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今最主流的阅读方式。各种图书馆也是出版社最大的顾客。
为了便于在图书馆里流通,现在的图书出版流行的是三卷本,即把一本书分为上中下三本发售。
作者想要获得稿酬,要么等全书出版后出售版权,要么自费印书销售获得利润分成。
林无咎撇了撇嘴,不爽的说: “显而易见,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要想出版小说,只有一个办法。”
如果他有钱的话,其实一共有三个办法。
一,花钱找一个靠谱的文稿代理商,由代理商和出版社洽谈,为作者争取最大利益。
二,去向出版社聘请的专业审稿人毛遂自荐。
三,联系出版商,自费出版。
一和三固然能为作者争取更多利益,然而林无咎现在没钱没人脉,所以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选择。
但是第二种办法也是要有前提条件的——他不可能只写了一两章就拿去投稿,这样十之八九会被刷下去。
他至少要写个几万字展露自己谋篇布局的能力,取信审稿人后才能收获更高的报价。到时候定金什么的也比较好商量。
所以林无咎今天才这么肝。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要提前半个月搬家了。
他刚刚花了4又1/2便士,存款还有1镑19先令235又1/2便士。
贫民窟的房子倒是便宜,可是他还需要写作,起码要租用一个安静的单间,房租不会太低。
而且小说投稿注定是一个漫长的流程,不排除审稿人不喜欢他小说的可能性。
林无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我最好先找个临时工作,作为我拿到稿酬的过渡。”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的说:“总之,明天先去找个便宜的旅店落脚,再慢慢找房子吧。”
杰克:????
什么玩意儿?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获得稿酬的周期很漫长?为什么显而易见?“只有一个办法”是哪个办法?
他根本什么也没解释啊!
还有不是在讲小说投稿吗,怎么突然又说要找其他工作了?
杰克脑海里一堆问号,却又没法问出口,总觉得自己问出来显得自己很笨的样子。
他只能憋屈的握紧拳头。
他现在好想打人啊!
林无咎从思考中醒过神,后知后觉闻到了咖啡和面包的香气。
喉结条件反射滚了滚。
他抬头,很快就找到了路对面一辆亮着灯的手推车。
手推车上装着板凳、台子、巨大的热水锅炉和水龙头,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用来加热的焦炭炉,此时温着咖啡和面包,咖啡的醇香和黄油面包的甜香糅杂在一起,让人无法抗拒。
这是一个夜间咖啡摊。
林无咎突然觉得嘴里干巴巴的面包格外难以下咽。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正常的、热腾腾的饭菜了。
异端审判局给犯人的只有又酸又苦的黑面包和馊掉的豆子汤,猪都不吃,他当然难以下咽。
昨晚回家后,他好不容易在厨房里翻出来几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面包,他尝了一口发现没变味,就胡乱吃掉填饱了肚子。
而今天又是啃干面包的一天。
……这么一想,他这几天过得好凄惨哦。
林无咎径直走到了咖啡摊前。
摊主,一位棕色头发的矮胖中年大叔殷切的招呼道:“先生,要来个咖啡和两薄吗?只要一便士!”
“两薄是什么?”
“哈哈哈,就是面包夹黄油,我们习惯称为两薄。”
这个可以写进文里!
林无咎记下这个小细节。然后又问:“单买多少钱?”
“都是半便士。”
林无咎陷入沉思。他现在兜里正好只有半便士。
“给我来个两薄。”
没必要花钱买咖啡。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茶叶和咖啡豆。
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
“老板,给他点一杯咖啡,记在我账上。”
林无咎惊讶扭头,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她颧骨很高,看起来有点精明刻薄,虽然已经极力往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眼角的皱纹还是无情昭告了她衰老的事实;嘴角挂着的暖融笑意以及充满关切的目光冲淡了她不太讨喜的面相,这让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书中写的和蔼可亲的母亲。
林无咎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她身着深色的棉衬裙,虽然很干净,但是已经旧了,颜色因为过度浆洗微微发白,手肘处隐约可以看到补丁。
林无咎眼皮颤了颤,随即掀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浮夸的笑容:“哈哈哈,遇到好心人了呢。不过不用了哟。”
他笑嘻嘻的说:“我不渴。”
女人和蔼的说:“今天晚上可真冷是不是?小先生,喝杯热咖啡暖暖身子再走吧。”说话的时候,女人的目光越过林无咎的身后隐晦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大概在等人。
摊主把咖啡和面包放在了炉子上开始加热。
林无咎定定注视了红发女人一会儿,然后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嘴角笑容有些模糊莫测。
黑发少年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声音轻飘飘的,吊儿郎当笑道:“身为绅士,可不能让淑女请客。”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爽朗的笑道:“半便士而已,失去了它我也不会变得更穷。你看起来很不好,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无咎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多狼狈。
脸上清淤未消,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导致他本就苍白的脸开始发青,又因为身上的伤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翘辫子。
怪不得能激发这位好心女士的同情。
林无咎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红发女人突然眼睛一亮,顾不得和他多说,立刻越过他的身体,急匆匆的向他身后迎去。
林无咎回头,就看到她拦下了一名过路的工人。
“多少钱?”
“十便士,先生。”
“太贵了,你已经这么老了,八便士。”
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拉着工人走向了附近僻静的巷子深处。
林无咎愕然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意识到了女人的身份。
她是一名站街女郎,俗称……女支女。
“您的咖啡和两薄。”
林无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摊主呈上来的冒着热气的面包和咖啡。
这么香的咖啡要半便士。
标准的四磅面包售价8又1/2便士。
林无咎面无表情的掀起嘴角,“我没有要咖啡。”
摊主说: “没关系,缇娜经常会请人喝咖啡。她是个好女人,就是命不好。”
雾气缭绕的深夜街头,摊主突然的叹息声也像雾气一样清淡如烟。
“唉,都是命啊。”他端着面包碟放到台子上,抬头望向夜空中朦胧的三轮红月,皱纹遍布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他在胸口画了个圆圈,虔诚的闭上眼睛,“愿主庇佑。”
林无咎轻声问道:“这就是太阳神的国度吗?”
摊主睁开眼,结束了祷告,严肃的说:“是的,我们都是太阳神的子民,神爱众人。”
杰克——男孩模样的魔鬼张开遍布荆刺的黑色骨翼,悬浮在空中,发出歇斯里地的嘲笑声。
“撒谎!”似乎有千千万万的童工在咆哮。
神的国度同时也是绝望的国度。⑤
林无咎沉默的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他慢慢吃着手里的面包,耐心等待那名好心女士结束工作。
他还欠她一杯咖啡。
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巷子里突然出来女人凄厉的嚎叫声和男人的怒斥声。
摊主迷惑的看向不远处漆黑的小巷,“发生什么事……。”
话音未落,就见黑发少年露出一个让他胆寒不已的暴戾眼神,他闪电般起身,二话不说向巷子里冲去。
老板捂着胸口,心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
“钱,把钱给我!我们说好了的!”
“臭表子,你想死吗!”
男人再次举起拳头,突然后脑勺一疼,他彻底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
林无咎淡定扔掉手里的石头,对跌倒在地的女人伸出了手,“你还好吗?”
缇娜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林无咎的手,就着他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谢谢,谢谢……”
她哆嗦着不住道谢。
“不用谢。”林无咎笑了笑,“就当是您请我喝咖啡的谢礼吧。”
月色下,少年的笑容是那么温柔,缇娜眼眶一热,连忙低头掩去泪意。
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他死了吗?”
“现在还没有。”
少年漫不经心的踢了踢男人晕倒的身体,凝视着女人的漆黑双眸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缇娜恍惚了一瞬,致使她没听清少年后面的话,只记得少年尾音上扬,语气很轻松愉快。
“……您说什么?”
少年笑嘻嘻地重复了刚才的话:“我可以帮您处理掉他,这是我特别赠送的免费服务哦。”
“处理?什么?”
少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当然是他的尸体了。”
缇娜愕然惊呼: “尸体?!”
为什么说尸体?他不是还没死吗?!
片刻后,她终于理解了少年的潜台词,瑟缩着肩膀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我没想杀了他。”
天主啊!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孩子会把杀人埋尸说的这么轻松随意?
“好吧。”林无咎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蹲下身子,熟练的从男人的口袋里摸出钱包。
钱包里只有硬币。
他倒出硬币数了数,总共有十七便士。
啧,下贱的穷鬼。
他随手扔掉钱包,抓着硬币递给女人,“您最近不要来这片街区了,他可能会怀恨在心报复您。”
缇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结巴了一下,“不,不用给我这么多,我只要八便士。”
林无咎:“拿着吧,多的钱就当是医疗费,对人渣不必客气。”
缇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小心的塞进了衬裙下的暗袋里。
他刚刚果然是在开玩笑。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丧心病狂到杀人呢。
她再次道谢道:“谢谢您。”
“您是个好人。”
好人么?
林无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只是很讨厌欠人人情。
他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他懒洋洋的走到咖啡摊前,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黄油面包,抱起他刚刚落在这里的干面包,隐入雾中渐行渐远。
杰克最后看了一眼女人佝偻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哈,多有意思啊,一个未觉醒的女巫。
她竟然能落魄到这种模样,稀奇,太稀奇了。
他很期待她觉醒为女巫的那一天。
一定会带来尸山血海的地狱吧。
魔鬼跟在林无咎身后,冷不丁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无咎单手抱着面包袋,漫不经心回答:“请我喝咖啡的人。”
魔鬼不屑的笑了笑, “你帮她就是因为这个?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别逗了。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
兰斯·卡文迪什的灵魂里可掺杂了不少血色阴影。
他杀过人。不止一次。
这个少年的灵魂是超乎他想象的复杂和晦涩。
因此才会是绝世珍馐。
“哇哦,你们魔鬼都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么?”虽然现在看不到兰斯现在的表情,但是杰克知道他现在的脸上一定挂着让人火大的不着调笑容,“让那样的美人受伤,可是要被雷劈的。”
杰克:……
他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问道: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觉得她很美?!”
魔王啊,她的年纪都可以做他母亲了!
“身为魔鬼,你评价美丑的标准竟然和那些庸人们一样。”兰斯声音多了一丝冷凝,似笑非笑道: “崽,阿爸对你很失望。”
杰克终于爆发了!
“你才不是我爸爸!啊啊啊,我要杀了你!”魔鬼抓狂的展开骨翅,魔压不受控制溢出,凶猛的撞上兰斯的身体。他伸出手,紫红色魔法阵凭空出现。
林无咎闷哼一声,微笑着咽下涌到口腔里的鲜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看也不看,随手向身后扔去。
“给你,接着。”
杰克戒备的一挥手,那个东西立刻悬浮在了距离他一米远的半空中。
他定睛一看,是一颗包着精致糖纸的硬糖。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吃糖吧。”少年头也不回懒洋洋的说,嗓音微哑。
杰克怔住了。
他知道这种糖。
是最廉价的粗糖。
一枚只要半便士。
魔法阵和魔压一起消失了。
杰克拆开糖纸,捏起糖塞进嘴里,廉价的甜腻滋味立刻在舌尖化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眯起眼睛笑道:“好甜。”
魔鬼不会知道,他现在的笑容多像一个普通小孩子。
林无咎坐在床头,烦躁的揉着眉心,周身洋溢着可怕的低气压。
门外足足有五百只鸭子在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他昨天已经计划好了,今天会收拾一下行李搬进旅馆里。反正屋里东西也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快——在以典当度日的玛丽和异端审判局的共同努力下,屋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了。
然而,命运这个小贱人再次玩弄了他。
天还没亮,他还在睡梦中,这群记者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扑了过来。
“我是《记事晨报》的记者!拜托您接受我的采访!”
“这里是《信使报》,请您开一下门好吗?”
“对于您母亲玛丽和深渊玫瑰之间的牵扯,您有什么看法?”
“异端审判局为什么会释放您?这其中有什么黑幕?”
林无咎:……
杰克咯咯笑个不停,幸灾乐祸的小模样别提多欠揍了。
在起床气的支配下,林无咎十分暴躁,恨不能直接拿木仓把门外这群傻逼给突突了。
如果之前不是他们乱造谣,他也不会被房东赶出去!
他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反倒是来堵他的门了!
琼斯太太拉开窗帘,向邻居家望去。
那群记者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吵闹闹像菜市场,惹人厌烦。
“卡文迪什怎么还不出来?”她对丈夫抱怨道:“是他把记者引过来的!他总要负责任的把记者打发走。”
琼斯先生宽慰妻子道:“起码这次他们不会来骚扰我们了。”
琼斯太太:“你说,他今天真会搬走吗?”
琼斯先生:“我昨天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要是还不搬走,我只能要求警察强制执行合同了。”
琼斯太太:“异端审判局已经没收了玛丽全部的财产,我敢说他现在身无分文。他能搬去哪里呢?贫民窟?”
“这不关我们的事。”琼斯先生抱怨道:“当初就不应该把房子租给他们!邪教异端住过的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租出去!”
“他应该找个正经营生——可惜他一无是处,甚至都不能坚持自己的学业,真担心他会饿死在街头。”琼斯太太刻薄的笑了一下,虚伪的说:“愿主保佑他,能让他交上好运。”
《记事晨报》记者迪伦烦躁的望着紧闭不开的房门,再也无法维持假惺惺的礼仪,高声咒骂道:“兰斯·卡文迪什,你这个没种的懦夫,我知道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你是不是怕了?怕我们把你的罪行大白天下?”
“你以为你躲在屋里我们就没办法了?哈,如果不是我们不辞辛苦来采访你,你以为还有谁愿意接近你这个邪恶份子?”
“你就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这辈子都别想活在阳光下!”
其他记者们都为他这番叫骂惊呆了。
同事连忙推了推他,紧张的说:“哎,你这么说有点太过了吧。”
迪伦不以为意,“他做都做了,还怕我们说?他要是生气,有种就出门来接受我们的采访啊!”
同事看了看依旧紧闭的房门,内心也有点犯嘀咕。
都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这样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爷们都忍不了,兰斯·卡文迪什却还缩在家里当缩头乌龟,未免太懦弱了吧。
迪伦开始翻越花园的篱笆。
这是私闯民宅,属于犯罪。
同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阻止他。
反正对方是个异端,又不受法律保护。
迪伦很快进入花园,摸到了紧闭的木门前,不客气的开始大力拍门。
“兰斯!你给我滚出来!听到了没有!”
门板被拍的来回震动,敲门的人没有丝毫控制力道的念头,仿佛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
杰克停下了笑声,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
他神情莫测的望向砰砰作响的房门,转头认真的问兰斯:“我帮你杀了他们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昨天你请我吃糖的谢礼。”
在魔鬼的视野中,就见黑发少年突然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到近乎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拉开抽屉,拿出来一把左轮手枪。①
结合之前兰斯的懦弱应对,迪伦在拍门时已经做好了持续骚扰的心理准备。
却不想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迪伦收力不及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就被用力踢中了小腿,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结结实实趴到了地上。
紧接着后背一沉。
兰斯·卡文迪什踩着他的背,凉凉的声音居高临下响起:“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眼。”
然后他直接踩过他的身体走了出去。
迪伦:?!
黑发少年走进了院子里。
他皮肤雪一样的白,嘴唇是不健康的青白色,嘴角微微上挑,噙着温柔笑意。
他明显刚起,半长黑发胡乱用发带扎了起来,几缕碎发吹落额前,双眸倦怠的半睁半合,眼窝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仿佛下一刻就能睡着。
白衬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衬得他身形纤纤如少女。
“兰斯·卡文迪什?”
有人嘀咕道。
他们笔下的兰斯早已是三头六臂的恶魔,没想到真人却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等等,那是什么?!
黑发少年轻笑一声,抬起头,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从腰间的枪托上抽出一把左轮手·枪,熟练的上了膛。
“早上好。”他把木仓口对准他们,彬彬有礼问道:“垃圾们,请马上从我家滚出去好吗?”
门外的记者们:!!!
他们不约而同齐齐开始后退。
迪伦本来都已经愤怒的爬起来要冲去给这个嚣张的小子几分颜色看看的,此时也惊恐的停下了脚步。
他色厉内茬叫嚣道:“你……你不敢开木仓,杀人是重罪!你会被判处死刑的!”
黑发少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爽朗笑道:“哈哈哈,您真会说笑,清理垃圾可不是犯罪哦。”
迪伦满头大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可怕,这个人的眼神好可怕。
冰冷,死寂,空无一物。
他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着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头。
在看似病弱的皮囊下,某种极为可怖的东西构成了他的内核。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反抗,兰斯会眼也不眨的微笑着开枪蹦了他的脑袋。
这个少年,是个异于常人的怪物。
打破现场紧张的僵硬气氛的是越来越近的车轮碾过碎石子路的“沙沙”声。
很快,一辆白金色的马车停在了堵满记者的大门前。驾车的车夫一身体面的白色礼服,胸口别着金黄色太阳圣徽。
一个骑士——穿着标志性的白袍,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异端审判局的审判骑士,灵活的拉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
这是一个金发的年轻人,阳光下他的头发闪闪发亮,气质锋利如出鞘的剑,冷灰色双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卡特骑士!”诧异的记者们此起彼伏喊出了那个名字。
卡特的名字在都城无人不晓,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以镇压异端的酷烈手段而闻名,只要落到他手上的异端非死即残。传闻中,他似乎有吃异端肉的可怕癖好。
昔日让他们退避三舍的可怕传闻,如今却给记者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激动的记者们一蜂窝跑到了卡特身后,也不管一群人躲在一人身后的场面多滑稽,仗着有卡特这尊煞神撑腰,他们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趾高气扬的对林无咎叫嚣道:
“卡特骑士,您来的正好!这下人赃并获了!”
“快逮捕邪恶异端兰斯·卡文迪什!这回不能再把这种危险分子放出来了!”
“要判处他死刑!”
“烧死他!”
“砍下他的头!”
“用圣光净化他!”
迪伦也找到了主心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你已经大祸临头啦!卡特骑士可不会对罪孽深重的异端心慈手软!还不快放下手木仓投降!”
然而——
金发骑士抽出佩剑,刀光乍现,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转过身,剑身险险擦过一个靠的最近的记者的脸,吓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异端审判局的金发惩戒骑士双手握住杀人无数的阔剑,以守卫的姿势护在邪恶异端兰斯·卡文迪什的大门前。
一声爆喝如惊雷般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卡文迪什先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勇敢,正直,善良,还很有同情心。毫无疑问,他会拥有光明的未来和远大前程,我绝不许你们这样侮辱、污蔑他!”
“我也决不允许你们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刚刚还在叫嚣不已的记者们这下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那个出了名憎恶异端的卡特,有朝一日竟然会维护一名异端,和纳税人们兵戎相见!
纵观异端审判局的历史,眼前的场景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最荒谬滑稽的戏剧里都不会出现这种离谱的情节!
他还说他们欺负兰斯?
“你瞎了吗!”迪伦气急败坏怒吼道:“是他在用木仓指着我们!他要杀了我们!我们才是受害者!”
卡特沉吟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合剑入鞘。
记者们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用钦佩的目光看向刚刚仗义执言的同行。
迪伦挺胸抬头,颇有些自得。
在他看来,是他骂醒了卡特,及时让他迷途知返。接下来他肯定要跟他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