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翟宗年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又把门打开了,这次甚至没敲门,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回,屋内的两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往外走了。
翟宗年站在门框旁,盯着他们两个,旁边的侍卫都是满脸想拦但又不敢拦的神色。这两位皇子间的关系古怪,针锋相对,也不知道翟慈佑登基后会不会斩草除根。不过太子向来仁爱。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翟宗年突然皱眉,低头嗅了下郁眠枫周遭的空气。
“……你信息素怎么回事?”
他声音带着些尖锐的质问。
翟慈佑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将郁眠枫挡在身后:“受伤,控制不住。”
郁眠枫身为Beta,对两人聊信息素这些事漫不关心。
翟宗年盯着他们,没再说话,只是嘴角那抹冷笑越发深刻。
翟慈佑在解释过后,便用没伤的那只手牵住郁眠枫,两人往外走,侍卫们一拥而上。他们的背影在皇家护卫的簇拥下,显得挺拔而般配。
徒留在原地的翟宗年脸上表情微妙。
漆黑的加长车辆无声驶入夜色。
刺杀原因果然被压下了。军部的怨气并非一时半会儿积压的,保不齐有人再效仿进行这些要人命的举动。
刺杀的人和他们的亲人朋友,一同将这件事带进地底。
郁眠枫几乎能预料到如果自己刺杀翟慈佑失败后自己的结局。
翟慈佑表面仁厚,背地里是个心狠手辣的,知道斩草要除根,强烈反对他的那些人也都死了。
Beta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灯火。
嘴唇上被触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不存在的触感。
窗外景色飞逝,目的地不是他的寝室,而是皇宫。
皇宫并未因太子的回归而显得喧闹,反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里。
出了刺杀这种事,太子的确很忙。
安顿好郁眠枫,翟慈佑就去治伤了,临走前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今晚好好休息。这次倒是没亲他。
郁眠枫还是比较热爱军校生活的,并且也不想时时刻刻都待在翟慈佑身边,打算待到明天早上就走。
现在皇宫上下一团乱。郁眠枫离开偏殿,无聊地在花园里逛了两圈,也没守卫来拦他。他一个人都要差不多把部分护卫布局给摸清楚了。
就在郁眠枫要逛第三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翟宗年抱着胳膊,从远处的阴影里,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翟宗年上下打量着郁眠枫,目光扫过他的嘴唇、脖颈,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蓝眼睛上。
“……你真喜欢翟慈佑?”
翟宗年神色怪异,盯着郁眠枫的脸,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不解。
“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还不如赶紧离开这,别淌这趟浑水。”
翟宗年冷笑了声:“你别被他骗了。”
郁眠枫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兄弟间的事跟我没关系。”他这话说的有些乏味。
翟宗年:“……和我们的私人恩怨没关系,和你有关。”
他有些恼火,索性直白道:“翟慈佑是御医诊断的弱精症。”
最后几个字,翟宗年说得恶毒又快意,紧紧盯着郁眠枫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震惊或恐惧。
Beta少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惊诧,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皇室秘辛。
翟宗年呵呵一笑:“你猜翟慈佑掌控实权这么久,皇帝为什么不名义上给他传位?因为他翟慈佑这辈子很难有后代,后续的继承人都成了问题。以他的性格,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到时候呢?你天天待在他的屋子里备孕?你一个Beta很难怀孕吧。”
“还是让我这个同为皇室血脉的他弟弟给你借种啊?”
话音刚落,下一秒,Beta便没什么耐心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翟慈佑说这话时, 语气平淡,还带着点笑意。
昨晚郁眠枫和翟宗年打起来的动静太大,侍卫们纷纷过来查看, 翟宗年毕竟是皇室成员,郁眠枫也没下死手,只是对方的颧骨那块青了。
翟慈佑应该是从下属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郁眠枫确信,翟宗年应该不会把昨晚说过的事告诉他大哥,但他看着眼前的翟慈佑, 思绪却不由得飘向昨晚翟宗年说过的话。
皇太子很难有后代……知晓这件事的人应该很少, 就连魏封那边都不知晓清楚这样的情报。
翟慈佑看起来和寻常Alpha没什么两样, 肩膀宽厚身形健壮, 没人知晓弱精症这一秘辛。
但翟宗年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让他知难而退?
虽然他没有和太子真正做的想法。
郁眠枫托腮,兴致缺缺地回应:“他先惹我的。”
翟慈佑抚摸着他颈侧的碎发。
“我只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打不过我。”
翟慈佑摩挲着Beta的脸颊, 又仔细的看了Beta的胳膊,确认他没有受伤。
“宗年的确性格太差, 我说过他几次他都不听。我打算把他送到首都星警卫部那边历练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他应该很难再来打扰你。”
郁眠枫对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事不作置评。
翟慈佑出手速度很快,第二天,他就得到了翟宗年被派往警卫部的消息。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这两兄弟积怨已久,这些事才被安排的这么快。
一个月后, 老皇帝的死讯在一个沉闷的清晨传达至帝国上下。
官方通告措辞严谨,归结于长期操劳后的自然病逝, 但要说操劳那也没多少,老皇帝晚年越发昏庸,沉迷酒色,没几天不荒唐的时候, 到后期帝国上下大部分交由翟慈佑代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翟慈佑继位。
皇宫外围很快挂起黑色帷幕,帝国依照程序进入哀悼期。
对外发动的战争倒是暂停了些。
严谨来讲,老皇帝死于毒素堆积。魏封的人做得干净利落,微量的特定毒素日积月累,最终在一个纵情声色的夜晚,那颗心脏停止跳动,吓了旁人一跳。
郁眠枫得知这个消息时,还在军校的训练场,刚打完一组靶子,举国默哀的消息就被传递了下来。
他放下枪,望向皇宫方向。天空是首都星常见的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
这意味着,也快到了翟慈佑举行登基典礼的的时候。
魏封发来一切照常的消息。
他们早就商议好,郁眠枫在翟慈佑登基的那天晚上动手,外面的人在同一天发起起义,里应外合,到时候魏封会派人接应他。不过郁眠枫本就警惕着,没对他抱多大期望。
没有意外,一切按计划推进。
国葬仪式简短而压抑。黑压压的人群沉默伫立,只有仪仗队的脚步声在广场上回荡。
葬礼结束后,帝国迅速发布新公告。太子翟慈佑将即刻继位,登基大典与婚礼同日举行。用双重的喜庆冲淡哀思,彰显帝国统治的稳固与延续。
在这种特殊时期,兵力调动,皇宫附近被围了起来,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
登基前夜,郁眠枫在寝宫内检查那把翟慈佑送他的手枪。这东西半个月前就被带进了皇宫,因为是翟慈佑送的,被允许带了进来。
Beta的指腹擦过枪管,冰凉,光滑。
他想起翟慈佑送他这枪时眼中的情绪,与此刻的金属触感截然不同。
少年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巡逻队。
翌日,首都星全部戒严。
悬浮舰艇编队低空掠过,在地面投下移动的阴影。街道两旁挤满民众,欢呼声浪隔着厚重的宫墙,模糊地传入宫内。
漫长的典礼终于结束。
傍晚,新皇帝的寝宫重归寂静,郁眠枫独自坐在室内,看向窗外的黑夜,无聊的吹着一旁的烛火。
……都已经这种年代了,为什么还有这种古老的习俗。
他很不解。
Beta听着门外侍卫换岗的细微动静,动了动手指,较长的衣袍中藏着翟慈佑送他的那把手枪。
殿内很静,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平稳,却比平时慢了一拍。烛火摇曳,映在他幽蓝的眼底,却不带任何温度。
他想起项奕泽的话,想起魏封的野心,想起福利院高墙外灰沉的天,想起自己的使命。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而熟悉。
随后门被推开。
翟慈佑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皇帝的礼服,和往日里似乎有什么不同,是那副温和模样。
他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又充斥着兴致勃勃的锐意。
旧的时代已随棺材入土,他的时代正拉开帷幕。
他看见郁眠枫坐在椅上,单手支着下颌,似乎在等他。婚服领口束得严谨,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
见到他进来,郁眠枫抬眼,站起身,迎上前。
他的动作比平日稍缓,带着一种难以界定的迟疑。
身后的门合上,翟慈佑停下脚步,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年。
或许是今日加冕的感触,或许是终于落定的局势,他心中微软,浅笑了声。
刚打算说些什么,眼前的Beta抬起脸,凑近,稍稍踮脚,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借力。
一个主动的,生涩的,短暂的冰凉的吻,印在男人唇上。
郁眠枫是格斗天才,但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笨拙,一看就是没接过吻,只是轻轻把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像是在磨蹭着,毫无章法,小猫一样乱蹭。
翟慈佑彻底怔住。
他从未预料过郁眠枫的主动,一时失神,甚至下意识想收紧手臂,回应这个笨拙的亲吻。
时间变得很慢。
巨大的意外与某种近乎陌生的柔软情绪,让他忽略了其他事。
就在这一秒的愣神里,郁眠枫的另一只手动了。
翟慈佑身体猛地一颤。所有错愕瞬间粉碎,被剧痛和极致的震惊取代。
消音器让这枪声几乎没什么声音,外面的侍卫们都没有发现。
翟慈佑低下头,看向抵着自己胸膛的那柄枪,还有自己胸口的那个血洞。
握紧枪柄的,是郁眠枫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郁眠枫的枪法很准,在他参与帝国军校入学的那场大逃杀混战中,翟慈佑就知道。
在今天,翟慈佑又一次见证到了。
温热的血迅速涌出,浸透了衣料,因为打中了心脏,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更致命。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郁眠枫。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表情,美貌的冷淡,只有那双蓝眼睛,冷冽地映出他自己骤然涣散的瞳孔。
翟慈佑喘了两口气,血从喉咙里反出来,似乎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在看清楚郁眠枫的神色后,才明白了少年所做的一切,也对少年的立场了然于心。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笑了一下,嗓子是哑的。
血腥气味在口腔蔓延开。
他仓促吞掉那些血沫,开口。
“……你喜欢过我吗?”
翟慈佑轻声问,
Beta望了他须臾,思忖了片刻,没回话,伸出那只没拿着枪的手,帮他把眼皮盖上了。
翟慈佑只觉得视线骤然黑暗,随即的是微凉的手指抚过自己眼皮的触感。
想着郁眠枫做出这副动作,一时间,翟慈佑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样的场面的是他自己的话。
他能预料到自己继位后,将会迎来刺杀,但没料到,这个人竟然是郁眠枫。
……他们已经是法定意义上的伴侣。
翟慈佑捂着自己的心口,很快便没了力气。
殿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不再是欢呼,而是武器交火与呐喊的混响。
起义开始了。
郁眠枫退后半步,翟慈佑的身体滑落在地,在身后洇开更大一片暗红血色。
郁眠枫低头看了翟慈佑一眼。
他必须立刻离开。
门外的侍卫似乎还未察觉内部的变故。他侧身贴向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就在这一间隙,他猛地闪身而出。
外面没有侍卫,但翟宗年正站在外面,冷眼瞧着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翟慈佑的新婚夜,翟宗年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显然是意料之外的变数。
翟宗年越过郁眠枫的肩头,视线投向洞开的房门,精准地落在血泊中的翟慈佑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笑了一声。
他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动作极其迅速,将一针麻醉剂针尖刺入Beta的皮肤。
郁眠枫猛地挣扎,肘击身后人的肋骨,对方闷哼一声,却死不松手。
视野开始摇晃、模糊,火光和喊杀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最终,黑暗吞噬了他。
醒来时,后颈剧烈钝痛。
郁眠枫发现,自己似乎仍在皇宫,房间布局与自己之前所处的偏殿所差无几。
但此刻,他被牢牢绑在床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坚韧的绳索紧缚,动弹不得。
门开了。
军靴跟敲击地面,不紧不慢,一步步靠近。
翟宗年停在他面前,俯视着他。二皇子没穿礼服,只穿着一身像是军装的服装,他是个狂热的战争分子,眼底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玩味的残酷。
“皇嫂。”
他开口,声音讥诮:“给我大哥的新婚礼物,真特别。”
看见他之后,郁眠枫心里一沉,明白起义应该是被暴力镇压了。
郁眠枫沉默以对,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
蓝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结冰的湖面。
翟宗年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总有莫名感受。
从前第一次相见,郁眠枫就是这种对人爱搭不理的模样,冷淡的Beta,少见的性格,在这种环境下显得突兀,但并不惹人讨厌。
翟宗年最开始是不讨厌他的,直到后来得知这人是自己大哥的未婚妻。
那份微妙的兴趣,迅速转变为一种混合着不屑与恼火的情绪。他顿时把郁眠枫对他所有的冷淡都归咎为了翟慈佑的错,尤其是在发现郁眠枫和翟慈佑的相处模式很融洽时。
这份不满在不久前,在他发现郁眠枫把翟慈佑亲手杀了之后消失。
这结果,让翟宗年觉得畅快了不少。
眼前的Beta眨了眨眼睛,依旧是那张冷淡美貌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身上没再穿着那身扎眼的婚服,在被捆起来前,为了防止他逃跑,浑身上下被检查过没有武器,然后换上了这身衣服。
男人嗤笑一声,抽出配枪,慢条斯理地拉动套筒,像是要刻意延长这一动作。
然后,冰凉的枪口抵上郁眠枫的嘴唇,撬开紧闭的齿关,送入他口中。
危机感横生,沿着脊柱攀沿而上。
Beta蹙眉,似乎是动了动舌头,空咽了一下。
翟宗年凑近,盯着他因不适而微微收缩的海蓝瞳孔,语气轻柔却充满威胁:“……你到底是谁的人呢?”
郁眠枫闭上眼,呼吸通过鼻腔,沉重而缓慢。
他心中思忖着解法。
但突然,一股毫无预兆的热度从身体内部猛地席卷上来。
皮肤表面迅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变得急促、滚烫。
这不是镇静剂的后续反应。某种陌生的失控灼热在他血管里疯狂流窜,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他猛地睁开眼,有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一双眼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再也没了之前的冷淡和凌厉。
“……你怎么了?”
翟宗年蹙紧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眼前的Beta突然变得异常,喘息浓重,本是苍白的皮肤像是被烫着了,浑身泛着粉红,喘出的高温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像某种……正在融化的冰。
郁眠枫试图咬紧口中的金属枪口止住牙关颤抖,但没用。
脑海中仿佛从远方传来模糊的声音,他听不懂的语言,像是有东西在呼唤他,又像是幻觉。视野开始旋转,物体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
脊背很痒,像是有蚂蚁爬过,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翟宗年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中的暴戾和玩味渐渐被惊疑取代。他捏住郁眠枫下颌,把枪取出扔到一边,迫使Beta抬起脸。
眼前人微眯起眼睛,瞳孔有些涣散,似乎连他是谁都看不清楚。
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翟宗年眉头紧锁,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这不是伪装的。某种极其反常的生理变化正在这个Beta身上发生。
如果是Omega,这副反应简直像极了发情期……但郁眠枫是Beta。
这模样简直太反常了。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猛地窜入翟宗年脑海,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与震惊:“……你难道是Omega?”
郁眠枫不知道翟宗年的大脑里都在想些什么,头疼地没有理会他。
翟宗年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动作顿了顿,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指,俯身凑过来,把他压在床上,闻他脖颈旁的气味。
Beta身上只有一股很冷的气息,说不清楚是洗发水味道还是体香,但不是信息素。
“……没有信息素。”
翟宗年自言自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摸郁眠枫的后颈,大概是腺体的位置。
那里光滑一片。
他探查的功夫,郁眠枫终于用牙齿把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给咬开了。
翟宗年当初给昏迷的Beta系绳子的时候光顾着面红耳赤,盯着他那张脸,没有绑的多紧,于是下一秒,男人就被挣脱开来的Beta又一次一拳打在脸上。
形势顿时逆转。
郁眠枫的目光迅速扫过床榻,枪就被翟宗年扔在距离郁眠枫手边不远处。
Beta猛地扑过去夺枪,示警似的扣动扳机之后,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这会儿翟宗年也反应过来了,心中带着股被捉弄的懊恼,沉着脸,抓着他的手臂和腿,凭借Alpha天生的体力优势,猛地发力,要把他往下压。
军校出身的Beta抓住枪柄,即使身体滚烫绵软,也用枪柄猛地往Alpha太阳穴上来了几拳,毕竟是坚硬的金属,男人顿时头晕目眩。
翟宗年吃痛,压制的手劲不由得一松,然后便被郁眠枫死死用手臂扼住喉咙。
不断传来颈部骨骼错位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砸碎了室内的僵持。
“殿下!”
门外传来侍卫慌乱急促的声音,一把将门推开:“虫族!虫族突破首都星防御,正在朝皇宫方向——”
话音戛然而止。
那名侍卫显然瞥见了室内骇人的景象。
帝国仅存的皇室血脉,此刻,被郁眠枫死死扼住喉咙,缺氧动弹不得,面色涨红。
他的声音瞬间变调:“殿下?来人,刺客!快来人!”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迅速由远及近。
郁眠枫心中一沉。手臂因持续发力和体内的异样而酸麻无力。他清楚,援兵一到,自己绝无可能逃脱。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皇宫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几乎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传来,坚固的宫墙如同脆弱的纸板般被轻易撕裂。
尘埃与碎块四溅中,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是一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昆虫,其高度有几个人叠加起来那么高。它轻而易举地掀开了宫殿顶,碎石和装饰物如雨般落下。
宫墙外已是一片地狱景象。
皇家护卫的子弹密集地打在其余降落的虫族外壳上,却只能留下浅浅焦痕。甚至它们掀起翅膀,都能产生不小的风。
虫族是少有的战斗力极强的种族,人类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不敢与他们开战,不知为什么,这群东西今天突然发了疯地降临在皇宫。
那只闯入宫殿的虫子成为了赶来的护卫们首要的攻击目标,但它对攻击毫不在意。它低下头,巨大的、由无数复眼组成的黑色眼睛,精准地锁定了郁眠枫。
郁眠枫只在军校的生物课上了解过虫族,他听不懂那虫子发出的奇异嗡鸣。
但虫子接下来的动作却清晰无比。
它抬起一只前肢,拨开压在郁眠枫身上的翟宗年,男人顿时滚落到旁边的地面,因为缺氧而昏迷不醒。
虫子并不在意那些杂物,它只是小心地用前肢轻柔地托起因脱力和高热而几乎虚脱的郁眠枫,将他平稳地放置在自己宽阔坚硬的背甲上。
郁眠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桎梏住了,但触感轻柔。
他本能地感受到对方不会伤害自己,这是他过去从没有的感受,他的警惕心总是很强。于是他便冷眼睨着这一幕,暂且顺从了这只巨大的虫子。
无论如何,离开这里对他来说,都是有益的。
对方的翅膀似乎是轻快地扇了两下。
郁眠枫不知道这能否被称作欢迎仪式。
下一秒,巨型虫族转身,无视了身后一片混乱的战场和人类惊恐的呼喊,载着他,迅速地离开了这片混乱的皇宫废墟。
巨型虫族载着郁眠枫,在混乱的帝都上空急速穿行。
下方是燃烧的街道和渺小如蚁群般慌乱奔逃的人群,爆炸的火光将虫族坚硬的外壳映照出流动的暗红。
它最终带着郁眠枫降落在一艘悬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上,一艘虫族的军舰。
利维坦是虫族的军舰,严格来讲,它也是一只虫子,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军舰。它的表面覆盖着类似黑曜石般的甲壳,脉络在其下隐隐发光,如同呼吸般明灭,在见到郁眠枫时又闪烁了几下。
郁眠枫盯着它的外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读懂这种情绪。
它在欢迎他。
他为什么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进入内部的通道就像是人类的舱门。内部空间广阔,墙壁摸起来带着股温暖。
那只护送他的巨型虫族将他轻柔地放置在军舰内部的地面上。随后,它庞大的身躯开始收缩、变形,甲壳消融,肢体重构。
瞬息之间,站在郁眠枫面前的,已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它比人类的Alpha还要高大些。
他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猩红的眼睛。他的面庞轮廓分明,带着一种冷肃的、属于捕食者的危险感。
金发红眼的男人没有任何迟疑,对着警惕地看向他的郁眠枫单膝跪地,低下头颅,姿态是全然的无条件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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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虫子张口,吐出了一堆郁眠枫听不懂的话。
少年站在原地,微微垂眸,看着眼前人形的东西匍匐过来,用头上的触角触碰它的小腿。
郁眠枫被关押时被人换了衣服,现在他穿的不是成亲那天的婚服,而是一身简单的、藏不了武器的T恤和短裤。
触角摩擦着他的小腿,与肌肤相贴,微痒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