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才来过没两天，小崽被沈清越和顾敛之一左一右的牵着，走起路来蹦蹦哒哒，虎头鞋在白净松软的雪地里嘎吱嘎吱响，脚感却软乎乎的，超级好玩。
别墅大门上贴着崭新的对联，门板上还留下了不少对联上新鲜的金粉，门头是两盏新挂上的六角灯笼，火红的灯穗随着风雪轻摆，庭院的腊梅绽着幽幽清香，树枝上松松的缠了许多红色缎带和小灯笼。
“你们家里的年味好浓啊。”沈清越小声感叹了一句。
他来的路上一直有些紧张，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家长，不过真正到了门前，紧张感竟消失了大半。
顾敛之腾出手敲了敲门，大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顾余茵穿着粗毛线的红色毛衣和米白色羊绒长裙，见到他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可以啊，你们到的还挺早，刚我还在和爸妈说昨天下雪了今天路上不好走，不打电话催你们呢！”
“我们来得早，路上没什么车，所以到的也早。”沈清越扬起笑容，嘴甜道：“姐姐过年好。”
“过年好啊小沈！快进来吧。”顾余茵笑嘻嘻的拿了两双拖鞋，随后侧着身子给他们让路。
站在中间穿得像个小福娃的兜兜眨巴眨巴水亮亮的眸子，也学着小酥酥的话，很高兴的说：“姨姨，过年好！”
“哎呀，兜兜好几天没看到姨姨了，想不想？”顾余茵被幼崽逗得直笑，俯身抱起幼崽转了个圈：“宝宝今天穿得是一只小老虎！走，我们带小老虎宝宝先进屋咯！”
小寻听见动静，牵着贝贝的狗绳急急忙忙的从楼梯上跑下来，见到兜兜时两只幼崽都兴奋的不得了，手牵着手蹦蹦跳跳，连着小狗也是，屁股扭来扭去的在幼崽们中间打转。
玄关处暖意融融，沈清越低着头换鞋，再抬头时就看到了两位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的中年夫妻，坐在沙发上，动作相当同步的探头往自己这边看，正跃跃欲试着站起来。
看见沈清越抬头往他们这边看，夫妻二人从沙发上站起，一齐往这边走来。
沈清越抿了抿唇，接着露出笑容对顾弘深和荣明玉道：“叔叔，阿姨，过年好。”
顾敛之将单手提着的大包小包放在一边，另一只手牵着沈清越，也在一旁道：“爸妈，我们回来了。”
“小沈啊，路上冷不冷？”荣明玉嗓音和她的长相一样温温柔柔的，说话时拉住沈清越的手掌，眼神不住的看向他：“怎么这么瘦？阿姨炖的汤有喝吗，这两天在家再给你补补。”
“妈，他那是天生的。”顾敛之接过沈清越的外套，和自己的大衣一齐挂在一旁：“刚做完手术没两个月，医生也不建议他吃太油腻的。”
荣明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补品哪里油腻了？你这么壮小沈这么瘦，站你旁边像要被风吹走一样。”
“阿姨…”沈清越被荣明玉的形容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刚想开口给顾敛之解释，正在一旁玩的兜兜突然眼睛一亮，踩着小碎步啪嗒啪嗒跑过来扑进顾弘深怀里，嗓音清澈的大喊：“爷爷！”
原本也笑吟吟站在一边看荣明玉和沈清越互动的顾弘深瞬间俯身接住小崽，抱在怀里颠了颠，浑厚的声线蕴着藏不住的笑：“兜兜还记得爷爷呢？”
“记得哒！”幼崽很认真的回答，“喜翻爷爷，喜翻奶奶，”说着，喜庆的小身板又扭过去抱抱奶奶，把两位老人都哄的心花怒放的，兜兜也笑眯眯的咧开小嘴巴，露出几颗开心的小牙牙。
回到客厅，沈清越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两位长辈，又被荣明玉拉着手夸的跟朵花儿一样。
事实上他是不太习惯和家人相处的，以前在原来的世界独立自主惯了，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家庭温暖，所以在来之前，他还是做了蛮多心理准备的。
来这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完全感受到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家庭，这让他觉得很放松，也很喜欢。
“下午凑合吃点，晚上再吃年夜饭啊。”顾余茵像模像样的从厨房围了个围裙出来，“顾敛之约的是晚上六点送餐，在这之前你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弄点小零食。”
“我帮你一起吧。”沈清越站起来刚说了一句，就被顾余茵挥手制止了：“不用，我昨天和小寻一起烤的饼干，再烤一次就能拿出来了，还有妈妈早上炖的牛奶雪蛤，热热就行。”
“是啊小沈，坐着聊聊天。”顾弘深怀里抱着兜兜，在一旁教小崽认春联上的字，闻言也回头说了句。
沈清越坐下，顾敛之贴近他耳语：“我去楼上卧室放行李，等会就来。”
“嗯，好。”沈清越点头答应，手掌就被顾敛之轻轻握了握。
没一会儿顾余茵就端着糖水和小饼干出来了，顺道还端了盘水果，顾小寻拉着兜兜一个一个给他解释饼干是什么形状，怎么做的。
兜兜也可给面子了，小手毫不吝啬的给顾小寻鼓掌，给小寻都整不好意思了。
沈清越端了碗牛奶雪蛤小口小口的喝，刚加热的，还冒着蒸腾的热气，碗里添了勺蜂蜜，奶香味也很重，比起街边糖水铺的手艺还要好喝。
顾敛之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沈清越嚼着切成小块小块的凉薯，说话时有些含混，他贴近顾敛之，开口问：“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房间长时间没住，稍微收拾了一下。”顾敛之说。
沈清越也不觉有异，继续慢慢咬着水果看电视。
六点钟，年夜饭准时送到。
外面的雪下的越发大了，送餐的员工个个身上都裹挟着冰凉的风雪，端上的食物却是烫的，放在餐厅的加热桌板上，热腾腾的饭香在整间客厅飘散。
“洗手准备吃饭了。”顾弘深拿着碗碟和筷子出来，沈清越和顾敛之帮忙摆好，把小崽抱上桌，一家人都坐了下来。
客厅的电视没关，这会儿正在进行春晚预热，沈清越刚吃了一勺蟹粉豆腐，另一道水煮黑虎虾就转过来了。
鲍鱼蒸蛋，京酱肉丝，翡翠白菜卷，三文鱼，四喜丸子，红枣八宝饭，还有解腻的乌梅小番茄，光是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沈清越就差不多吃饱了。
饭桌上吃得开心，一瓶酒见底，顾弘深又开了瓶红酒，每个人都倒了一点，沈清越虽然不怎么会喝酒，但吃得开心，也多喝了两杯。
兜兜坐在小酥酥身边，幼崽们喝的是鲜榨苹果汁，透明的液体，怎么看都没有小酥酥他们喝的红红的饮料好喝。
幼崽伸出小短胳膊抱住沈清越的手臂，下巴搭在小酥酥的肩膀上，伸出小手指了指小酥酥的漂亮酒杯，随后抿着小嘴巴，眼神亮晶晶的很期待的看向他。
沈清越捏捏小崽肥脸，好笑道：“你也想尝尝吗？”
小崽立刻抬起脑袋用力点点，奶呼呼的嗓音特别期待的：“要，要尝尝哒。”
“好吧，那给你喝一口。”沈清越拿起小勺子从乌梅小番茄里舀了一勺汤，给兜兜看看：“是这样的吧？”
幼崽有点疑惑，但看见也是红红的饮料，就开心的点点头：“是哒！”
沈清越给崽喂进去，酸溜溜的果汁一入口，好酸好酸，让兜兜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好不容易才闭着小嘴巴咽下去。
“还要喝吗？”沈清越捏着勺子问。
小崽闻言瞪大眼睛，火速摇头拒绝，乖乖抱着自己的苹果汁大口大口的喝了两口。
一旁看了全程的大人们都在忍笑。
顾余茵举起酒杯：“来举个杯，祝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新年快乐！”
酒杯碰撞发出当啷的清脆响声，深红的酒液在杯中溅起细小的波浪，电视里，一号频道的春晚片头开始随着鞭炮声热闹的播放。
沈清越喝下小半杯红酒，看杯中剩的不多，索性慢慢悠悠的全部喝完了。
吃完饭一起收拾了碗筷，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
沈清越之前虽然对过年无感，但春晚即便不看也会开着电视放在那里的，这会儿有顾敛之和他的家人陪着，节目越看越有意思。
但晚上的酒劲儿不合时宜的涌了上来，沈清越觉得头有点昏昏的，眼皮越发沉重，他伸手搭住顾敛之的手臂，脸不自觉的就靠了上去。
顾敛之转头看到的就是沈清越半闭着眼睛贴在自己肩上的模样，皮肤比日常的白皙要更红一些，连眼皮都透着红色。看样子醉醺醺的。
晚上沈清越喝酒的时候他是注意到了的，但看他喝酒的架势不像是没喝过的，加上过年，他就没阻拦，而且一直到吃完饭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想到这会儿开始醉了。
他轻轻拍拍沈清越的手背：“困了吗？要不要去睡一觉？”
“小沈怎么啦？”荣明玉也注意到了，开口询问。
这一句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清越身上，他努力撑起身体，觉得嘴巴有点不受自己控制的含混道：“可能有点醉了，很困。”
“儿子，带小沈上楼休息一会，我去煮点解酒汤给他。”顾弘深有些自责：“知道小沈身体不好，没想起来，不该让他喝酒的。”
顾敛之点头“嗯”了一声，将人直接从沙发上抱起来：“我先带他上楼了，辛苦了爸。”
“抱得动吗，要不要我帮忙？”顾余茵在一旁出声。
顾敛之摇头，示意一边两个表情忧虑紧张的小崽：“你带小寻和兜兜。”
“行。”顾余茵答应。
沈清越的意识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困得有点意识模糊，但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顾敛之抱着上楼还是让他觉得害羞，从胸口漫上来的红便更加明显。
顾敛之把人放上床，打了盆水来帮他擦了擦脸和身体，他心里更是自责，所以表情就格外严肃淡漠。
顾弘深的醒酒汤煮的很快，晾凉以后顾敛之给沈清越喂下去，在他额上亲了亲，便离开卧室让他安静休息了。
酒劲刚上来的时候，沈清越觉得天旋地转的，在顾敛之给他擦身喂汤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好转，他觉得自己睡了相当冗长又混沌的一觉。
醒来睁眼，室内漆黑一片，卧室的窗户开着道细微的缝，冷风灌入，又很快消失在暖气中。
醒来后沈清越又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猜想着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有精神过。结果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了三个小时。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还有半小时就跨年了。
起床穿好衣服，他趿拉着拖鞋下楼，客厅里仍然灯火通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坚果看春晚，见到沈清越下来，大家都有些惊讶。
顾敛之快走两步去楼梯上接他，揽住沈清越的腰，“还难不难受，怎么没继续睡？”
“不难受。”沈清越被一众人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你别把我当成病号一样。”
“小酥酥，你碎醒呀！”见到沈清越下来，已经在沙发上躺下的小崽也起身高兴的去迎接了。
荣明玉说：“现在感觉怎么样呀？”
“现在好多了，已经完全清醒了。”沈清越一边回答一边下楼，看他步伐稳定，顾敛之才放下了心。
“你下来的正好，顾敛之正打算带小寻和兜兜上天台放呲花呢，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倒计时了，你们一起去啊？”顾余茵热情开口。
沈清越怔了一下，看向顾敛之，就看见身边人点了点头。
他心情不错的扬起唇角：“好啊，一起上去玩会儿。”
上天台放烟花这个事情应该是早就预谋好的，沈清越盯着放在露台桌旁的一大箱仙女棒：“都是给今天准备的？”
顾敛之闷笑，给他拿了双手套带上，两只小崽在一边都已经全副武装好了，全都跃跃欲试：“年十五还有一次。”
天台砖地上的积雪早上清理过了，这会儿积着一层薄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兜兜和小寻已经开始玩起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给儿童特制的加长版，正对着点燃的呲花咯咯笑。
“小酥酥，放花！烟花！”兜兜被裹得只露了双眼睛和小鼻子出来，鼻头被冷风吹得红红的，但仍然难掩幼崽的兴奋。
“好呀。”沈清越将手中的烟火棒递过去，顾敛之点燃火机，金色火星嗤的燃起，噼啪的落在两人身边的雪地里。
沈清越玩得开心，一根又一根的烟火棒在他手中绚烂的燃起又熄灭，小寻和兜兜环绕着他兴高采烈的一起欢呼，雪花在他们身边飞舞。
“你怎么不一起？”又一根烟火棒熄灭，沈清越贴近顾敛之身边，好奇的问。
“还有一分钟。”顾敛之突然开口。
沈清越“嗯？”了一声，忽而反应过来，嗓音轻快道：“是啊，还有一分钟过年。”
手中的烟火棒再次燃尽，他转身将木枝放在一边的桌上，还未等继续动作，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
沈清越转身去看，恰好见到顾敛之牵住自己的左手，单膝跪在了雪地中，黑色大衣下摆陷在雪中，另一只手捧着只精致的红丝绒礼盒。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下，已然消失的红酒余韵仿佛在他心脏里重新跳动了起来。
“噗通！”
“噗通！”
一旁玩耍的两只小崽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顾酥酥/舅舅跪下了，也跟着曲起双腿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
顾敛之：“……”
秒针转向十二点整，城市悠远绵长的倒计时钟声伴着骤然绽放在空中的烟花响起，漫天的烟火在夜幕中光华流转，像是无数被揉碎的星星。
无奈的将两个下跪的小笨蛋抱起，顾敛之给他们拍拍膝盖上的雪，重新握住沈清越的掌心抬眼，两人的唇角都已经噙起了笑意。
顾敛之将掌心的礼盒打开，露出两枚交错的铂金素圈，在天台并不明晃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
他缓慢开口，黑眸像是能注视进人心底：“小清，我想名正言顺的爱你。”
沈清越反握住他的掌心，将人扶起来，久违的清晰心跳声在耳边响彻。
他伸手拿过那一枚小些的戒指给自己戴上，又将另一枚套在顾敛之无名指上，再开口时，声线里藏着不易发觉的颤抖：“这样够名正言顺吗？”
顾敛之的呼吸发沉，他伸手，将面前人搂进怀里。
“咔嚓咔嚓——”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顾余茵手里捧着相机，身后还跟着顾弘深和荣明玉，顾余茵手里拍照的动作不停，两位长辈笑着招手呼唤小寻和兜兜。
幼崽们先是惊讶，但还是很乖的哒哒哒一起跑过去了。
“咱们以后就是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人了哈。”顾余茵检查了一下照片，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我们先走啦，不打扰你们。”
天台重新安静下来，沈清越有些羞耻的将脸埋进顾敛之胸口，瓮声瓮气：“叔叔阿姨和姐姐怎么来了，他们也提前知道吗。”
“嗯，做计划的时候找他们商量了一下，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过来。”顾敛之将人裹紧，轻飘飘的吻落在他额前：“吓到你了吗？”
“倒也没有。”沈清越从他身上离开，两人牵着手一起往回走，他突然想到什么，问：“要是我今天晚上喝多了没睡醒怎么办？”
“那就创造下一个机会。”顾敛之轻捏他的掌心。
其实他今晚把沈清越送回卧室的时候已经做了类似的决定了，只是没想到他恰好醒的这么快，顾余茵又及时的提醒了自己。
小崽们被带去儿童房休息了，两人回到卧室，顾敛之身上的雪已经化成了雪水，他刚换了衣服出来，就被沈清越拉着拍了好一通照片。
拍完照沈清越把照片分享给他，自己心满意足的去洗漱了，顾敛之盯着这些照片思索了会，点开了和顾余茵的对话框。
晚上吹了寒风，沈清越先冲了冲，又在浴缸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泡到一半，拿着手机翻了会儿。
点开微信，发现从没发过朋友圈的顾敛之破天荒的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条。
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在天台时相拥的侧影，兜兜和小寻刚好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边，正同步的仰起小脑袋看着他们，身后是流光溢彩的天空，以及一望无际辽阔雪景。
另一张是刚才回来后自己拉着顾敛之自拍时，两人一起伸手展示戒指的照片，两个人都笑得愉悦灿烂。
配文七个字：“今日问婚嫁，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