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暮色渐沉,夕阳一寸寸地往山脊后头坠。
铁横秋带着汤雪顺着来时路往城里走。
天色愈发昏暗,铁横秋不由加快步伐,却在某个瞬间骤然僵住——
太静了。
身后本该跟着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铁横秋猛地转身,背后空空荡荡,只有晚风卷着几片落叶打旋。
汤雪,竟像被夜色吞噬了一般,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
“汤雪!”铁横秋嗓子发紧,拔腿往回跑。
在他快要急出一身汗的时候,忽听见汤雪声音幽幽响起:“小横秋,我没走远。”
铁横秋猛地转身。
只见汤雪静立在那里,空荡荡左袖被晚风灌得鼓胀,像一面残破的旗。
而右臂,则死死把纸鸢搂在胸前,断线在指间绕了又绕。
“对不住,惹你担心了。”汤雪笑了笑,眉眼弯成熟悉的弧度,“我还是舍不得它。”
纸鸢翅膀还粘着泥点,显然这东西是刚从泥地里捡回来。但汤雪丝毫不嫌肮脏,把这纸鸢紧紧抱着怀里:“方才突然消失,是去捡这个了。”
暮色沉沉,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只余唇角那抹浅淡的笑。
铁横秋抿了抿唇,说:“你想捡就捡吧,别一声不吭的就去了,怪吓人的。”
“自然。”汤雪跟在铁横秋身侧,“我动了动术法,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看着眼前汤雪白衣沾泥、断了一臂,看着倒是狼狈憔悴。但仔细一想,终究也是一个元婴修士,捡个风筝的确就是动动念头的事情,的确不必太过紧张。
汤雪和铁横秋默默走回城里。
城门一落,却突然觉得不对。
街上一片寂然,无光。
汤雪把纸鸢妥帖收回芥子袋里,眼底映出一片漆黑的街巷:“我不熟悉人间,但城镇的夜晚,总是如此寂静吗?”
“一般而言,是有宵禁的。”铁横秋的剑在鞘中微震,“但这般死寂,并不寻常。”
太安静了。
整座城仿佛被抽空了生机,只余他们二人的呼吸纠缠在浓稠的夜色里。
落叶打着旋儿飘起。
铁横秋和汤雪循着风吹来的方向,齐齐抬头。
月光如水漫过鳞次栉比的屋脊,将一道熟悉的人影浸得发亮。
柳六仍是不着寸缕,千机锦在他苍白的皮肉上缠缠绕绕。
他屈起一条腿坐着,足尖垂在瓦当边缘晃荡:“铁横秋,认识你后方知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铁横秋头皮发麻。
汤雪却隐隐似不悦,对铁横秋说:“这话听着奇怪。你们有什么过去吗?”
铁横秋听出汤雪像是质疑,也有点儿无语了:这个柳六脑子有沟,说话这么暧昧。
铁横秋只好解释:“我们的过去?你不知道吗,不就是他杀我未遂,我宰他不成。”
柳六托着腮帮子听罢,咯咯笑起来:“我明明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
汤雪的目光倏地钉在铁横秋脸上。
铁横秋只觉跳进黄河洗不清,咳了一声,抬剑尖指向屋檐:“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柳六呵呵一笑,手指微动。
寂静的长街骤然活了。
一扇扇门窗吱呀着大开,无数人影从黑暗中浮现。
他们或立在门槛边,或倚在窗框旁,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眼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街心。
月光照在他们青白的脸上,却照不出半点活气。
铁横秋眼瞳微缩:“你……你把满城百姓都……”
“啧啧啧,没事儿,只是牵丝,还没炼偶。”柳六漫不经心地转着指尖的银线,歪头一笑,“还有救,真的。”
这句话本该令人松一口气,却让铁横秋的后背爬上一阵寒意。
——还没炼偶。
意味着这些百姓还有意识还有生命,只是身不由己地被控制着。
铁横秋的剑,如何能下手!
刹那间,整条街的傀儡猛然一颤,被傀儡丝狠狠一扯——
他们动了。
这些傀儡还没炼偶,都是没有法力的血肉之躯,即便在柳六的操控之下,攻势也并不凌厉。
铁横秋若想脱困,一剑劈死一片,不成问题。
然而……
他没能让青玉剑出鞘。
一个傀儡抡起生锈的柴刀冲过来,铁横秋侧身避开,却不想,背后卖包子的小贩就挥着擀面杖袭来了。
铁横秋脚步一错,擀面杖擦着耳际掠过,带起一阵带着面粉香的风。
汤雪身形灵巧地避过袭来的攻击,视线却如影随形地黏在铁横秋身上。
他本该一道剑气斩断这些伤害铁横秋的可能性。
但此刻,他硬生生将杀意咽了回去。
见铁横秋迟迟不肯出剑,他便也敛了锋芒。
他在心中默念:我现在并非冷酷无情的月尊。
而是铁横秋最喜欢的话本里的那种温柔可亲的公子。
真讨厌。
他默默生气,但脸上不显。

这些傀儡几乎摸不着铁横秋的衣服边角。
铁横秋游刃有余地游走着,运气好时,便寻到破绽,一剑挑破一条傀儡丝。
傀儡丝一断,那些凡人便骤然回神,脸上又惊讶又恐惧,瑟瑟发抖。
铁横秋微微一怔:柳六居然说了句大实话,这些人……还有救?
然而,把这一切看在眼内的汤雪并不欢喜。
他非但不惊喜,还觉得棘手。
果然,很快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被解救了的百姓在这群傀儡里瑟瑟发抖,毫无自保之力,好的只是蹲在地上,不好的吓得抱头乱窜,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而嘴上说着自己极端利己的铁横秋,总是忍不住出手庇护。
汤雪的指尖在袖中无声地收紧了。
他看到,铁横秋的剑招开始乱了——本该直取傀儡咽喉的剑锋硬生生折转,挡下砸向孩童的扁担;行云流水的步法被仓促的后退打碎,只为拦住踉跄撞向刀尖的老者。
月光下,他束发的带子不知何时断了,黑发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狼狈得不像话。
汤雪眼底结霜:……真是舍己为人的正道剑修,世间难得的好心肠。
果然,他不独对我如此。
对手到底是些普通百姓,铁横秋还算应付得来。
却不想,人群里窜出个灰袍人,抡着药杵直取铁横秋面门。
铁横秋抬剑挡住,感受到冲击力不同寻常,抬眸一看:“老崔?”
——原来是崔大夫。
但见这个数百年道行的老医修竟也被偃丝牵住,成了柳六手中的杀人木偶。
铁横秋抬眸看向屋檐。
柳六依然慢条斯理挑弄着偃丝,微笑道:“这是你的老朋友?”
铁横秋咬牙一笑:“堂堂神树山庄庄主,死而复生后成了缩头乌龟了?拿这些不入流的货色来耗我精神,是因为不敢与我单打独斗吗?”
柳六温和一笑:“是激将法吗?你每次都爱用这一招对付我。”
铁横秋心想:柳六到底心高气傲,这招对他有用。
果然,下一刻,柳六颔首:“你算得不错,我的确很吃你这一套。”
他支着下巴,把手指收拢。
瞬间,满街傀儡僵直。
千百百姓瞬间定格成诡异的群像,如同被冻结的潮水。
铁横秋正要提气运剑,却觉肩头猛地一沉。
一股浩瀚威压如山崩海啸般碾下,他浑身骨骼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阴风骤起,柳六满身千机锦翻飞如垂天之云,长发在风中狂舞。
“感受到了吗……”他展开双臂,“化神的威压!”
化神的威压如实质般碾过街巷,铁横秋顿觉喉头腥甜,膝盖骤然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尚幸汤雪伸出独臂,扶住他的后背。
汤雪眉眼深沉:“看来,他把苏悬壶的功力完全化为己用了。”
不过一夜。
他竟已炼化了苏悬壶毕生功力。
竟就此突破桎梏,成就化神之境?
铁横秋难以置信:“若他昨夜晋升,怎么一点雷劫的动静都没有?”
“因为,”汤雪道,“他已成魔。”
“成魔……就没有雷劫吗?”铁横秋疑惑。
汤雪眸中泛起幽光,缓声道:“修魔乃逆天而行,永绝飞升之路。晋升也不渡雷劫,而是以杀伐证道,以怨念为引,以邪法蒙蔽天道,如此,自然可以……”
“自然可以……”铁横秋默契地接过话头,“……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境界。”
铁横秋咬紧牙关,目露愤慨。
柳六凌空而立,衣袂翻飞间带着化神期特有的威压:“你以为我用傀儡是做缩头乌龟?恰恰相反……”他垂眸俯视着铁横秋,唇边挂着那抹让铁横秋恨之入骨的笑意,“我不亲自出手,是对你的优容。”
铁横秋牙关紧咬,唇角渗出一缕猩红,却仍倔强地昂首与他对视。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稳稳扶住他的后背。
汤雪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轻却坚定:“有我在。”
铁横秋侧目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低笑出声。
青玉剑在他手中颤鸣,竟顶着化神威压一寸寸抬起。
他脊背挺得笔直,眼中战意如火:“柳六,你废话还是那么多。”
铁横秋纵身而起,剑锋雪亮,似可割裂夜幕。
柳六却纹丝不动,坐在屋脊,五指虚虚一张,偃丝破空而出,几乎把铁横秋全然罩住。
铁横秋手腕一抖,剑刃急速旋转,将银线绞得寸寸断裂。但仍没堤防,有两道银线悄声缠上他的手腕,顿时勒出血痕。
铁横秋眼眉一挑,暗道不好。
铁横秋正惊慌之际,听得汤雪高声叫道:“寒梅初绽!”
——这是寒梅剑法的第三招。
电光火石间,铁横秋心领神会。
他手腕一沉一挑,剑势骤然由刚转柔,剑尖在空中划出寒梅残影,虚实相生的剑气将纠缠的银线都搅得支离破碎。
柳六银眉微颤,手指翻飞间又舞出数十道银线。
铁横秋只觉避之不及,汤雪却又擦身掠过,嗓音再度传来:“雪压寒枝!”
铁横秋依言出招,手中长剑震颤,抖出漫天剑影,将袭来的银线尽数震成齑粉。
柳六终于不再运筹帷幄,微微变色。
他阴毒的目光掠过汤雪:“断了一条手臂的废物,还如此聒噪。”
说罢,柳六挥出偃丝,直攻汤雪。
银线如暴雨倾泻,汤雪仅以右臂格挡,看起来相当吃力。
铁横秋看在眼里,十分着急,刚朝汤雪迈出一步,眼前银线如瀑垂落,遮挡他的去路。
铁横秋催动青玉剑,全力劈在银线之上。
那看似柔韧的丝线却似金似铁,让铁横秋难以突破。
他连退三步,剑锋急转如风车,叮叮当当斩断数十根银线,却见更多丝线涌出,恍如永不断绝的泉眼。
铁横秋的剑越来越慢。
就在一瞬,他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擦过后颈。
忽听得一声:“小心!”
铁横秋只觉得肩头一沉,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撞开。
汤雪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
铁横秋眼瞳一缩:根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说是铁横秋,就连柳六都有些发懵。
他的银线本该已经刺入铁横秋的后颈,让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剑修变成自己的傀儡。
可汤雪却鬼魅般闪现,硬生生截断了这必杀的一击。
柳六心中诧异无比:汤雪居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法?
但如果汤雪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被自己逼得自断一臂?
柳六终究记得那日寒髓雷在汤雪臂膀炸开,自己的偃丝被生生震碎,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许久。
那一下可真把柳六打疼了。
所以柳六的银线穿过汤雪身躯后立即抽回,并不打算将他做成傀儡。
银线谨慎地从汤雪胸膛抽离,带出一线飞溅的血珠,在月光下划出妖异的弧线。
“汤雪!”铁横秋目眦欲裂,抱住坠下的汤雪。
汤雪唇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整个人如同被抽去筋骨般瘫软下来。
看着汤雪这副将死的模样,柳六压下心中疑虑:大约刚刚的身法是他压箱底的秘技,如今黔驴技穷,也只能等死了。
“可真是感人肺腑啊。”柳六拊掌拍出得意节拍。
然而,下一刻,柳六的笑容凝固在脸颊。
——汤雪垂落的睫毛下,一道寒芒倏然闪过。
刺目白光蓦地炸开,柳六被晃得眯起眼。
待视线重新聚焦时,地上只剩两道歪斜血痕,汤雪方才倚靠的断墙根处,几缕灵符灰烬正被夜风卷上半空。
柳六凝眸一看,指尖拈起半片未燃尽的符角,其上朱砂符纹虽已残缺,却仍可辨那蜿蜒如云气的笔意:“太虚流影符?”
这符咒取义“游于太虚,移形换影”,相传乃是以《庄子》“乘云气而御六合”为根基,参悟《列子》“周穆王篇”中化人移景之术所制。
需取极地冰渊孕育的天蚕云绡为符基,辅以三秋寒露为墨,更需制符人以精血为引,经七七四十九日罡风淬炼,方得这一纸遁形妙法。
此物甚为难得,即便是神树山庄当年所藏,也不过寥寥三四张。
柳六眸光微闪,心下暗忖:既然汤雪是百丈峰的人,有这样的妙器也不奇怪。
思绪及此,他心中豁然:难怪方才汤雪能于电光石火间救下铁横秋!
当然不能是他本身修为,依仗的太虚流影符的神妙!
但要说这么算的话,汤雪已经连用两张太虚流影符了。
这灵符罕有,百丈峰再财大气粗,也不会给弟子随身携带三四张之多。
柳六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看来也是黔驴技穷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四周残垣:以汤雪此刻状态,强行催动灵符,又能逃出多远?
他一拊掌,千机锦在他肌肤上滑动如匝线,在月光下散射成网。
他阖上眼睑,神识在丝网中延展。
此刻每缕夜风拂过,都如震颤的蛛丝将讯息递入灵台。
而此刻,汤雪和铁横秋在城郊,在白天他们放过风筝的那片草地上。
汤雪独臂垂垂,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月光下蜿蜒成暗色的溪流,将青翠的草叶一寸寸浸透。
铁横秋竭力为汤雪按压伤口,却耐不住血从指缝间渗出,温热黏稠,像捂着一捧正在融化的红蜡。
铁横秋急得眼睛通红,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咬牙。
汤雪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扯出个笑。
他把手覆在铁横秋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却仍坚定地收紧:“别费事儿了。”
“汤雪……”铁横秋颤声道。
他忽而变得很无助。
像是变回了那个蜷缩在狗屋里,被狗圈锁住咽喉,却不肯哭出声的少年。
汤雪也未曾看过这样的铁横秋。
在他的记忆里,铁横秋在修为上虽然算不得什么强者,但心智却是难得一见的坚定,却像一株生在崖缝间的野草,哪怕被踩进尘土,转瞬也能在泥泞里昂起头来。
可此刻的他,却像只被暴雨淋透的雏鸟。
哦,多么的惹人怜爱。
汤雪望着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能引发疼痛的爱意。
——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仅仅是为了自己。
可这念头刚起,另一个声音便在心底冷笑:他是为了“你”吗?
他是为了“汤雪”。
为了一个温柔可亲的、与你迥然不同的男人。
那声音带着晦暗的妒意,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果然,铁横秋喜欢的是这样温柔待他的男人。
是啊,谁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汤雪微微阖目。
月光将他的影子劈成两半,在草地上撕扯。
一半是靠在铁横秋身上虚弱的他,另一半却像沿着草根缝隙蜿蜒的游蛇,无声缠上铁横秋染血的绑腿,在无人得见的暗处缓缓绞紧。
铁横秋忽觉脚踝上有一股凉意往小腿上蔓延。
他猛地一低头,却见空无一物,只当是露水深重。
他皱了皱眉,也没空管这个了,只是下意识地往汤雪身边靠了靠:“汤雪,你刚刚是不是用了什么上品符箓,才让我们得以脱困?”
汤雪偏头轻咳:“是,是太虚流影符……但已经用完了。”
铁横秋倒不意外,这样的妙器可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他忙问道:“那么传讯玉简呢?我们快联系月尊吧……”
“已经联系过了。”汤雪苦笑着掏出玉简,“月尊也已回信。”
铁横秋忙看向玉简,但见上面有留字。
的确是月薄之的字迹。
铁横秋自然认得月薄之的字迹。
每一笔锋,每一转折,都曾被他无数次临摹在雪白的宣纸上,笔尖蘸墨,反复勾勒,直至墨色晕染成深夜的暗影。
他熟悉那字迹的弧度胜过熟悉自己的掌纹。
可如今,那些笔画,却像淬了霜一般。
那么的冰冷。
玉简上赫然,只有一句话——

夜风卷着露水扑在脸上,凉得刺骨。
汤雪伸手拂过铁横秋那茫然的脸庞,顺带着把血迹也擦上了铁横秋的脸:“月尊向来如此。”
“月尊……向来如此。”铁横秋怔怔,任由汤雪染血的指尖在他脸上摩挲。
“能告诉我吗?”汤雪一边说着,一边用温热粘腻的指尖抚过铁横秋脸颊,“月尊待你如草芥,你……如此痴迷于他……还觉得值得吗?”
汤雪很费力,像是想把铁横秋脸上的血痕擦去,却因为自己手上带血,反而把铁横秋的脸颊抹出一片猩红。
铁横秋一愣:“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他搀起汤雪,“月尊既叫我们自求多福,那我们也赶紧走为上计吧!”
“走得了吗?”汤雪轻笑一声,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拉住铁横秋的臂膀,“我倒是有一个脱困的法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铁横秋一愣:“你有办法?”
汤雪说:“柳六是木灵根,又学了丝网之法,能克制他的属性是什么?”
“火。”铁横秋脱口而出。
“这是最直接的解法。可惜你体内已生木灵根,火法与你无缘。”汤雪说道。
铁横秋闻言,不自觉地感受大椎处那道隐秘的灵脉。
神树灵骨在他体内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这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嗯,我灵根,是有些杂……混了木灵根。”
他本是凡胎俗骨,与仙途无缘。若非当年月罗浮以仙人抚顶之术为他开启灵窍,他至今仍是红尘中一介蝼蚁。可即便有了灵窍,那副平庸根骨终究难成大器。
直到那日在神树山庄,他以插梅诀生生剜出小厮桉桉的灵骨……
五十载寒暑,他日夜苦修不辍,却仍是个蹉跎许久才勉强筑基的庸才。
直到柳六那截千年神树灵骨入体,修行才算有了些气象,却也彻底成了木灵根了。
“那你还想到有什么属相可解此困?”汤雪轻轻贴近,带着露水凉意的呼吸拂过他耳垂。
铁横秋只觉耳垂发麻,忙别过头:“都什么关头了?就别玩什么‘我考考你’这一套了。”
汤雪低笑一声,下颌微抬:“自然是雷。”
铁横秋一怔:是啊,昨日汤雪就是用寒髓雷炸伤了柳六。
若非柳六吸尽了苏悬壶的功力,恐怕至今还爬不起来。
“你还有寒髓雷?”铁横秋自然而然想到了这法子。
“这法子自损一千,我怎舍得你用?”汤雪低咳一声,唇边溢出一丝血线。
铁横秋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忍不住腹诽:都什么关头了,就别调情了吧哥们。
汤雪继续道:“况且,他既已吃过一次亏,同样的招数,未必能再伤他。”
铁横秋不觉同意:“是啊,那你说怎么办……”
汤雪又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功诀,名为《蛰雷引》……”
铁横秋眉头微蹙:“我这木灵根既不能修火法,又如何能修雷法?”
汤雪抬起食指,一道细碎的电光在指间跳跃:“木生火,火燃木,故而木灵根很难修炼火法。但雷法不同……”他抬眸,眼底似有雷光闪动,“雷霆生于云,云起于水,水润木生。木灵根虽难驭火,却能与雷相生。”
还有一句话,汤雪压住没说:那神树灵骨本就是万年难得的灵物,最易引动天地雷炁。
因为铁横秋不希望自己会嫁接灵骨的事情被他人知道,所以汤雪便也假装自己不知道。
铁横秋却听得头大:五行相生相克都背得我头疼,更别提这些风雷电幻等旁系属相。
他盯着汤雪指尖闪烁的雷光,皱眉道:“你就直说,我若修雷法,能不能劈死柳六那王八蛋?”
汤雪指尖雷光倏地一收:“事在人为,你先把这功诀运转……咳咳……”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整个人脱力般栽进铁横秋怀中。
滚烫的额头抵上对方肩颈,染血的唇几乎贴上耳廓,气若游丝地吐出功诀:“雷蛰于渊,心火维音……”
“汤雪……”铁横秋扶住怀中摇摇欲坠的身影,喉间哽住千言万语。
汤雪却把手按住铁横秋的嘴唇,在他的唇上按住一个血红的指印:“你认真听,我们没时间了……”
铁横秋当即闭上嘴巴,侧耳倾听汤雪在耳畔的吟诵。
“心火为种,逆冲百脉……” 汤雪的声音低哑,几乎像是呢喃,指尖攥住铁横秋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像是为了让他听得更真切。
温热的,带着一丝血腥气,轻轻拂过铁横秋的耳侧。
一字一句,顺着黑暗的耳道,钻入了他的心肠。
最后一句完毕,汤雪嗓音又低几分,几乎是用气声在啃咬他耳垂:“听明白了吗?”
铁横秋微微蹙眉:“听明白了。”
“那就好。”汤雪攥着铁横秋衣襟的手指忽地一松,整个人如柳絮般软倒。
铁横秋忙抱住他,两人胸膛便毫无缝隙地撞在一处。
察觉到这姿势有些暧昧,铁横秋仓促把汤雪推开一些,只说正事:“道理虽已参透,但这雷法至刚至阳,以我如今的修为……只怕还欠些火候。”
“不妨事。”汤雪伸手扣住铁横秋后颈,“我都替你想好了。”
铁横秋尚未回神,便觉唇上一软。
汤雪已欺身吻了上来。
绵绵不绝的灵力从汤雪的唇上过渡到铁横秋的腔子里。
铁横秋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铁横秋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汤雪那看似虚弱的手臂却如铁箍般将他牢牢禁锢。
他这才惊觉,即便重伤在身,这男人的力道也丝毫不减。
他只得震颤着接下这蛮横的馈赠。
铁横秋的四肢渐渐发麻,神智如坠云雾。
混沌间,却见月薄之的面容在眼前晃过——那张总带着霜雪般疏离的脸庞,此刻竟似浸了月光般柔和,晃得他本就昏沉的头脑愈发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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