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
害羞的人设是贺松风演出来的。
当贺松风决心离开的时候,走得都是无声无息,且无可挽回的。
贺松风没有任何迟疑,在塞缪尔的注视下,他迅速脱掉身上已经脏掉的衣服,连着手腕上的手表和梵克雅宝手链看作束缚他的枷锁,畅快地摘下,随手丢开。
比起□□,还是留在塞缪尔身边更恶心。
没有不舍,没有眷恋,更没有难为情,反倒更多是挣脱后的释然。
贺松风转身就走。
他赤条条的走出公寓,走进雨里。
雨线像层层叠叠的纱帘,把单薄狼狈的人影轻易抹去,变成灰黑夜幕下的其中一个雨点,孤零零地打在这世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第61章
多亏了这场暴雨, 公寓外道路上不见人影,就算有人视线也会被厚厚的雨幕分割成数个世界,互不干扰。
这么大的雨, 连来往车辆都没有,更别说人。
贺松风不着片缕的站在人行道的中央,雨水恰到好处地冲刷贺松风身上的污脏。在暴雨里,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漂亮、纯洁的Angel。
贺松风站得累了, 蹲下来,抱着自己。
他抖着手,在哗然暴雨的干扰下,笨拙地在拨打电话的界面上按下一行数字。
贺松风什么都没带, 只带着自己和这台手机。
他是他自己的,手机是程以镣送给他的,都和塞缪尔无关。
至于电话号码……是在游轮上记住的。
嘟嘟——
“哪位?”
男人沉闷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咬字懒散, 气息虚浮,听上去像是才睡醒。
贺松风双手捧着手机,嗡着鼻尖小声说:“Lambert叔叔,是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个语气?”窦明旭问。
电话里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但在聒噪的雨幕里,难以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沙沙声, 是双向干扰,同时作用在两个人身上。
“我需要您的帮助。”
贺松风的嘴唇吻着手机屏幕, 声音从喉咙里像眼泪那样酸苦的倾泻。
“来接我走, 求您了。”
电话安静了半分钟,贺松风的心忐忑不安。
最终,窦明旭没有拒绝贺松风的请求, 他说:“好。”
说罢,电话挂断。
但贺松风依旧不能肯定窦明旭会来接他离开这里,男人们总喜欢把他耍的团团转。
贺松风孤零零地蹲在黑到发紫的夜幕雨线里,孤独就像是下水道里漫出来的沼气,无形无色迅速的充斥空气,等到意识到孤独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的陷入悲伤里。
贺松风已经分不太清究竟是体温过低,还是情绪过低,总之那股子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冷钻进他的骨头里,把他身体内脏绞成了一滩肉泥,混乱的在小腹肚皮下一坠再坠,要将他彻底坠到地上去。
贺松风不想狼狈地瘫倒在地上,他极力和这股颓唐的力做抵抗 。
他抬头,视线正前方就是他住的公寓楼,所有楼层的灯都灭了,只有他房间客厅的灯还亮着。
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窗前,向他投去不理解的眼神。
贺松风倔强的看回去,现在他不欠塞缪尔什么,没什么可忌惮的。
窗前的人影与贺松风对视半秒不到,后撤,直至完全消失在窗前。
贺松风又一次低下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双臂环成圈搁置在膝盖上,他紧紧抱着自己,这就是他所能在这寂寥寒冷的夜晚给自己的所有慰藉。
意识在初春的大雨里,被淋得越来越渺茫。
像一根烛火,火焰越来越暗淡无形。
嗒哒……
垂下的视线里,一双踩进水里的运动鞋走进眼睛里。
因为这双鞋的到来,贺松风世界的雨停了。
雨幕被隔绝在雨伞外,形成一块圆形的屏障,雨点打在雨伞表面,发出更加吵闹沉闷的砰砰声。
“Angel,回去了。”
塞缪尔用着命令的口吻。
贺松风没有反应,他甚至把眼睛都一并藏进双臂里。
雨点打在他细腻的身躯上,头发湿哒哒的贴着后背,像沾水的毛巾,又闷又不透气,还把他的身躯压得一再抬不起头来。
“跟我回去,你会生病的。”
塞缪尔呵斥他的执拗,“不要再闹脾气了。”
贺松风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贺松风彻底变成毫无反应的木偶,塞缪尔又不开心了。
塞缪尔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向下投去不理解的注目。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塞缪尔试图索要一个回答。
贺松风不会给的。
塞缪尔忽然蹲下来,他个头比贺松风高,蹲下来也依旧比贺松风高。
贺松风的余光里,看见自己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刚刚和塞缪尔吵架时,只顾得上脱..衣服和摘手表,忘了塞缪尔曾送给他过一枚戒指。
贺松风缓缓将这只手拿出来,摆在他和塞缪尔之间。
“你别……”
塞缪尔用气音,小心翼翼地劝说。
贺松风的眼皮往上懒懒一打,眼珠子里现出男人拘谨、不安的模样。
塞缪尔的面容在黑紫色的雨夜里,浮出满脸后怕的惨白,嘴唇乌青乌青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那双橄榄绿的眼睛,染上浓烈到发腥的雨气,变得灰蒙蒙的,失去本来的颜色。
“跟我回去吧。”
塞缪尔的态度跟他从站到蹲的姿态一样,从高高在上,变成了低声下气,“我们回家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在塞缪尔屏气凝神的注视下,贺松风一言不发地把戒指取下,手指一耷拉,光亮的戒指便从指尖跑走,掉在地上桄榔一声后,滚走的声音飞快被雨点啪嗒抹去。
塞缪尔低头去寻找踪迹,却早就不见踪影。
在抬头的时候,看见的是贺松风怨恨的注目。
那一瞬间,塞缪尔的灵魂都被这场雨浇灭了。
他的心被贺松风亲手丢的戒指剜出千疮百孔,又被贺松风的怨恨灌满,沉重的懊恼就像水银,从心脏开始,通过血管,途径身体各个部位,直至四肢百骸都被沉甸甸的水银贯穿击沉。
塞缪尔蹲下的两条腿发麻,他快要站不住脚,几乎要摔进水坑里。
他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他的呼吸开始不连贯,意识就像被肺部被抽走的氧气,渐渐稀薄。
塞缪尔前倾,他想抱住小小一个贺松风。
可飓风夹着暴雨一吹,蜷缩在那里的细瘦一条可怜人,自己都快要站不住脚,又何来的力气去支撑塞缪尔。
塞缪尔意识到这一点,他蹲下的两条腿缓缓前倾。
现在不光是鞋子淌进水里面,是塞缪尔的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跪在声势浩大的积水里,冰冷的雨水汹涌冲刷,膝盖以下很快就被刺骨的寒冷激得失去知觉。
他很快就意识到,贺松风也是冷的,贺松风没有穿衣服,只会比他的寒冷还要来的更加的恐怖。
塞缪尔把雨伞放进贺松风的手里,迅速地脱下外套,手腕一转。
贺松风的肩膀及后背都被一层滚烫湿黏的温度蒙着,温度来自塞缪尔,湿黏则来自他被雨水泡到发白的皮肤。
塞缪尔手臂绕过去,直接把贺松风完全搂进怀中。
他另一只手撑着伞,风一吹,几乎要把伞面刮跑,而贺松风也在他的怀里始终一副留不住的苍白。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完全被厚厚一层乌云遮住。
似乎那轮灰白的月亮被塞缪尔怀抱臂弯里。
白得已经失去所有的血色,在巨大的雨气里,被晕染的没有色彩,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他甚至有些透明。
而贺松风身上那些青紫青紫的淤血,又何尝不是今夜的乌云,几乎要把他本来的模样遮住。
塞缪尔心惊胆战,他跪着,脑袋低低地垂下,他开始道歉:“跟我回去吧,我知道错了。”
塞缪尔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淋到透明,手里的伞在他颤颤巍巍的道歉下,完全倾斜向贺松风。
在塞缪尔的臂弯里,贺松风不再受风雨干扰,风无法穿过塞缪尔的胸膛抵达他的身体,雨也无法浸透头顶雨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强迫你。”
“我们回家去,我们不要再这样继续僵持了……”塞缪尔的声音低低的,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出来的,而是从气管里,攥在一起,细密地挤出来,在说话的尾音里,还偷偷用气音补了个讨好的问句:
“…………好吗?”
贺松风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透明模样,雨水从他的脸颊滑下,迅速被塞缪尔粗糙的掌心小心翼翼抹走。
“你理理我,你别不理我,你和我说句话吧,好吗?”
“你骂我,你打我,好吗?”
“不要离开我,好吗?”
塞缪尔害怕地连声询问。
“好吗?好吗?好吗?”
贺松风转了眼珠,用余光瞟着塞缪尔,但很快塞缪尔就钻进余光的正中央,强行变成正眼对视。
贺松风其实不太理解这些男人。
为什么一定要在眼泪和离去的教训下,才学会温柔对待?
为什么一开始不能好好的爱他?
“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你也发誓你不会对我不忠,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好吗?”
贺松风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男人害怕失去的惊慌失措。
贺松风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任由塞缪尔的独角戏上演。
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车灯明晃晃插进他和塞缪尔之间不多的缝隙,像一把刀强行把他们之间界限切分清楚。
贺松风扯起嘴角 ,笑了。
贺松风知道,没有机会再跟塞缪尔发誓自己不会对他不忠,因为他的不忠已经车轮卷起地上积水,向外飞溅,轰轰向他驶来。
一辆纯白的卡宴SUV停在路边,雨刮器以最快速度扫走车窗上哗哗泼来的雨点,但视线依旧朦胧不清。
副驾驶的车门弹开,窦明旭的视线穿透整个驾驶室,落在街边两个狼狈抱在一起的年轻人身上,叹出一声无奈。
窦明旭没有催促,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嗅着空气里厚重的腥臭雨气,像看电视剧一样,面无表情地等待那一对狗血小情侣下一步行为。
或许也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完全不着急。
塞缪尔转头一看,脸上的表情愈发克制不住的崩坏,他的眼睛疯狂的眨动,难以置信只是前后脚的时间,贺松风就把Lambert叔叔喊了过来。
也就是说,贺松风的不忠是真的,只是他怀疑对象错了。
贺松风已经攀上了Lambert叔叔这棵树。
可是……
证据确凿摆在面前,塞缪尔却无法再歇斯底里地责备什么,他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赢过Lambert叔叔,把贺松风留下来。
“你要跟他走吗?他不如我对你更好,我可以……我可以给你买更多的礼物,你留下来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爱马仕?路易威登还是卡地亚?我都会给你买。”
贺松风摇头,“放开我。”
“我不放!”塞缪尔冲他大喊,“放了你就不会回来了!”
“…………”
贺松风不再说话。
塞缪尔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叫贺松风再也不离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什么都愿意弥补。”
“Lambert叔叔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不会爱你,他不会有我这样爱你。”
长久的沉默后,塞缪尔只换来贺松风一句万般无奈的提醒:“可他没有把我脱光了赶出来。”
轮到塞缪尔沉默了。
塞缪尔的狠话说得太狠、太伤人,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收回来。
“…………对不起。”
塞缪尔撑伞的那只手已经攥得通红,细瘦的雨伞把柄在他手里已经被捏出了裂纹,绷开的裂痕扎进他手掌皮肤,深深刺进去,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很快就稀释成粉红色。
在贺松风的暴雨里,塞缪尔的痛苦都褪了色,不值一提。
“塞缪尔先生,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不要,你对我的好我会打工还给你的,直到我们再无关系。”
“晚安,塞缪尔先生。”
说完,贺松风给了塞缪尔一个冷冰冰的拥抱,外套耷拉坠地,转眼塞缪尔已经抱不住贺松风,贺松风坐上了窦明旭的副驾驶。
塞缪尔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倾盆大雨的夜晚,眼睁睁目视贺松风投入窦明旭的怀抱,看他们亲昵的耳语,再被动沉默的目送他们离开。
“晚上好,Lambert先生。”
贺松风从窦明旭怀里扯出来,坐回位置上。
窦明旭把他的外套脱了交到贺松风的手里。
男人们的身躯比贺松风大得多,一件外套可以把抱腿蜷缩在座位上的贺松风从头到脚紧紧裹住。
SUV比跑车好就好在它极其的宽敞,有足够的空间给贺松风捣腾自己。
贺松风有条不紊地用外套的外侧擦水,擦干净后再用干燥的内侧蒙住身体取暖。
做完这一切后,贺松风才慢慢把情绪沉下来。
他安安静静了一会,但也仅是一会,忍不住掩面啜泣。哭泣的声音很小,还没有从窗缝里渗进来的雨声大,单薄的身体也开始不自主害怕的发抖颤栗。
但换来的是窦明旭刻薄地冷言:
“行了,别演了。”
“…………呜呜。”贺松风的哭声故意放大。
窦明旭左手拿烟,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些没耐心地地把本就赤.裸的贺松风剖得更加直白不堪:
“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就是想彻底激发塞缪尔对你的愧疚怜悯,然后看他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吗?接下来下了车是不是就准备往我身上坐了?”
藏在掩面抽泣下的五官骤然平静,只剩眼珠子隐在指缝里悄然转动,偷窥一旁男人。
大雨,悲伤,狗血。
都是贺松风特意安排给塞缪尔的惊喜。
贺松风有无数次机会低头,只要他稍微示弱,塞缪尔就会立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原谅他,但贺松风却始终没有这样做。
唯有把情绪拉扯到极致,才会换来更高昂的回报。
塞缪尔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但他在贺松风这里投入的感情沉没成本,已经不允许他中途离场。
贺松风坐庄的赌.桌上只有两个选择,赢家通吃和倾家荡产。
啜泣依旧,肩膀耸动依旧。
连着驾驶座里的悲伤也依旧在蔓延。
只是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那大概就是心思被拆穿后的轻笑声,混在哭声里不清不楚的往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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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推一下我的预收
《直男社畜,但夹心人妻[ABO]》
这本是101夹心[害羞]
第62章
车子快速的在车道上飞车, 车轮卷起巨量的积水往道路两侧泼,搭在前车窗上的雨点就像天上下石头似的,本该是透明湿润的雨点, 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坚硬寒冷的存在,打在车上劈啪作响。
贺松风双手攥紧身前的衣角,声音委屈的从鼻子里嗡出来, 可怜兮兮地小声哭诉:“您误会我了, 我没有那么多坏心思的。”
“呵呵……”
窦明旭笑了,他甚至都没有转过头去看贺松风的可怜样子。
驾驶位的车窗往下移了几厘米,雨声更加恐怖的从窗缝里争先恐后的震进来。
窦明旭右手的烟已经跑了一半,他的指尖抖了抖, 烟灰旋即散落进雨里,可当他收回来准备抽下一口的时候,才发现石头一样的雨点已经把烟头的星火砸得只剩一团濡湿的黑泥。
贺松风捉摸不透窦明旭的态度,于是大着胆子进行第二次试探:“Lambert叔叔……”
窦明旭“啧”了一声, 直接打断:“安静。”
贺松风身体一抖,迅速藏回衣服里面,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这个几乎要被大雨倾覆的危险世界。
“可以……可以把那支烟分给我抽一口吗?我没抽过,想试试。”
窦明旭把打火机和烟盒一起丢到贺松风怀里,贺松风手忙脚乱接住, 从嗓子里捏出一句小小声讨好:“谢谢您,您对我真好。”
贺松风点燃了一支, 吸了第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
贺松风捂着胸口, 咳得几近窒息,一张苍白的脸竟然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变得红扑扑。
很快,贺松风又开始干呕。
涩辣的烟雾顺着气管渗透进他的内脏, 被酒精摧残了一轮的内脏又一次受到刺激,就像是一把带刺的叉子,在内脏表面刮出一道道血痕。
烟气无处可去,无处释放,它只能从喉咙里原路返回,吸进去的这口烟带着身体内更多的酸苦加倍呕出来。
贺松风不信邪,又抽了一口。
又是一阵要把内脏都哕出来的干呕,小腹已经发出抗议的抽痛。
贺松风终于认栽,承认自己的体无法承受这么陌生且强烈的刺激。
不过,更多是因为窦明旭对他的表演不感兴趣,没有观众,他就不会继续以自虐博取关注。
他把打火机和烟盒默默收进窦明旭给他的口袋里,藏在外套里,借着雨声啪嗒,发出细细的声音骂窦明旭是个没良心、没同情心的怪物。
窦明旭忽然扭头,盯着贺松风。
贺松风回以无辜的眼神,委屈的哼哼:“先生,我想学不会抽烟。”
“呵呵。”
窦明旭又是面无表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很快就把注意力收回。
车辆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绕着山坡往上爬,最终停在半山腰的别墅院前。
这座山是全世界都有名的“有钱人聚集地”,建在这座山上的别墅最低成交价都以一个亿,绝没有低于这个数字的,更别说管理费、地税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在一起,在这套房子一个月的维护费用,可能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入场券的存在。
在这里能俯瞰这整座城市的夜景,就好像站在了这座城市的主人位置上,向下投去掌控城市命脉的冷漠注目。
贺松风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山脚下闪烁的灯光,那些明亮的霓虹灯并没有被雨幕遮蔽,反倒像是串起蒙在纱帘下的风铃,没有声音,却总感觉雨声里蒙了丁铃作响的清脆声。
贺松风看得入了迷,哪怕车辆已经停入别墅的车库里,贺松风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后视镜上,眼球瞳孔仍然残留着朦胧深蓝的城市夜景。
“下车。”
窦明旭下达命令,说罢,他已经从驾驶座上离开,贺松风赶忙跟上,踏着拘谨小碎步,亦步亦趋跟随。
别墅大的让贺松风瞠目结舌。
不用去问,也明白窦明旭的这套别墅绝对是这一整座山的楼王,前后花园的右侧,紧贴着一楼的外侧墙面直接分出去一块是贺松风住得公寓面积两倍的无边泳池,在泳池边缘可以直接目光远眺,享受一整片开阔的视野。
贯穿三层楼挑高的餐厅,
一楼会客,二楼客居,三楼主人起居。
贺松风被放在二楼的次卧房间,尽管只是次卧,但仍然单独的洗手间、浴室、衣帽间一应俱全。
“这个时间佣人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房间。”
窦明旭为他推开浴室的门。
贺松风以为是宽慰他,让他不必太拘谨,谁料下一句就刻薄得原形毕露:“你也一样。”
“自便。”
说完,窦明旭转身离开。
垂下的手摆臂至第二下时,就被一双湿淋淋的冰冷捂住。
贺松风真诚地:“谢谢,如果没有您,我今晚将无处可去。”
窦明旭的下颌线因为后槽牙的咬紧而露出一条十分清晰的界限,下颌角的转角处绷出十分硬朗的直角。
他冷冰冰地甩开贺松风的手,也冷冰冰地训斥:“别把我当成游戏塞缪尔感情的道具。”
窦明旭走了,甚至连电梯都没坐,推开那些层层叠叠的门,又顺手关上,走楼梯离开的。
贺松风目送对方离开,没有挽留。
这两个人都是打明牌的拉扯,窦明旭知道贺松风在演,贺松风也知道窦明旭知道他在演。
贺松风转头钻进浴室里。
仰躺在自带按摩功能的超大浴缸里,舒服地直从鼻子里哼出软乎乎的热气,耳边是被按摩器鼓捣出来的轻盈咕嘟声。
闭上眼睛,身体往下沉,直到发顶都被温暖的热水淹没。
就像回到妈妈的子宫里一样,享受被紧紧包裹时带来的安全感。
憋久了,贺松风重新坐起来。
他的面容一转,目光直直地盯着浴室紧闭的奶白色双面悬浮移门。
幻想此刻有一位不懂事的佣人莽撞闯进来,懵懂斥责,说他不该在不允许离开房间的时候偷偷享用主人的东西。
贺松风用左手捧起一汪热水,抬手时任由这些湿漉漉的水顺着指缝哗然下流,右手将脸颊边的湿发挽到耳后,自然放松的轻笑着说:
“我会是这栋别墅未来的主人。”
贺松风大演特演主人形象,代入电视剧里刻薄尖酸的有钱人形象,推开每一扇门,把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一遍。
他深呼吸一口气,更加确信自己要成为这栋别墅主人的决心。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在三楼睡觉的窦明旭隐隐约约感觉到楼下不太平,他寻思整理好睡衣走下楼去。
站在楼梯上的时候,就看见二楼的大厅里坐着一个雪白的人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洗发香氛的味道。
那人影只露出一个单薄的背影,身上围着一条浴巾,浴巾绷得很紧,身体的宽度也就A4纸看上去差不多,那些露在浴巾外的细胳膊细腿更是将白幼瘦三个字发扬光大到极致。
大厅吊顶的灯是彻夜发亮的,于是浅金色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细腻的像丝绸缎子,从中央空调灌进来的新风把鬓边的碎发吹出细碎翻飞。
窦明旭又往下走了一个台阶,鞋底分不清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总之敲出一声突兀的哒哒声。
贺松风立马回头看去。
他那张脸,立刻被窦明旭锁定。
性别特征被浴巾藏了起来,只剩下贺松风那张美得能入选维纳斯肖像画的金发黑瞳,大张旗鼓的进攻窦明旭的视觉感官。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哪间客房是您允许我睡下的,这里房间太多,我分不清……”贺松风两只手撑在沙发的垫子上,身体无助地前倾,“您帮忙送我回房间,好吗?”头发柔软地从颈窝里发下去,像摆针随贺松风的战栗轻摆。
贺松风两只撑起身体的手臂,总给人一种如果窦明旭不上前扶起,就要摔下去的摇摇欲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