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摘下来这两样东西的一天了。
人?很快就到齐了,几个人?边聊天边随便玩。
有人?在唏嘘最近哪个街区又发生了荒化事件,有人?在感慨追猎者的风评越来越不好。
对一些荒化病人?的家属而言,追猎者跟刽子手无?异。
选的本子有点儿无?聊,陈乱捏着?本子有些昏昏欲睡。
乌宁给陈乱塞了一把水果糖:“尝尝,我前几天去明翠洲出差带回来的样品,还没正式发售。喜欢的话我让那边给你寄点。”
塞完了糖,乌宁磕着?瓜子儿又踹了一脚周沛的小腿:“听说你家那个小混球最近消停了不少,转性了?”
后者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抬手推了下眼镜:“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乌宁又踩了他一脚。
“……他会?转性的概率无?限接近猪会?爬树的概率。”周沛打开手机翻到弟弟的社交账号,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把手机递过?来:“哝,看吧。”
视频里是晃得眼花缭乱的彩色光束,昏暗的光线里几个身影在台上热舞,周景怀里搂着?一个漂亮的少年,耷拉着?被酒色掏空的乌黑眼袋跟少年嘴对嘴的喂酒。
坐标是极光区南环路的一家酒吧,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
所?谓的消停只不过?是之前惹过?了惹不起的人?,不敢做太过?了而已。
转性?不存在的。
周沛这些年给周景擦屁股擦得够多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人?已经完全废掉了。
一场边玩边聊的熟人?局打完,陈乱都快睡着?了。
从店里出来,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才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许。
手机上有来自江浔的未读消息。
【不高?兴:快要十一点了,哥哥,还没回家吗?】
江翎告诉他的吧。
大嘴巴的小混蛋。
【:在回了。】
吧嗒——
一点凉意落在手上。
乌宁抬头瞧了瞧:“诶?下雨了?”
周沛伸手感受着?逐渐密集的雨点,偏了偏头:“我开了车,送你们回去?”
陈乱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也?行。”
风声雨声都大了些,天边逐渐密集的雨幕里有红色的信号灯划过?去
陈乱看着?巡逻机的影子蹙了下眉。
感觉跟日常巡逻的速度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急?
出什么事了吗?
第87章
周沛去年终于?换掉了?那台略显骚包的银灰色轿车, 但?现在开的这台黑色轿车依旧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众所周知?,周老板除了?跟乌宁陈乱在一起的时候会吃路边摊,其余时候从不凑合。
车里有淡淡的香薰味道。
是清新酸甜的花果味儿, 跟陈乱平时总喜欢吃的水果糖味道有几分相像。
乌宁坐在副驾玩手机, 陈乱坐在后排打?瞌睡, 周沛缓缓启动了?车子。
——他们三个?出来, 司机永远是任劳任怨的周老板。
这些?年周沛依旧没有新的恋人,一股子要当孤寡老人的意思。
周家?人催了?一遍又一遍,但?无奈现在周氏集团的掌权人是周沛, 他不想, 谁也拿他没办法。
豪华轿车坐起来很稳当, 陈乱靠在车门边上, 打?开了?些?窗户,湿润的微凉雨气便流了?进来。
发给江翎的消息没回, 陈乱握紧了?手机,默默地拆了?一颗水果糖含着。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雨刮器在车窗上画出两片短暂的清晰的扇形,又迅速被雨水吞没, 于?是映在车玻璃上彩色的霓虹灯光也被扭曲, 随着蜿蜒的雨水融化着流淌下去。
车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周沛推了?下微微滑落的眼镜望着被雨水冲刷得黑漆漆的路面,莫名地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最近太累了?吧。
他想要打?开音乐, 手指刚刚触及旋钮,却听到车内广播突兀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滋滋——”
【……紧急插播一条消息:极光区南环路附近突发荒化事件……】
【……请广大市民暂时不要靠近……】
“滋啦——”
汽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 发出刺耳的声音。
急刹车让车里的三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了?一下,正在补妆的乌宁被这一出搞得涂歪了?口红,正有些?疑惑,一抬头却看到了?周沛有些?苍白的脸色。
仪表盘的蓝色微光在周沛的镜框下方照出一道亮色的弧线, 同?时也将他的唇色晃得青白起来。
乌宁看到周沛的眼神闪了?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着,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
“……小景。”
车内响起来周沛有些?沙哑的嗓音:“小景还在南环路。”
他将车停到路边,拿出了?手机给周景打?电话。
无人接听。
乌宁看着周沛有些?泛白的指尖,试图安慰:“你先别?着急。可能只是喝多了?睡着了?呢,只是在那边街区,不一定在酒吧附近。他不接电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后脑子没嘴快地秃噜出来一句:“那什么,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嘛。”
……好像这也不太像能安慰人的话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沛被乌宁不像安慰的安慰搞得噎了?一口,握紧了?方向盘:“我?得过去看看。”
就算是真的喝醉,也起码把他带回家?。
他再?混账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越来越密的雨幕里,车子掉了?个?头穿过乌沉沉的夜色。
而陈乱垂眼看着依旧没有回复的江翎,口腔里的那颗糖被“咯嘣”一声咬碎。
没猜错的话,江翎这个?时候应该在荒化事件现场吧。
密集的雨水从黑压压的云端砸落下来,将红色的汽车尾灯晕开成一片,同?时也将城市另一端的直升机的舱门砸得噼啪作响。
江翎握着滑索利落地从机舱里跳下来,落在天台上。
刚刚接到报警,南环路一家?酒吧里出现了?疑似荒化病患者?,已经造成了?伤亡。
群众已经疏散,带队的小队长立刻带着小队成员们还有江翎这个?预备队员来到现场。
此刻头顶是雨幕,脚下踩着的就是这家?酒吧的露台。
楼层不高,只有三楼。
楼下的大门口已经有轻型城市机甲正在待命。
远处的警戒线外除了?闪着红蓝双色的警灯、鸣笛着的警车,还聚拢了?一圈围观人群,有的还举着手机,民警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离。
无论是哪儿、什么时候,都?不会缺看热闹的人。
硕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也将覆盖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一双锋利的浅琥珀色眼睛的面罩浸湿,呼吸间都?是潮湿而冰凉的水汽。
“第一次跟队巡逻就碰上荒化事件,也不知?道该说你这运气好还是不好。”
耳麦里传来小队长的声音,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扬了下手:“跟好了别掉队,保护好自己。”
江翎随意朝闹哄哄的楼下瞥了?一眼,拉好护目镜,跟随队长从露台门进入了?楼内。
据报警人称,他在上卫生间的途中由于醉酒,脚步不太稳当,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抱着洗手盆呕吐的年轻男性?,来不及道歉就被一股巨力推到在地。
他刚要发火,却看到对方眼球上出现了不正常的黄斑,手指节也在推搡他的时候出现了异常的凸起,很像荒化症状,酒都?吓醒了?大半儿,立刻跑了?出来报警。
而此刻的酒吧里除了依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到处都?是被慌乱疏散的人群撞倒的桌椅酒水,地面上滚落的零食水果和着酒水被踩成一片粘腻。
大厅内没有异常。
小队长比了?个?手势,带着几人围向后方的那一排包厢。
远离了?依旧响着音乐声的大厅,昏暗的走廊里,某间包房里传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也被放大。
空间里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道。
打?在前头的队长抬手止步,手指微微扣紧了?板机,压低了?身形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昏暗的房间。
几名队员立刻分散,呈扇形围拢过去。
越靠近,那种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透过走廊渗进去的光线,江翎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到了?躺出来的两只失了?血色的青白色的脚,猩红的暗色在地毯上洇开蔓延。
包厢里绚烂的彩灯还在旋转,洒下来一片又一片光斑,也将里面的景象照亮。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歪倒着的沙发上喷溅状的深色痕迹。
一具男尸仰面躺在满是碎酒瓶的茶几上,被打?开的胸腔空荡荡地敞着,灰白的眼睛半阖着看向门外。
蓝色的光斑从他脸上晃过去,几分熟悉。
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里,江翎来不及细细回忆,喉头就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胃里开始翻涌,不得不立刻移开目光,压住那阵反胃。
而那个?佝偻着的黑色影子、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正背对着门,身影还能大致看得出来人类的轮廓,背上却已经生长出来嶙峋的骨刺,戳破了?衣服顶出来,此时正匍匐在包房的角落里啃食着什么东西。
暗色的粘稠液体流淌出来,几乎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浅洼。
小队长屏住呼吸,抬手准备突击。
持续不断的咀嚼声却停顿了?一下。
在晃动的光线下,那颗已经开始变形的、长出了?怪异的鳞片和骨质角的头颅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抬起,极缓慢地拧转过来。
“砰——”
走廊里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响,而后立刻变得密集。
那道黑影嘶叫一声猛然拧身,长得诡异的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轰然撞碎了?窗户的玻璃,攀着窗台迅速向外攀爬向顶楼的露台。
“b组注意,目标已经接近露台。”
耳麦里传来小队长沉稳的声音,朝着身边的队员扬手:“追。”
外面潮湿的雨气通过破碎的窗户涌进来,江翎转身要走,掠过窗外的轻型机甲的探照灯一晃而过,也将房间里彻底照亮。
江翎的脚步顿住了?。
那个?躺在门口露出一双脚、隐在阴影里的尸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暴露在江翎的眼前。
被掏空扯碎了?的胸腔正血淋淋地敞开着,半张脸被啃食得看不出样貌,另外完好的半张脸凝固着惊恐的神色,与记忆里多年前那张江翎深恶痛绝的脸逐渐重合。
他的喉咙滚了?滚,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开始凝固。
“杨旗。”
他再?次忍着胃部翻涌起来的不适感抬眼环视整个?包厢。
不算大的空间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六具尸体,江翎的目光一一从那些?面孔上扫过去。
是周景的那几个?狗腿子。
独不见周景。
所以,刚刚那个?黑影——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江翎的心头漫涌上来,荒谬到他甚至有些?想笑。
不可能吧。
“江翎?你在做什么!”
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喝声:“跟上!”
江翎掐了?一把手心,哑着嗓音按下耳麦:“收到。”
两分钟后,那些?荒诞的疑云在江翎跟着队长回到露台上,看清那个?暴露在照明?弹下的影子时彻底散去了?。
蜷缩在露台边缘的小仓库墙角的那个?扭曲的身影的确是周景。
但?又已经不是周景了?。
已经扭曲变形的脸已经长出虫子似的口器,逐渐生长出虫类节肢的四肢扭曲着攀在小仓库的墙面上。
而那双浑浊的眼球不正常地凸起着,只余下兽类似的混沌,再?无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
江翎在队长的命令之下举起了?枪。
隔着轰响着的雨幕,江翎与那双已经失去神智的眼睛对视。
周围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幼时的记忆伴着潮湿的雨气呼啸着将他淹没。
被丢在垃圾桶里的书包,被塞满垃圾虫子死老鼠的桌斗……
昏暗的小巷里他和江浔被推搡着撞向冷硬的墙,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身上的拳脚和层层叠叠的恶意的尖笑……
他们反抗过,但?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围堵……
母亲不在了?,外祖一家?被牵累还在扣押调查当中。
江永庭忙着四处逢源,弃他们于?不顾。
那些?潮湿的夜里,两只孤独的小兽互相处理着伤口,在佣人也散尽了?的空荡荡的偌大宅院里依偎在一起,望着黑沉沉无星无月的夜空。
“江浔,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那个?时候的江翎使劲抹了?一把猩红的眼睛这样讲。
“江翎,开枪。”
那些?漫涌上来的时光在越来越大的雨声里被队长沉冷的声线撞碎。
alpha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扣在板机上。
一种几乎要将他整个?扯碎的荒谬感从胸腔里挤压上喉咙,以至于?他几乎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这算什么!?
这他妈的算什么!?!!
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周景!
可他明?明?,就他妈的该死的就是他妈的周景!!
眼前这堆没有神智的烂肉,让江翎挤压着的那些?恨意都?像是悬浮在了?半空里无处安放,激得信息素都?开始不稳定地四处乱撞。
江翎使劲咬着舌尖,压着喉头里翻涌起来的不适。
那不是周景,那只是一个?被该死的荒化病完全摧毁了?灵魂和肉丨体的可怜又可恨的荒谬造物。
那根本,
……不是周景。
而他和江浔,
永远也等不到一句真诚的忏悔和道歉了?。
永远不能。
呼啸的风声雨声里,江翎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小景!!!”
“小景——————!!!!”
他微微侧头回望。
漆黑的夜幕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远处穿过围观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来,脚下一软,几乎是跪坐在了?污水横流的雨地里,衣服凌乱,眼镜歪斜,仰着头露出明?晃晃的一张惨白的脸,分不清上面是泪水还是雨水的脸庞几乎被铺天盖地的雨幕融化掉。
风扯着雨幕将他的身影撕成千丝万片。
男人的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隔着风雨与他遥遥对望,灰色的眼睛被雨幕融成一片温和的雾气。
江翎知?道,他一定认出他了?。
“江翎。”
耳麦里再?度响起队长的声音。
雨幕之下是两位哥哥,
夜色之上是两个?弟弟。
呼啸的风雨声中突兀地炸起一声惊雷一般地巨响。
“砰——”
灵魂飞溅,
命运殊途。
耳畔似乎响起一声尖锐的嗡鸣,随后是一片寂灭一般的白色空荡。
江翎放下枪,滚烫的枪管冒出一丝轻烟。
“队长。”
“我?申请休假一天。”
“请批准。”
周沛抱着原本打算拿给弟弟的外套在大?雨里怔怔然坐了许久。
头?顶的伞被?雨水拍打得噼啪作响, 可那些冰凉的雨依旧被?风扯得斜落进来,洇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有很多荒化?病人家属在追猎者?执行完任务后会恨上他们,但此刻周沛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全副武装连眼?睛都被?护目镜遮住的追猎者?们收队准备离开。
呼啸的风雨从空荡荡的胸口穿透过去。
弟弟的尸体会被?带走。
除了一些个人物品需要等整理完现场后去认领, 什么都不会留下。
周沛打开手?机, 在周景的社?交账号上翻了又翻。
那些他看不惯的、他所厌恶的、他怎么让那个混小子改都改不了的, 最终都在空荡荡的胸口里化?作一片茫然。
可他不恨追猎者?。
他们是城市的守护者?, 那只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不怪他们。
但是他没有弟弟了。
他没有弟弟了。
那个从一个走路说话都不利索的团子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即使他后来学坏、惹事、甚至烂掉, 可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他曾经?厌恶弟弟后来烂成这样, 厌烦了无止境的收拾残局。
可当他真的失去的时?候, 脑海里只剩下那个还没长大?的软乎乎的小东西?冲他笑、要哥哥抱的样子。
潮湿的空气里, 周沛支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严严实实盖着黑布的那片隆起上, 又似乎在看着某片不存在的虚无。
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他惹麻烦了。
陈乱和乌宁陪了周沛很久,一直到周沛的家人来到现场,才告辞离开。
等到陈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手?机上有一串来自江浔的未接电话, 红彤彤的在通话记录上亮成一片。
一直没回消息, 是担心了吧。
陈乱脱下潮湿的外套, 正要回拨,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开锁声。
他愣了一下, 转过头?,目光便撞进了一双浅金色的瞳仁里。
高大?的alpha一身湿淋淋的作战服站在门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显然也没料到会在门口跟陈乱撞个正着。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空气里安静了一下。
陈乱弯了下唇,侧过身让对方进门:“嗯,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不是说特训期间没有假期吗?”
alpha的身影覆盖过来, 没有回答陈乱的问题,而是轻轻拥抱住了陈乱。
怀里的温度和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温暖味道盈在鼻尖,仿佛连胸腔里的潮湿意味都被?驱散了。
江翎的手?臂收紧了些,有些疲惫地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陈乱的肩头?,嗓音沉闷而沙哑:
“陈乱。”
“我?想你了。”
陈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脚下不稳,后退了两步,后腰靠在了玄关柜的边缘。
alpha身上的冰凉的雨水味道漫卷过来,带着细微的血腥味道,从两个人紧贴着的胸口陈乱能感受到对方心跳震颤的频率。
陈乱轻叹一声,心头?慢慢泛起一丝酸胀的感觉。
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巡逻就直面了那么惨烈的场景,还要亲手?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故人开枪,一定?会感到不适吧。
陈乱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被?荒兽扯碎的人类残躯的时?候吐了很久,回去以?后还浑浑噩噩了好几天。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于是陈乱抬手?把江翎扣在下颌的头?盔扣带打开,没有提及刚刚发生的任何事情,而是将那只湿淋淋的头?盔掀下来放到一边,安抚一般揉着江翎有些凌乱的头?发,嘴角含着些轻松的笑意:“想我??刚刚不是才见?过吗?”
即使那些追猎者?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头?盔面罩和护目镜把所有人的面容都遮得密不透风,但是在江翎举着枪出?现在露台上的那一刻,陈乱就认出?他来了。
江翎的枪法是他教的,人是他手?把手?带起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过了千遍万遍,他不会认错。
话音落下,垫在肩头?的脑袋轻轻蹭了蹭,还有些湿润的发梢扫过陈乱的侧脸。
“不算。”
“为什么不算?”
陈乱托着江翎的下巴将那张残余着冰凉雨气的脸抬起来,黑色的面罩覆盖了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疲惫的眼?,安静地垂下来注视着陈乱。
“面都没见?,话也没说,当然不算。”
而陈乱靠在背后的玄关柜上,抬手?将早已被?雨水浸湿的面罩扯了下来,露出?完整的一张脸,在对方还有些冰凉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弯起眼?睛,目光柔和下来:“现在见?到了,也说过话了。”
被?布料阻隔的呼吸重新?在两个人之间流动,细微的气流吹拂过来。
alpha垂下眼?,目光落在了陈乱浅色的唇瓣上,收紧了手?臂俯首靠近。
“啪——”地一声轻响。
呼吸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
陈乱微微仰着头?,抬手?覆住江翎的口鼻,挑着眉道:“回来就耍流氓是吧?”
说着将人推远了一些:“行了,身上都湿透了,快去洗澡换衣服,当心明天感冒。”
“不要。”
江翎抬手?握住陈乱的手?腕拿下来,又逼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吹拂过陈乱的脸颊:“一个多月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那嗓音里带着些低哑,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睛却执着地锁住陈乱。
发梢上滴落的雨水顺着江翎好看的下颌线滑落下去,啪嗒一声摔在陈乱的衣领,洇开一小片深色。
而陈乱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江翎的脸上。
瘦了一些。
训练一定?很累吧。
眼?下还有些青黑,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嘴唇怎么也干燥到起皮了,水喝少了吧。
唷,这边怎么还有一颗痘?
天天想什么呢这么着急上火。
那些视频通话里被?模糊的细节清晰地一一显露在眼?前。
陈乱的心尖酸酸涩涩地晃了晃,抿着唇抬手?在江翎冒出?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边上蹭了一下,又弯起眼?睛调笑道:
“怎么胡子都不刮?特战队的寝室连剃须刀都算违禁电器吗?”
玄关的灯光有些昏暗,陈乱的指尖被?江翎捉住。
江翎忽然笑起来,俯首下来额头?抵着陈乱的额头?,鼻尖在陈乱的鼻头?蹭了蹭:“所以?你也在想我?,对不对?”
吐字间温热的气流吹拂过来,陈乱的心头?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我?没说过。”
他半眯着眼?往后撤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抬眼?看着江翎眼?下的青色:“去吧,不早了,早点休——”
说一半的话被?一个温热的吻止住了。
江翎的吻向来都算不上温和,只是这一次却出?奇地算得上是轻柔。
在唇齿间逐渐弥漫开的属于江翎的气息里,陈乱却察觉到了对方带着某种确认一般的轻轻吮吻和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后颈却立刻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来,安抚似的摩挲着。
在无处可退的呼吸里,陈乱能清晰地感受到江翎不太稳的气息,与自己的纠缠在方寸之间。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半垂下来,睫毛轻颤着望进陈乱试图闪躲的眼?睛里。
细细密密的雨声从半开着的客厅窗户渗进来。
于是落在陈乱后颈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手?臂环过陈乱的腰际,将他压向怀里。
胸膛与胸膛之间最后一丝空隙被?江翎的动作消弥了,湿冷的体感逐渐被?升腾起来的温热取代,江翎拉着陈乱的手?,按在自己鼓噪的心跳之上,加深了这个吻。
潮湿的水汽、几乎快要散去的血腥气,以?及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融在了一起。
直到陈乱因为轻微缺氧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声,抬手?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