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有哪些类型?”
“能飞吗?”
七嘴八舌问起来的时候,之前的凄迷气氛散去许多。
杜遥远被薛慎用眼神警告了,他紧闭嘴巴,一个字都不再说。
门外,一串急切的脚步声,接着门被大力推开,被冻红了脸蛋的青年手持一把猎枪,他没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老村长直起背,“什么事?”
赵瑞的嗓子被寒风灌得生疼,他不再看这些外来者,“那群狼又来了。”
室内气氛重新变得凝重,已经被骚扰了一段时间的村里人面如土色,看着池子里的柴火堆发愣。
“今天来的还比往常多,在对面山头聚着,半天没走,”赵瑞掩上门,把枪靠在了墙边,摘下毛线手套,直接走到老村长身边蹲了下来,“冷死了,我烤暖和了再继续去守着。”
他把手摊开给老村长看,“你看小爷的手冻得,等会能给我烤个红薯吃吃不?”
老村长没好气道:“没大没小。”
赵瑞嘻嘻一笑,转头看着对面,“你们好,我是赵瑞。”
青年目光转了一圈,又说:“你们看起来年纪比我要小,你们多大?”
薛慎:“我们是高中生,那是我们的老师,还有同学的母亲。”
“那很巧哦,我跟赵明想也是学生,不过我们已经上大学了,我大二,他大四,”赵瑞的话多得很,密得让人插不上,“ 唉,毕业证都还没拿到,不知道到时候还给不给补。”
林梦之能插上,“你现在还有心思想毕业证?”
"那当然,我以后还想去蓉城照顾大熊猫呢。"赵瑞搓着手,头发上的雪化了,他冷得发抖,头也没回,“赵明想,你去帮我守会儿,我再烤烤。”
赵明想出去的时候,门又开一次,风刮进来,能看见,外面再次下起了雪。
乌珩在风口上,他偏着身体朝谢崇宜那边躲了会儿。
没人问狼的事情,乌珩手指抓了抓空气,看向赵瑞,轻声问:“那些狼经常来?”
赵瑞望着房梁,想了想,“之前是天天来,后来有了围墙,它们进不来村子,就不常来了,上回看见它们还是三天前,不知道今天怎么又来了,村子里就剩这么点人了,它们还整日惦记着。”
“狼吗?”林梦之刚刚就听村长提了一次,他还没见过狼,“帅不帅?”
“帅,帅死了!一只狼能一口吞下你,你说帅不帅?”赵瑞说道,“都是变异狼,每次又都是群体出动,要是让它们进村子,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它们分。”
阮丝莲:“所以你们村的人要每天守着?”
赵瑞嘻嘻一笑,“你好漂亮啊。”
乌珩朝杜遥远看过去,果不其然,后者皱起眉,“你有病吧。”
老村长也低声呵斥身旁的青年,“那是客人。”
赵瑞是一张圆脸,眼睛也是圆的,一脸的不谙世事,他笑起来,见牙不见眼,是很受长辈喜爱的气质长相,哪怕是乌珩他们,也难以对对方产生恶感,就连杜遥远也只是嘟囔了那么一句,很快就过去了。
阮丝莲笑着说没关系。
老村长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走的话,我让小瑞送你们出去。”
众人谢过老村长,陆续起身。
月亮高悬,村外狼嚎不止。
好些天没有躺在床上睡过觉的其他人,早已经沉入梦乡,乌珩却醒来了。
他坐在窗台上,认真聆听着这一场肖似对话的犬科动物嚎叫。
距离围墙百米外的山头,针叶林被大雪包裹成高耸的雪白树木,白色丛林之中,一双双红瞳走来荡去,它们或坐或趴,要么走来走去,但眼神却都是一直望着村庄的方向,目不转睛。
领头的一头巨狼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响亮悠长的叫唤,头顶掉下来几块雪,它甩了甩脑袋,低头舔了舔爪子,继而又抬头看向村庄。
“真他妈服了,今天怎么还跟我们杠上了?”赵瑞坐在临时搭建的瞭望亭里,他身上搭着棉被,头上戴着帽子,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手里还抱着一只热水袋。
“赵明想,你给它们一枪,把那只领头的打穿。”
赵明想站着,冷冷道:“它又不是领头的,你打它也没用,头狼没来。”
赵瑞嘁了声,“头狼有什么不一样?我看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赵明想半天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说的事情与狼群无关。
“借宿的那群学生里面,不止一个异能者,我估计一大半都是。”
赵瑞翘着二郎腿,“这还要你说?他们十几个人,靠一个异能者能从汉州走到这里,才是见了鬼了,赵明想你有时候就是喜欢说些废话,不像小爷,小爷言简意赅……唔!”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身前的赵明想就转身掐住了他的下巴,对方眼神凶戾,往下移动,在落在赵瑞唇上时,滑过一丝不自在。
赵瑞舔舔唇,挑衅道:“怎么着?想打小爷,你异能者了不起啊,你有本事打我,我马上就告你妈去,让你妈抽死你。”
“砰!”
瞭望亭一晃。
打闹的两人马上起身,朝围墙下方看去,一只变异狼不知何时无声来到了围墙墙角下,正在用力撞击着下方的小门。
“赵明想!它们冲下山了!”赵瑞拉着赵明想的袖子,紧张道,但不过半秒钟,他扛起猎枪,“狗日的,看我打穿它们。”
对面山坡上,变异狼群移动的速度极快,它们四爪伏地,攀石上树,如灰色的泥石流冲向村庄,地动山摇。
赵瑞放出几枪,侥幸打中一只狼,但根本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些哥们儿是饿疯了?”他不解,不明白这些变异狼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发起了进攻,况且,他们村子里就那么一点人,还都面黄肌瘦的,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有什么好进攻的。
赵明想一言不发,他掌心按在墙壁上,地皮松动汹涌,在狼群到达之前,骤然拔起,与围墙同高的土墙荆棘将村庄严丝合缝地围住,上面布满半米长的吐刺。
底下发出变异狼的几声哀叫,土刺染上血,赵明想手臂颤了一下。
赵瑞趴在上方往下看,饶是已经守了它们将近半个月,可在近处看这些狼,他仍旧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害怕,它们体型真大啊,而且还表现出比普通猛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凶残。
领头的狼蹲在不远处,它露出犬牙,前爪刨地,忽的起跑。
挂在土刺上的变异狼成了它的踮脚石,它借着土刺灵活地跃上围墙。
两名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猩红冰冷的狼瞳就已经与他们相对。
变异狼前爪攀住瞭望亭,它嗅了嗅赵瑞,没有当即下口,又转向赵明想,它伸出了濡湿的舌头,舔了一遍青年的脸,接着它往后仰去,跳回到地面上。
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狼群叼着死去的狼的尸体撤回到了山上,行至山腰,头狼回头看了赵明想一会儿,最后身形同狼群一起消失在山头上。
过了良久,寒风唤回赵瑞的神智。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它们能爬上来!!!它们之前为什么不爬?!!!你没事吧赵明想?”
赵明想用衣袖擦掉脸上腥臭的口水,"没事。"
“它们干什么啊?它们有病吧,爬上来就为了舔你一口?什么毛病?”赵瑞举起望远镜,四处探寻,“都走了?什么意思?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喧哗声消失后,乌珩回到了床上。
这套房子里总共只有四张床,女生们睡在一起,乌珩和林梦之、应流泉睡在一张床上。床在不停晃。
乌珩平躺着,面色平静安然,“应老师,请不要抖好吗?我要休息了。”
应流泉忽然转身,一把抱紧了少年,他脸上全是眼泪,温热的液体沾到被子上,“我们快要死了,我害怕。”
“现在的世界太可怕了,是上帝在惩罚我们,惩罚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索取无度,所以上帝会从我们手中拿回一切,将会把我们投进炼狱,他要让世界重焕光彩,我们会被擦掉,我们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你知道吗?我家很穷,我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只有三姐和我是同父同母,我是我妈跟别的男人生的,三姐也是,但我们父亲他不知道,他知道的那一天,拿着菜刀追着我妈砍,我妈也砍他,他们两个人就当着我们几姊妹的面弄得满屋子血,送去医院的路上,我爸死了,送去医院后,我妈死了。”
“没有人要我们,姊妹们各寻出路,大姐跟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结了婚,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先天不足,死了,然后就天天被她老公打,她跑了,我们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二哥学会了喝酒赌博,摔下水库淹死了;三姐也给自己找到了出路,她要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那时候我十六岁,我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那个老头好恶心,他揉我的屁股,他的几把像一根蔫了皱了的胡萝卜,所以我也跑了,幸好,我三姐已经拿到了钱。”
“班主任保护了我,让我平安顺利地上了大学,她要让我不要再回去了,但我后来还是偷偷回去过,我三姐被那老头打断了一条腿,但三姐一直很聪明,尽管断了腿,但好几个男人抢着照顾她。”
“我的人生并未从我上大学起便自觉顺利,我的室友讨厌我,联合起来孤立我,他们跟辅导员说我夏天不洗澡,身上很臭,但我其实每天都有洗澡,辅导员还是提醒了我,我就每天洗三次澡,没有人说我身上臭,除了他们。”
“没有人觉得我很可怜,没有人同情我,我没有朋友,所以尽管我成绩很好,我的条件比其他人都好,我也没有去申请保研,我考去了别的大学。可惜,我又遇到了跟本科时类似的情况,我再一次被孤立了,我想,为什么总是我?多半是我的问题。”
“我上网求助,都能被骂几千条,唉。”
“如今,末世来临,我一无是处,我帮不上你们,拖累你们,差点害死了沈平安同学,它们太厉害了。可是,那不能全怪我,尽管我是个没用的东西,那你们就很有用吗?”
“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不接纳我,不放过我们。”
“这个世界给予我们异能,不过是不希望我们死得太轻易,不希望太快结束这场惩罚,因为死并不是惩罚,死只是惩罚的结束。”
“我想,很多人类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他们肯定在日日向天祈祷,祈祷被原谅,祈祷被放过。”
“但这一切已经开始了,无法叫停,况且,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惩罚,生命本就不属于我们,生命属于这个世界,属于上帝。”
“但是,大家,每个人,都很想活下去。”
“可那能怎么办?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我们的挣扎与努力是一场血腥的戏剧,迟早会以死亡作为收尾。我们无法自救,也没有人能救我们!”
“我们是罪人,我们也是无用的人。”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座地狱,天堂是虚构的,地狱才是真实存在的,地狱就是天堂。”
乌珩眼角突然滑下来一滴泪水,他眼睫眨了一下。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麻痹感,虞美人的本体在空间里给自己打了个结,忧郁地趴在地上。
少年抬起手,用指腹擦掉了眼泪,直觉促使他慢慢扭头,在黑暗中盯着呓语不停的应流泉看。
后者瞳孔微红,神色慌乱而又恐惧,他满头密汗,脖子上的血管暴起,唇角却是上扬的。
“呃——”应流泉旁边的林梦之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身旁,本应该睡得正香的林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男生用自己的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翻白。
乌珩脑袋里嗡嗡作响,视野里却缓缓显现出了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旁边绵延着没有边际的青草地,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头顶的蓝天白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这是一个空前美好的童话世界。
他想走进去,放弃现实所拥有的一切,用他所拥有的一切作为交换,永久居住在这个世界当中。
作者有话说:
应老师的前期bug:无差别攻击
其他人:fo了
还是其他人:跟应老师在一起会让人想死是怎么回事?
第54章
这是虞美人最喜欢的地方,湿润的有着各种菌类养分的土壤,充沛而又温暖的阳光,它将在这里扎下根,生长繁衍,开花结果,成为这片土地上最葱茏美丽的植物。
乌珩齿关紧咬,舌面涌出鲜血,他翻身坐起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应流泉脸上。
“暴力,也是人类的一宗罪。”
“……”
乌珩不怎么会骂脏话,他只是露出费解的表情,维持了两秒钟后,他跨过应流泉,将林梦之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奋力拽了下来,他拍了拍林梦之的脸,“梦之,梦之?”
林梦之醒神,眼眶中盛满眼泪,眼睛中却毫无神采,“阿珩,我当时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醒不来?如果我没有睡觉,或者我早点苏醒,我奶可能就不会死,是我把她害死了,她一把年纪,两个儿子一个早亡一个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只有我,但我在她被那些人伤害的时候,我没在,她眼睛看不见,她那时候该多么害怕——”
乌珩猜测这是应流泉的异能正式觉醒,波及到了周围人,就像林梦之当时觉醒异能时,无意识发热自燃。
乌珩不再犹豫,他抓住林梦之手臂上的肌肉,三百六十度拧了一圈。
“嗷——”
林梦之眼中这才恢复神采,他火速爬起来,一把抱住乌珩,痛哭流涕,“阿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刚刚特别想我奶!!!”
应流泉却不知何时转向了他们俩躺着,他目光幽静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人,“其实那不是想念,那是你在向她赎罪,你抛弃了她,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乌珩一耳光甩在应流泉脸上,捂住他的嘴,语气沉冷,“闭嘴。”
接着他回头看着林梦之,“应老师异能正式觉醒了,他能引导他人自杀。”
“啊?”林梦之依旧心悸,他无法将自己难过得想死与应流泉联系到一起,他们又不熟,可如果是因为精神系的异能导致,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你去楼下看看其他人,如果发现谁有异常行为,马上把他们叫醒。”乌珩放开应流泉,他下床穿好外套,同时咽下嘴里的血沫。
“好!”林梦之答应后,抓起外套便往楼下跑。
一回头,应流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面朝着自己。
“你的父母其实是爱你的,只是爱你的时间太短,分量也太少,你不明白,不理解,明明你懂事听话,爱护妹妹,成绩优异,但他们就是没那么爱你。其实是你错了,你以为父母天生就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你又以为父母理所应当地会喜欢各方面表现更加优良的孩子,这两者实际上是冲突的,他们想爱便会爱,不需要任何缘由。”
“你没有错,你很好,但没有人会爱你,没有原因,这是你的命运,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被爱的命运。”
“死亡是他人幸福的终点,但却是你幸福的开始,你的地狱在你的脚下,你可以离开这里,结束痛苦,提前获取幸福,这是每个人都公平享有的权利。”
他的话刚说完,乌珩就抽出了刀,他在应流泉面前俯下身,刀锋刺进了应流泉的肩膀。
应流泉垂眸,血色在他瞳孔中出现后又消失,他抬手轻握住乌珩的手腕,“伤心和愤怒也是你的权利,可这却是最无用的东西,情绪,任何情绪,都是毫无用处的。”
一股暖流自应流泉的掌心传输至乌珩的皮下,沿着血管,贯穿全身,乌珩手中的力道稍减,刀锋逐渐从应流泉的肩膀里退出。
“我会跟你一样,结束这份痛苦,这是命运降在我们头上的天谴。”
“师者,传道解惑,让我帮你。”应流泉微笑着,他捏着乌珩的手腕,刀尖在乌珩手中转了半圈,染上他的血的刀锋,对在了乌珩自己的心脏前方。
青年慢慢推动着刀柄。
乌珩怔然地看着对方,“老师……”
“嗯,我在。”应流泉手指轻轻按着乌珩的手腕,像是一种安抚。
“嘎——哇哇——”X聒噪尖锐的叫声传来,它同样受到了影响,将自己漂亮的红色尾巴咬得炸了毛,可在看见对方对乌珩的引导将要成功时,它甩了甩脑袋,飞过去一爪子踹掉了两人手中的刀。
X将应流泉扑倒在床上,两只爪子并用,将应流泉的脖子刨得哗哗淌血。
应流泉却抬手温柔地抚摸着灰色鹦鹉的后颈。
“真可怜,一生下来就是一只畜生。”
乌珩坐在地上,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朝X下手了,踉跄着爬起来,一把将X搂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离开时,还没忘记将门带上,门上有钥匙,他胡乱拧了两圈,把门反锁了。
楼下火光乍现,有人在哭泣,还有人在尖叫。
X在乌珩的臂弯里疯了一样啄咬着尾羽,羽根带着血,飘到地板上。
乌珩摸着X的脑袋,在墙角蹲靠下来,他看着X猩红的眼睛,轻声安抚,“没事,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X扭头,从自己背上挖出下一大块肉。
“……”
乌珩制住它的头,不让它再回头自伤,X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哀叫,乌珩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他低下头,将额头贴上了对方的脑袋。
“你不是畜生,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需要你,我爱你。”
X喉咙的叫声逐渐激动,它咕咕两声,张开翅膀,抱住乌珩的脖子。
乌珩手掌轻轻搭着它的后背,皮肤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咔哒”。
二楼一个房间,门发出一声轻响,一条修长的黑色影子逶迤而出。
乌珩偏头看过去,发现是谢崇宜。
“班长?”
谢崇宜披着外套,他打了个哈欠,半耷着眼皮,“好吵。”
他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正常?
乌珩的疑惑在撞上谢崇宜暗红的眼睛时,顷刻消散。
不对,谢崇宜也被影响到了,对方此刻只是看起来无比正常而已,可此时此刻的正常,就是不正常。
乌珩怀里的鸟被谢崇宜掷出去老远,X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流弹一样又飞向两人。
但乌珩已经被谢崇宜拖进了房间里。
谢崇宜将少年单薄柔软的身体压在门板上,“撸吗?”
乌珩眼中的惊疑变成了纯粹的不解,他当然知道撸是什么意思,但这个字眼,好像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时候。
他自己的眼睛也是红的,颜色鲜艳,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清新微涩,他的精神刚刚被压榨过,思考的速度都比不上平时,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谢崇宜,想要知道对方受到影响后,会做出些什么样的行为。
谢崇宜温凉的唇贴上乌珩的耳垂,他的手掌从乌珩的肩膀滑到腰际,从前腰到后腰,揉着。
“我十五岁回到汉州,但你知道我十五岁以前都在哪里生活吗?”
“京州?”乌珩听薛慎说过,谢崇宜是高中的时候才转来他们学校。
“我的母亲,谢意,她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献给国家,献给人民,也包括我,”谢崇宜轻声笑着,笑声中有种苍凉感,“我跟她一样,我愿意献身那一场实验,我跟那几个同我一样大的孩子,我们都很幸运,我们活下来了,但我很痛啊,我跟母亲说,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母亲说,我应该为此感到光荣,因为不是每个孩子都能符合参与实验的资质。可是乌珩,她忘了,她除了是少校以外,她还是我妈妈。”
“你知道所谓的末世真正的开始时间吗?”
“是二十年前哦,你们这些笨蛋。”谢崇宜说完,将脸埋进乌珩的颈窝,闷声笑个不停。
乌珩身体僵硬,他花很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谢崇宜笑完,他用另一手将乌珩茫然无措的脸捧起来,“我很早之前就在散布我所知道的有关末世的信息,可惜愿意相信的人,只有你,我本来还以为账号后面是京州的人,没想到是你。”
“但我当时夸你长得不错,不是骗你的,乌珩,你真好看。”
作者有话说:
乌珩:脑子有点乱乱的
乌珩低声说了谢谢,不知何故,他后腰被谢崇宜揉得发软,发烫。
他用手掌按在谢崇宜的小手臂上,仰脸看着对方,试图让对方再说点什么。
“你刚刚说的,末世在二十年前就开始了,是什么意思?”
谢崇宜垂着眼,目光黏腻地看着乌珩,“开始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很难理解吗?”
“毁灭不是一朝一夕的,如果一定要追溯起点,从人类祖先诞生的那一刻起,末世就已经吹响了号角,并且如影随形。”
“……”
“我对我父亲的印象不深,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一直很想要退役回归家庭,但是母亲不同意,母亲她……睿智冷静,她是一名标准的优秀的军人,在我的记忆里,她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赶往任务地的途中,她受过很多伤,她也是最先发现地磁异常的人,她不允许我跟父亲其中的任何一个为附庸自身的事物而牺牲自身,但她却可以为了她坚守的一切又牺牲一切,我一直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人。”
“她保持着三个月来看我一次的频率,我见她总是背影,我问过她,为什么要生我,是因为与父亲相爱所以我是他们相爱的结晶或是她需要一个在她捐躯后给她抬棺的后代,她说她爱我,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她撒谎,她在撒谎。”
乌珩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谢崇宜,他想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应流泉。
应流泉勾出了所有人的阴暗面,他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每个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然后将它放大,打成一个吊在房梁上的活结,让人自愿将脖子伸过去。
他们在应流泉面前,几乎无法再拥有自己的秘密。
他又动了杀人的念头,想要杀的人还是曾经宽慰过自己的老师。
实际上乌珩也并没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了如指掌。
乌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边谢崇宜已经从幼儿园妈妈不给他买印了动画人像的T恤讲到离开京州时她都没来机场送自己,最后讲到父亲的去世,谢崇宜声音出现很不明显的一道哽咽。
乌珩有点烦,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谢崇宜暴露出来的脆弱,谢崇宜又不是他的鸟。
说你不是畜生我爱你能管用吗?
少年的困惑在半分钟后消解。
“班长,我们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