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当蕴含着苹果起泡酒信息素味的烟草扑面而来时,他听见自己的脑袋里理智的保险丝被烧断了一根——
在旁边兰因尖叫高呼一声“张庚辛”大名时,Alpha动了,他猛的一把捉住了拦在自己面前的手,用力一抓一推,就要往理英那边扑!
理英反应很快往旁边躲开!
但是站在他们两个中间的吴且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就是一个Beta,这么多些年Beta作为中庸不是没道理的,两个Alpha要干架之前,谁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吴且整个人被推得踉跄了三步,满脑子都是“这算什么事啊”,就感觉包着绷带的手腕又是被捏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顾不上看自己的手是不是真的遭殃了,连同着兰因和方才被理英介绍过来打酱油、联系方式都没加上的Alpha一起冲上去劝架。
舞池中央原本挤满了人,这会儿都散开了。
大伙儿见有Alpha打架,都兴奋的不行,一时间口哨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吴且缠着绷带那边手使不上劲,想要从后拽住张庚辛,奈何力量不够,只是使得他动作变迟缓,让理英抓住机会,操起旁边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艹!”
张庚辛被拉了个偏架,被砸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气的眼都红了,一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黑发Beta还站在自己的身后,抬手把他抓过来就是想往地上摁——
但就是这个时候,横空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伸向黑发年轻人的爪子。
“又他妈谁啊?!!!!”
张少爷气急,骂的歇斯底里,挣脱了下发现没挣开,暴躁的一抬头,发现站在吴且身后,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年像个棺材板似的立着。
那阻止他抓吴且的手就是从他身侧伸出来的。
“我。”
不知道何时从二楼下凡的赵恕面无表情。
“我不让你别碰他手吗?”
从天而降一个顶级Alpha,让战局一瞬间偃旗息鼓,尽管此时此刻他的信息素收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攻击气氛都没有。
夜场中间还是安静了几秒。
吴且茫然的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此时大概是感觉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赵恕放开了张庚辛,居高临下的回视他。
“走哪哪遭殃,你说你是不是瘟神?”
赵恕语气平静。
吴且没理会他的攻击,认真反驳:“要不是我手疼,我已经抓住他了。”
闻言,少年Alpha停顿了下,而后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
“什么意思,怪我啊?”
赵氏小公子一边笑,一边抬起头,那并未含有多少笑意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圈蓄势待发想要加入混战的所有人。
片刻之后。
他一把拎起吴且的衣领,把他往后二楼的楼梯拖。
“看什么看,都散了。”
第9章 借笔
赵恕这横空插一脚的举动把张庚辛整懵了,一时间也忘记了还有架要打,伸长了脖子看他把原本准备要挨揍的黑发年轻人人拖走。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看此时一楼的战局。
理英随便扶起一张高脚凳坐下,一边吞云吐雾,表情十足冷酷的皱着眉看兰因在哭,看了几分钟,她才很不耐烦地问他哭够了没,演出要开始了。
兰因揉着眼睛说没有。
理英懒得理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扔下一句“那你哭个够”,转身去跟乐队的贝斯手讨论调整演出单——因为鼓手废了,把几首不需要鼓点勉强也行的歌调到前面来。
张庚辛安顿好了兰因才往楼上走。
刚走到半道,就听见赵恕冷漠的声音传来——
“你来干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二楼一片沉默,大概是被提问的人对这个倒反天罡的提问相当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温吞的声音响起。
“我们俩之间好像明天要参加月考的人是你吧?赵恕,你上次月考地理二十分。”
张庚辛:“?”
张庚辛:“……”
“不然年级第一是你不是裴顷宇……你让我在教研组抬不起头,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这一次,二楼算是彻底陷入死寂。
赵恕的地理确实很差。
过了明元江南北不分私人飞机机长会把握方向,冷锋过境带来什么影响自有天气预报精准播报。
他表现出了对知识缺失的极度自信与对现代科技的坚决信赖,因此被提问的时候还能冲他的地理老师嘲讽一笑:“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
否则不会收到“未婚夫”照片第二天才当着面认出自己的“未婚夫”是“地理老师”。
充分说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地理课上他赵氏小公子连头都没抬过。
看着面前那张极度自信的蠢脸,吴且无话可说,这时候张庚辛上来了,问他们这是在唱的哪出。
吴且能感觉到Alpha语气阴恻恻的,且蠢蠢欲动。
他毫不怀疑现在自己还能好好地站在这不被揍,似乎完完全全出于张庚辛看在赵恕的面子上——
一旦赵恕说出任何“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之类的台词,下一秒张庚辛的拳头就会到达他的脸上。
所以他立刻转头去看赵恕。
打架他可以的。
但是现场二楼还有很多的Alpha,他们貌似成群结队,是一伙儿的……
让他一个Beta包圆了单挑一群Alpha?
把笔给安徒生,他都不定能够写出一个美好的结局。
感觉到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投放到自己的脸上,大概是因为有点儿紧张,那双眼黑暗之中也亮晶晶的,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赵恕突然觉得浑身的气血都顺了。
他嗤笑一声,坐回沙发上,长腿懒洋洋地搭在茶几上:“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吴且眨眨眼。
“什么?”张庚辛有些诧异,“兰因之前说他就是个普通高校的地理老师……怎么,你们学校的啊?”
赵恕无所谓的耸耸肩,看上去并不觉得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就有什么不同。
“是吧,刚才光线暗,没看清是他。”
赵恕一边敷衍地说着一边瞥了眼站在那的吴且,黑发Beta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更加呆了,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因为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味道,毫无存在感,好像迟钝又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种人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里备课,来夜场干什么?
给人送菜吗?
给刚才那种老人味的Alpha送菜?
本着有问题不隔夜的良好习惯,赵恕忍不住第二次问吴且来“喜神”干什么来了……
这一次像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他话语刚落,就感觉到原本站在二楼栏杆边走神一般心不在焉的黑发年轻人转了转头。
好像总算是从呆头鹅的状态醒过来,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了角落里。
赵恕愣了愣,顺着吴且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谁也没有,只坐着一个人,是从头到尾头也没抬,正低头用手机打游戏的裴顷宇。
但在赵恕来得及品味出什么之前,吴且的目光又挪开了,就好像方才他只是顺势抬眼,不经意地望过去一样。
“我刚开江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理英姐一直很照顾我,虽然跟兰因分手了,但也还是朋友……今晚她让我来,我不好意思驳她面子。”
黑发年轻人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地温和。
“早知道今晚要造成那么大混乱,我也不会来。抱歉啊,张少。”
他说最后几句时,转向了张庚辛。
二楼昏暗的光线中,只见立在栏杆边的人垂眉顺眼,眉间轻拢的样子,好似真的对于自己引发的混乱有些愧疚。
张庚辛被他飞快且态度良好的道歉整得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这人还是赵恕他们的老师,他总不能真不依不饶的把人摁在这办了。
喉咙里“咕噜”发出几声含糊声响,张少爷不情不愿的说:“算了。”
话语刚落就看见黑发Beta笑了,唇角上扬,他轻轻点点头:“造成这乱子真不好意思,今天全场的酒我包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楼下理英他们的乐队的第一首歌刚起了个前奏。
现场没人说话,吴且就自个儿从二楼下去了。
几分钟后,楼下的马仔上来跟张庚辛报告,说吴且真的走了,下了楼就马不停蹄的打车离开。
又过了没一会儿,酒吧负责酒水的团队就宣布今晚到店客人都送酒水套餐——
一楼顿时欢呼声一片。
方才短暂的混乱被人抛至脑后,场子里很快恢复了最开始的热闹。
酒水套餐送上来了,虽然不是最贵的,但也不是最便宜的,此时夜场里基本都坐满了,张庚辛的场子也不是什么普通消费场合,这一个账单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张少爷瞠目结舌,伸脑袋问赵恕,你那老师什么来头,还是你们学校搞慈善,老师工资开得那么高?
“槟城的吴家。”角落里,正认真打游戏的人突然出声,“过去在槟城把烟草和玉石做透了,手上不知道拽着多大的现金流……今年年前才来的江城。”
赵恕和张庚辛双双扭过头。
张庚辛很崩溃:“那他送兰因那块百达翡丽是真货?!”
赵恕:“他送了你那小男朋友百达翡丽?”
张庚辛:“我还信誓旦旦说是假的,人民教师那点工资买得起这表老子举报他一百遍……啊啊啊!”
赵恕:“……”
此时,酒水小弟扛着酒水套餐上来了,张庚辛眉毛快要飞进发际线,万万没想到所谓“酒水买单”,他们二楼也有份。
陆陆续续的上酒,最后一个小弟放下小吃托盘,裴顷宇原本对送的酒兴致缺缺,却意外在托盘里看见了一碟话梅。
他停顿了下,放下手机坐起来,捡起一颗话梅扔进刚开的气泡水里。
“哪来的话梅?”赵恕踢了张庚辛一脚,“你们场子还提供这种儿童零食?”
不提供。
张庚辛的否定中,赵恕挑起眉,十分怀疑的看向裴顷宇,可惜后者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半晌,赵恕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俯身往下看,看到每一桌客人的桌子上都有一盘话梅,才慢吞吞缩回脑袋。
“裴顷宇。”他微微眯起眼,“你之前就认识吴且?”
一口喝光杯子里泡过话梅的柠檬气泡水,裴顷宇有些满意,但语气依旧冷淡的回答:“也教我们班。”
“不熟吗?”
“应该熟吗?”
“那他怎么知道你年级第一?”
裴顷宇越过手机边缘,给了赵恕一个无语的眼神,俨然一副懒得多跟他废话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模样……
手指一动,新的话梅扔进新的气泡水里,他顺便又开了下一把游戏。
吴且没有胡说八道,第二天真的是学校月考。
大清早的,他早早来到学校看监考安排,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了F班考场监考,考场里都是年级吊车尾,公子哥儿和富家千金聚集地,监考老师在考场里玩手机也没关系。
毕竟手机上缴后,让他们敞开了作弊,一个教室的人齐心协力一块儿做一张卷子,都不一定能及格。
吴且用一顿早餐跟在A班考场的英语老师换了班,后者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答应的毫不犹豫。
问到吴且怎么突然想换考场,黑发年轻人只是含蓄的笑了笑。
英语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Beta,一看他这腼腆的笑容就想到了昨天传闻地理吴老师和赵家那位少爷在教室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听说后面还惊动了赵家那位。
当即了然,一脸叹息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哟,吴老师。
吴老师垂下眼,笑着“嗯”了声,抱上用密封袋装好的考卷就往A班教室走。
每个班的监考老师有两名,吴且到的时候,另一个老师已经到了,走廊还闹哄哄的,只有A班教室静悄悄,上一次月考年级前三十的考生全部已经入座,准备考试。
吴且一眼就看见了裴顷宇。
少年坐在教室偏后一些的位置,身着成套的深色运动服,衣袖捞起至手肘,此时戴着耳机,一只手撑着下巴,正望着窗外的树发呆。
此时后面有个女生拿着不会的题拍拍他,低声跟他请教,他目光有了焦距回过身,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面上的水性笔,笔掉落在地。
裴顷宇弯腰去捡。
与此同时,吴且收回了目光。
站在讲台上,吴且和同考场的老师闲聊,对方对昨天F班的鸡飞狗跳很感兴趣,问他林家那位是不是真的分化成了Omega。
“不清楚。”
“要是分化成了Omega就有趣了,他们这一辈的世家二代几乎都是Alpha,要抢破脑袋去。”
“我哪里懂,学生的事。”
笑眯眯的用废话回答着同事的八卦,直到上课铃响,吴且将放在讲台上的密封袋交给还想多问两句的老师。
后者无奈被塞过来的试卷强行闭麦,走到第一排一组一组的分发试卷。
在同事分发试卷和讲考场规则时,吴且则下到每一桌旁边,核对学生的学生证照片和试卷名字是否一致。
黑发年轻人走路毫无声音,且因为是Beta也没有什么信息素可言,对于已经提笔开始写题的学生而言,他轻拿轻放核对信息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裴顷宇也是写完名字之后,偶然一抬头,看到在前面几排的人垂眼仔细核对信息的样子。
“……”
做这种走形式的工作他好像也做得很认真,一点没有不耐烦。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丝毫没有任何的含蓄甚至带着极具压迫性的审视,若是放了任何一个Alpha或者Omega此时恐怕都要惊恐回望……
然而黑发Beta像是毫无察觉。
窗外照入的阳光下,那长而纤细的睫毛只是抖了抖,缓缓抬起来,放下手中核对完的证件,他走向下一个同学。
裴顷宇收回了目光。
第一科考的是应用字文,裴顷宇做完了选择题,在做第一道文字题时就浅浅蹙眉,手中的水笔刚才摔了一下后出现了出墨不均匀的情况。
他飞快了答完两道题,试卷上的字迹因为断墨问题显得并不流畅。
他放下笔,正欲申请去换笔,这时候忽然眼前的光被一道身影遮住,一支同款的水笔被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
裴顷宇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旁边的人。
后者只是冲他无声笑了笑,并不解释自己如何洞察一切、再从天而降行为,放下笔便抽身离开。
裴顷宇拿起那只笔,笔杆上似乎还带着另一个人指尖的温度……
笔不是全新的,有使用过的痕迹。
裴顷宇用这支笔完成了整场应用字文的考试。
考完试,也没能把笔还给吴老师。
因为等他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时,教室里已经不见吴老师的身影。
裴顷宇只能暂时留下了那支笔,准备下次找机会再还。
离开教室时,裴顷宇还想了下方才应该有的还笔时机——交卷的时候该还的,但他忘了,吴老师走到座位上收卷时也没有提醒他。
收起卷子后,黑发Beta所有做的,只是抬眼,然后对他笑了一下。
第10章 他怎么那么粘人
之后的几天考试,监考名单上没有吴且的名字,他闲在家里不出门,连看了八部电影,看到老母亲问他能不能出去约会,好歹晒晒太阳,不要活得像一滩苔藓植物。
阴暗潮湿又木楞。
中年人就是这样,有约会的时候一提到兰因就皱眉毛说“那个耳朵上耳钉比我头发还多的疑似未成年”,这会儿分手了,又催他出去约会。
对象都没了,和谁约会?
“赵恕啊!当然是赵恕!”
“有不有可能这几天我在家闲着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为学生的他这几天不上课,要考试。”
吴且一脸认真地提醒。
“他和林家那个小少爷有情况的,上次诱发分化那件事后,他恨死我了,烦请你们不要再乱点鸳鸯谱。”
讲到林家,李君碧女士明显面露不屑:“林家?都不行了。”
也不知道是在太太圈听到了什么风声八卦,得了点小道消息。
“林家不行,林祖文在赵恕眼里行就行。”吴且无奈道,“谈恋爱又不讲这些,人家Alpha和Omega看对眼就行了,谁拦得住?”
无论这个世界演变成什么样,Alpha与Omega本身的生物特性就是互补的,像是最精准的榫卯结构,无需铁钉,一旦信息素匹配度高,完成标记,精准锁死百年。
正常情况下,甚至不需要高匹配度,一个Alpha一但终身标记Omega,从此之后他们就会达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身心交融。
比如哪怕远隔千山万水,他们的情热期都会同时来到。
甚至有一些未经科学证实的现象表示,部分Alpha和Omega完成标记后,若一切顺利,只需要五年,他们就能达成一般双生子之间才能拥有的共感。
这是在伴侣其中一方是Beta的情况下,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
李君碧女士不说话了,身为Omega的她在清楚不过,再年轻二十岁时,她也从来没有将丈夫身边的任何一位美丽的Beta视作婚姻关系中可能存在的威胁。
被反驳的哑口无言,她只能伸出手指,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儿子的额头。
“什么意思?接下来你是想找一个Beta相处了?”
“啊?”
吴且眨眨眼。
“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吧?”
对于他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此时的李君碧女士只觉得这是儿子在敷衍自己。
她还是希望吴且能够争取一下赵家的小少爷。
“我和小学时学校门口卖糯米饭的阿姨都比和他熟,怎么‘争取‘?”
吴且一边看着手机同事群组里的信息,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下午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回来吃了吧。”
“你去哪?”
吴且随意给她亮了亮手机,展示正在刷屏的同事群组:“同事下午下楼梯摔骨折,我去探望一下。”
后者随意看了眼,捕捉到关键词“人过五十果然骨头都酥脆了”。
“去医院看望比爹妈还老的中年同事”这种破事在李君碧看来完全不叫正事,她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正事不做瞎献什么殷勤”,转身继续去浇花了。
早上监考后,英语老师杨sir从楼上走下来时一脚踩空,连续滚了十几个阶梯,被学生打急救电话送往医院。
骨折是浑身多处骨折,好在人没有大事,只是接下来的教学工作不能正常进行。
这位杨sir就是前几日和吴且交换监考考场的那位,平日里办公室在走廊对门,吴且和他虽然有年龄差距但是关系不错。
下午,在病房里哼哼唧唧,一抬头看到拎着昂贵补品出现在病房门口的吴老师,杨sir还是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这年头的年轻人那么有礼貌,真的会放假还千里迢迢探望自己的同事。
而且吴且还是同事里第一个到的。
放下补品,他坐在床边和杨sir闲聊,黑发年轻人唇边总是带着春风和煦的笑容,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接住——
一顿聊下来,谁也不觉得尴尬,杨sir的妻子甚至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同事,热情地拉着他问国外留学的相关事项。
吴且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直到日落西山,下午有监考任务的同事一个个出现,吴且的屁股像是焊死在了椅子上,流水宴的二号主人一般,淡定地配着杨sir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
接近晚餐的时候,吴且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给在煮的水果茶续了一波开水,转头问杨sir的家属,你儿子在学校拿了什么荣誉,要是出国的话,可能还是有一些特长会比较容易申请学校。
这年头,哪个中年人讲到自己的小孩那都是眼前一亮,滔滔不绝。
讲到七点二十五分,医院的护理来送过晚餐,一个高大到如狗熊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外。
狗熊身着裤衩加白色背心,一件运动外套拎在手里,胸前挂着一个有些蜕皮的金属口哨,开口气势如虹:“老杨,你怎么回事啊,这就摔了!”
来人正是学校的体育组组长,姓薛。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杨sir床前,看着弱不禁风、就剩一口气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气,半晌不甘心的问:“那下个月的全国联赛,你还能不能随队啊?”
杨sir看着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固定起来的腿,十分淡定的反问:“你看呢?你觉得呢?”
薛老师发出狗熊一般的大叹气。
“我用轮椅推你去?要么担架抬呢——那我们篮球队怎么办啊哥?!!”
薛老师发出灵魂的质问,问的一室沉默,杨sir一脸为难。
别看杨sir脆的跟一张纸似的,但他在学校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校篮球队的指导老师。
这个指导老师也不一定真的得指导三步上篮,是学校的规定,任何社团都必须要有一个正经八本的除体育老师之外的文科老师担任指导老师——
任何离谱的规矩之后通常都会有一个离谱的黑历史。
根据吴且所了解,这个规矩的出台好像是因为,曾经有过一次棒球队的指导老师就是他们的带队老师,这位大哥亲自拉大旗帮队里的崽子们月考作弊,确保主力队员的文化成绩合格,能够顺利出席当年的全国联赛。
指导老师是一个平日神隐,关键时刻却很有存在感的职位。
带队离校参加省外联赛,学校也规定必须要有指导老师随队,监督学生的文科成绩不要落下。
现如今,眼瞧着秋季中学全国联赛逼近,因为全队Alpha且拥有S级Alpha赵恕和裴顷宇,红铁中学在之前的各种友谊赛可谓是神挡杀神,是今年的夺冠热门。
今年又是最有希望的一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指导老师躺下了,这怎么叫人不绝望?
杨sir:“……老薛啊,你今晚连夜打个报告换指导老师?”
“换谁?”熊型薛老师崩溃的问,“换谁?!门口传达室看门大爷都被下五子棋邀请走了,你让我上哪去找——”
“呯”地一声,两人身后传来金属落地的。
齐刷刷转过头去,就看见在他们身后,手中捏着刚削半个的苹果,黑发年轻人看着很不好意思,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放到一旁。
病房里有大约十秒的沉寂。
杨sir突然问:“小吴老师,你不是上上个月才入职的嘛?”
此时薛老师整个人立起来了,双眼放光。
吴且“啊”了声,又“嗯”了声,笑了笑道:“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