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好似没有夜晚的城市，哪怕在明月高悬的午夜，也依旧喧闹如同白日。
六个人，外加一个被五花大绑的npc，在街边的路灯下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
附近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们，但是没人敢凑上来。
野原巧一摸兜，翻出来了那家赌场最近的收益。
他抽出一叠钞票甩了甩，说：“一人一千过一天，明天下午六点来这儿集合。”
和在艾尼瑞拉的时候一样，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想要单独做的事情。
将近一天的时间，基本够了。
他环顾一圈，意外扫到了不少如饥似渴的视线，仿佛他们是六只待宰的肥羊。
毕竟这里是“欺诈之城”啊。
野原巧突然想到什么，弯了下眼睛，贴心嘱咐：“别被人把钱和人都骗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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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血夜盛宴（三十九）
如果只是在来到这里时简简单单嘱咐一句就能有用的话, 那这座城市“欺诈之城”的名号也不至于流传得如此久远。
它之所以“美名远扬”，就是因为在这座城市，即使你处处小心, 也仍旧难免被骗。
乌洛比在“欺诈”这一行当上内卷得十分厉害，新的骗术层出不穷，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
在这里长期生活的居民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
或许上一秒刚刚从别人兜里骗出来的钱, 下一秒, 转头又被别人骗得一干二净。
这座城市的经济和生机完全体现于此。
而对于初来乍到的陌生访客, 他们更是毫不客气, 从暗中盯着这些踏入城门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富贵人，随时准备出击。
让这些访客早些“入乡随俗”。
就比如现在，去掉一个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npc, 六个人每一个都有几个人在盯。
十字路口的路灯下, 一千块钱分出去，大家各自选一个方向走。
野原巧站在原地没动，捏着自己的一千块钱，靠在灯柱上目送其他人远去。
几乎就在几个人刚分开的时候, 每人身后就有几个人追了上去。
他们追的放肆大胆毫不遮掩——这也是这个城市的风俗。
库洛姆和他一样没动，站在路灯下, 抱着自己的小狼崽, 一边随手揉着它的脖颈, 一边看向其中一位。
她看着的这位选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 双手抄兜, 在川流不息的车旁漫步。
一个矮小的身影朝他身后直直撞去。
浅黄色的灯光下, 明媚的赭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中原中也向前踉跄了两步, 扶住身旁店面的橱窗。
那小个子跳舞一样绕着他转了半圈, 在他胳膊上虚扶了一把, 然后抽身就跑。
在这座城市里，小孩子从学会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在跟着周围的人学习这些骗术了。
而他们现在见到的这个，不过是最基础的方法之一。
中原中也抬头看着那个小个子溜走的方向，愣了两秒才陡然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
人们来到这座城市，确实会对可能遇到的骗术做足准备，但是很少有人能第一时间预料到，欺诈之城，除了善骗，还能抢。
这就是“乌洛比”这座城最“吸引人”的地方了——永远存在意料之外的“惊喜”。
另外三个方向没人再用这种方法，师生二人安安静静地走着他们自己的路，一人身后坠了一串小尾巴，只有太宰治闻声扭头望来，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
野原巧和库洛姆对视一眼，追在了中原中也的身后。
最前面的那个小个子接着地形优势，带着他们在大街小巷间穿行，一副要把他们直接转晕的架势。
中原中也紧紧他跟在后面，距离眼看着越来越小。
野原巧和库洛姆倒是没那么“积极”，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维持着一个能看到前面两个人的距离。
小狼崽半路上就已经从库洛姆怀里跳出来，撒了欢一样地往前跑，这会儿已经和中原中也并排，眼看着就要超过去，直接咬上那小个子的裤腿。
托了这个小家伙的福，这场“追逐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车水马龙间穿行的一小团雪白在最后关头英勇一扑，撞在那小个子的小腿肚子上，尖利的牙齿露出，刺破牛仔长裤，在人腿上留下两个小血洞。
小个子毫无防备地被扑倒在地，兜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地，硬币纸币游戏币，甚至还有几个五颜六色的琉璃球，骨碌碌滚过来，轻轻撞在追上来的三人脚边。
中原中也长腿一迈，跨过那散落一地的赃物，拎着这小个子的衣领把人揪到半空，一脸凶神恶煞。
库洛姆上前把仍旧挂在人腿上的小狼崽抱入怀中，夸赞一样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狼崽偏头蹭蹭她的掌心，轻轻叫了两声。
野原巧捡起脚边的琉璃球，举到空中，借着月光打量。
半透明的琉璃盛着月光，柔和的翠色在球心出挽出一朵灵巧的花。
是小孩子会很喜欢的东西了。
野原巧将琉璃球收入掌心，偏头看向正拎着小个子教训的中原中也。
他脚边的琉璃球是苍穹般的蓝色，仿佛蕴含着天空的气息。
野原巧和人对视，笑了一下，问：“想不想要？”
琉璃球从掌心滚至指尖，他将圆滑的小球放在两指之间，透过琉璃看着对面的人。
中原中也看着他，错愕了一瞬，立刻摇头拒绝，表情中还隐隐约约带了点委婉的嫌弃。
“喜欢这个的又不是我。”
青年的身形在琉璃中有些扭曲，仿佛呈现在波纹中的倒影，野原巧拿开琉璃球，沉吟一声，问：“唔，你有朋友喜欢这个？”
中原中也：“……不是朋友。”
野原巧点头：“喔。”
那就是最近有在闹别扭的朋友？
不是朋友，一般谁会把别人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掌心里托着一颗玫瑰红的琉璃球。库洛姆一手抱着小狼崽，一手托着琉璃球，抬头看他，道：“还有一个。”
野原巧微怔，欣然接过。
这些琉璃球中可以添加防御功能，能够替持有者挡住一部分攻击。他本想送给中原中也让人带回现实，也好给他固定一下“路标”。
不过既然中也不喜欢 ，他自己带去现实，留给那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朋友，也挺好的。
红绿蓝三枚琉璃球收入囊中，那边中原中也也已经取回自己那一千块钱，把小个子抢劫犯教训了一顿。
小个子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离开，临行前口中还含含糊糊地说着“再也不敢了”。
野原巧目送着他的萧萧背影转过街角，双手一拍，问身边二人：“要去哪儿？”
中原中也先疑惑：“我们三个一起？不是说要分开？”
库洛姆和野原巧异口同声：“不放心你。”
中原中也：“……”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库洛姆：“一共就一千块钱。”
野原巧：“还有你身上这身行头。”
中原中也气：“他不是没抢成吗？！”
野原巧耸肩，耐心解释：“其实他们还有后手的，只不过我们优势过于明显，所以他们主动选择了放弃。”
这些生活于安逸日常的小朋友，就是有这种可爱的天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地更多一点，更靠近一点。
中原中也撇嘴，降低音调：“我知道。”
野原巧点头敷衍：“嗯嗯，你知道。”
“所以，你们两个想去哪儿？”
库洛姆和中原中也两人同时抬手，指尖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野原巧愣了一下，笑问：“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
两人眼中都滑过一丝惊讶，摇头否认。
他们指的方向正好是三人的正前方，小巷尽头延展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野原巧打量着这条路，问：“那为什么选这边？”
库洛姆解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中原中也点头附议。
“熟悉感？”野原巧半眯起眼盯着道路尽头，“灵魂的指引？”
道路尽头还是道路，似乎和他们眼前这一部分没什么区别。
库洛姆沉默一下，回了声“算是”。
野原巧侧过身，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麻烦二位带路咯。”
沿着道路走到头，再转过两个拐角，就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二人“心灵指引”的最终地点是城郊的一处小木屋，和先知那栋木屋有些像，只是要比那间大上许多。
木屋看上去也颇有些年头，四周杂草丛生，边角处被巨大的蜘蛛网占据。
三个人踩着杂草迈到门前。
木门正中央挂了个牌子，牌子上的字迹经过百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一点字形，是刻了三个人的名字。
那三个名字是紧紧贴在一起的，像是为了证明生活在这里的人密切的关系。
但奇怪的是，右边的那个名字上，还多了两道深刻的划痕，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感情破裂？关系决裂？
野原巧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牌子，上前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
恰巧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中原中也推开了这扇门。
下一秒，木牌上的刻痕在眼前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中原中也开门的动作触发了隐藏在这里的cg。
野原巧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百年前的乌洛比要比现在落后上许多，没有这么多花样的衣服、也没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那时候的中原中也还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合身但有些破旧的布衣，把玩着手里的几枚银币，听着清脆的“富贵声”，晃晃悠悠地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脚步骤然一停。硬币碰撞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待在家里的女孩儿听到动静茫然地开门问他情况，门才刚开了三分之一，她人就已经定住。
在他们家门口的草坪地上，躺着一位身材纤细修长的少年。
少年的身边，是错愕地睁大眼睛的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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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血夜盛宴（四十）
中原中也和库洛姆兄妹二人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从小相依为命，共同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
他们虽然生活在赫赫有名的“欺诈之城”，但却正直善良, 不愿意做那些属于灰黑地带的行为，哪怕无论偷抢，在这个城市里都是被默许的, 他们也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兄妹二人的梦想, 是过平平淡淡日子, 并且做个好人。
中原中也为了维持生计, 自小就外出谋生，在邻近的城市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日日早八晚五。只是因为离得远, 所以常常天未亮就出门, 天黑了才披着星月回来。
这一天，他惯常戴月而归，白天的工作同往常一样。在超市的柜台里站一天，偶尔遇到几个麻烦的客人需要解决。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而又平和。
然而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意外“访客”, 就这样打破了兄妹二人几年如一日的常规生活。
而且还是个昏迷的访客。
中原中也站在少年身边，和库洛姆对视几眼, 蹲下身, 借着月光打量他。
这是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十四五岁的年纪, 穿着一身有点破旧的小西装。
他脸颊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长长的睫毛翘着,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弄。
月光下浅淡的唇色衬着雪白的肌肤, 让少年更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仿佛偶然来访的仙子。
仙子的颈间佩戴一条项链, 火红的坠饰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对比鲜明得有些晃眼。
中原中也不自觉放轻呼吸，伸到半空中的手停在原地，不远不近地悬在少年颈前。
“哥？”库洛姆靠着门，看不清楚具体的状况，略显茫然地开口叫他。
中原中也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望她，定定地和她对视两秒，才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小心翼翼把少年抱入怀中。
少年身材纤细，体重极轻，这样将对方抱在怀中，中原中也甚至能清晰地摸出他腰侧的肋骨。
明明穿着那么好的衣服，却瘦弱成这样，是被虐待了吗？
踏上门前的台阶时，中原中也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有点心疼怀中的人。
他曾经也听人说起过这样的情况。
有一些富贵的人家，喜欢做虐待小孩子一类的事情。不只是自家的孩子，他们有时候也会以“收养”的名义把外面的小孩儿骗回家，然后实施虐待，百般折磨。
这也是当年，他们拒绝那对夫妇的原因。
库洛姆已经在屋内等待。
他们睡惯了只铺一层薄被的床板，并不觉得硬，可少年看上去毕竟像富贵人家的孩子。兄妹二人有点不舍得让这个瘦弱好看的少年受这样的委屈，在他的身下又铺了一层被子。
中原中也将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打量着他。
库洛姆还在一旁准备晚饭，饭菜的香气飘过来，透着令人心安的烟火味。
他看着少年，看的越久越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很久以前从哪里见过。
库洛姆摆好饭菜走过来，也在床边站定。
她偏头看向中原中也，问：“怎么了？”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犹疑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库洛姆愣了一下，也跟着低头看向少年。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是之前那个人。”
中原中也茫然看她：“哪个？”
库洛姆：“那对要领养我们的夫妻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仿佛脑海中的某个开关被打开，有关当时的详细记忆水库开闸一样涌入脑海。
中原中也再低头看去。
少年的面孔和当年的男孩儿逐渐重合。
将近八年的时光在这副容貌上精雕细琢，少年出落的比当时还要好看，仿佛等待亲吻的沉睡的王子。
中原中也伸出手，轻轻触碰少年的嘴角。
他似乎正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微微扬着。
库洛姆盯着他，满腹疑惑地叫了一声：“哥？”
中原中也恍然回神，有些匆忙地站起身拽了拽短衣，像是在掩饰什么。
“没、没事，去吃饭。”他胡乱在自家妹妹头顶揉了一把，柔顺的紫发在头顶打了个转，悄悄竖起一小根呆毛。
库洛姆叹了口气，双手把头发抚平，垂眸看一眼床上的少年。
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平放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库洛姆瞳孔一缩，抬眼看向少年的脸。他仍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中原中也已经在桌边坐下，见人没有跟过来，扭头朝这边看：“库洛姆？”
“来了。”库洛姆应了一声，轻碰了一下少年的手背，表示自己看到他的小动作了。
她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假装昏迷，但碰手背这个动作，也能算得上是一个警告。
黑发少年一直都没有“醒来”。
库洛姆为他准备的那一份晚餐摆在桌上，一点点变凉。
月亮攀上房顶正上方，兄妹二人挤在屋内的另一张床上入眠。
一直“沉睡”的少年缓缓睁开眼，赤色眼眸明亮夺目。
他缓缓坐起身，微眯着眼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小屋，只有房屋面积值得称赞。
屋里的一切都遵循极简主义，除了必要的家具设施，其他什么也没有。
少年抱着被子沉默几秒，偏头看向缩在另一张床上的两个人。
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单人床，虽然两个人身量都偏小，但是一起睡在上面也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何况他们现在还只有一床被子。
现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两个小孩儿在睡梦中冻得发抖。他们似乎学不会抱团取暖，只能徒劳地争抢被子。
少年抱着怀中的被子沉默片刻，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那张床边。
他低头看着躺在外侧的少年，舔了舔嘴角。
两颗尖尖的牙齿悄悄显露，又转瞬间隐没。
看上去瘦弱纤细的少年弯下腰，将床上的人揽入怀中，轻而易举地抱起。
他动作轻，床上的人似乎也睡得熟，乖巧地任他抱着，放回了自己床上，还裹上了被子。
少年看着迅速在被子中所称一团的少年，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赭发。
他一触即离，敛起嘴角的笑，走到桌边。
桌上摆着女孩儿留给他的晚饭，这时候早已凉透。
少年似乎完全不在意，在桌边坐下，拿起摆在一旁的筷子。
第一口尚未尝到，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儿硬冷的声音：“你是谁？来干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筷子落在桌上发出声响。
他偏头看向身后，赤色眼眸中滑过一抹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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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说好三更哒！
第41章 血夜盛宴（四十一）
黑发少年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扶住险些砸在地上的椅子，上半身前倾，慌乱地仰头看着身后的女孩儿。
“你是谁？来干什么？”库洛姆站在一边, 静静地等他收拾好，又问了一遍。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没有出声。
另一张床上的人被这实在不能算小的动静吵醒, 烦躁地翻身下床, 揉了揉头发朝这边看来。
他刚好对上桌边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 心中不觉更加烦躁，皱起了眉。
少年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我叫零。”
中原中也没听清, 问：“叫什么？”
少年往后缩了一下, 后腰撞到桌角。
“零。”这次声音倒是大了一点。
中原中也又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少年颈前露出的项链上，停顿一秒，没再说话。
库洛姆继续问：“为什么来这里？”
零单手扶着桌子, 低头不敢看他们：“饿、饿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开口“你……离家出走？”
零：“……嗯。”
库洛姆：“为什么？”
零低头抿唇不说话。
库洛姆就那么看着他, 也不说话。
少年张了张嘴, 吐出一句委委屈屈的低喃：“他们对我不好。”
他没具体说怎么不好, 但另外两个人已经猜到了内容。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 只有寒夜的风呼啸着撞击门窗。
半晌, 库洛姆开口：“坐下吧。饿多久了？”
她一边问着, 一边走到桌边, 端起冷掉的饭菜。
零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只在对方将盘子拿走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想挡。
库洛姆往旁边错开一步, 避开少年的手。
“我去给你重新热一下。”
“哦，哦，好。”少年呆在原地，愣愣地应声，半晌才反应过来，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似乎不适应别人这样的好意，整个人显得格外局促。
原本站在床边的中原中也长腿一迈到了他身边，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仰头看他。
零感受到他的视线，跟着低头看下来，有些茫然地和他对视，拽紧了衣角。
“紧张什么？”中原中也挑眉，“我又不会吃了你。”
零胡乱点了几下头，颤着声音说：“不紧张。”
分明就是紧张到了极致。
中原中也：“……”
他沉默下来，和少年对视。
在漫长的沉默之中，少年显得愈发紧张，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动物般的赤眸也睁得大了一些。
中原中也被人这么看着，莫名也觉得有点紧张，偏头摸了摸鼻子，问：“之后打算去哪儿？”
零：“去城里……想办法工作、生活。”
中原中也闻言扭头扫他。
他上下打量零一圈，目光在少年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一瞬，又循序移开。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你？去城里生活？”
零的紧张直接从绞紧的声线中一览无余：“不、不可以吗？”
“你活不过……”中原中也想了一下，朝人伸出三根手指。
零微怔，立刻摇头：“没关系，我、我待不够三个月就会离开的。”
中原中也：“我是说——三天。”
零：“……”
零：“对、对不起。”
餐盘落桌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谈话，零闻声立刻偏头看向桌子。
热气腾腾的饭菜沁出扑鼻的香气。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先吃，吃完再说。”
零小仓鼠一样连连点头，接过筷子开始吞食。
是真的“吞”。
他进食速度极快，却又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
兄妹二人在桌边坐着，安安静静看他吃。
零早就注意到两人的视线，但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没再理会，仍旧是那样一副风卷残云的模样。
看样子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一顿饭吃完不过五分钟，兄妹二人还没看够，少年就已经放下了碗筷。
他直起身子，坐姿端正笔直，轻声道：“多谢款待。”
中原中也下意识应声：“没、没事，不用谢。”
少年弯着眼睛，餍足地笑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喂，”中原中也看着，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零看向他，歪头。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中原中也问，“这里多装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零愣了一下，眼中浮上惊喜和期许：“可以吗？”
库洛姆：“只要你愿意留下。”
中原中也：“可是要跟我一起出去干活的。”
零重重点头：“我愿意。”
于是从那一晚起，少年这个“意外因素”就在这个家里住了下来，他们几乎没有经过什么磨合期，给少年安置好床铺后，三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起生活，本就都是少年人，三个人迅速熟络起来。中间也产生过大大小小的摩擦，但都只不过是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的“催化剂”。
白天，零和中也一起去工作，晚上库洛姆为三个人准备了晚餐，大家围坐在桌边吃饭、谈天笑闹。
零跟他们讲过去在那所谓“富贵人家”的生活，兄妹两个人向零分享他们的过去，以及这座城市的趣闻。
偶尔，三个人会挤到一张床上，透过漏了个洞的房顶看着外面的星月，相拥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