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跑得快,现在估计就想那个总经理一样已经在被审讯了。
他对面,孟回兴慢条斯理地烹着茶,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种与眼下危机格格不入的闲适。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
“孟总。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尹商禄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带上了哀求:“尹白玫那贱人!她这次就是故意的,摆明了是要把我往死里整!现在我做的那些手脚全被她知道了,警察要是抓到我,我们的事业就全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孟回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利用尹氏的线路运输违禁药品的事败露了,那下一个就是孟回兴了。
如果他被抓,孟回兴也没好下场。
孟回兴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声音平和,似乎没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威胁,甚至带着一丝宽慰:“稍安勿躁。你我相交多年,我怎么会坐视不管?”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十分“诚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急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你在外面不安全,我先安排你去个安静的地方避避风头。等这边打点好了,风声过去,再从长计议。”
尹商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他急切地抓住孟回兴的手:“真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够意思!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绝对安全,尹白玫和傅观新的手都伸不到那里。”孟回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拿起手帕擦了擦,“今晚就走,夜长梦多。我会让阿强送你过去,他办事,你放心。”
听到“阿强”这个名字,尹商禄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些许。
阿强是孟回兴最得力的心腹之一,做事狠辣却极其可靠。孟回兴连他都派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要下力气保他。
“好,好!今晚就走!多谢孟总!这次若能渡过难关,我尹商禄以后唯你马首是瞻!”尹商禄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端起茶杯,像是敬酒般一饮而尽,却丝毫没品出那顶级茶叶的滋味,只觉得满口苦涩,却又带着一丝虚妄的甜头。
孟回兴看着他这幅失魂落魄又轻易相信别人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讽。
他微笑着又给尹商禄斟满茶:“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先安心休息,晚上阿强会联系你。”
送走千恩万谢的尹商禄,茶室的门缓缓关上。
孟回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他拿起桌上的专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嘶哑的男声,正是阿强。
“他上钩了。”孟回兴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今晚你送他‘上路’。做得干净点,伪造成意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应道:“明白。地点?”
“盘山公路。他不是急着‘避风头’吗?那就让他永远避过去。”孟回兴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决定了尹商禄的生死,“事后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他死了,所有的事情,自然就到他为止了。”
“是。”
挂断电话,孟回兴重新坐回茶桌前,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微凉的茶,细细品了一口。
尹商禄知道的太多了。从很多年前处理江秋月那件事开始,到后来利用尹氏的资源,再到这次愚蠢地找人伪造证据想扳倒尹白玫却反被利用……这个人早已成了一步废棋,更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让尹商禄背上所有的罪名,成为一切事件的“主谋”和“终点”,这才是对孟回兴最有利的局面。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汇聚,仿佛一场山雨欲来。
第36章
夜晚,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驶入蜿蜒险峻的盘山公路。车内,尹商禄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漆黑树影,心里七上八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藤蔓般缠绕着他。
他下意识地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驾驶座,却猛然对上一双冰冷诡谲的眼睛——阿强正通过镜面死死盯着他,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倒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物品。
尹商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叫,胸膛因恐惧而剧烈起伏,呼吸声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异常粗重。
阿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瞥只是尹商禄的错觉。但这并未让他感到丝毫安心,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黑车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个荒废的农家院前,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风声吹过枝头的呜咽,确实挺适合避风头。
也适合掩盖痕迹。
尹商禄推开生锈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盖住了他身后迅速逼近的脚步声。
“……”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阿强掐住脖颈狠狠掼在地上。
“嗬你……”他的脸涨成紫红色,双手掰扯着那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如蚂蚁撼树。
阿强狞笑着,看尹商禄的挣扎逐渐减弱,丝毫没发现身下人的一只手摸进了衣兜里。
“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你……”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阿强就感觉胳膊上一痛,像被针扎了般。
他错愕地看过去,他的右臂上赫然扎着一个针筒,他跟着孟回兴这么多年,那里面淡蓝色的液体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他惊恐:“你竟然敢……”偷拿样品。
只是剩下的话他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尹商禄猛烈地咳嗽者,大口呼吸着空气。
还好他留了一手,早知道孟回兴那个老东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推开身上压着的阿强,尹商禄爬起来,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眼下心里全是茫然。
他现在还能去哪儿?
有尹白玫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都怪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最近突然戒严,处处针对他,切断了他的财路,他怎么会兵行险着,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他原本和映辉的人联手制造新闻,就是想搅乱尹白玫的阵脚,让尹氏陷入混乱,他好趁机继续利用尹氏的运输线路处理孟回兴的那些“货物”
却没想到被尹白玫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最终一步步走进了死局。
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丝绝望,他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看着地上阿强逐渐僵硬的尸体,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尹商禄狠狠踹了尸体两脚,啐了一口。
“孟回兴……好你个孟回兴!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他眼中闪过疯狂而怨毒的光芒。
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迅速扒下阿强身上的外套和鞋帽,搜走了车钥匙和所有可能有用的物品。冰冷的夜风吹在他汗湿的背上,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报复!孟回兴想让他当替死鬼?没那么容易!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又做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确认尹秋的身体已无大碍后,傅观新才终于点头同意他出院。
京城九月的天气多变,外面现在下着毛毛雨,傅观新怕他着凉,给他套了件外套,才肯让他出门。
回到傅宅,尹秋几乎被傅观新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
傅观新亲手接过尹秋的外套挂好,语气自然,“这几天不准再熬夜,饮食必须规律。”
尹秋长了张嘴,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对上傅观新那双写满担忧和不容置疑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他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南大对于旷课抓得还是比较严的,上半学期还有专业课,尹秋的实习只能先告一段落。
这两天傅观新队把工作带到家里来,书房被临时征用成了傅观新的办公室,以便他能随时看到在客厅看书或休息的尹秋。
家里还请了营养师,根据尹秋的身体状况每餐都量身定制,虽然食材看着清新寡淡,但家里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也不赖。
在傅观新和管家林叔的监督下,尹秋这几天过得可规律了。
每日就是吃饭睡觉,到花园里晒晒太阳,偶尔撸撸梨花。
就是梨花现在长大了些,就老想着往外跑,尹秋有时也总寻不着它。
傅观新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来到窗前就看见倚在秋千椅上的尹秋。
他怀里抱着梨花,一人一猫在阳光下眯着眼,在秋千上微微晃悠。
傅观新长久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他无数次幻想的场景,如今终于如愿。
梨花在怀里蹭着他的掌心,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靠近。
尹秋睁开眼,是文祈。
他手里拿着公文包,应该是来给傅观新文件的。
文祈见他看过来,和他打了招呼就向楼上走去。
“傅总,我们的人发现尹商禄了。他最近一直在打探孟回兴的行踪。”文祈关上了书房门。
“不用管,先让他们狗咬狗,把人盯紧就好。”
“是。”
翌日清晨,南大开学日。
傅观新亲自开车送尹秋到学校附近。
“下课我来接你。”傅观新倾身过来,替他解开安全带,指尖自然地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知道啦,傅哥。”尹秋点点头,脸上带着重返校园的轻快。
下车之前,傅观新凑近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尹秋耳朵一红,他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但如果对象是傅观新的话,那好像还不错。
一天的课程排得不算满,但内容充实。
中午下课时,尹秋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傅观新发来的信息,叮嘱他记得去食堂吃午饭。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周三,尹秋全天没课,便安心待在家里。傅观新虽然去了公司,但叮嘱他按时吃饭休息的信息却没断过。
傍晚时分,傅观新提前回到家。
“晚上有个小型的私人拍卖会,展品还不错,带你去散散心?”傅观新从身后拥住正在看书的尹秋,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顺便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尹秋对拍卖会本身兴趣不大,但一直呆在家里他也感觉要闷坏了,而且能和傅观新一起出去走走,他点头答应了。
拍卖会设在一家高级酒店的古董展厅内,环境私密高雅,与会者非富即贵。
傅观新携尹秋入场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尹秋则是一身简约而精致的休闲西装,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如同一幅壁画般。
傅观新细心地将尹秋安置在靠前的座位上,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一件十九世纪的蓝宝石胸针被呈了上来,设计古典雅致,宝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傅观新侧头低声问尹秋:“喜欢吗?”
尹秋对珠宝并无太多研究,但觉得那抹蓝色很衬傅观新的眼睛,便轻轻点了点头。
傅观新唇角微勾,举起了竞价牌。几轮叫价后,他以一个不算离谱但足够彰显重视的价格,为尹秋拍下了这件藏品。
然而,就在拍卖师落锤的瞬间,傅观新的目光扫过入口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孟回兴正带着得体的微笑,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根据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孟回兴今晚本该和客户在一起,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突然到来,让傅观新心中警铃微作。
孟回兴在此,那个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尹商禄呢?他会不会也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
傅观新微微倾身,靠近尹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格外严肃:“小秋,今晚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不要单独行动,明白吗?”
尹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上孟回兴恰好投来的、看似温和实则令人不适的视线,他立刻感到一阵反胃。
郑重地点头:“嗯,我知道。”
阿强死了。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孟回兴很震惊,更糟糕的是尹商禄也不见了。
他就像个定时炸弹,孟回兴这几天一直忧心这件事。
但今天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客户,本来想早点儿回家,但客户听说有拍卖会非要来凑热闹,他只好跟着一起。
心不在焉地跟身旁的人说话,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孟回兴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出事,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很没有安全感。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尹秋和傅观新出了电梯,迎面就撞上孟回兴。
“傅总。”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他再如何对尹秋心怀不轨,傅观新他也实在惹不起。
眼下至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转身就要上车。
傅观新没有理会,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神色一变,把尹秋护到身后。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异变陡生!
一个黑影如同疯狂的困兽,从一排停靠的车辆后猛地扑了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同归于尽的决绝,目标直指孟回兴!
“孟回兴!你这个老东西。你想让我死?!我先弄死你!!!”
是尹商禄!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回兴变了脸色。
尹秋从傅观新身后望去,只见尹商禄他衣衫褴褛,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混合着污垢和疯狂的神色,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捅向了孟回兴的腹部!
孟回兴被吓得手足无措,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击碎,转为极致的震惊和剧痛。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
孟回兴踉跄着后退,捂住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尹商禄。
“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尹商禄嘶吼着,一击得手似乎并未满足,竟然还想拔出匕首再次刺去。
他显然已经彻底疯了,根本不在乎后果,只想拉着孟回兴一起下地狱。
傅观新在尹商禄冲出来的瞬间就已反应极快地将尹秋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隼,密切注意着疯狂的尹商禄,确保他不会伤及尹秋。
孟回兴的助理吓傻了,呆立在一旁。
利刃再次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与此同时,停车场入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厉喝——酒店的安保人员终于被这里的动静惊动,赶了过来。
尹商禄看到保安和越来越多的人,似乎才从疯狂的复仇中惊醒过来,看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孟回兴和自己满手的鲜血,他脸上闪过极致的恐惧,扔掉匕首,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迅速冲上来,轻易地将试图逃跑的尹商禄制服在地。
现场一片混乱。孟回兴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尹商禄被死死压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和嚎叫。
傅观新自始至终将尹秋紧紧护在怀里,宽大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尹秋的脸埋在傅观新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沉稳却比平时稍快的心跳。
“没事了,小秋,别看。”傅观新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绝对的安抚力量。
孟回兴为自己的狠毒付出了代价,而尹商禄的疯狂,也彻底终结了他自己。
尹商禄目标明确,是冲着孟回兴来的。
手中匕首落地,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被按在地上的时候,尹商禄的侧脸擦在地上,他看见了一旁的尹秋。
当酒店的安保人员猛扑上来,粗暴地将尹商禄死死按倒在地时,他的侧脸被狠狠摩擦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挣扎扭动间,他的视线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就站在不远处的尹秋。
那眼神里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让尹商禄心慌的情绪,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尹秋动了。
他侧头对着傅观新说了什么,对方侧耳听过之后,点了点头但是却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两人牵着手来到尹商禄。
停车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孟回兴痛苦的呻吟和尹商禄粗重的喘息。
尹秋开口了:“我妈妈的死是你做的。”是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虽然证据早已确凿,但尹秋还是想问个原因。
他知道江秋月那段时间已经开始筹备离婚的事情,她在这方面并不避讳他。
如果不是那次蓄谋的意外,他会跟着妈妈离开尹家,也不会因为后来的尹柯而忘了傅观新。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尹商禄没想到事情已然败露,他穿着粗气,眼神躲闪。
那段时间他刚开始跟着孟回兴做事,他明知道器官交易违法,却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上了贼船。
可是江秋月的调查让他有了危机,他偷偷看过她的调查内容,已经一步步朝他逼近。
他都还没赚到什么钱,他也不甘心去坐牢。
巨大的恐慌包裹住他,这份恐慌在看到江秋月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时达到顶峰。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已经暴露了,她是要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这不能怪他、不能怪他,谁让她要多管闲事的!
“你听不懂没关系,证据会交给警方的。”尹秋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尹商禄。
“你会偿命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确保尹商禄能听进他这句话。
尹商禄瞳孔转了转,聚焦在他脸上,整个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彻底瘫软下去。
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不可能……怎么会?”
尹秋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判:“尹商禄,买凶杀人,证据确凿。你会为妈妈偿命的。”
“偿命”两个字,像最终的丧钟,敲醒了尹商禄。
他原本以为,自己刺杀孟回兴,只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再加上之前的商业犯罪,最多就是无期徒刑或者坐几十年的牢。
他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多年前那桩他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的命案会被翻出来。
“不!”尹商禄爆发出绝望的嘶吼,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他,“不能判死刑!不能!我是你爸啊!尹秋!我是你亲爸爸啊!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拼命地想向尹秋求饶,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方才刺杀孟回兴的疯狂和同归于尽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尹秋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动摇,只有积年仇恨终于得见天日的冰冷和解脱。
“法律会给你最终的判决。”尹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而你,只配得到死刑。”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彻底崩溃、如同烂泥般被保安拖走的男人,看向一直守在他身后、为他隔绝了所有风雨的傅观新。
傅观新紧紧握住了他冰凉微微颤抖的手指,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度。
身后的哭嚎、求饶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停车场通道的尽头。
一场持续了十多年的悲剧,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走向终局的序幕。而孟回兴的结局,也将在医院的抢救室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尹商禄那一刀没有留情,手术室的灯亮了一夜,最终宣告孟回兴抢救无效死亡。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圈内掀起滔天巨浪。
药品界的龙头、表面光鲜亮丽的孟德集团,其掌舵人以这样一种惨烈且不光彩的方式离世,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然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警方的动作迅捷如雷霆。
尹商禄几乎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被带入审讯室。
面对铁一般的证据链和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他早已被孟回兴已死和自己注定完蛋的下场吓破了胆,几乎没做多少无谓的抵抗,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年与孟回兴勾结的罪行和盘托出。
非法人体器官交易、走私违禁药品、恶意竞争乃至买凶伤人……
一桩桩、一件件骇人听闻的黑幕被揭露出来。
人们这才惊觉,被誉为行业标杆的孟德集团,光鲜的外衣下包裹的竟是从里到外早已腐烂流脓的黑心肝,干的全是践踏法律与人命的勾当。
尹商禄憔悴不堪地坐在审讯椅上,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他嘶哑着声音,机械地复述着那些肮脏的交易,将孟回兴和他自己的罪孽暴露在阳光之下。
然而,唯独一件事,每当审讯警官将话题引向十几年前那桩涉嫌买凶杀害记者江秋月的案件时,尹商禄那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便会迸发出一种异常激动、近乎癫狂的抗拒。
“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非要去查的,那怎么能怪我?!”
但被警方传讯来的苏建强妻子对此供认不讳,直言是有人给了他男人一大笔钱,让他把那个记者做掉的。
所有事件的证据确凿,法院审判速度很快,最终宣告对尹商禄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但他低估了警方重启旧案的决心,也低估了傅观新在背后提供的助力。
当警方传讯早已被严密控制的苏建强的妻子时,这个被多年愧疚和恐惧折磨的女人,在强大的心理压力和确凿证据面前,再也无法隐瞒。
她面色惨白,供认不讳,详细讲述了当年确实有一个神秘人给了她丈夫一大笔巨款,指使他去“处理”掉那个紧追不舍的女记者江秋月,并承诺事后会安排他们全家远走高飞。
虽然她无法直接指认尹商禄就是那个神秘人,但她提供的汇款记录、时间节点以及与尹商禄之前口供中矛盾重重的细节,都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彻底锁死了真相。
所有证据环环相扣,形成了无可辩驳的闭环。买凶杀人的动机、资金流向、执行过程以及后续的掩盖行为,都在逻辑和证据上清晰无比地指向了尹商禄。
法院的审判进程因案件的重大和社会关注度极高而异常迅速。
庄严的法庭上,检察官逐一陈列那铁证如山的罪状,每一件都令人发指。
最终,审判长洪亮而肃穆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宣读了最终的判决:对嫌疑人尹商禄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法槌重重落下,他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的扭曲面孔,在听到“死刑”二字时,瞬间面如死灰,彻底瘫软在被告席上。
给江秋月迁葬的日子,选在一个微风和煦的清晨。
天空是淡淡的蓝色,飘着几缕薄云,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墓园静谧而肃穆,新选的墓址位于一处向阳的坡地,四周环绕着苍翠的松柏,远处可见城市温柔的轮廓,开阔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