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乔苏。”
乔苏说他可以借给他更多,但李望道谢之后摆摆手,说不用了。
老祁自然是不想失去李望这样的好学生,再三劝让他再想想,可什么挽留都没用,那个瘦弱又浑身书生气的李望就那样离开了宿舍,离开了地质学院。
散文书里总喜欢用人海这个词,也许每个人原本就只是奔流在其中的一个小水滴,山川湖海、天地广大,一时交汇,继而在转弯处奔向不同分流,所有的河流不可能汇入同一片大海,只是有些离别做足了准备,有些来不及准备罢了。
这件事乔苏心里有些难过,晚上靳越群给他打电话。
“在哪?”
“在宿舍呀,还能去哪儿。”
靳越群那边正和市公安局的人吃饭,听他声音不对,问他怎么了,乔苏就把李望跳湖和退学的事和他说了。
“借给他,你哪儿还有钱么?”
“我有,你给得多着呢…”
其实乔苏自己都数不清,他在床上翻了身,硌着石头,呀了一声,靳越群一听就知道,酒局人多,他出去接。
“硌着了吧,你宿舍床才多大,赶紧拿下来…”
“我跟你说李望的事呢,你有没有认真听…他真的可伤心了,他以前天天给他女朋友写信,舍不得买邮票,都攒在一块寄,昨天他跳河,今天就办退学了,老祁还劝了他很久,他都不说话,你说他以后咋办…”
“活着,能怎么办。”
“可他女朋友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他要认准了,往后闯出点名堂来,再把人抢过来,日子照样过。”
“啊?”
乔苏剥着栗子,都没反应过来:“抢过来?还、还能这样啊?可人家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啊,都打结婚证了…”
靳越群说:“废纸一张,只要他能混出本事,这茬没人敢提…苏苏,不跟你说了,你乖,我这儿有点事…”
挂了电话,乔苏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靳越群这个语气这么理所当然的?关键是…他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年后,靳越群那边也遇到了个有点棘手的事,他们焊管分厂正如火如荼的建设,市里突然说要“先进企业要带头做模范,带动原先做出了贡献的老企业一起发展”。
这话说白了,就是想让他们把明安县的一个老钢厂买下来,明安县是过去出了名的穷县,在汉阳的最西边,偏的都快出去了,建钢厂,一原料,二运输,总得占要一个,明安钢厂要不是那几年计划经济给喂养出来的,都不知道在哪儿歇着了。
王兴华一打听,知道授意这件事的新上任的市长郭学进,在高鸿安家里和靳越群一块儿商量。
“原来的明安钢厂为什么死了,一是路差,二还不是就仗着国家把饭喂嘴里,那厂子管理混乱的很,我记得我五年前去过一次,那里面连个看门的大爷都能打张条子让拉钢,说是赊销,我都懒得看,后面硬生生叫一大堆三角债拖死了…”
王兴华也头疼,他的关系是省里的,对这个郭学进什么路数还真没摸清楚。
“实在不行买下得了,不就四千来万么,反正那个厂子现在也还在开工,往后再想法子摘出去…!”
“王哥,现在银行那边咱们建分厂已经贷了不少钱,再接下这个烂摊子,资金占用这个问题也得考虑,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包袱接下来了轻易甩不掉。”
靳越群想了想:“这次考察郭学进也去,明显是想把这事当他的政绩的,促进落后钢厂和先进企业的接轨,咱们要是放那儿不管,他能满意?兴源还得在汉阳。”
“…你说说,这郭学进什么路子啊,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要带着我们去视察…真当老子是财神爷啊!”
高鸿安喝着茶:“这是有人在背后吹风了,眼红了。”
现在市里考察团都要下来了,俗话说现管最大,这个脸也不能不卖,王兴华打电话去了。
几个人正说着,大门被砰砰地拍响了!
高鸿安从厂里退下就一直住着当时分的房子,厨房里的阿姨擦了擦手,忙去开门。
“哎露露?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呀孩子…”
门口站着的是高露露,她头发一团糟,手里拎着个开了拉链的变形手提包,嘴巴上的口红也歪了,女人哭着:“爸!潘鑫他出去乱嫖!他在外头养女人!!”
高露露刚在家里就和潘鑫打过一架了,高鸿安见宝贝女儿哭成这样还得了,一站起来,气的高血压犯了,靳越群和王兴华连忙扶着:“高书记高书记…”
高露露抱着高鸿安哭,跟高鸿安说,她最近这几个月就觉得潘鑫不对劲,经常很晚才回家,打电话也不接。
“爸,他说我穿成那样跟他出去和他应酬丢人…!好,我换了,做高太太,可他以前明明最喜欢我穿的鲜亮…!我今天跟踪他,他居然在外头有了一个家,那个女人还是个夜总会里的妓女…!!”
“这个潘鑫,我看他时候腰包里装了几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竟敢这么糟践我女儿!”
高露露哭完了,又看见靳越群,挥舞着手提包:“都怪你!你要是不离开潘鑫,他不会被人骗,不会郁郁寡欢去外头找女人…!!”
“露露!!”
高鸿安气女儿脑子还不清醒,高露露在家里一向都是掌上明珠,她伤心欲绝,回房间里狠狠关上了房门。
高鸿安坐在椅子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那个潘鑫他怎么敢…!当年要不是因为露露,他还是个在服装市场摆地摊的小混混…!!”
王兴华忙说:“老哥,你放心,露露就是我干女儿,潘鑫那边我来收拾,他妈的什么东西!一个上门女婿还照不清自己了,我看他真是脑子装蛋上了!我一定好好给足他个教训,就是露露那边…”
这收拾人也有轻重之分,要收拾出好歹,残了伤了,露露爱的要死要活的,万一以后还过不过。
“离婚,这婚一定得离,我高鸿安就是退了,也容不得他一个人渣这么欺负我女儿!”
他这辈子就一个发妻,俩人从年轻结婚就一直怀不上孩子,后来高鸿安一步步从厂子里的技术工当上了国企钢厂书记,给他送女人的老板太多太多,他都不要。
后来快四十岁,老婆才怀了,就生了高露露一个,谁知道没两年他老婆就因为突发心梗去世了,他一个人拉扯着露露…
“行,有老哥你这句话就行!这事我来办!越群,你留这儿陪着高书记,要是高书记不舒服,赶紧上中心医院找刘主任!”
高露露又冲出来,捂着嘴哭:“我不要离婚,爸,他还是喜欢我的…!”
“你不离婚你要干什么?!”
父女俩吵起来,又一阵安抚,王兴华一走,靳越群心里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和潘鑫的关系,不好说话,房门里传出露露的哭声。
高鸿安沉沉叹一口气:“露露还是太年轻,我原以为把你从那个潘鑫那边调开,他会知道收敛,现在看来,他真是彻底的蠢货…!哎,你说,二十岁的人了,我当初就和她说女孩子不要结婚那么早,不要结婚那么早,她就是不听,要是露露能像你…”
他再次看向靳越群,可又瞧见靳越群无名指上的婚戒。
“罢了,罢了…”
靳越群说:“高书记,我有一个办法,要是您舍得的话,不如把露露送到美国读书去,换个新环境。”
“美国?”
“是,学个工商管理,或者艺术,她忙着课业,也有新同学,说真的,现在早就新社会了,离婚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去了,慢慢就把这档子事翻篇了。”
高鸿安认真想了想,其实他之前就想过把露露送去美国,可她一门心思要结婚,这件事就搁置了。
“我知道汉阳有一家公司就是做这个的,是市公安那边的,我认识,您要放心,我给您办妥。”
“行,小靳啊,麻烦你了。”
“高书记哪里的话,应该的。”
高鸿安闭了下眼,眼下能去美国的非富即贵,让露露早点摆脱了那个潘鑫,去熏陶熏陶她到底该过什么日子,找什么男人也好。
这个靳越群啊,他是真满意,过去他是动了想让他做女婿的念头,他没提过,靳越群想来是察觉到了,不管戒指是真是假,现在他不强求了,靳越群这个人太聪明,聪明到他来做女婿,他相信没有一个岳父晚上是能睡得着的…
但在提携这件事上,岳父和女婿恰恰是最容易崩塌的关系,靳越群不适合做他的女婿,或许,更适合做他权利让渡的接班人。
作者有话说:
露露只是现在有点恋爱脑,
等露姐踹开男人老美转一圈发现:这个世界钞票是自己的,男人是多多的。
小剧场:
苏苏晚上问靳越群:老公,你说我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会来抢我吗?
靳越群(冷笑):你先有腿跟别人结婚再说吧。
第三十八章 污染
市里的考察团临近,这一个月靳越群也忙的不可开交,不过现在他即便再忙每周也会抽出时间去学校看乔苏,俩人有时候就是在车里说会儿话,或是去周围饭馆吃个饭,周五靳越群再去学校接他回家。
就算有时他不准时,他也会让姜勇去,但接连两个周末姜勇都没接到人。
乔苏现在升大二了,除了课本上的专业学习外,野外实地课也多了起来,要经常跟着老师去周边搞地质勘测,如今不管是大学教授的地质学科还是别的理工科,都偏向应用建设,自然更注重学生实践能力的锻炼。
这周五,乔苏坐在后湖的小亭子下头,给靳越群拨去电话,说他们这周末要跟着老祁还有几个老师一块儿去做大瞿山研究火山岩岩系的形成,就不回家了。
靳越群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准备开车去接他。
“又去?上周不是刚去过了么?”
“上周是调研的第一阶段,叫收集资料,现在才是实地考察呢,上个月汉阳的地质调查队在大瞿山发现了岩山组,里面还有从前的火山碎屑岩石呢,都上报纸了,我们去学习,对地层矿物研究很有用的…你晚上别来接我了,我周末不回去了啊。”
“你一撅屁股就往外面野吧。”
靳越群的语气不好,乔苏捂着电话乐:“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离不开我呀,再说,你别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不好,我就上周和这周不回去,你平常还老忙的没空理我呢,就留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你在家里和在外边能一样么。”
靳越群蹙眉说,他这人骨子里是有点那些传统的大男子主义,他就想他在外面拼杀赚钱,乔苏在家享福当阔太太,不用整天被什么破事和物质劳心伤神,每天就高高兴兴的花花钱,关键是他一回家就能看见乔苏,亲到乔苏。
这会儿家里有个几百万的老板差不多都是这样,怎么到他俩这儿这么难?
“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周一吧,说是去三天,最晚周二…”
“那周二我去学校接你。”
“周二我还有课呢…”
靳越群不满意地啧了一声:“那学能上上,不能上干脆退了。”
“靳越群…!”
乔苏一听就不愿意了,噘着嘴说:“你别又犯病了啊,当初我听你的来念书,你就得让我把书念完,这是最基本的契约精神…!反正我和你汇报过了,你不许说我没和你说…你记得帮我的小螃蟹换水,还有给铜钱和旺财喂食,它俩只吃新鲜的活虾,你记得叫人去买,拜拜!”
他说的铜钱和旺财是靳越群半个月叫人往家里装鱼缸养的两条过背金龙,金贵着呢,师傅硬是在家待了一周,照顾的眼不离鱼,两条金龙鳞片珠光璀亮,在水里游弋摆尾漂亮的很。
乔苏通知完他就把电话一掐,拍拍屁股回宿舍了。
靳越群听着被挂断的电话,磨了磨后槽牙,行,真是长脾气了。
还契约精神,真要论,现在他早不缺那十万块钱,无非是看乔苏读的实在高兴,一直没张口。
还有,家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些玩意?
归根结底,这他妈到底当初谁给填的破专业…!
市里的考察团是周一到的,明安县高速还没通,阳光毒辣,省道收费站前头二百米早早就站着一排县里的领导等着,后头跟着的是明安钢厂的书记、王兴华,靳越群他们。
钢厂的书记叫何文军,白发遮不住,看着老态毕现,光在这儿站一会儿就顶不住烈日,不停地从兜里拿出药瓶,往嘴里吃药。
等的县里领导额头都冒汗,郭市长的车还没来,倒先来了一辆前脸撞花了的奔驰。
“不好意思!李书记,路上跟一辆不长眼的面包车撞了…”
司机把撞坏的车开走,下车的年轻男人叫何赛,带着眼镜,瞧着挺精明的。
县里的李书记说:“不打紧,郭市长还没到,小何我跟你介绍,这位就是兴源钢厂的老板王兴华…”
李书记看着跟他很熟了,何赛看过王兴华和靳越群:“王总!您好,我是何赛,明安钢厂的厂长,今年你们兴源钢厂的势头在汉阳是真猛啊,我们明安是落后产能了,早就盼星星盼月亮把能向兴源学习,要是能并给兴源,也算是明安的使命完成了。”
“哪里,论钢铁这行,何书记还是我的老大哥。”
王兴华和他客套着,转头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靳越群,看到你们都这么年轻,何书记,我们不服不行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何书记在一旁点头,何赛看着靳越群。
“靳总,我早在朋友那儿听过您的大名!幸会幸会!”
“何总客气了,您好,靳越群。”
寒暄之后,何赛在一旁搀扶着他爸,单从刚才那辆大奔和他身上的名表穿戴来看,可一点也不像一个连年亏损的将死钢厂的厂长。
一行人这么等着,不一会儿,远远看见郭学进的车开过来,郭学进四十出头,这个年纪能任到一市之长的位置,尤其还是在汉阳这样的经济大市,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
到了明安钢厂,就是一群人簇拥着他在厂里参观。
“郭书记,不夸大的说,我们明安钢厂是为中江发展做出大贡献的老兵了,这几座氧气顶吹转炉,都是七十年代投产的,当时我们可是红旗往哪儿挥,我们明安钢厂的工人就不计血汗地往哪儿冲…”
氧气顶吹转炉炼钢,说简单点,就是先把废钢等配料装进炉内,倒进铁水,加生石灰,再把高压氧气流吹进去,高纯氧气跟上千度的铁水发生氧化反应,除去杂质炼钢。对比传统平炉炼钢来看效率更高,但这种工艺也有缺点,就是会在生产中产生大量铁尘和酸性废水,之前汉北就出过事,引得上头下文必须把环保净化这块儿做好。
靳越群和王兴华低声说着什么,王兴华会意,上前一步:“郭书记,何经理,我们很佩服明安精神,兴源钢厂发展的好,也是市里给的营商环境好,人民满意兴源,我们也一直很注重环保问题,这次来不光是来谈买卖,我们也想先向老大哥学习学习…”
郭书记说:“是啊,小何,环保省里也很关注,不管将来谁来接管明安,我们都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要还之于民嘛,这和你办的基金会一样,都是利民的实事…”
何塞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那是当然,我们明安虽然这几年效益不行了,但是职工都是明安人,我们绝不会造成一分污染…这边请…”
何赛带他们去看后头的废水处理设备,王兴华看着开动的机器,和靳越群私下说。
“我看这个郭市长是兴趣浓厚啊,八成就是来走个过场,内里都敲定了,要咱们打包买下,不行就当这钱打水漂了…”
王兴华打算认了,他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深知做生意不单是商场游戏,更是政场博弈。
“……不错,明安精神就是要讲贡献,过去是明安做贡献,现在吃水不忘挖井人,兴源钢厂,你们要在发展的路上带一把这个“老家伙”啊…”
郭学进这句话说完,兴源打包买下明安这件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剩下的就是谈四千万这个价格,有郭学进背书,估计也降不下多少。
中午何赛在明安最高档的海鲜酒楼订了包间,吃完饭,靳越群同王兴华说:“王哥,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怎么,你瞧那些设备,就算拆开卖,咱能回个七七八八了…”
“你不觉得奇怪么,今天上午他给我们看的污水处理设备居然是开着的。”
王兴华想了一下,靳越群说:“这种大设备运行一天流出去的就是真金白银,明安账上都一分钱都没有了,净化池里的水绝不是开一天屯满的,至少开了得有半个月,他能舍得开?除非,那水根本就不是净化废水,他就是想做样子给我们看…”
“你的意思是…”
正说着,靳越群的手机响了,是乔苏打来的。
乔苏周末在外头跟着老师研究什么火山岩,靳越群是知道的,怕他出什么急事,赶紧接了。
“乔苏?”
乔苏在那头说:“靳越群,你在哪儿啊…!我掉泥坑里了…!现在出不来了,老祁他们都在山上,我自己在山下,你赶紧叫人来接我吧,这周围都是垃圾,不,简直是粪坑,我要被熏死了…!”
靳越群一听,也顾不上王兴华在旁边,急忙问:“你现在在哪儿?你别乱动,周围都有什么!”
实在太臭了…!
乔苏拿两团卫生纸揉巴揉巴,塞进鼻孔里,跟他说地方,说他没淹着,就是两个小腿陷在泥巴里面出不来了,他本来在山上考察,想上厕所,但那儿的旱厕实在太脏了,全是蛆在上面爬,他受不了就下来找厕所。
谁知道刚一进来就陷在里面了。
大瞿山是个山脉,巧的是,他们这次来的明安县城就是大瞿山的分支下头,在电话里对了一会儿,才发现乔苏说的地方离他们还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
王兴华知道靳越群有个弟弟,说:“不急,反正他们走了,那就一块儿去吧。”
他们赶紧开到那儿,就看见乔苏背着个书包坐在泥坑边,两只脚都陷泥地里了,陷到小腿肚,他拿两团卫生纸堵着鼻孔,在剥山楂卷吃。
“靳越…!哥!”
乔苏惊喜靳越群居然来的这么快!又看见下车的还有别人,赶忙改了称呼。
靳越群焦心地很,和司机俩人从车上撕了装水的纸箱踩着,合力把乔苏从污泥里给薅出来。
他忍不住斥:“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前头的山上考察,我和你说过的,我下来找厕所…”
有王兴华在,靳越群纵然生气他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没有再追问,和他简单介绍,说这是他弟弟,叫乔苏,在汉阳地质学院念书。
“王总,靳总,这么大味儿,怎么感觉这儿像个垃圾填埋场啊…旁边还有个养鸡场,会不会是鸡屎流到这儿了…”
司机捂着鼻子,靳越群拿着矿泉水给乔苏冲脚,王兴华也发觉出不对劲,刚才开车一绕,他感觉这地方的方位好像就在明安钢厂后头。
“越群,越群…”
显然,靳越群也觉察到了,乔苏刚才陷进去的污泥原先是条内河,流向旁边的村镇,现在这条河干涸的发出熏天恶臭,周围空地更是堆满了生活垃圾,可见绝不是一日能糟践成这样的。
“王哥,我看养鸡场是障眼法,会不会是明安钢厂这么多年的工业废水根本没有处理就直接排放了?”
王兴华心里一惊:“没处理的酸性废水直排?那周围的地不是全废了?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两个人登时都心头一跳,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害,酸性废水里含有盐酸硝酸,重金属高的吓人,对耕地环境和人体都有危害,如果真是没有处理就直接排放,这么多年,那这周围不仅是废了,简直是成了一块儿毒地…!
尤其如果旁边村镇从前都用这条河的水生活做饭,他们钢厂要是再接下来,那就是颗后患无穷的定时炸弹啊…!
作者有话说:
苏苏: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啊(骄傲小脸)
唯一就是两个爪爪有点脏。
没事,回去路上用靳越群衣服再擦擦脚(小比捏拳做了决定!)
“王总,靳总,那边有人过来了!!”
司机瞧见对面几个穿保安服的人过来,一行人赶紧上了车,驶离了这片污染地。
这片看来还是有人盯着的,回去的车上,车内一片凝云,王兴华脸上显而易见有种被人耍了的怒火。
“没想到你弟弟这一脚竟帮我们揭开了这么一个大坑…!他妈的,当我是冤大头?在汉阳,还没人敢这么搞我王兴华…!”
王兴华是真气恼了:“谈什么先进带动落后,要咱们真买下那个明安钢厂,这他妈就是条断头路,卷进去要粉身碎骨了…!”
在行业里,开厂赔钱,哪怕赔的底裤都输了,也最多就是倾家荡产,可要是和生产安全,和人命挂上钩,那就是要人头落地,要吃牢饭的大事…!
“我就不信,那个郭学进能替明安保这么大?这么大顶帽子要是哪天揭开了,他一市之长能不受牵连?还要拉我做垫背的…!”
他猛抽一口烟,可话又说回来,郭学进如今任在汉阳,这个面子要是不给,兴源两个分厂都在投建,往后在汉阳还怎么站得住脚?
“王哥,我觉得那个郭学进虽然替明安站台,但他也未必了解明安发生这么大污染的事,如果他知道,今天我们问环保的事他大可不用那么讲,况且过去他在端平任副职时就主抓工业,这其中的利害,他不可能不知道…”
“有道理,郭学进不会那么傻…看来那个何赛不简单啊…”
按理说要打包买下一个钢厂的事怎么也得几次开会,招投标,这何赛居然能拉来郭学进,用轻飘飘的几句“投资带动”给盖过去了,连这么大的污染都敢隐瞒,难不成他是他的再造父母不成?
“这件事无论从哪儿看,步子都太急了。”
“太急了?”
靳越群手里转着一个打火机,沉思着,一时没说话,乔苏也在认真听呢,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急哪儿了?你快说呀,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没看见王老板我们都在等着呢么!”
他这样一催,王兴华倒看了他一眼,靳越群回过神,低眉训他:“乱跑的事还没说,你给我坐好…!”
乔苏乖乖不动了,不过靳越群干嘛凶他?他不是立功了么…!再说他哪有乱跑?
靳越群思忖后,说:“这事明安办的太急了,按正常来说,无论程序走不走,怎么都得提前和我们通个气,况且,论现在汉阳钢企里最适合扶持明安的,应该是汉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