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龄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说酸,他觉着自己实在不配酸,虽然卿云说他处处都好,但他岂能同太子相比?
罢了,他也不去想那些事,他只需尽自己所能,让卿云开心一些是一些。
长龄垂首看向靠在他腹间已闭上眼睡过去的卿云,抬起手爱怜地抚摸了他的鬓发,对自己手上的伤痛却是浑然不觉。
第71章
孔思玄、程谦抑、齐清和……卿云一一写下几个名字,距离放榜还有段时日,到时便看他猜得对不对,也测一测他到底有没有识人之能。
将这张纸收好了,卿云又着手安排那些小太监们的去处。
这一批小太监也都是资质不错的,卿云全都见了,其中有两个相貌清秀的,卿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拨到别殿去了。
卿云受李照宠爱也有大半年,卿云本以为李照对他的心思会渐渐淡下去,未曾想却是丝毫未减,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样固然是好,只不过……罢了,卿云不想大白天地去想那些。
卿云咬了下笔头,如今李照对他的宠爱极为稳固,一如他在东宫中的地位,既如此,他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卿云想得出神,却不知殿外拐角处也有人也正看他看得出神。
去岁,秦少英在东宫旧殿里见了卿云那一回,那一回,李照事后虽未说什么,秦少英却鲜少再有出入东宫的机会。
再见这小太监,便是那日恩科,不仅面目更长开了些,气质也与往日不同,更成熟,也更冷了,他身上的冷便是艳,越冷越艳,越艳越冷,然无论他面貌气质如何变幻,他身上总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宫里不该有的味道。
便如此刻,玉笔搭红唇,明眸微微出神,分明是一张冷艳绝尘的面孔,却说不清是哪一分神态哪一个眼神显得那般纯稚天然。
秦少英勾唇一笑,从拐角处现身,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卿云便坐直了,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将笔轻轻搁下,防备着起身行礼,“秦大人。”
秦少英迈入殿内,道:“云公公还是老习惯,喜欢这么一个人待着。”
卿云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只道:“大人是为恩科之事来晋见太子?”
秦少英撩袍坐下,卿云道:“我去为大人通传一声。”
上一回这贱人教他挥刀,没多久,他便落入了李照的怀抱,卿云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同秦少英说话,只不过是在心里早已经想好了等李照继位后他怎么收拾秦少英。
秦少英饶有兴致道:“这么怕与我独处?”
“秦大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卿云淡淡道。
秦少英微微一笑,“你在李维摩身边久了,倒真有了几分李维摩待人接物的架势。”
卿云听了这话,心下立即恼了,他面上忍耐,只道:“秦大人特意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别急嘛,”秦少英手指点了下身旁的座位,“过来说。”
卿云警惕地站在案后,“不必,我耳朵不聋。”
秦少英笑了笑,“你还是怕,”他眼中光芒闪动,“上回我走之后,李维摩把你怎么样了?”
卿云心下又是一刺,再懒得同他周旋,“秦大人不说,那我便告辞了,东宫规矩森严,方才秦大人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卿云都不会向太子隐瞒,请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卿云便转身向殿外走去,方才走到殿门口,脚步将要跨出时。
“是吗?”
秦少英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东宫既然规矩严明,那怎么会有内侍相亲这般丑事呢?”
卿云脚步倏然停住,他这一停,立即回过神,便知自己已败了大半,强压心中慌乱,眼中射出狠辣光芒,他没有回头,而是平静中带着警告道:“大人慎言,这里可是东宫,无凭无据的,说这种话,可是在打太子的脸。”
“打太子脸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卿云不是没想过他和长龄之间的事会暴露。
只是一来东宫规矩森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二来他与长龄本来便同居一处,李照的性子,不会将视线真正投向奴仆,更何况长龄是李照心中绝无二心的忠仆,他与长龄也一向极为小心……凡此种种,才叫卿云放任自己留下了那一片小小的欢愉。
那日指尖烫伤,长龄的反应的确有些过了,可长龄一向与他亲厚,他们又是生死之交,李照是知道的,况且当日李照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注意长龄,卿云也就渐渐放下心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向他发难的竟然会是秦少英!秦少英怎会留意他与长龄!
“秦大人……”
“我劝你别做无谓挣扎,”秦少英直接打断了卿云,“去岁我在此处与你饮酒,提起长龄,便见你神色有异,我当时倒还未曾多想。”
“你掩饰得是不错,可惜长龄是个老实人,你能挺住,长龄可难瞒,那日你手烫伤,他那心疼的眼神可不一般,你在屋里头伺候李照,我看他的神情都替他可怜,若是将你二人单独分开来审,我想要审出什么或许很难,但若将你与他在一块儿审。”
秦少英端起案上的茶,慢悠悠道:“只需对你稍加刑罚,长龄必招。”
卿云仍未回头,只淡淡一笑:“秦大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栽赃东宫,便想提审内宦,”卿云微微偏过脸,眼尾冷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秦少英抿了口茶,莞尔道:“我不配,那么,太子呢?”
殿门高大巍峨,卿云穿着春装的身影立在殿门后,纤细修长,单薄羸弱,像是快被那殿门的影子给吞噬。
卿云垂着脸,便见地上拉长的影子步步逼近。
“你说得没错,我是无凭无据,也对,你们两个内侍,我能抓出什么凭据?”
卿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紧了,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
“不过你也是设计过李维摩的人,应当也该明白,在这宫里,真凭实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秦少英负手立在卿云身后,他看着卿云微微垂下的脖颈正一点点泛红,将声音压得更低,“只需一点疑心,便会叫人……”他话音顿住,靠近了卿云的耳侧,才一字字道:“万—劫—不—复——”
卿云眼睫上挑,一点点看向秦少英。
秦少英面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轻佻中隐隐带着些许逗弄,卿云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盯着他不放?!
“你想怎么样?”
卿云知道,这话一出,他便已败了大半,可他无法,秦少英说得没错,以秦少英的身份和与李照之间的关系,便是秦少英在李照面前提上一句,恐怕长龄就只有死了。但是秦少英没有去找李照,而是来找了他,这说明事情尚且还有转机,他还没有败。
秦少英道:“把殿门关上。”
卿云瞳孔微缩,呼吸微微重了。
“不关也可以,”秦少英道,“我是无谓,只怕嚷嚷起来,若是叫旁人听到个一句半句,”秦少英俯身靠得愈近,“云公公可承受得了后果?”
卿云回转过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关上了面前沉重的殿门,他猛然转过脸,双眼怒火澎湃地盯着秦少英,秦少英原是打算关了殿门便同他说正事,只卿云怒颜似火,将面上的冷也全烧成了艳,眼中无尽嫌恶愤怒,是揣测他……这辈子还没人这样看过他,一时心中竟起了几分促狭心思。
“这么看着我,”秦少英脸几与卿云快贴上,“不怕我把持不住吗?”
卿云冷冷道:“我是太子的人,你敢?”
秦少英笑了笑,气息喷洒在卿云面上,“长龄都敢,我为什么不敢?”
卿云面上立时绷紧了,他摸不清秦少英到底意欲何为,先前秦少英也曾多番调戏,可卿云只当他是故作浪荡,从未想过秦少英真有此意。
仔细想来,他那时在真华寺,秦少英似乎就是在不停地撺掇他回东宫,等他真的回到东宫后,李照明明都对他的心思淡了,偏那日秦少英过来逗弄,惹得李照当夜发作。
秦少英……卿云神色若有所思,他所图的绝不是他,而是——东宫。
卿云慢慢冷静下来,“秦大人,有话便直说吧,我以为秦大人并非喜欢拐弯抹角之人。”
秦少英见他极快地又恢复了冷静,眼中不禁流露出赞叹之意,“你很机敏。”
“不及秦大人,”卿云冷笑道,“目光总在内侍身上打转。”
秦少英直起身,“内侍又如何?内侍才是离君上最近的人,除了内侍,有有谁能日日夜夜伴在君上身边?身份的低贱,并不代表地位也一定低贱。更何况……”秦少英目光在卿云面上逡巡,“李照喜欢你。”
卿云同秦少英面对面,“所以,秦大人就想用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要挟我,为你探测君心,以图东宫?”
卿云大致已猜出了秦少英的意图,淡笑一声,眼波流转,“秦大人说得不错,在宫里,只要疑心就可以害死人,”卿云双眸如水地看向秦少英,“秦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欺凌内侍,纵使没有证据,你前科累累,倘若我在太子面前哭诉一番……”
卿云一面说一面逼近秦少英,嘴角两面轻勾,声音却是极冷的,“若长龄要死,你,也得死。”
秦少英盯着卿云那双发亮的眼睛,其中毒辣意味昭然若揭,他原本是没这个意思的,他只是想提醒他,他没有他想象当中掩饰得那么好,尤其是他选错了对象,长龄会把他害死,只那眼睛实在如一把小锥子般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够毒辣,也够美。
“你说得有道理,既如此,”秦少英抬手按住卿云的后颈,轻佻闲适的双眸仍是一副浪荡模样,其中却是隐隐透露出锐利光芒,“我是不是该坐实了这罪责才不算亏?”
秦少英的手掌很热,简直像是铁铸的,卿云动弹不得,只用力拧了秀眉,“你若在我后颈留下印记,是真的不想……”
……“活”字未说出口,嘴唇已被猛地堵住,卿云眼眸大睁,一时间完全怔住了,他没料到秦少英竟真的敢——
二人都睁着眼,眼中彼此散发出的光芒都毫无旖旎之色,然而四片唇确是紧紧地贴在了一处。
卿云回过神,抬起双手奋力一推,秦少英后退了两步,微昂着脸含笑看向卿云。
卿云拿袖子用力抹了两下嘴唇,嫌恶道:“贱人。”
秦少英笑了,挑了下眉:“毒妇。”
卿云面色怒红。
秦少英笑道:“我今日是好心来提醒你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
卿云冷冷道:“到底谁是狗?”
秦少英已又恢复了闲散神色,“我可没咬你,”他抱着双臂走到卿云侧身,侧过脸沉声道,“跟长龄断了,如果,你还想他活命的话。”
卿云眼尾挑了过去,冷冷地怒视着秦少英。
秦少英却是冲他轻佻地一笑,“再这么看我,我可又亲你了。”
卿云抿住唇,后退了半步。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好意,”秦少英缓了语气,推开殿门,“别那么戒备,我们该是朋友。”
第72章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点灯,整个承恩殿便亮了起来,点亮宫殿的宫人们又悄无声息地退到暗处,卿云入殿,李照立即放柔了神色,道:“新入宫的内侍,都安排好了?”
这些小事李照原是不会过问的,只因是卿云安排,故而才多问几句。
“是,都安排好了。”
卿云上前,将李照案上的公文理了理,轻看向李照,“殿下要亲自过目吗?这回来了几个相貌不错的。”
李照淡淡一笑,“这种话,若非你说,便是僭越该杀了。”
“我是真心的,”卿云轻飘飘道,又将一旁的茶放在李照案上,“怕殿下您腻味。”
李照撑着脸,含笑看着他,“是怕我腻味,还是你自己想躲懒?”
卿云道:“殿下英明。”
李照将笔搁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不由分说便吻了下去。
卿云原以为李照是个表面温和内里冷酷的性子,待人虽尚留情分,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点情分罢了。
杨沛风这个人就像不存在一般,卿云再没从李照这里得到过任何消息。
他对李照从未有过任何半分真心的期望。
在卿云的设想中,李照逐渐对他腻味,他便心领神会地退下,凭着那一点情分,再加上他的才干,李照不会亏待他的,他始终是内侍,也不会如杨新荣般真去经历什么生死大事,荣华富贵便是他的掌中之物。
然而,这大半年来,李照却丝毫没有对他热情渐淡的迹象,相反,李照召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让他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卿云。”
卿云轻喘着,仰脸看向李照,李照望着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卿云心下回避,眼睛便也垂了下来。
“等到恩科放榜,孤打算呈报内侍省,令你做东宫典内,也叫你登科及第,如何?”
卿云猛然抬头,李照见他神色之中流露出真切的讶然,心中实在觉得可爱,便又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睛,含笑道:“高兴了?”
跟在李照身边这大半年,除了床上那事令卿云厌恶外,李照教了他许多,卿云也从旁观察看出了许多事,李照的太子之位比他想象得还要稳固,正如李照所言,宠爱一两个内侍算得了什么,只有无能的储君才会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私事被皇帝厌弃。
这大半年来,东宫无论是宫人还是臣子,都一应如常,仿佛卿云的遮掩都像是笑话一般,只卿云仍然固执,假作无事。
秦少英的名字便在这时突然地进入了卿云的脑海。
那人绝非好色之徒,若要贪颜色,外头什么美人没有?
便如东宫诸人一般,秦少英看中的是李照在他身上花的功夫和心思,秦少英的所图,绝对不小!卿云心下忽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兴奋,他颤抖着仰脸轻碰了碰李照的嘴唇,算是答复。
李照知他一向羞怯,甚少主动,便也心中欢喜,低头又吻了过去。
如今卿云早已不复当日青涩,只李照吻他,他不愿回应罢了,仍只是软着舌,任李照施为。
两人很快便到了床上,卿云抱着李照的脖子,他微仰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的长颈,李照吻到侧后,他心中一紧,双臂用力地勒了下李照。
一时事毕,李照便抱了卿云去后头浴池沐浴。
原李照是不用这浴池的,李照同卿云在一块儿久了,也总算知道原来事后还需清洁那处,他还奇怪,叫水之后,为何卿云躲在殿内迟迟不出来,偏卿云面皮又薄,李照哄了许久,才令他肯在清醒时将自己交给李照打理,他身子又敏感,浴桶施展不开,李照便开了这浴池。
李照现下若召卿云,夜里极少放卿云回去,卿云也渐渐习惯,能在李照身边睡上一会儿,甚至在浴池里便有些昏昏欲睡,实则是李照命人在浴池里加了安神静心的药材,卿云不知道罢了。
“哗啦”一声,李照抱着迷蒙的卿云上榻,长帕裹住玉人,卿云闭着眼,呼吸已渐渐缓了,湿发正由汤婆子隔被烘着,这么刁钻的法子,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李照披了寝衣,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卿云,手指轻轻描摹卿云的侧脸。
方才卿云说来了几个清秀内侍时,李照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他难道觉着他是只要漂亮秀丽的小太监便喜欢吗?
瞧着机灵,也还是糊涂。
李照唇角微勾,眼神由温柔一点点变得深沉,但是卿云,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地对孤敞开心扉?
软轿停下,卿云下轿,长龄正神色温柔地立在院门口等着他。
“都已经说了没事,”卿云进屋后便抚了长龄的眉头,“总这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长龄双手轻轻地包住卿云的手。
“若当真那么心疼,便多亲亲我就是。”
长龄勉强笑了笑,“先歇下吧。”
如今卿云在李照床上也不是全然无法入睡,只他未曾告诉长龄,想长龄多心疼他一些。
卿云躺在床上,长龄正搂着他,长龄的怀抱和李照的怀抱截然不同,他从来不会像李照那般随心所欲地将他抱得很紧,他总是松松地环着他,让他知道他伴在他身边就好。
长龄……他要长龄,李照喜欢他就要他,他喜欢长龄,他凭什么不能要?!
卿云仰头,长龄正目光柔柔地看着他,“怎么了?”眼中流露出担忧,“睡不着?”
卿云摇头,“就想多看看你。”
长龄神色微怔。
他如今陪伴卿云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不是他不想,而是卿云时常被李照召唤,先前夜里还回屋,后来便又不回了,年节后李照回东宫,长龄一连三日都未曾见到卿云。
长龄低头轻轻亲了下卿云的眉心。
卿云嘴角微翘,投入长龄的怀抱,“长龄,你抱紧些,好不好?”
长龄收紧双臂,只是还是没有李照那般自我又霸道。
卿云嗅着长龄身上的味道,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秦少英……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避免长龄担忧,卿云并未将与秦少英那番谈话告诉长龄,告诉他也只是徒增烦恼,只告诫长龄,日后在外头,务必要更加小心避嫌。
长龄听了这话,果然紧张,“是不是……”他立即想到了秦少英,“有谁察觉了?”
“察觉什么?察觉你我二人情谊深厚?这东宫上下谁不知道咱们是一块儿在外头共患难两年的情谊,”卿云淡笑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多留心些总是好的。”
长龄谨慎地点了点头,他神色之中依旧难掩忧虑,卿云心下一叹,早知如此,那话他都不说了,便干脆往长龄怀里一钻,“别多想了,快亲亲我。”
长龄搂着他,温雅的脸垂下,轻轻亲了下卿云的嘴唇。
长龄每回亲他时,都是那般小心翼翼,也从来不会像李照那般,缠得他那么紧,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便是连张口伸舌都要卿云先张了口才敢。
卿云有时喜欢他待他这般珍重,有时又恼他过分温厚。
无论是喜还是恼,长龄都是他的长龄,他要这个长龄,哪怕秦少英利用长龄来威胁他,他也还是要长龄。
秦少英无非是想算计李照,从李照身上得到些什么,这不就是他正在做的事吗?他们也不过殊途同归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卿云翻身趴在长龄身上,昨夜他同李照翻云覆雨,几乎是耗尽了精神,然而不知怎么,他身上忽然又热了起来。
卿云捧着长龄的脸用力吻了下去,长龄抬手虚虚地抱着他,片刻之后,卿云便将嘴唇转移到了长龄的肩膀,一点点吻向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指全吻得湿润后,双眼含水地看向长龄。
长龄能明显感觉到卿云这大半年来的变化,从生涩排斥索取安慰到如今的主动,这些变化,并不因他,而是……由旁人造成的。
有时夜里独自一人守在这小屋里时,长龄会不受控地想卿云正在承恩殿里和李照做什么。
自然,他一无资格二无本事,他只是心疼卿云,可那心疼中渐渐却也生出不甘来。
倘若他是男人,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贩夫走卒——不,普通的贩夫走卒根本不配也不可能接近卿云。
除非是王孙贵胄,否则,他连见卿云一面都见不到。
他是东宫金屋私藏的娇人,他若不是这样残缺,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原是无解的两难,只叫长龄肝肠寸断,他甚至有时在深夜真的开始怀念起真华寺的日子了,那时只有他与卿云两人,卿云满心满眼只有他,每夜都只和他在一起。
他到底也不是真菩萨,也有贪嗔痴,爱憎欲。
卿云一面吻着长龄一面如水蛇般扭动着。
在长龄面前,他是不必装模作样的,他咬了一缕黑发,他诚实地指挥着长龄,叫长龄用力,让长龄再深些。
见卿云眉眼发红,嘴间濡湿,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长龄心中便涌上深深的无力和痛楚,唯有这种时候,他最恨自己不是男人。
卿云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在长龄身上乱拱,他啄吻了长龄的侧颈,低低道:“还是你最好。”
长龄轻轻苦笑,他什么都不好。
“他要命我做典内了,”卿云稍稍冷静下来,同长龄分享了这好消息,“从五品的内宦,东宫里头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长龄听罢,真心地笑了笑,“真厉害。”
卿云面上笑容微浅。
“这还不算到头呢,这回恩科我已相中了几个人才,等我查清了他们的家世背景,找准那些个出身寒门的,若有出宫的机会,好好拉拢一番,日后他们入朝为官,不怕拿捏不住他们。”
长龄听了,略微紧张道:“卿云,你……要小心。”
“我明白,”卿云靠在长龄肩上,眼神微微闪烁,“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翌日,卿云便去巡庄,巡到自己的庄子,他屏退众人,正独立院中,脚边便落下了一颗果子,卿云看也不看,只淡淡道:“秦大人还真是喜欢做梁上君子。”
秦少英抛着手里的果子,笑道:“什么梁上君子,分明是树上泼皮。”
卿云转过脸,他便知道秦少英今日会现身。
秦少英从树下轻轻跃下,落在卿云面前,道:“这庄子里高手不少,李照还真是宠你。”
卿云道:“今日你我二人既在宫外相见,不妨开诚布公,秦少英,你要什么,便直说吧。”
“爽快,”秦少英拍了拍手,负手微微弯腰,看向卿云,“我要你留在李照身边,成为李照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现在已在做这件事了,并且做得很好,你最大的问题便是这般急着给自己找乐子,我最后说一次,同长龄断了,对长龄,对你都是好事。”
卿云轻眯着眼看向秦少英,他忽然扭了下脸,轻轻一笑,又回过脸看向秦少英,“秦少英,你真以为你这便算拿住我了吗?长龄算什么?你说得没错,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乐子,你应该没忘几年前我是怎么将他推出去送死的吧?”
“我也不怕你在李照面前说什么,我只一概不认,李照会杀长龄,但他绝不会杀我,几年前的事不就证明了吗?李照他舍得罚我,却绝舍不得杀我。”
卿云语气陡然一沉,“但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不会放过陷害我的人。”
“你希望我帮你,应当是你拿出诚意来,秦少英,当年你还知道拿玉梳来换,如今怎么如此吝啬了,哦,忘了告诉你,那玉梳我一直留着……”
卿云一面说一面绕到秦少英身后,如昨日秦少英般轻轻在他侧后拍了拍,“玉梳瞧着很漂亮,也很名贵,要寻出处,应当不难吧?”
秦少英回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卿云的手腕,他眼中满是兴味,“从我第一回 见你,我便知你绝不是个安分的人,李维摩真是瞎了眼,误将祸害当成宝贝,我听闻他要升你做东宫典内,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他舍不得杀你,”秦少英垂下脸,气息拂在卿云面上,“那……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