啊,只要能帮陆琮就好。”
他是真的觉得永久标记的影响和后果都不算什么,比起所谓的味道改变,他还是更担心陆琮的身体出现问题。
唐鹭雨已经发现了,林想起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根本不是来找她寻求建议的,只是想要确认一些疑问罢了。
她只是个旁观者,也不打算插手林想起自己的决定,只是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打算,一定不要冲动,得先和陆琮的父母说清楚。还有一点,现阶段你不要想这个问题,你才刚分化成功,身体未必受得了。我建议至少再等一年,你再做决定。”
当初她建议林想起和陆琮永久标记,是因为那时候林想起的状况很差,再糟也糟不过那样。
可是现在不同了,林想起的身体再度发育,虽然比同龄人晚,但是各方面数值都很健康,这种时候再标记就得不偿失,生殖腔还有可能因此受损。
但林想起却说出很天真的话:“如果陆琮忽然就很不好了,我也不可以帮他吗?”
唐鹭雨忽然觉得林想起的脑门上好像也冒出了“恋爱脑”三个字,但她知道林想起是很单纯地想要帮陆琮,并非是被感情左右。就说:“陆琮还能有多不好?以前他得天天打抑制剂,现在有你的信息素,各项指标稳定很多了。你只要保持现在的频率,给他信息素安抚就可以。”
林想起点点头。他本来也不是非要和陆琮永久标记的,只是想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听唐鹭雨说陆琮很稳定,林想起也就放心了,说:“那就好,我每天都有给他信息素的。”
唐鹭雨:“倒也不用每天……好吧,你要是觉得可以,也行。”
林想起本来还想再问唐鹭雨一些关于极优性Omega学医这方面的事情,却听到有人敲门。
陆琮没有走进来,他轻轻推开门,就站在那里,不近不远地看着林想起。
林想起冲他笑,说:“你检查完啦?”
陆琮朝他伸手,只简单地回答:“嗯,走吧。”
林想起站起来,和唐鹭雨道别,说:“谢谢唐医生了,那我先和陆琮走啦。”
他跑过去,牵着陆琮的手,很自然地靠在陆琮胳膊上,问陆琮,“今天指标怎么样?”
陆琮说:“都稳定。”
林想起又说:“那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陆琮说:“好。”
唐鹭雨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总觉得陆琮好像不太对。明明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说话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大概是眼神吧。
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闷。
回到家以后,天色尚早。
林想起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思想在学习和玩游戏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他最近学得很努力,成绩也有显著提升,很想给自己偷偷放个假。但是又怕一次松懈带来连锁反应,导致之后学不进去。
正在纠结之时,陆琮忽然在他旁边坐下,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看着他,说:“我们聊聊?”
林想起心头一震。
过去陆琮说这种话,几乎都是在林想起心里有事或者陷入困境的时候。陆琮会把林想起那些想说的不想说的话都给“聊”出来。
但是最近他好像没干坏事吧?
要聊什么呀?
林想起露出迷茫又紧张的表情。
陆琮很无奈,问他:“你不知道我想聊什么?”
林想起点头。
陆琮失语,轻扶额头,笑得哑然。
也就是说,林想起最近那么大的变化,做了那么多一反常态的事,他自己竟然觉得是很正常的吗?
还是说他是想隐瞒陆琮,才故意说不知道?
陆琮把林想起的手机拿出来,看着林想起,说:“可以吗?”
林想起虽然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琮解锁了屏幕,点进去,找到了林想起和唐鹭雨的聊天记录。
在今天以前,陆琮没有这样做过。
他尊重林想起,也不会窥探林想起。只是林想起的很多行为实在太好懂,想要揭穿他,也非常容易。
林想起今天上午8:26分给唐鹭雨发了一条:【唐医生,今天您忙吗?我有问题想要请教,关于永久标记和信息素融合。】更早以前,他还和唐鹭雨聊过一些超出陆琮理解的事:【您是怎么成为军医的?】
【只能通过联盟政府和军部的邀请吗?像我这样的高中生以后想要做军医,有什么途径呢?】【军医有办法选择自己去哪个部队和基地吗?能不能固定跟一个人呢?】除此之外,陆琮还惊讶地发现,林想起和他母亲齐叶也聊过。齐叶从来没有告诉陆琮——好吧,虽然陆琮平时也不会主动和他母亲聊天。
林想起问齐叶的问题,在陆琮的意料之中:【姨姨,研究院有什么项目是和首都大合作的吗?具体是哪些方向?】齐叶的回答很复杂,林想起可能看不懂,他很实诚地说:【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报考首都大的哪个专业,比较有机会跟研究院一起共事?】齐叶何等聪明的人,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没有耽搁,马上就把相关的专业发给了林想起。
齐叶问林想起:【你和陆琮商量过吗?】林想起就说:【现在还没有,我只是想提前做一下准备。请您先不要告诉他,我怕他误会我想去,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我计划好了会跟他讲的。】齐叶回了个:【OK】
陆琮慢慢翻完,然后将屏幕递到林想起面前,很轻声地问他:“这些事,为什么瞒我?”
林想起瞪着眼睛看他:“我没有瞒你,我是打算做好准备再告诉你的。”
陆琮看了他许久,似乎想从林想起的表情中找出心虚的成分,但并没有。林想起看起来真的很坦荡。
陆琮疑惑着,问他:“你想做医生?还是想进研究院?”
林想起说:“都可以。”
陆琮不解:“都可以?”
林想起点点头:“最近我和唐医生聊了很多,我觉得当医生很好。而且你知道吗,因为我是极优性Omega,所以如果考医疗方向的话会有加分。”
陆琮越发不懂林想起的意思,翻开齐叶的聊天记录,又问:“那研究院呢?”
林想起说:“研究院和首都大有一个合作的项目,是信息素医疗相关。我打听过了,首都大的医学部对我也有加分,我只要考到620以上,就能进去。毕业后齐叶阿姨可以推荐我进入到这个项目里。”
陆琮好像明白了林想起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想当医生。具体是军医还是搞研究,陆琮也没明白。
但对陆琮而言,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如果林想起要当军医,他就去军校,正好军部那边每年都会向他发来好几封邀请函,美其名曰去参观,实际上就是希望说服陆琮从军。
而如果林想起想去研究院,陆琮也可以尝试一下——虽然他作为一个信息素攻击性很强的Alpha,可能和那个信息素医疗项目不太适配,要进去比较难。
但如果林想起要去,他也可以想想办法。
陆琮很快在脑子里安排好了一切。
这时候,林想起忽然说:“陆琮,我今天问过唐医生,如果我们永久标记,你的信息素就可以稳定下来。只不过现在可能还有点难。你再等等我,一年以后,我们就——”
陆琮却打断了他:“你想做好这些准备,然后呢?”
林想起奇怪地看着他:“然后就按计划行事呗。”
陆琮依旧拧着眉心。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很笨,竟然听不明白林想起话里的话。
林想起究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对陆琮而言竟然变得十分不好懂。
陆琮试探着,问了林想起一句:“你已经知道了,是吗?没有大学会招我这件事。”
林想起眨了眨眼,不敢看陆琮,说:“是,那天我在办公室外面听到了。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打了过量的抑制剂,也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正常上大学。其实我早就想和你道歉,但是我觉得光是道歉太没有用了,我得做点什么。”
“所以你这段时间的反常,都是因为……你想做点什么?”陆琮终于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他想过最糟糕的答案,也不过如此。
——所有的取悦和撩拨都是因为要弥补他,所有的拥抱和接吻都是基于愧疚自责。
是因为看不下去陆琮为自己牺牲太多,是同情亦或者心软,林想起决定尽可能地报答他。
“我反常吗?”林想起很自信地说,“我就是比以前稍微细心了一些而已,也没有反常吧!”
陆琮没办法像过去一样,接住这句带着笑意的调侃。
他自认为还保持着他往日的平静淡定,温声地告诉林想起:“琰琰,不用为我的事感到自责,注射抑制剂是我的决定,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我可以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你来替我承担后果。”
林想起摇头,说:“我不是自责,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做了很多,这次该轮到我做了。”
陆琮苦笑。
林想起果然就是这样的想法。
已经很明显了,林想起不喜欢他,甚至不再需要他。林想起只是觉得陆琮已经做了很多,所以必须要给予一些回馈。
也许,他过去之所以容忍陆琮做那些亲密暧昧的事,也是出于一种对救命之恩的回报。
陆琮决定问出最后的问题。
他说:“所以你的计划,是指一年后和我永久标记,解开我的颈环。”
林想起愁眉苦脸地说:“这只是计划的一种可能性,我还没有想好,其实我做了很多打算,但是前期准备还不充分……”
陆琮循循善诱:“假设一年后真的标记了,然后呢?”
林想起说:“然后你就是个很健康的Alpha,再也不用受易感期的困扰,你的信息素会维持稳定,而且说不定还会变得比现在还厉害!”
陆琮说:“你呢?”
林想起:“我也厉害。”
要不是林想起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诚,陆琮还以为林想起现在掩藏心事的手段越发高明,如此答非所问,还看不出破绽。
陆琮缓缓叹了一声气,牵过林想起的手,说:“琰琰,你不想和我结婚,就不要用标记来困住自己。我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上大学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你不用想那么多。”
他说完,便起了身,一副已经交谈完毕的样子,问林想起想不想喝什么饮料,或者需不需要他先去浴缸里放水,给他泡个澡。
如此无关紧要的事,陆琮说得却认真,好像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在乎一瓶饮料或一个热水澡。
林想起忽然从后面扔了个抱枕,砸在陆琮背后。
陆琮脚步一顿,转身看他:“琰琰?”
林想起很不爽地说:“你自己说要聊聊,但是还没有聊完就要走。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不用我说,你就把我看透了?”
陆琮表情微微僵滞。
说实话,过去的他确实算得上聪明,也每一次都能准确察觉林想起的心情。
但这次他真的不行。
陆琮也是今天才发现,他的那些自认为完美的安排,其实根本没那么周全。
他也有看不明白的事,和害怕听见的答案。
他现在已经开始做那种只有蠢货才会做的行为——讳疾忌医,不肯面对。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把我做的一切,理解为弥补和自责。”
林想起从沙发起身,走向陆琮,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虽然我确实是有点自责吧,但是我又不是白痴。我知道,你能不能上大学的关键,从来都不是你的信息素,而是我。”
陆琮许久未修剪的黑发已经见长,垂落下来,阴影将他晦暗的瞳仁衬得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