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鸭舌帽被摘下来,池一黎在牧绍的手钻进外套那刹顺势靠过去,用发丝蹭蹭他的肩窝,声音低低地说没关系。
三个字声线沙哑,音调还透着缱绻缠绵的韵尾,像是洒在耳畔的细沙轻轻滑过,冷不丁漏走半拍心跳。
牧绍品味了一番这副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态度,再想去说些什么,却发现不过半分钟,池一黎就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他怀里睡着了。
下午三点半下飞机,池一黎打算过几天再回家。牧绍都无所谓,刚好还多了一些见面前的准备时间,进HWD基地就跟进自家大院一样熟悉,泰然自若地准备把他本人和行李箱一起摆进池一黎房间。
韩城借着还庄路弥平板的理由,身残志坚地跟着他们上三楼,拄着拐隐晦提醒道:“哥们,其实你不在的这些天,对门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的!”
牧绍用食指转着鸭舌帽“嗯”了一声,屈起长腿随意点着地,坐在行李箱上继续盯着池一黎看,扫到他黑色袖口处露出的半截指骨,瓷白透粉,上面覆着难消的淡青色咬痕。
庄路弥一听就明白他的意图,嫌弃地开口:“韩狗,你下次复查的时候要不顺便去看下脑子吧?”
韩城横眉:“行啊,要不咱两一起?”
池一黎握着门把手回头,思维暂时还处于停转状态,没反应过来韩城第一句话的意思,撞进牧绍视线时下意识点了点头。
牧绍懒散开腔道:“宝贝老婆,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世界第一亲友团代言人韩城续横眉后开始冷对,郑重点了点拐杖道:“你们领证了吗就这样喊?”
池一黎还是那副全副武装的打扮,脸被口罩和鸭舌帽挡住,站在那里很小幅度地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着回答牧绍的话,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的不清醒。
反正门都已经开了,牧绍站起来,单手环住他的腰往里面一带,顺便勾着行李箱往门里一拉,关门前短促一笑:“你猜我们领没领?”
门在眼前被不客气地关上,韩城秒速转头:“我靠,他爹的村长是什么意思?!”
庄路弥咳嗦了一声:“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他摸出手机,又想起什么,不禁乐道,“超话大主持,意思是你cp背着你偷偷结婚了~”
韩城早就因为歪屁股太严重而被投票踢出了主持人团队,闻言悄然大怒,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怒完消了气问:“那我是不是得准备什么当作新婚礼物?”
思维转弯后他接受得十分良好:“不能不办婚礼吧?三水还好,照村长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不昭告天下?世界赛下个月才开始,现在准备岂不刚好,我要包个超大版的坐挚友那桌!”
路过的冯宙凉凉道:“配上桌吗?你蹲下吃。”
“什么玩意蹲下我坐狗那桌……等等,”韩城突觉不对,“这么大的事,村长怎么没发微博炫耀?”
庄路弥严肃地说:“为了让你这样的人大吃一惊。”
牧绍当然没发微博,他纯粹口嗨转移话题。
他随手把行李箱滑到墙边,揽着池一黎倒在床上,后者因被挤压到金属钉而微微颤栗,几秒后侧躺着蜷起身体又困困地想睡觉。头顶的帽子在刚才的动作间掉到地上,微眯起的眼眶里还藏着泪滴。
牧绍身上只穿了件厚卫衣,他把口罩摘下来,再拉下池一黎冲锋衣的拉链,看到他和纯黑色外表全然不相符的放荡内里。
完全没系扣子的衬衫大敞,左侧衣领斜斜地挂在肩膀处,雪肤朱痕,从脖颈到胸膛全是昨晚犯下的罪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视野中心的两团摇晃着微颤两下。
牧绍努力把目光移动到他脸上,压低声音哄道:“池三水,衣服脱了再睡。”
池一黎睁开雾蒙蒙的浅眸,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知道成功接收到哪几个字,在外套被扔到一旁后,慢半拍地握住牧绍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泪滴砸到床单,他无意识间喘息着挺了挺腰。牧绍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呼吸加重一瞬,还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池一黎又猛地反应过来妄图及时止损,把发抖的身体滑到他怀里,声音哑哑地说困。
牧绍微微用力下压掌心,两点小圆钉就随着他的呜咽起伏,不由得语调加重道:“宝贝儿池一黎,再这样,你今天就别想睡觉了。”
池一黎把脸埋在他衣服里没有回应,像是默许了牧绍话语里所说的行为,但很快,他用脑袋蹭了蹭眼前的布料,掉着眼泪闷闷地摇头说难受。
但牧绍的手还被拉着放在那里,呼吸时能清晰地感知到手心坚硬粗糙的茧,池一黎怕他不打招呼地直接开始,又因为是自己主动的邀请而没法对他生气,抬起手拽了下他的卫衣袖口,声音很低地叫了一声老公。
池一黎这一连串的动作在昨晚做了无数次:拽衣角就是想被抱,叫人就是想让他停下来。
在情-事中这样的举动会适得其反成为致命的诱惑,崩塌仅存的理智,但现在牧绍没法不对他投降。更何况池一黎身上已经没几处是原本的冷白肤色,也受不住再一次的侵-犯。
他果断收回阻隔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手,方便池一黎整个人都毫无缝隙地缩进来。用胳膊环住他,问:“宝贝儿,哪里还觉得难受?你要不再骂骂我?我昨天太开心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或者等一会儿睡着了再给你涂点药,不然你还是会不舒服。还是全身都觉得难受…”
池一黎又是摇摇头,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突然很轻地说:“…喜欢你。”
牧绍还在着急地问他哪里不舒服,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复前一句话语中说的骂骂自己,随即勾了点笑,存心逗他:“甜心,我这么讨人厌的,你喜欢我哪里?”
池一黎沉默了半晌,语气认真地说:“…很厉害。”
“哪里厉害?”牧绍故意问他,“打游戏,还是说昨天晚上……?”
牧绍一张嘴就带着颜色,池一黎觉得他好讨厌,凝眉换了一个词,语调微哑:“…很烦人。”
意思是,牧绍讨人厌这方面的天赋已经厉害得登峰造极。
牧绍才不管他换的词,把池一黎抱着翻了个身,愉悦地从上方盯着他眼睛道:“宝贝儿,甜心,池三水,亲爱的,你是不是就喜欢我烦你?”
“——如果你看向我,我会温柔地消融,像火山中的雪①。”他笑起来,“池一黎,我很高兴你这样说。”
“你睡吧,到点了我叫你吃饭。”
池一黎被他这样一折腾,虽然还是很困,但突然觉得有些睡不着。他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一百依然没有进入睡眠。睁开眼睛,牧绍枕在他肩膀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睡不着吗?”牧绍问,卫衣布料磨到展露而出的柔软,声音从耳畔传来,“那和我做个调查问卷?”
他微撑起自己的身体:“爸妈喝酒吗?”
池一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摇了摇头当作回应。
牧绍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那抽烟吗?”
池一黎还是摇头。
牧绍凑过去亲了亲他鼻梁上的那颗痣,删掉手机备忘录的几条备选,给他看了一下自己整理的二十七行礼品清单,嘴角的笑意完全挡不住:“怪不得我老婆这么乖。”
池一黎侧头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牧绍说他父母过几天也要过来,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抿唇问:“…他们,喜欢什么…?”
五天后是周六, 妈妈发消息说刚好那天休假,让他顺便把牧绍带回来一起吃饭。
爸爸说他打算大展拳脚以此欢迎,池一黎盯着这行字, 有点分不清是预备做饭大展拳脚还是行动上大展拳脚,谨慎地在群里扣了个1。
回俱乐部第二天爸爸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池一黎想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太严重, 等红印稍微消一点、说话也没问题后再回去。但是忘记这些天牧绍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
堆在角落里的两大箱被牧绍找时间拆掉,之前池一黎拆出一盒避-yun-套后就再没动过箱子里的东西,但里面除从松闵送的占据大半空间的玩具用品外, 其他人送的东西都看得出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伍于起送的是一个A4纸大小的叶雕双人画, 被用复古边框裱了一圈,转动侧边的小机关还会变化图案,设计异常精巧妙思。
忠实粉丝徐克山送了整整六册池一黎的单人赛事图集, 随集附赠有每个赛季的全套UR英雄角色卡,还有粉丝拍摄的六张和牧绍两个人的双人决赛台握手瞬间。
牧绍坐在电竞椅上翻图集,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开口说:“韩城当时给我送了三箱活珠子。”
池一黎不知道活珠子是什么, 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很差劲的礼物。他环着牧绍的脖颈, 想替韩城说声对不起,但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在征得他的同意后, 被牧绍一边拆着一边比划,现在只能坐在他腿上不停地颤抖。
他克制住混杂不清的音节, 试着想要开口回复,但是敏感的身体永远不受控制,池一黎猛然收紧环住牧绍的手臂,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口喘息。
“宝贝儿池一黎,你是想替他道歉吗?”牧绍放下遥控器, 看着突然软在自己怀里的人,撩起他胸前银色的链子,搂着腰的手又翻过一页图集。
几秒后,牧绍低下头亲亲他:“其实还挺好吃的。”
池一黎身上是衣领掉到肩窝的白色衬衫,扣子从下方数只系了三颗,刚好遮盖住一半的浑圆,露出凹陷漂亮的U型锁骨。银色的胸链在脖颈环过两圈,尾端挂在两侧的银色钉上,中间最长的一条流苏被包裹进沟壑里,其余自然垂落进衬衫,半遮半掩间,愈加显得性感诱人。
“…但是可能是他家的特产,你肯定不喜欢。”牧绍把那条流苏勾出来,见它随着呼吸的起伏又重新滑进去,坏心眼地往外拽了一下。
池一黎不受控地闷哼一声,发抖时睫毛颤栗如蝴蝶扇翅,上一轮的酥痒感仍余韵未消,伴随着泪珠滚落,呜咽着更加把自己往他怀里缩。
衣服很快就被他的泪水打湿一大片,黏嗒嗒地渗过布料贴紧皮肤。
牧绍锢住他的下颚让他转向自己,稍一用力,下巴处瓷白的肌肤就印上红痕。他吻上池一黎泪珠源源不断的艳红眼尾,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很好奇:“池三水,你是水做的吗?”
如果现在不是穿搭整齐地坐在椅子上,牧绍往往会从大腿侧一路捏到小腹,下一句再说他其实会和同人文里写的一样可以魔法怀孕,然后遗憾地咬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没有那个东西。
池一黎胡乱摇了摇头,并起双腿想克制住身体的条件反应,但是脚踝被用红绳绑在一起,动作间竭力软在牧绍怀里,反而哭得更加严重。
身上痕迹完全没有消掉,反而每天起床都会添上新印。最近天气渐渐回温,大街上有的人已经穿上薄款卫衣或是短袖,池一黎拉开衣柜,看半晌,还是选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套上。
牧绍穿着红色的连帽卫衣从身后摸过来,把下巴搭在池一黎肩膀上,伸出两只手帮他扣扣子,扣到胸口那几颗时指尖一顿,点一下亮晶晶的银色钉子,注视着它颤巍巍地缀在那里,带着点笑意说:“甜心,感觉我会被谴责得很惨。
池一黎语气很轻:“不会的。”
“是因为不打算告诉他们吗?”牧绍的嘴唇移动着贴近他的后颈,温热的气息拂过,随后用牙齿轻轻叼住那块柔软的肌肤,“还是你会安慰我?”
池一黎敏感地瑟缩一瞬,没有去管他话语里的意思,抿起唇说:“这里不可以。”
牧绍当然知道衣服盖不住的地方不能留印。其他的时间还好,池一黎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但马上就要回家见父母,几天前他没控制住自己,池一黎闹脾气又说要不理他,带着哭腔骂人,也只会毫无攻击性地说他是不守信用的坏蛋。表情很冷漠地一边掉眼泪一边加重音强调说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团成一团,宣布暂时不让他碰。
虽然被哄好后还是会乖乖任由他抱,可牧绍也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惹他不开心,心思一转,用手再点点银色的金属钉,压低声音问:“那这里呢?”
他问,可以留下痕迹吗?
池一黎在原地停滞半秒,凝起眉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看不见所以没关系’的答案,慢慢转过身,伸出手钩住他的脖子。
下午一点,池一黎带着牧绍和他准备的一堆礼品盒踏入了家楼下的电梯。
衬衫被弄脏,他换上牧绍给他买的蓝色卫衣,和后者身上那一件同款不同色,再把卫衣帽子叠到黑色鸭舌帽上当不近人情的冷脸酷哥。
卫衣颜色太亮,路上很多人都频频回头。有几个想要联系方式的人凑过来,见到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转身又猛捶大腿遗憾地拂袖离去。
牧绍不爽的扬了下眉,无端多了几戾气,观察着身旁池一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趁着身旁人拿起手机打字回消息,牧绍用被放开的那只手揽住他的腰,见池一黎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似乎忘记自己说出的约法三章第二条,试探性地又将另一只手也慢慢环过去。
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牧绍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池一黎触屏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帘低垂,什么也没说地把消息发完,将手机放进衣兜后只是安静地侧头看他几秒,碎发遮盖住浅色的瞳孔,转过脸后也没有伸手去推开他。
冷白的侧脸轮廓在暗色的阴影中过于显眼,牧绍得到默认许可后心满意足,就这样贴着他走了一路。
一直到池一黎按电梯楼层时牧绍才放开他,指节重新挤进他指缝里十指相扣,两秒后突然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很久不联系的人突然给你发消息?”
没等池一黎回话,他接着又问:“或者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突然回国,更或者认识了什么新的喜欢你的人……”
池一黎不解地看向他,不知道牧绍又在想些什么离谱的东西,但还是每一句都摇头回应说没有。
一层楼只有一户业主,电梯门一开,转身就能看到爸爸以一种随意又张扬的姿势靠在门口迎接,见到他们的身影,眉头一挑,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呦,手牵得这么紧,还穿着情侣装?怎么,这是热恋期小情侣回家?
他啧啧称奇道:“粒儿,这就是那位欺负你的男朋友?”
回忆起之前自己发的那句话,池一黎定了定神,语气认真地介绍:“牧绍。”
他沉稳地说:“没有欺负我。”
池一黎这副替自己说话的模样简直太过可爱,牧绍忍住又想亲亲他的想法,零点一秒后,还是没忍住把池一黎的手握紧了点。
“现在改词是没欺负,怎么就直接向着男朋友了?”爸爸颇有微词地说,“之前都会找爸爸妈妈告状,你知道孩子出门在外,突然就被骗走,孤寡父母两个人在家有多心酸无助……”
爸爸的话越跑越偏,妈妈走过来干脆地打断他,把围裙一把塞进他怀里,笑着邀请道:“还站在这干什么?和男朋友进来啊。”
牧绍搜刮攻略推演多遍,用尽毕生所学的礼貌谦逊问好。爸爸扫过大堆的高端礼品盒,拿审视的目光掠过一圈:“会做饭?个子挺高,和我一起去厨房。”
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会来,他们来之前家里早就把准备工作做好,爸爸这句话只是一句聊天敲打的借口。他浑身的气场和池一黎截然不同,但眉宇间仍然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透着如出一辙的相似轮廓。
妈妈“诶”了声问:“最近一直在你微博下看到有人在讨论他。是你说那位很厉害的人?”
池一黎觉得自己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道:“他打游戏很厉害。”
顿了顿,又怕妈妈嫌他不正经,刻意补充说:“做饭也很好吃。”
“我儿子打游戏也很厉害啊,六届单人赛世界冠军呢。”妈妈又笑起来,“刚好你不会做饭。那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只要你觉得开心的话就一切都好。”
“我和你爸爸之前总说在一起要互相尊重,但如果觉得不开心,就和他分开。”妈妈说,“在他那里受委屈的话……反正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池一黎点点头“嗯”了声,用叉子把果盘里切好的梨块送进嘴里。
几分钟后,爸爸从厨房走出来,吹鼻子瞪眼冷哼一声,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后,抱胸以一副成熟过来人的做派深思道:“内向小学生,虽然这件事是由你自己做主。但是你和讨人厌的村长才谈了不到一年,现在就领证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冷不丁听到很久之前的称呼,池一黎抬起头,却被后半段话砸得有些发懵。
什么时候领的证?他的大脑再一次短暂宕机。
紧随其后出来的牧绍勾着嘴角,接收到他目光时,迅速摆出一副知错的表情,轻车熟路地做了一个下跪的手势。
池一黎把苹果塞进嘴里,收回视线,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妈妈在牧绍夸赞起阳台上的那些花时就表现出一副赞同的受用态度,再提到那两盆文心兰是他和池一黎一起去花鸟市场买的,笑了下说他眼光很好。爸爸的语气听起来也和牧绍聊得不错 ,但不妨碍他觉得牧绍非常不顺眼。
不给池一黎夹菜要谴责,表现过于殷勤还要责难,聊到池一黎之前发的消息更是狠狠责问。潮流无比的大学教授收起看着就不靠谱的气质,说话文质彬彬且夹枪带棒,一顿饭下来牧绍从头被骂到了尾。
尽管处处被未来岳父针对,但牧绍心里毫无压力,每句话都紧跟着迅速坦荡认错。反正爸爸每说一句,池一黎都会在桌子下悄悄拽他的衣角,然后嘴角微抿,用那双烟灰色的眼睛看他,像是晨曦间未散尽的雾气,眼底泛起朦胧柔和的光泽。
池一黎的目光是兴奋剂,吃完饭牧绍继续积极表现自己。一家三口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速度很快地站起身收拾餐桌。
妈妈迟疑地夸了一句:“你男朋友看起来很能干。”
爸爸哼道:“就是用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才把粒儿骗到手的,简直装模作样!”
池一黎不知道他今天是吃了什么药,或者说是忘记吃药。但爸爸嫌弃的态度溢于言表,沉默半秒,还是为牧绍说了一句好话:“他…对我很好。”
牧绍把碗简单冲洗后放进洗碗机,脱下橡胶手套,转头看到进厨房陪他的池一黎,黏糊糊的贴过去抱住他,故意说自己有些伤心。
池一黎实在没有安慰过人,站在那里想了想,凑上来点了下他的嘴角,退回去后似乎又是想开口替爸爸刚才的言论道歉。
牧绍被他的反应逗笑,心软得一塌糊涂,凑到他耳边笑着说:“甜心,其实我今天特别特别开心。”
两个人离开前,妈妈说要装些烤好的饼干带回去分给队友。池一黎点点头,等着牧绍把手松开才迈步去阳台拿卡通袋子。
视野里看不到池一黎的身影,爸爸用很重的力道拍到牧绍肩上。他嘴角自然上翘,面色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语调轻缓如家常闲话,但字里行间满含威胁:
“小子,我家粒儿喜欢你,我就不多说什么,反正同性婚姻法也已经通过,他的性向我也无法改变。你们都是男人,既然选择在一起,尊重、担当、责任心,应该是所拥有的最基本原则。”
“池一黎这孩子一直情绪很稳定。虽然因为体质问题很容易掉眼泪,但仔细想起来,我和他妈妈一直把他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到大什么苦都没有吃过一点,自然也没有怎么哭过。比赛的事我不做评价,单人世界赛冠军我和他妈妈已经足够骄傲。但除此之外,如果他哪一天因为你掉眼泪的话——”
他顿了顿,相似轮廓不笑时远比池一黎更加无情,目光如刀锋般锋利:“那恐怕,得再考虑一下你们合不合适了。”
牧绍总不能说池一黎每天晚上都会被自己欺负到掉眼泪。耳畔的这句话份量太重,他的表情也不由得严肃起来,郑重地说:“我会的。”
回俱乐部的路上,池一黎问他和爸爸刚进门时说了什么。但刚刚说到那关键的两个字,牧绍就秒速俯身,凑到他眼前笑:“什么?甜心宝贝老婆,你是要说和我结婚吗?”
“我……”
池一黎停下来凝起眉。在一起时他就已经思考到了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拒绝,但是牧绍不应该对爸爸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于是他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再次开口说:“你不应该那样说。”
牧绍装作无辜道:“甜心,我只是说有这个想法,可能爸爸理解错了吧。”
不着调的父亲有时的确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牧绍这样一说,池一黎一瞬间又有些拿不准。
牧绍趁机伸手揽住他的腰,卫衣下的躯体柔软无比,还藏着自己今天早上的印记。他凑到池一黎耳畔咬耳朵,语气带着莫名愉悦:“洗碗时还听到妈妈夸我很能干……池三水,你觉得呢?”
第65章
牧绍的父母因为公务繁忙, 最终还是没能抽出时间回国。好在今年世界赛举办地点就是他们的常居城市,打电话说到时候见面就好。
池一黎上次问他们喜欢什么,牧绍说不用准备, 能跟着一起去见人对他爸妈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毕竟他父母因为多方面因素向来很不看好他。
情商堪忧、嚣张随性……整个人仍然毫无长进,只有哄骗人的说话艺术有在增进,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和池一黎进行到谈婚论嫁这一步能有这么轻易,脾气好到不管什么要求纠缠几下都会直接答应。
距离他开始表白才仅仅过去十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些太快, 牧绍想。
在这十一个月里度过了全明星、跳过了转会期、在休赛日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给他, 训练赛、见面、预备赛、他们牵了手……池一黎终于回复说可以和他交往。习惯了见面时的拥抱与亲吻、训练、训练、还有训练,他们上了床、闹脾气又和好、经历总决赛、见了父母、然后马上世界赛就要开始。
而且短暂的休赛期,池一黎简直对他有求必应。拿着小玩具问他可不可以戴着出门, 会在被他烦到没办法后凝起眉点头同意。在外面攥紧他的衣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被抱住时又仰起脸很乖地任由他亲,回来后哪怕瞳孔失焦到痉挛,也钩着他的脖子随便他为所欲为。
牧绍在跟着来之前, 也没想过自己能把脑海中想象的事情全都实践一遍。
更何况池一黎每次吃饭时都会夸他做的饭非常好吃。牧绍问他“非常好吃”是有多喜欢, 池一黎就会在陷入思考后认真地给予他答复,再眨着眼睛对他说辛苦, 提供百分百的情绪价值。牧绍接着会点点下唇,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劳动人员的专属奖励, 池一黎会在看他半秒后贴过来,给他一个一触即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