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长手里的一样。”薛屺惊喜地说。
谢崇宜慢悠悠地打开了手电筒,照亮自己手中的手杖。
他的手杖一端没入落叶层,从上到下,笔直修长,由粗到细,不仅有叶片缠缚,没有被叶片缠缚的地方还有黑色花瓣包裹着,与其他人光溜溜的光杆子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待众人都看清差距后,男生才漫不经心道:“说说看,哪里一样?”
作者有话说:
“别跟我比”
“自取其辱”
这时候,时间才下午四点钟,但天已经完全黑了。
本来寂静的林间也出现了各种动物的高低啼鸣声,忽远忽近,无法辨析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敖舍背着人走不快,加上失去异能的同时也失去了异能者才有的夜间视力,所以给队伍带路的人换成了薛屺。
随着入夜越深,气温变得越寒冷,冷空气灌进本就已经受到了海拔挤压的心肺,带着双腿都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四周一片荒芜。
没有人敢停下脚步,也不能停,因此,队伍不管是快是慢,总之一直是向前进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顽强地支撑着身体乃至精神:停下就等于朝这座密林投降,停下就等于死亡。
太冷了,越来越冷了,X从蜀葵的背上跳到了林梦之的怀里。
林梦之头上裹着围巾,累得背都不起来,形如老媪,他把X甩开,“找你妈去。”
X转着眼珠子,从林梦之的旁边,往回蹦跶,一跃到了谢崇宜的手里,试图扎着脑袋往衣服里头钻,外面实在是太冷啦。
它聪明,知道在这时候把体型缩小到正常体型,一是减重免得没人乐意带着它,二则是体型越大消耗的体能和热量就越多,它要保存实力。
三吧,不止它考虑到了,谢崇宜也清楚得很,扰了一圈人就是不去扰乌珩,多半不是不敢,而是这种累活它舍不得让乌珩干,除非没得选,否则这种体力活在它就打心眼觉得该其他人干。
谢崇宜抱着它毫不吃力,只是他旁边的乌珩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用手电扫了一下对方的脸,煞白的。
乌珩感觉到了旁边的注视。
“太冷了。”他声音都嘶了,站在原地,他手掌朝上,从花瓣中心爬出来的藤丝柔弱无力。
不仅是冷,还有海拔起来了的因素,越高的海拔,越不适宜大部分人植物生存,这也是为什么高原的植被大多苔藓,树木也多呈低矮灌木状。
此刻桦树松树都还在,证明他们处于的位置还没到高海拔的地步,只不过乌珩的身体已经在出现不适了。
“我背你。”谢崇宜把X从衣服里掏了出来,丢到地上。
灰鹦鹉在满地落叶打了几个滚,爬起来长着翅膀朝上方的人愤怒大叫。
乌珩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用。”
谢崇宜这才把X捡了回来,鸟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X摆出下不为例的神情回到暖和的衣服里头。
“其他人应该更不舒服。”乌珩倒还好,他本来就不喜冷,这还得追溯到他的童年,不受喜爱的小孩大多品尝过冬天的冷到底有多刺骨,而这种冷通常也会伴随他们终生。
乌珩只是失去了木系和光系,但他仍然是植物共生体,仍然还算是异能者,可队里大部分人现在都回到了普通人体质,逐渐变得极端的气候对他们来说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名利对人类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回归原始,要食物,要水,还有最重要的火源。
沈如意已经快倒下了,饥饿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感受,无法言说的累,整具身体都快要散架了,像是有几袋水泥堆在肩膀上,他骨头都发酸,饥饿只是把这些感受加剧。
他如果能吃到一点东西的话,他相信自己根本不会这么累,但没人会给他食物,就连他的亲哥也不管他,准确来说,这项“命令”就是他亲哥下达的,其他人只是默契地执行。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他亲哥成了他们杀母仇人的走狗。
在滚烫的泪水之中,一盏摇曳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他擦掉泪水,定睛一看,是几座木房子。
沈如意直接朝那边跑过去。
“卧槽!”林梦之在后面被吓得差点倒仰,“看见鬼了?”
窦露趴在手里的棍子上,喘着大气,“前面好像有房子,还有灯。”
“死亡之地哪来的人?就算有,也不会在这儿啊。”
“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不是沙漠里的?”
“山里也会有。”
“应该不是海市蜃楼,”薛慎已经取下了眼镜,他看着那几间木房子的方向,“过去看看吧,也有可能是进入死亡之地后选择隐居在这里的人。”
“末世,隐居?听起来是准备搞修仙,哈哈。”
沈如意跑得飞快,身影早就不见了,他们速度不快,边走还在边观察着四周,越靠近几间屋子,树木越稀疏,最后是围绕着房子的一大块平地,平地上还码放着不少木木材以及一看便上了年头的木桩。
房子的背后,是更宽阔的平地,也码放着更多的木材。
“像是伐木场。”应流泉说道,察觉到敖舍在这时候有打算放自己下来的迹象,他立刻紧张地箍住对方脖子,"先别放我下来,谢、谢谢。"
他们穿过一堆堆木材,来到木房子的门前。
乌珩和谢崇宜走在最后,谢崇宜也没有跟他并肩走,而是落后了一截,甚至消失了两分钟。
男生赶上来,手掌沾着木屑和锈粉。
“北天青林场,是北方一个早就关闭了的老林场,负责人姓林,我不知道他具体长相,只知道他小时候因为脸上的胎记受尽歧视,但天资聪颖,十六岁就考入了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后来又留洋,回国后被一家银行聘用,只是没过几年,他就辞职,去到了北天青林场,后面的二十多年,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林场,如果这些记录不是虚构的,他今年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
乌珩踏着脚下已经有些发硬的泥土,“班长怎么知道这么多?”
“看过一些他写的书。”
“作家,很有名?写得很好?”
谢崇宜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在书店里偶然看到,写得不能说不好,只是太多地方像梦话,我后来去查过,他有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
“不过,他从三十岁开始,就已经没有新的作品面世了。”
乌珩还在等着谢崇宜继续往下说,但这时,沈如意连拍带敲的门徐徐打开了,一个戴着厚厚毡绒帽的身形矮小的中年男人站在灯下,他开口说话,“你们是什么人?”左脸颊上拳头大一块胎记被牵动。
“没有任何意义。”老林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开水,看见被冷坏的一群孩子迫不及待地捧起杯子暖手,他只是转身又给铁桶里丢了几块木柴。
白烟滚滚,火灰溅起来,离得近的几个人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什么意思?”敖舍问道。
“你们现在正在做的,包括你们前面的人正在做的,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老林重述了一遍,同时也告诉了他们,已经有人在他们前面抵达了死亡之地,也在他们的前面经过了这里。
老林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拿出了一碟干花生。
沈如意伸手就抓了一大把揣进了口袋。
谢崇宜看着摇曳不止的火苗,还有表面平静实则焦躁的老林,他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起来像是要找点什么东西来招待客人,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拿出来,但也坐不到椅子上。
“不是满分的结果就算没有意义的话,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意义,活着更是。”他徐徐说完,抿了一口热水,朝乍然看过来的老林抿唇一笑。
“对我来说,的确,如此,”老林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推开了窗户,冷意灌进来,他背对着所有人说道,“因为北方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是谁的杯子掉到了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从你们开始攀爬这座山峰后没多久,你们就应该感觉到了这里的一切都不符合你们对南方的印象,树林、草植、阳光还有这里的动物,那是北方特有的,还有这个北天青林场,我们可能是鬼魂,也有可能是幻境,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是磁场能量的改变让我们出现在这里。”
“人类的领地正在消失,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消失,人类也是。”
他身后的人都没有做声,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老林经历的这些事情,但北方基地沦陷的确是事实。
“今晚你们可以在这里歇下,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冬天了,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食物提供给你们,我自己都还饿着呢。”老林低迷失落的情绪消失了,出现单薄的孩子气,灯把他脸上的胎记照耀得像一团火。
乌珩听完了老林的话后连喝了好几杯热水,他身体慢慢回了温,联想到两场雨季和爆发得一次被一次凶猛的能量,老林的话不无道理,但在这时候要活下去,谁跟他讲道理。
他只要每天都比前一天过得好,绝不受冻,绝不挨饿,他只做自己想做的,而生死,听天由命。
“既然要休息一晚,那我来准备晚饭,”见大家都累瘫在了椅子上,敖舍强撑着站起来,提起音量,“今晚吃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民以食为天》
第197章
乌珩贡献了两只野鸡出来,把众人给吓了一跳,但腰酸背痛的身体马上就精神勃发了起来。
“我靠阿珩你哪来的鸡?”林梦之哪怕是爬,也要爬到鸡的面前看一看,跟他认知里的鸡不一样,这个鸡不仅仅是变异鸡,还有隐隐发光的彩羽以及长过身体的漂亮尾巴。
蜀葵和X也自然而然地围了过去,它们对野鸡也很感兴趣。
“之前在流萤基地附近抓的。”当时抓的那几只只能作为种子,但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除了陈医生这个潜藏的危机以外,它们在空间里几乎没有天敌,漫山遍野地跑,一次性吃上两只,乌珩也不会舍不得了。
林梦之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兄弟。”他说完后回头,“谁来杀?这个我不敢。”
“人都杀过了,还怕这个?”不知道是谁咕哝了这么一句。
林梦之精准地找到了发出声音的人,又是沈如意那小子,沈平安怎么会有这么个弟弟?
“我来杀,今晚的饭我来做,”沈平安对敖舍说,“敖哥你休息。”
异能者恢复调整的速度比普通人类要快上百倍有余,所以敖舍也没跟沈平安客气,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薛屺则忙着给大家杯子里添水,给铁桶里添柴,反正大家需要什么,他就尽量去帮忙,但解手这种事情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屋子的保暖性比他们想象得要好,火烧得足够旺,空气很快就彻底使人感到暖和起来,本来僵缓的关节和血液也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海拔带来的头重脚轻却只有轻微的减轻。
乌珩烤得四肢发软,后背冒汗,他把狼皮袄子脱了。
野鸡的血腥味传入鼻息,他穿着件卫衣,跟着味儿就从后门摸了出去,刚迈出门槛就又缩头退了回来。
太冷了。
谢崇宜发觉他又回来了,攥了攥他几根手指,余光扫过对方雪白耳垂上那只如红色宝玉的虫眼,笑了笑。
之前喊着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食物的老林,搂着两坛子酸菜走了出来。
林梦之心直口快,“哈,你个老头,之前还说没有吃的,现在又有了,你就是想吃我们的鸡.吧。”
旁边几人抠的抠手指,掐的掐大腿,面面相觑后,表情更是有绷不住的趋势,薛慎手指抵在掌心下,“禁止玩谐音梗。”
老林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放下酸菜,取了一口铁锅,把铁钩上的水壶取下,说道:“既然我拿出了我自己储藏的食物,让我吃上一口鸡肉,又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薛屺蹲到坛子旁边,打开盖子,闻了闻,“好酸——这能吃吗?不是说发酵品都不能吃了?”
“这是我到了这里后才做的,没有问题。”老林拿出一个印着牡丹花底的瓷盆,伸手把酸菜一把把地拿出来,一股浓郁的发酵酸顷刻冲上房顶。
乌珩和谢崇宜同时下意识地后仰,但也没逃过。
“这才正宗,真正的奢侈品,现在你想吃,都吃不到。”老林说。
乌珩这才凑近,他细嗅之后,才发觉这种酸跟醋的酸还有以前超市售卖的酸菜味道不同,现在的这一种要更香,除了拿出来的那一刻有点不适应以外,剩下就全是很香很能激发唾液分泌的味道了。
“你每天就吃这个?”但素终究是素,闻起来再好吃,食肉动物的好感度也最多只会从0到1,所以乌珩一针见血。
老林枯瘦的手腕僵了僵,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异能,不好打猎。”
“你本身就有异能的话,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老林又哼一声,“不过是离死亡更近而已。”
“一直吃素,不如死了。”乌珩轻声道,“既然你之前说活着没有意义,为什么宁愿憋屈也要活着?”
老林倒是头一回见能接上自己的话也愿意跟自己说话的人,尽管还是个小年轻,尽管像是在呛自己,他用别有深意地看了少年一眼,“我告诉你,我在追求意义?”
乌珩眼皮慢慢垂下来,瓷盆里的酸菜黄亮亮的,菜帮子和菜叶一层叠一层,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班长没说错,这老头果真是有病的。
老林又开始一把一把的从坛子里抓酸菜,拧干后丢到瓷盆里,他用看似闲谈的口吻,“人走得太偏了,就会被强制赶回正路,让人知道能安心吃上一口饱饭重要过他们所追求的一切,人如蜉蝣,每天争的不就是这一口食儿……”他举起手里的一把被泡蔫了的酸菜帮子,眼冒精光,“瞧瞧这酸菜,真漂亮啊!”
一次热乎熨帖的晚餐开始了。
两只野鸡处理干净的净肉重量也有个七八十来斤,从肉质还能看出它们甚至还年纪尚轻,要是让它们再多长一阵,重量指不定还能翻个倍。
栽块的野鸡肉加上酸菜干菜还有前面没吃完的蘑菇,足足三口大铁锅都装满了,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热气像雾一样一团团的,从天窗散都散都不赢。
乌珩把沈平安提前分好的鸡内脏放到X和蜀葵的面前,里面还有鸡脖子和鸡头。
一狗一鸟一人三只生物蹲在角落里,谢崇宜看过去的时候,乌珩的手已经伸进了X的碗里,拿走了一块像是鸡肝的东西,丢进自己的嘴里。
X张开翅膀正要大叫,被少年捏住鸟喙。
乌珩一视同仁,吃了X的,也吃了蜀葵的,然后才起身回到谢崇宜旁边坐下,嘴角还沾着血丝。
“你不嫌狗的饭盆脏?”谢崇宜眼疾手快,敲开几双筷子,快而迅猛地夹走了根本没剁开的鸡腿。
足足几斤重的鸡腿就这么到了乌珩的碗里,乌珩看看鸡腿又看看谢崇宜,“那你会嫌我的嘴巴脏吗?”
“……这是一回事?”
是也不是,乌珩拎起鸡腿的一端歪头啃下一口,眼睛亮起的同时,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酸菜和蘑菇在这时候都成了提鲜的,汤汁鲜美不说,肉也嫩滑鲜甜,乌珩连肉带骨头,敞开了肚皮往嘴里塞。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空说话了,热气蒸腾里,只剩下了咀嚼声和吞咽声,还有铁锅里不断地咕噜咕噜冒泡声。
“如果每天都能吃上这么热乎的饭就好了。”
“太爽了!”
“阿珩,开个鸡场!”
饭后,大家乱七八糟地躺在垫了干草和袄子的大通铺上聊天说地。
屋子里放了两只还燃着干柴的火桶,所以屋子里不算冷,但也算不上暖和,乌珩把两只手都放进谢崇宜的衣服里,动物到底比植物的体温要高一点。
他快睡着了,其他人还在讲话,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他的名字,谢崇宜半睡半醒,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揉着他的脖子、脸、腰、屁股……总之,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谢崇宜几乎都摸了个遍。
“希望明天晚上我们就能翻过这座山,然后我们就开始修围墙盖房子。”
“修个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好?”
“我想要迷宫城堡。”薛屺说。
“我比较喜欢江南水乡那种,白墙绿瓦,多漂亮啊。”阮丝莲说道。
“我个人更加喜欢ins风。”窦露一本正经地说。
“侘寂风也不错。”薛慎说。
“哇哇哇,有的住就不错了!”
“小声点,有人睡着了。”
“谁?”
林梦之支起上身,黑乎乎的一片,就某两人抱得最紧,他撇撇嘴,躺下来,“我就知道。”
躺下来后,林梦之又忽然坐起来,“沈如意,你今晚是不是偷吃饭了?”
没睡着的沈如意被刺到了似的,也立马坐起来,“谁偷吃了?我就只吃了酸菜和粉条,没吃你们的鸡。”
“你喝汤了。”
沈如意暴怒的眼睛里很快盈满眼泪,“那你杀了我吧!”
“能不能睡觉?”薛慎把林梦之按下来,同时朝沈如意看过去,“睡吧。”
深夜的几座小木屋里,有低语声还有啜泣声,但过了一阵子后,这些声音都听不见了,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接着又过了些时候,房屋中间的火桶慢慢由明亮变得黯淡,最后就连铁桶的温度也变为了冰冷。
呼呼——
哗啦——
各种细碎杂音响响起的时候,乌珩烦不胜烦地睁开了眼,刚一睁开,他右手边的方向传来一道坍塌声,他抬眼,一大块房顶驮着厚厚的雪块正往下极速下坠。
乌珩甩出藤鞭,下坠物被拍到对面墙上,雪块溅开,雪花飞到了很多人的脸上,再加上刚刚的大动静,一时间,所有人都醒了。
他们跟随着乌珩的目光僵滞地抬头,从屋顶的缺口看出去,睡意登时跑了个一干二净——下雪了,大雪,连夜幕都看不见的鹅毛大雪。
“我们得走了。”乌珩清凌凌的嗓音响起。
一群人从睡觉的屋子里跑出去。
“卧槽!”最先跳到外面的林梦之直接整个人都被埋了三分之一,他抬了抬脚,“这么深?幸好老子一米九三。”
“……”
他们的目光投向丛林,广袤无垠的白雪已经吞噬了白日的秋林,回望左右的房子,全塌了,他们睡觉的这间看起来也快了。
“老林是不是在旁边那间屋?!”林梦之忽然反应过来,他牙齿上下打了几架,作势就要往那边走。
"我过去看看。"薛屺拦住他,从屋檐底下朝隔壁已经被埋进了雪里的废墟跑去。
“怎么办?我们现在要出发吗?”周意问道。
碎发上已经飘了几粒雪花的谢崇宜轻点了一下头,“尽可能做好保暖措施,我们现在就走。”
狼皮袄是变异狼的皮子,保暖自然不在话下,他们现在面临的挑战也不是冷,而是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在高海拔的冰天雪地往上攀爬,哪怕是平地,都会好上许多。
谢崇宜说完之后,看见旁边的乌珩正在哆哆嗦嗦的戴手套,臂弯还夹着一双。
男生一把把手套拿到了自己手里,另一双丢给沈平安,他侧身一边利落地给乌珩戴上手套,一边目光凌厉地扫视着附近有可能隐藏在雪夜里的危险。
戴好手套后,谢崇宜双手朝上,扣上了领口漏掉的口子,又给他戴上了帽子,耳朵头发全藏了进去,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乌珩,失去了清刻的眉骨和收尖了的下颌,只露出了五官还在外面,他漂亮得雌雄莫辨。
眼神上抬,他用被冻得发红甚至泌出泪光的眼睛看着谢崇宜,“谢谢班长。”
用这种眼神道谢,在谢崇宜这里跟说我爱你没有区别。
作者有话说:
小鬼蛇:谢谢班长
小谢:我也爱你
第198章
脚步声靠近,坍塌的木头房顶被顶开,薛屺扛着脸色已经冻得发紫的老林从中跳了出来,几步就蹦跶到了他们跟前。
“怎么办?”
留下?这种天气,用不到一个小时,老林就会被冻死。
带走,嚷着活着没有任何意义的人不一定会想要跟着一群陌生人踏上一条吉凶难测的求生之路。
“带上他,我们走。”乌珩果断做下决定,他走下台阶,袭人的冷气立刻缠上了膝盖以下的部分,他扫了一眼薛屺肩膀上不省人事的老林,丢了块狼皮子过去,“他醒了之后要走要留都随他便,但不能耽误我们的时间。”
藤条从乌珩脚底钻进冷硬的地下,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给队伍找到了重新赶路的方向。
它确定方向后就连忙回到了主人体内。
乌珩双腿的血管仿佛在顷刻间被霜雪穿透了一遍。
比之前的在狼村还要冷得多。
乌珩迈出一步,“走吧。”
躲在谢崇宜怀里的X亮着一双猩冷的红眼,探照灯似的左张右望,它口中发出小鸟唧唧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安。
还好,这次托着它的人类不像之前的总是落后主人太远,走得还很是稳当,它像是躺在自己的鸟窝里一样温暖舒适,它在对方的怀中,仰头看见的是主人哪怕穿了一层又一层后也无法魁梧起来的背影,它快速转着脑袋,与谢崇宜身后伸长脖子嗅过来的蜀葵差点脸贴脸。
X叽叽咕咕地把蜀葵凶退,成功看见了队伍剩下的部分,手电筒的灯光跟随着步伐的轻重不一而上下漂浮,每个人类的脸上都覆着一层雪白的冰霜。
雪太大了,人类的表情和手里的光芒,小鸟都看不清
小鸟准备入眠了。
乌珩误打误撞成了走在最前头的人,他不需要手电筒也能在夜间视物,所以他已经冻得发僵的手指不用再去努力攥紧什么东西,他把两只手各自伸进对面的袖管,想尽可能地减少热量的流失。
人迹罕至的雪地踩下去就像是云朵一样柔软,但它不是气体,小腿深陷下去后,积雪如银针般刺进肌肤。
他一直很怕冷,因为寒冷会使疼痛和饥饿的感受加剧,尤其是身体的疼痛,脸上的巴掌像是被烙铁抽的,膝盖的淤青如同被截肢。
极端的低温迫使乌珩精神和身体都再度回到他宛若鬼魅活着的那些日子,但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因为身后队伍的低语声和摇晃的光束都会拉着他回到现实之中。
乌珩哈了几口气,面前的雪花变成一层温热的水汽罩着面颊,但很快就凝成了霜。
天幕和雪林连成了一片,并且还有连得更紧密的前兆。
往上爬,往前走,冷空气灌进气管里引起紧缩的同时,再次提升的海拔成为了更加隐秘也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最重要因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