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不解地抬眸，望向沈帝。
前面场景转换的波动来得太突然，沈帝下意识地抓住洛白，进来后还没缓过神来，就一直抓着洛白了。
沈帝自然地松开了手：“抱歉，刚刚有些太突然了。”
洛白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给自己来了一次治疗术，手腕上的痕迹便消失不见了。
洛白皱眉：“任务让我们帮助奥利维尔离开这个意识空间，但任务后面的1098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是场景数量吗？”
沈帝：“1098个场景……这数量有些过多了。我们先进一个场景看看。”
洛白同意。
两人踏入第一个场景空间门。
伴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两人来到海边，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令人舒适的白噪音。
一位穿着单薄衣服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他正面朝着大海欣赏着海景。
青年看着看着，困意上头。
只是一阵风吹来，青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随后因为咳嗽太激烈了，青年无法呼吸，便痛苦地抓着心脏，痛苦到五官都皱了起来。
过了许久，青年才停止了咳嗽。
青年的声音虚弱：“我这样的身体，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洛白认出了这个青年，是在第二本画册中，还未与海神契约，病重到已经站不起来的奥利维尔。
洛白走到病弱的奥利维尔身边，拿出一片神木叶子放到他身边。
神木叶具有安神的效果，奥利维尔不稳定的情绪马上安定了下来。
奥利维尔神情蔫蔫的，眼眶泛着红，唇色青紫，难言病容。
他向洛白虚弱地道谢：“谢谢。”
洛白询问奥利维尔：“你怎么一个人来看海。”
奥利维尔：“每每站到这边广袤的大海边上，我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死亡或许很可怕，但在大海看来，一个不知名人类的死亡大概就像死了一个浮游生物一般渺小。”
“咳咳……”
说着奥利维尔又轻咳了两声：“我从出生起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治不好的。我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死去，我以为我不畏惧死亡，但……当死亡距离我越来越近后，我却发现，我还不想死。
所以我一直来看海，海洋给予我安宁的感觉，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也能令我的情绪平静。”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带着淡淡的死志。
奥利维尔侧眸，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洛白。
“我很羡慕，像你们这样的健康人。”
说着，奥利维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扶你。”
洛白扶着奥利维尔的手臂。
对方饱受疾病折磨，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洛白觉得扶着奥利维尔，和扶着骷髅骨架的差别不大。
奥利维尔缓慢走到悬崖边，他向洛白道谢：“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洛白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一望无垠的天空，一望无垠的大海，站在岩石上的渺小的人。
一种……令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虚与无力。
洛白忽然觉得很难过。
沈帝来到洛白的身边，他伸手扶着洛白的肩膀。
肩膀上搭上了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洛白转过头。
“我没想到奥利维尔是这样……”
洛白的话没有说完，就听‘扑通’一声，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洛白和沈帝同时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就见悬崖边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轮椅，奥利维尔已经不见了踪影。
显然，刚刚奥利维尔坠海了。
原本湛蓝海天一色的场景忽然变成了黑白两色，流动的海浪被按下了定格键。
周围静谧无声。
系统提示：【叮！‘奥利维尔意识体’死亡，任务失败。
玩家是否选择重新开启任务？任务重启后，该任务进度清零。】
O.o？
洛白满脸不解。
第154章 海神的契约者（三）
洛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沈帝。纯黑的眼瞳微微睁大，瞳仁都圆了一圈。
他显然没有想到，第一次任务失败，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帝也感到意外，不过看着洛白惊讶的样子，他的内心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沈帝语气平常地安慰着：“没关系，任务还可以重新开始。而且我们现在知道了，奥利维尔的意识体死亡后，任务会被判定为失败。”
洛白此刻也缓了过来。
任务失败了还可以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不止是任务失败的原因，我也没有想到，奥利维尔竟然是那么悲观的一个人。”
不过……奥利维尔一出生就得了不治之症，每天都在和死神赛跑。
洛白尝试理解了一下，这样头顶时刻悬着一把刀的日子，确实很容易令人精神失常。
沈帝沉思片刻，和洛白讨论道：“这里是奥利维尔的精神空间，会放大奥利维尔的情绪。
现实中奥利维尔可能没有做出这样的事，只是有过这样的念头。”
洛白：“所以你的意思是，奥利维尔本人并没有这么悲观。”
思考了一会儿，他又点点头：“你说得对，如果奥利维尔是这么悲观的人，早在他一次又一次送走熟悉的人时，他就应该崩溃了。
但他坚持了好几百年。”
沈帝接话道：“所以，任务中提到的1098这个数字，指的并不是场景数量，有可能是奥利维尔尝试死亡的念头。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么多次死亡。”
1098次了结自己的念想，这个数量绝算不上少。
洛白：“那任务重开试试？”
沈帝：“听你的。”
洛白重置了任务。
场景转换间，洛白和沈帝又回到了初始的大场景中。
两人和上次一样，踏入了第一个小场景，遇到了病弱坐轮椅的奥利维尔。
奥利维尔依旧要求洛白将他推到悬崖边，洛白照做了。
淡琥珀色的眼眸望着深蓝色的大海，眼瞳就好像放了很久的啤酒，泡泡全都没了，只剩下一片浑浊。
奥利维尔看了一会儿海，觉得很没有意思，于是没有犹豫地向下坠落。
不过这次洛白和沈帝有了防范，在奥利维尔坠落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将其拉了回来。
奥利维尔被拉倒在了地上，沉默不语。
长长的黑发像毯子一样垂落在他身边，衬得他的身形很小，很脆弱。
洛白沉着声音：“你那么想死吗？”
奥利维尔的睫毛颤抖，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在心脏病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我曾有一瞬想过死亡，但只有一瞬而已。当时的我想，像我这样的身体，其实多活一天都是赚到了。
我并没有那么想死。但……待在这里的我，总是一次次地坠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奥利维尔的话语也点出了精神空间，确实会放大他负面情绪的这件事。
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眸变得清澈了些许，他向洛白和沈帝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救了我。”
说着，奥利维尔化作了泡影，变成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泡泡，装点了海天一色的场景。
沉闷的海浪声同时变得轻快起来。
系统：【任务进度，1/1098】
随着奥利维尔的消失，小场景同时化作泡泡飘走。
洛白和沈帝转眼间，回到了大场景中。
沈帝开口道：“看来任务目标确实是要阻止奥利维尔死亡1098次。”
洛白：“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奥利维尔本人当时，并没有那么悲观，只是这个精神空间放大了负面情绪，导致奥利维尔一直经历死亡，所以无法出去。
他被自己并不算真实的过去困住了。”
沈帝蹙着眉头：“1098个场景……一个场景就代表着奥利维尔一个想要死亡的念头，1000多个场景中的奥利维尔天天都在死亡。
无论他的意志曾经有多么坚定，被这么消磨着，无论是谁都会消沉下去。也难怪他醒不过来。”
洛白垂眸：“也不知道他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说着，洛白向远处看去。
小场景们层层叠叠，随意一瞥，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千变万化。
洛白原以为这些场景是沧澜的发展史，然而事实却是，它们每一个都是奥利维尔的一座坟墓。
睫毛的阴影落在洛白的下眼睑，好像乌云遮挡了阳光。
沈帝伸手搭在洛白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用这种方式安慰着洛白。
毛球兽也蹭了一下洛白，绒绒的触感令人心软。
洛白情绪好转，他开口道：“场景数量太多了，我让骷髅帮忙一起拯救奥利维尔。希望他不要被吓到。”
说着，洛白挥动魔杖。
技能——召唤骷髅！
地面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无论松软还是坚硬的地面都裂开了缝隙。
以辉煌骷髅为首的人形骷髅群们从地底出现，漂亮的白金色火焰，令骷髅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气息。
片刻间，白骨生物们就占据了洛白前方的场景，粗粗一数有100多具骷髅，或蓝火金的魂火散发着幽深的光。
骷髅们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向洛白行礼：“王！”
洛白：“两两组队进入场景，阻止奥利维尔的死亡。”
骷髅们魂火一歪。
救……救人？
内心疑惑了不到0.1秒，忠心耿耿的骷髅们齐声开口道：“是，王！”
说着，它们便两两进入一个个场景中，绝不多问，效率一流。
王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
不就是救人吗？它们骷髅，可以的！
沈帝也不甘于后：“我也来帮忙。”
他伸手点了点半空，代表着毁灭的战火与守护的金盾的门扉，凭空出现。
门扉打开，两队12位由灰色能量聚集体的人形生物，踏着整齐的步伐，站立于沈帝两边。
它们的身体是混沌的灰色，闪着细微的金色光芒。
外轮廓则附着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火焰，似乎披着火焰盔甲。
微威风凛凛间，透着一股煞气。
技能——召唤混沌守卫。
这是沈帝通过了混沌之塔的考核后，得到的技能。
它们每一位的实力都相当于精英阶级的魔物，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需要沈帝下达命令才会行动，死亡后需要24小时修复身躯。
虽然沈帝能召唤的守卫数量不如洛白的多，他当下能召唤的数量不过12位，不过对于一般的游戏副本来说，这些数量已经够用了。
也就是凭借着它们，沈帝以SS级的成绩首通了Lv30的迷迭草乐园副本。
沈帝下令：“两两组队进入场景阻止奥利维尔死亡，不要与骷髅们起冲突。”
混沌守卫将剑竖在身前行礼，随后身姿挺拔地踏入了小场景中。
洛白见多了骷髅，乍一眼看到沈帝灰金色身体、黑焰包边的守卫后，他小小地感叹一下：“还挺帅气的。”
沈帝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还可以，不如你的召唤物厉害，但能派上用场。
我也总不能每次都抱你大腿真吃软饭吧！”
洛白认真说道：“我其实不介意。”
沈帝：“我知道你不在意。不过我也想做点什么。
不能因为你强，你可以做到，所以我就什么都不做。这对你不公平。”
洛白听懂了沈帝的意思。
他觉得沈帝真的是个很正直的人。
黑眸眼尾微微上扬，洛白说道：“骷髅和守卫那么努力，那我们也继续探索几个小场景。”
说着，洛白和沈帝又一起踏入后面的场景。
他们见到了小时候因为激烈运动呼吸不过来，躺着等死的奥利维尔。
见到了吃了过敏菜肴引发过敏反应的奥利维尔。
也见到了和海神契约完后，担心自己无法完成建立沧澜地区，无法达到海神的要求，压力太大而想要放弃的奥利维尔。
每一个奥利维尔都是脆弱的，悲伤的，看起来毫无生存欲望的。
但每一个奥利维尔被洛白和沈帝救下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都变得明亮又干净。
奥利维尔虽然病弱，但他本身并不是这样脆弱的。
又走出了一个小场景，洛白忽然接收到了骷髅的求助。
洛白没多想就拉起了沈帝的手跑起来。
“骷髅说，奥利维尔需要治疗。我们得快点，我不想任务再一次重开。”
两人跑了不到1分钟，进入了需要治疗的小场景。
这里应该是沧澜地区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周围依旧一片贫瘠，只能看到几幢正在搭建的房屋地基。
眸色暗淡的奥利维尔躺在地上，海水没过了他的发尾，将他弄得湿答答的，衬得他异常无力。
他受了很重的伤，白色的衬衣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两只骷髅正用白骨手掌按着他的伤口，它们做了简单的包扎，但奥利维尔伤得太重了，体温和生命正在缓慢流逝。
洛白抬手就为奥利维尔使用了治疗术。
神圣的光芒下，奥利维尔的伤口逐渐愈合。
骷髅退到了一边，奥利维尔坐起身，他放下捂着伤口的手。
直到这时，洛白才发现他的伤口有那么深，几乎半截腰的都被挖掉了，内脏也少了一半。
沈帝发现了异常：“你的伤……是人为造成的，有人挖走了你的器官。”
奥利维尔先是看了两只骷髅一眼。
虽然一开始他被骷髅吓了一跳，不过得知它们在尝试救他后，奥利维尔觉得骷髅还挺可爱的。
奥利维尔声音平静道：“他们想要我的肾，给病重的亲戚换肾。”
洛白感受到了奥利维尔声音中浓浓的悲伤。
奥利维尔：“自从与海神契约后，我与海神同寿。如果我受伤了，海神奥格会用他的力量治疗好，但奥格会因此陷入虚弱几天。
我不想受伤，不想给奥格添麻烦，但……有人看中了我这样可以无限修复的体质，开始挖我的器官。”
听到这里，洛白和沈帝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两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将奥利维尔的身体，当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物件！
“对我出手的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是我非常信任的人。
小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好，其他人都离我远远的，就只有他陪着我，帮助我。我没有想到，他会背叛我。
他递给我一碗甜汤，我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就发现自己被开膛破肚，内脏也少了一个。”
奥利维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眸光悲伤。
因为奥利维尔不死，因为奥利维尔会被海神痊愈，所以他就可以被取走器官去救治其他人。
哪怕奥利维尔是沧澜地区奇迹的缔造者，是海神的契约者，也依然可以是被利用的对象。
人类是强大的，但也有人类，是自私的。
洛白皱眉：“奥格，不生气吗？”
奥利维尔的脸色苍白，眼瞳似乎褪色了那样，不再有光。
他的声音苦涩：“我没有告诉他，我说……我是自愿的。”
场景中下起了细雨，天空凝聚着沉沉的乌云。
阳光，并照射不进来。
洛白：“你怕他生气，给沧澜地区带来无妄之灾。”
奥利维尔无奈一笑：“被你发现了。
站在我身后的是沧澜地区十万人口。他们刚刚才从其他区域搬过来，对沧澜充满期待，我不能……不能赌上他们的命。”
洛白垂眸，放在身侧的手紧握。
在自己独自咽下伤口，与告诉奥格让他惩罚罪魁祸首之中，奥利维尔选择了前者。
只是自己受点伤而已，没关系，他能承受。
但他真的能吗？
奥利维尔望着自己被挖掉了一块的身躯，那种一了百了的心思忽然又上来了。
他拿起手边的贝壳，准备扎向自己的大动脉。
沈帝眼疾手快，阻止了奥利维尔的动作。
奥利维尔的眸光沉郁。
沈帝开口道：“我觉得，奥利维尔城主是不会就这么白白受欺负的。”
奥利维尔捂着自己的伤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中又有了力量。
“是啊，后来我找到了那个背叛了我的朋友，与我的亲戚勾结违法的证据，将他们判处了死刑。
这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我终将与我的过去渐行渐远，但我不后悔，我会将沧澜地区建立成最好的。”
这个时候的奥利维尔虽然受到了一定的挫折，哪怕被人背叛了，却依然对未来抱有希望。
他是充满力量的，意气风发的，与躺在城主府中沉眠不醒的奥利维尔完全不同。
奥利维尔说完，就又一次变成了泡泡，连同着场景一起消失。
系统：【任务进度，671/1098】
走出这个场景，洛白长叹了一口气。
他将粉毛球兽从肩膀上拿下，放在掌心任意揉搓。
粉毛球兽躺平任捏：“噗哩。”
洛白开口道：“奥利维尔，太善良了。”
而善良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但善良，并没有错。
沈帝：“是的，他太善良了。”
洛白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朋友背叛并没有打击到当时的奥利维尔，他虽然难过，但后续振作了起来。
之后应该还发生了别的事，令奥利维尔长眠不醒。”
奥利维尔虽然身体孱弱，但他能够完成沧澜地区从零开始的建设，显然不是什么柔弱的人。
一般的打击，很难将奥利维尔击倒。
沈帝：“很有可能不是一件事，而是很多事堆积在一起，最终爆发了。”
洛白点点头：“我们去后面几个场景看看。”
洛白和沈帝又亲自探索了后面的场景。
他们遇到了因为熬夜而不小心猝死的奥利维尔，由于摔跤摔坏了脑袋，最终断了气的奥利维尔，被稀有毒蛇咬伤引发过敏中毒死亡的奥利维尔，冬日烧暖气一氧化氮中毒的奥利维尔……
奥利维尔似乎运气不太好，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危险。
要不是有海神的契约在，100条命都不够奥利维尔死的。
小场景中的奥利维尔每次都很自责，因为他每受伤一次，奥格就会为了治疗他，从而进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奥利维尔非常愧疚，他觉得，是他令海神变成如此虚弱的模样。
而奥利维尔身边的人似乎都想要他死，无论是他的朋友，他的合作伙伴，他府邸中的仆人，又或者是与他有稀薄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都似乎以折磨奥利维尔为乐。
所以，他一次次地停止了呼吸，心脏又一次次在契约的帮助下，开始跳动。
奥利维尔想问……为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沧澜地区从无到有，千万居民安家乐户，海盐食物运送往光辉国各个地方，丰富了人们的伙食，他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有那么不堪吗？
老去的合作伙伴对他说：“你知道吗，奥利维尔，我曾经希望你去死。你真的太耀眼了，正是因为太耀眼了，所以我们都想要看你陨落。
你看看，我都已经变成这副迟暮的模样，可你还是如此的……美丽。这也不能怪我吧！奥利维尔，都是你的错。”
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此说道：“为什么只有你得到了海神的认可？为什么只有你得到了永远的生命与青春？为什么只有你？
我们明明拥有血缘关系，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是你？”
他的仆人称呼他为‘怪物’，并尝试割断他的喉咙。
老管家将儿子的死亡归咎于奥利维尔身上，他在奥利维尔的食物中投入了放大悲观情绪的药物。
奥利维尔的身体仍然活着，但整个人的意志，都被困在无尽的愧疚与一次次的死亡中。
奥利维尔曾经醒来过。
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融合了海神之珠的心脏处被人挖了出来。
朦朦胧胧间，他看见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可惜地连连摇头：“这不能移植，否则……把它献给国王，一定能得到无上的荣耀。”
“是啊……真是可惜了。”
“把他的心脏缝上吧！好好治疗，可别把海神引过来了。”
他认出了对方的声音，有他信任的老管家，有曾经他给予帮助的沧澜区域其他领主，有被他救下的受伤的骑士。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他做错了什么？
奥利维尔的心就在这一刻，彻底被击垮了。
他不愿意再醒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不用面对背叛的朋友，不用再麻烦奥格治疗他，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系统：【任务进度，1097/1098】
场景中的奥利维尔再一次变成了泡泡消失，至此，所有一千多个小场景中的奥利维尔，只差最后一个，就全被洛白和沈帝阻止自我了结的行为。
虽然大部分场景都是骷髅和混沌守卫救的，但哪怕洛白和沈帝只是经历了20多个小场景，两人都为奥利维尔的过去感到愤怒。
沈帝扯了扯盔甲的领口：“一群人渣。”
洛白也因为生气，脸色都沉了下来：“人类的底线低得难以想象。”
没日没夜为沧澜地区操劳的奥利维尔，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熟悉的人的奥利维尔，将沧澜地区建立得如此繁华的奥利维尔，最终迎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奥利维尔的出色而嫉妒他，想要毁坏他。
而奥利维尔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与重伤中，变得更加脆弱，变得怀疑自己。他不想让奥格因为他再变得虚弱，也不想让奥格因为他迁怒于沧澜地区，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于是最终，曾经意气风发的奥利维尔变成了洛白现在看到的模样。
苍白，易碎，消沉，好像死去了那样。
在两人愤愤不平的情绪中，奥利维尔的精神空间中，所有的小场景都消失，一个个悲伤的小泡泡凝聚成了形销骨立的奥利维尔。
他穿着宽大的睡袍，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神情呆呆的，眼眸中没有光。
这应该是被老管家下药后，神志不太清醒的那个奥利维尔。
他也是最后一个……奥利维尔。
第155章 海神的契约者（四）
空间上空的钟摆指针锈迹斑斑，向下飘落着灰色的灰烬，小场景们消失后，一片虚无。
洛白走到奥利维尔身边，蹲下，轻轻抱住了奥利维尔。
他的声音轻柔：“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沧澜地区因为你而欣欣向荣。”
奥利维尔没有反应。
洛白又继续说着沧澜地区的变化，说着在沧澜地区旅程上发生的事。
奥利维尔依然没有反应。
洛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猛然被沈帝拉开。
沈帝：“小心！”
下一刻，洛白本来站立的地方从地底凸起了一根尖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