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纠没说多久回来,他不知道,他守着这些等,他不舍得。
况星野刚抽了烟,侧头避过裹着自己的气息,翻出包随身装的漱口水,低声说:“等我”
祁纠把漱口水也一起收走,打开那只生硬攥着的手,分给他块薄荷糖。
况星野试了几次,慢慢捏住塑料纸撕开,把冒凉风的糖块放进嘴里。
船舱里的光线很暗淡,外面风停了,这会儿没有海鸟,海上也没什么虫鸣,是种能让人听清心跳声的寂静。
祁纠慢慢研究那半包烟。
不是新开封的,但也不太旧,看起来买的时间不长,说明抽得很快。
况星野看着他的动作,咬着糖,喉咙动了下。
况星野开始后悔被发现这件事。
“累了?”祁纠放下半包烟,摸摸他的头发,“心情不好?”
况星野垂着视线:“没有。”
祁纠弯腰,看他眼睛:“没有?”
抽烟总要有个理由吧,总不能谁都像老天爷赏饭吃的隋影帝,是为了用一百三十二种方法耍帅。
况星野看着他饱经摧残的腰,就忍不住皱紧眉,按住衬衫下有些崎岖的脊椎轮廓,把人强行扶回怀里:“没有接新戏了,适应角色。”
这也算个不错的理由,演员为了角色,总要做些牺牲。
祁纠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信了,总算把那半包烟还给他。
况星野不接,摇头。
祁纠好奇:“不要了?”
“不要了。”况星野学着信口开河,“戏黄了,不用适应了。”
祁纠不喜欢他抽烟,他就不抽。
医生也说了,要照顾病人,最好长期保持家里的空气新鲜。
况星野已经想好了,等把这个节目拍完,他就把祁纠接回家,这半年到一年内不再接什么需要出门的工作。
况星野没再浪费时间,小心扶着祁纠躺下,反复嘱咐不准再乱动,想要站起身,却被背后的手臂拦住。
“躺一会儿。”困住他的人温声说,“狼崽子,陪陪我。”
况星野停下动作。
况星野听见自己问:“喜欢我陪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会给隋驿添麻烦,只能添乱,惹越来越多的事。
祁纠笑了笑。
“喜欢。”祁纠说,他也在练习坦白,成果不错,“看不见就会想。”
况星野愣了下:“想什么?”
“想”祁纠枕着胳膊,轻轻拨他的头发,“打没打架,咬没咬人,输了还是赢了。”
有没有打架咬人不知道,反正这会儿狼崽子在龇牙。
祁纠没忍住笑了,压了压咳嗽,收拢手臂:“有点冷。”
况星野就忘了前面的问题,扒了自己的外套,想了点让脸上发烫的事,钻进早等着的胳膊里,给祁纠暖胸腔和肩膀。
影帝先生看起来对这么个大号抱枕挺满意。
况星野蜷在熟悉的怀抱里,听着安静规律的心跳。
况星野低声问:“你现在不抽烟了?”
“不抽。”祁纠点点头,“戒了。”
况星野闭上眼睛,把脸仰起来:“好戒吗?”
他们在昨晚搭建起新的默契,况星野秉着呼吸,等了一会儿,就有柔软的吻雨点一样轻轻落下来。
“好戒。”祁纠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戒烟需要心态,得放松,不累,心情好。”
这逻辑很好理顺如果一个人已经习惯了用烟草来克服这些,那么在戒烟时再疲倦和心情糟糕,是很容易重新把烟捡起来的。
况星野听懂了:“哦。”
助理给况星野发来的消息也这么说。
有不少爆料,集中在隋驿销声匿迹的五年,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人怎么声色犬马、怎么放纵玩乐。
要不怎么折腾到家财散尽,不得不复出捞钱。
有些爆料甚至有照片,时间、地点不像作伪,隋驿似乎走了很多地方。
“不累,放松,心情好。”
况星野慢慢地说:“你是这么过的。”
这话听起来像找茬和挑衅,毕竟另一位当事人在这五年里,显然过得不怎么好。
不好,很累、很不放松。
但说这话的小狼崽轻轻蹭他的脖颈,声音很软:“想我吗?”
“不想。”祁纠摸摸他的脑袋,“玩得很爽,乐不思蜀。”
况星野帮他翻译:“不想回来?”
“本来不想。”祁纠敲敲他的后颈,“这不是把钱花完了?很缺钱。”
况星野咬了下腮帮里的软肉:“好吧。”
他很久没这么放松地生出倦意,藏在熟悉到极点的气息里,整个人放松得慢吞吞:“我记仇了。”
祁纠枕着手臂,空出的手揽着况星野,慢慢按揉僵硬的颈部肌肉:“啊。”
藏在他怀里的小狼崽拱了拱,把脑袋埋进他肩头的衣料,笑了下。
那是个一现即逝的笑容,很轻很快,被藏起来。很像过去,化妆成记者去看隋驿拿奖,以为没被发现,尾巴翘得很高的狼崽子。
这五年,祁纠说他过得好。
“真好。”况星野仰头,轻轻咬那只抚摸自己眼睛的手,“我有钱,你跟我回家。”
小狼崽的确自己学了不少。
况星野像是知道祁纠喜欢什么, 用鼻尖碰祁纠的手背,拿虎牙的那一点尖咬着磨他,趁机往祁纠的怀里拱。
祁纠摸摸他的背, 贴着他的狼崽子被哄舒服了,闭着眼睛,抿了抿嘴角。
“24小时出逃计划”算什么。
况星野觉得这环节出得没脑子,说了“出逃”、“只要不靠岸就算”,居然又不准他买下游艇开回家, 把祁纠藏起来。
开回家又用不了二十四个小时。
祁纠觉得这主意不错, 拉过条毯子, 把人裹上:“行吗?”
“不让。”况星野埋在他胸口,很乖地被裹成小狼卷,闷声闷气,“什么破节目。”
他只是提了一句,就轮番有人来给他做思想工作, 啰啰嗦嗦个没完开始还是“可能影响风评、被喷耍大牌罢录”,发现他油盐不进, 就变成“可能影响隋老师”。
副导演似乎弄明白了这两个人谁说了算, 苦口婆心地分析,要是况星野这么干,锅一定在隋老师头上。
这似乎是件可以默认的事直到现在依然是, 况星野做什么, 一定是隋驿教的。
好像谁都这么想,隋驿说的话, 况星野一定听, 隋驿教的事, 况星野一定做。
所以况星野不能闯祸, 否则就是给隋驿添麻烦。
况星野勉强听了,还是不高兴:“我就不能自己说了算?”
他现在也是大明星。
“能。”祁纠替他说话,“什么破节目。”
况大明星满意了,扒拉两下毯子,把祁纠一起裹上:“还冷吗?”
祁纠笑了笑,摇头:“暖和。”
况星野抿了下嘴角,那种一闪即过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
这回他们离得太近,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琥珀色的眼睛捉到。
况星野本来嘴硬,发现笑容原来能传染,就改了主意,自欺欺人地把眼睛闭上。
祁纠低头亲亲他:“歇一会儿。”
况星野觉得这句话弄错了,是祁纠该休息,但抚在颈后的手捋着慢慢揉,实在舒服过头。
他像是往暖洋洋的、泡了阳光的海水里沉进去。
不论怎么说,节目组虽然多舛,但总算赶上了个好天气。
海上几乎没风,阳光明亮,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浅水区几乎能看清沙子和珊瑚。
浪很浅,于是漫无目的的船也只是轻轻晃。
对游艇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唯美场景,可惜节目组的摄像机架了大半天,嘉宾还在船舱里睡觉。
有个跟组的摄影助手在自己的私人号上发牢骚,不知道怎么就被推了,一下子火得不行。评论区却没一边倒,反而两极分化:“你知道好好睡个觉多难吗??”
尤其况星野的粉丝,一直知道他睡眠质量奇差无比,甚至因为这个进过几次医院。
这是况星野从小落下的毛病,他长在离异家庭,亲爹酗酒赌博家暴五毒俱全,脾气上来就把他往死里打,睡觉必须支棱着耳朵。
他出道也是为了钱,他那个亲爹欠了不少,其中一大半是高利贷。那几年治安混乱,追债的手段也狠绝。
况星野在这种地方长大,对脚步声敏感到极点,对他来说,任何忽然靠近他的人都可能有危险。
粉丝这么说,就有黑子看不惯:“真这么惨,怎么那个隋影帝走来走去,他还照睡不误?”
这两天的腥风血雨,掀起不少隋驿的旧视频物料。确实有好些日常VCR,都是隋驿在各种酒店挥金如土被他栓在身边的新人,当然也难免出现在画面里。
有不少一扫而过的画面,况星野都蜷在沙发里,裹着隋驿的外套,睡得仿佛天塌不惊。
有人阴阳怪气:“还不是靠山倒了,自力更生,得凹个新人设了”
这话把况星野的粉丝噎得进退两难不反驳自然憋气,可反驳的话,要怎么说?
“不是新人设,是只有在隋驿身边,况星野才能睡得着”?
这话况星野的粉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就像也没人愿意承认,况星野那个吸血作孽、五毒俱全的亲爹,是被隋驿请律师收集证据送进监狱的。
网上能查到判决书,相当公正,按判的年份,大概能在里面养老送终。
是占有欲,有看起来挺专业的人振振有词分析。
就算是对没怎么用心的玩物,也不会允许一个毒瘤这么扒着,没完没了地作妖。
再说了,难道隋驿不赌、不爱玩、不五毒俱全?
“才出狼窝又进虎坑。”
那个看起来挺专业的博主,在分析的结尾唏嘘:“这是当事人一生的课题。况星野会再回去找隋驿,也是因为他被潜意识PUA,无法逃离童年的阴影”
很多人是这样,为了从熟悉里找到安全感,甚至宁肯让阴影重现。
就像饮鸩止渴,哪怕知道是毒酒,也要往下吞。
况星野的粉丝也陡然警醒,追问那个跟组的摄影助手:“姓隋的流氓没在船舱里吧?!?”
摄影助手:“”
怎么说呢。
根据摄像机的观察,“姓隋的流氓”是想从船舱里出来的。
最成功的一次,轮椅已经从门框出来了半个轮子。“姓隋的流氓”衬衫扣子掉了一颗,领口有点皱,脸上有半个牙印,想和摄制组借针线熨斗创可贴。
但顶着毯子的人形生物显然没睡够,摇摇晃晃梦游着飘出来,靠着轮椅蹲下,因地制宜地睡成一小团。
被流氓摸了摸脑袋,人形毯子就又很乖地站起来,闭着眼睛,把轮椅拖回去睡觉了。
摄影助手对着评论斟酌,还没纠结好怎么回复,摄制组已经开始叫人:“快快,各部门就位,下船了下船了!”
下船不是为了上岸,是因为到了第一个补给点,当地面向游客开放的合法娱乐性赌场。
电视节目审核相对严格,这部分内容不一定能播出,但当地赌场的钱给得太多了但这部分的环节设置又颇具张力,难以割舍。
所以节目组决定开个非官方直播。
摄影助手这个用来吐槽的私人号就很合适。
这也是如今相当常见的手段养上一批看起来是“个人行为”的私人账号,经常发一些无关紧要的现场八卦、绯闻轶事,只要吸引了足够的流量,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节目组预先投流,结合这几天的舆论风波,已经把热度炒得相当不错,评论互动数据很漂亮。
这会儿开直播,让那些最激动的人骂一骂、发泄发泄,对节目组和况星野都是好事,能在很大程度上稳定住准动荡的情绪。
绝大多数时候,网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被情绪裹挟。让他们发泄痛快,也就没事了。
摄影助手定了定神,牢牢记住“私人偷拍、近距离探秘”这么个人设,拿着手机跟进赌场,镜头往嘉宾的方向晃了晃。
几组嘉宾都以不同的方式到达了第一个补给点普通快艇的驾驶员和向导忽然手痒,想玩两把,于是直奔老地方。
渔船追着条大马林鱼一路乱跑,鱼没追上,恰好看到一座相当热闹繁华的小岛。
小竹筏小竹筏翻了八次了,再不上岸,嘉宾可能需要救生圈。
赌场就这么迎来了一批新客人。
伊冯娜和乔潇都对赌博没什么兴趣,但伊冯娜喜欢酒、乔潇喜欢有钱的帅哥。
两个女星很快就惺惺相惜,一拍即合去了吧台,留下两组CP的另一半面面相觑,只能勉强从荷官手里接了些娱乐性的体验筹码。
那个金主拍了几个镜头,就上了节目组的救生艇,全程西装革履没费什么力气,状态还不错,要了支雪茄,熟门熟路坐在赌桌上。
孙迎刚去换过衣服,跟在金主身后,不知道是因为没补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色有些难看。
“说实话这两个现在也有点假。”弹幕讨论,“嗑不动,太塑料了。”
“不是一路人了吧,好聚好散也还行。”
“可惜,以前还挺带感的,还以为他们俩能打破包养变真爱呢。”
“信他们俩?还不如信隋驿况星野”
“呸呸呸!谁信隋流氓?你以为花花公子是说着玩的?”
“他们俩充其量算是个强取豪夺,现在也风水轮流转听说隋驿破产了是不是?谁包养谁还不一定呢。”
“况星野是疯了吗,图什么?”
“炒热度?”
“只能是炒热度,谁现在会愿意和隋驿在一起啊?听说人也不帅了,也没钱了,穷困潦倒残废一个”
直播间开了几分钟,人气就持续暴增,不停涌进的弹幕把画面盖得密密麻麻:“把隋驿领进赌场,谁出的天才主意?”
谁都知道隋驿如今是穷光蛋,也知道他嗜赌成瘾、挥霍无度。
这么个大少爷,钱是怎么没的,甚至都不用细想。
节目组没有对外公布路透片段,但看狗仔偷拍,哪怕只是个相当模糊遥远的影子,也能看出这位过气影帝早就今非昔比,瘦得不像样。
那个被PASS的富二代也说了,就是个活不长的残废,病病歪歪,连站也站不起来。
话糙,但可信度多少有。
于是各种造假博流量的手段就都趁机冒出来,什么憔悴潦倒、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瘦脱了相的图片都有。
祁纠闲着无聊,从节目组借来手机,和系统一起看了一会儿。
还没研究出是怎么P的图,就被狼崽子杀气腾腾冲过来,龇着牙没收了。
所以这会儿看直播的,有不少人其实一点都不想看隋驿,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吵得不可开交:“滚滚!谁想看他?我们是来看况星野的。”
“况星野来了吗?他们那组还没到?”
“没到的话看乔潇撩酒保也行。”
弹幕点餐:“孙迎也能勉强看看,好歹也是个影帝。”
尤其不看脸,只看背影的话,依然都是西装革履精英范十足,确实有点感觉。
一个坐在牌桌前,神色阴沉,叼着雪茄自顾自吞云吐雾,一个站在后面没人理睬,垂着头心事重重。
离远了还能嗑个be,渐行渐远貌合神离。
“总比看落魄花花公子沉迷赌博强。”有弹幕嘴相当损,“小心点,要是拍着了隋驿,说不定一会儿你这个直播间就得被封”
一长条弹幕还没走完,镜头扫过牌桌对面的人影,不少人都愣了愣。
其实节目导演组也在发愣。
毕竟资料里一直显示,隋驿好赌、赌术却相当差劲,又出手阔绰,是各大赌场最喜欢的肥羊。
“养伤的时候无聊,练了练。”
祁纠解释:“本来不想玩。”
但Peter孙这会儿的心境不太平和,看见况星野从游艇上下来,眼睛都冒血丝,绕着他们聒噪个没完。
孙迎的金主看见隋驿,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明里暗里地讽刺隋影帝“机会难得、该玩两把”。
有点吵。
狼崽子又没睡够。
祁纠和系统做了个简单分析,对比了讲道理可能导致的噪音分贝,决定选择相对更简单直接的办法。
“你是说。”
现场导演晚来一步,攥着国内发来的紧急传真:“Peter孙那个金主忽然要大额流动资金,不是电信诈骗,是因为这个。”
副导演咽了下,愣愣点头。
节目组名义上收手机,通讯工具不会一直交给嘉宾,打电话要钱简单,反过来就不那么容易联系。
金主公司不敢擅自动用这么大的款项,发过来的确认函传到了导演组。
牌桌上神色各异,有人喜有人忧,有人面色阴沉,有人低头聊天。
Peter孙那个金主盯着祁纠,手边筹码盒空空,眼睛里也有了CP同款红血丝。
异样的寂静有时候也会让人睡不着,况星野蜷在祁纠手边,被轻轻拨弄头发,身上裹着祁纠的外套:“钱花完了?”
况星野摸了摸裤子口袋,翻出一叠黑卡:“给。”
他不管别人,仰起脸看祁纠。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点笑,况星野立刻就被传染,这不是他的责任,不能怪他。
是这东西很容易传染,况星野管不住自己,笑容往外冒。
“还没有。”祁纠低头,拨开他的额发,摸了摸额头,“做到好梦没有?”
况星野点头。
他做了个挺不错的梦,他挣了足够祁纠连输三十年的钱,陪着祁纠满世界疯玩。
有点可惜,梦通常都是反的。
他们身边装筹码的盒子有点满,荷官换了箱子过来,还是没能装下。
祁纠拿过牌:“再玩一局吗?”
不太端正的坐姿,理论上对腰背不太好,但手机有点模糊的镜头里,瘦削清癯的人影倚着椅背,把玩着那一副平平无奇的纸牌。
同一时刻、不同IP,一件普通夹克被火急火燎截图识图搜同款。
骨节分明的颀长手指,的确有种不算健康的苍白,但和萎靡不沾边,更没什么有鼻子有眼的潦倒脱相、病入膏肓。
发现掌心被一下一下地拱,祁纠就低头,让况星野挪得更近,轻声问:“睡够了?”
况星野摇头。
他被祁纠遮着眼睛,指腹轻轻抚摸眼皮:“继续睡。”
系统进行了相当全面的计算,比起费口舌讲道理,还是牌桌上更安静,输红了眼的人通常不会太想说话。
不太吵又不静得过分的环境最适合睡觉。
况星野贴着覆下来的掌心,一秒就掉回暖洋洋的海水里。
祁纠哄好狼崽子,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笑了下。
浮光掠影。
“再玩一局吧,安静一点。”
他摸出张牌:“不是说话的时候。”
第166章 会不会疼?
当地赌场属于娱乐性质, 筹码只是体验道具、用来随便玩玩,并不代表真正的金钱交易。
是这样号称的,对外开放的小部分区域也的确是这样。
如果游客有兴趣, 只要几枚当地货币就能买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小塑料片,坐上牌桌拍几张照片。愿意的话,还可以把这些道具筹码带走当作纪念。
不过画面摇晃的直播镜头里,围着不少人的那张牌桌上赌客的脸色不这么说。
Peter孙那个金主的公司股价可能也有不同意见。
“被八卦钓来的,什么情况?”弹幕上不停有新来的提问, “Peter孙的东家要黄了?金主要垮台了?”
“本来就要垮了, 不然用得着上节目捞金?”
“那也毕竟是公司, 那么大一个公司,听说还是医疗方向,瘦死的骆驼不比马大?”
“再大的骆驼有什么用,眼看也是人家的了。”
“真输光了?赌上头了吗?输给谁都不能输隋驿?”
稍微知道多点的追问:“所以他和隋流氓是真的有仇”
“少问几句,挡屏幕。”上面争得热闹, 下面忙着清场,“快快, 看不见了!!”
负责直播的那个摄像助理相当辛苦, 又要假装是非正常拍摄,又要找角度,好不容易才调整好位置, 用酒杯支着手机架稳。
这个角度不错, 牌桌上在剑拔弩张,能看见孙迎的金主风度尽失。
刚才还西装革履的商人, 现在用力撑着桌沿, 西装外套扔在孙迎手上, 赤红眼睛, 死死盯着牌桌对面的人影。
衬衫领口揉皱了,蛮力扯得半开,袖口也乱敞着,像个亡命徒。
而牌桌的另一头,比起对面有点晃眼的灯火通明,光线要昏暗不少。
这是当然的,因为隋影帝要哄漂亮新人睡觉。
这么个习惯从多少年前就养成,很多个当初日常琐碎的片段,很多人其实见过那么风光无限嚣张跋扈的一个人,把什么都摆手轰走,懒洋洋窝在一片无人靠近的安静昏暗里。
隋驿又不喜欢安静、不喜欢睡觉。
手机拍摄的清晰度有限,光线不足的环境就更模糊,弹幕九牛二虎之力清场,才能勉强看清人影。
这么个满是噪点的破清晰度,就又叫人想起电影。
那些专门找氛围的文艺片,轮椅里的人销声匿迹了五年,再回来像是秉性大变,又像是什么都和过去一样。
什么都和过去一样,做什么都气死人地信手拈来,于是都不当回事、都漫不经心。永远能分出只手,轻轻拨弄漂亮新人的发梢。
隋驿的这个习惯,让况星野慢慢学会和相信了,伸过来的手不一定是为了打人。
可能藏着块糖,可能像模像样弄魔术,变出朵餐巾纸花。
也可能什么也没藏,只是忽然想摸一下。
隋影帝手欠,老是毫无预兆动手动脚,起初也不是没被很凶的狼崽子龇过牙:“不给摸?”
很年轻、很凶的况星野嘴硬:“不”
第二个字都没憋出来。
有些小狼崽,白天放狠话,晚上自己睡不着,耷拉着脑袋在门口假装路过一百八十圈。
被隋影帝体贴地问了“什么事”,才总算找到了台阶,磨磨唧唧蹭进门,抱起那只手,放在脑袋上。
“出息。”琥珀色的眼睛笑了笑,边揉边逗他,“以后我不在,自己出门怎么办?”
况星野根本没想过,被揉得舒服了,闭上眼睛:“不出。”
隋驿有戏拍,方便就带着他,不方便带他他就在家等,蒙着祁纠的衣服也能睡着。
有游戏打,有积木拼。
又不会多久。
况星野从没考虑过其他可能,所以也想不起,当时揉他脑袋、轻轻拍着背哄他睡的人,有没有再开口,说了什么话。
有人觉得况星野没在睡。
况星野是没在睡,枕着胳膊,睁着眼睛安静看轮椅里的人。
安静得像是只剩呼吸。
祁纠低头,弯了下眼睛,屈指点点他的睫毛。
漆黑的眼睛有样学样,跟着他学。
况星野抿了下嘴角,摸了摸那只手,垂下眼睛,用额头去碰祁纠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