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你们的，但不是给你们用的。”
周鲁斌说，“单兵部那边最近在进行基础的机甲操作训练，刚刚结束机器模拟阶段，现在要正式进行实战操作了。这些都是给他们准备的训练机甲，正好我们这边也刚刚学完了机甲的初级调试，这次协助训练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来来来，人手一台，配合单兵部完成这个阶段的实战操作，就是你们的任务。”
一番话落，兴奋的声音顿时化为了一片哀嚎：“不要啊教官，这也太难了！”
“难什么难？这就难了？当时我在学了你们这些课程之后，都直接去现场实战了。”
周鲁斌一如既往的没有耐心，“单兵部那边还等着训练，都给我速度一点！赶紧的，不然又要来催我了。话先说在前面，都好好干，别丢我们机甲部的脸。回头我会问单兵部要这次的训练记录，也算是你们近阶段的考核评分了。”
周围哀嚎得更凶了，但是也别无他法，只能愁容满面地上去领取训练机甲。
贺倚阑领了两枚机甲收纳纽，丢了一枚给白陆明。
看去的时候，只见白陆明非但没有嫌麻烦的意思，反而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多问了句：“你好像挺想去单兵部的样子。”
白陆明拿着收纳纽在手里把玩了两下，笑了笑：“那可不是，咱们可爱的楚霄宝宝还在单兵部呢。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贺倚阑点破：“昨天晚上，还在食堂里见过。”
白陆明啧了一声：“食堂跟校场能一样嘛，走走走，看看去。”
不管怎么样，自家的小粉丝还是得合理关爱一下的。
穿过几乎半个要塞后，机甲部的众人终于来到了进行初级机甲训练的校场区。
单兵部的人已经齐齐地等在了那里。
白陆明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去，一眼就捕捉到了楚霄的身影。
有些意外的是，楚霄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倒是不像平时那样具有生气。
不过在看到两人的一瞬间，楚霄的嘴角瞬间又飞扬了起来，遥遥地朝他们招了招手：“陆明，易澜，你们真的来了！我还想着机甲部的人要过来，你们会不会也一起！”
“嗯。”白陆明走过去，瞥了一眼楚霄的神色，随口问道，“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别提了。”楚霄闻言更是叹了口气。
不等他继续开口，旁边的一个学员就已经笑了起来：“半点操作都学不会，能不急嘛！连教官都说了，楚霄就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蠢的学员，是他教学生涯的滑铁卢，都已经要放弃治疗了！”
楚霄不服气地反驳：“教官说的是最没天赋的学员，没天赋！”
“那还不是一样？”又一个学员凑了过来，“照我说啊这次的训练你也别参加了，前几天的模拟练习都能打成那个样子，今天用的可是真的机甲，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嘛！”
白陆明听了个大概，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楚霄的个人战斗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但是同样的，大概是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总是会关上一扇窗，他对机械类武器的操作能力也同样是，一言难尽。
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里的交谈。
“在说什么呢？”
白陆明回头看去，培苏琦这位少爷久违的脸就这样落入了眼中。
培苏琦一出现，刚才那些尽说风凉话的家伙顿时仿佛换了一副嘴脸，一个个笑容可掬地围了上来：“培少，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找人。”培苏琦感觉这里的氛围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他远远地看到白陆明在这里，就第一时间找了过来，但是此时真到了跟前，表现得又有些别扭。
他张了张嘴，看起来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这才绷着表情开了口：“今天是一对一配合的模式，陆明，等会就由你来跟我组队吧。”
培苏琦身后本来还跟了不少想跟他组队套近乎的机甲部学员，没想到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连连朝着白陆明身上看去。
白陆明也是莞尔：“培少，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得起我啊。”
培苏琦好不容易拉下了点脸面发出邀请，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小发雷霆：“你少废话，叫你跟我就跟我！”
白陆明对这位昔日金主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差，毕竟光是一百倍的手笔，就值得他提供绝佳的售后服务。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无奈拒绝：“抱歉啊，培少，我刚刚已经有合作对象了。”
说着，白陆明笑着拍了拍楚霄的肩膀：“这是我演习考核时候的队长，刚才我们就已经确定要一起组队了。”
楚霄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啊？”
他对白陆明的仗义很是感动，但依旧有些犹豫，凑到他耳边放低了声音：“但是陆明，我的技术真是不行，满分100分，模拟机昨天才拿了20分，引擎都给我炸了！你们机甲部应该也有考核吧，万一真把你的机甲弄坏了怎么办？”
白陆明平静且笃定地安抚：“放心吧队长。有我在，你弄不坏的。”
说完，他不忘贴心地给培苏琦推荐了另外一位最佳人选：“培少，你就跟易澜合作吧。他也是我们家维修店里出来的，放心，技术一样没得说！他可以代表我们家为您提供专享售后！”
贺倚阑一直事不关己地站在旁边，猝不及防就遭到了点名。
他看了白陆明一眼，四目相对，就见到对方朝他眨了眨眼：“可以的，对吧？”
视线触碰，最后，贺倚阑还是点了点头：“……嗯，可以。”
培苏琦：“……？”
什么可以不可以，可以什么可以？
不是他先发出邀请的吗，怎么直接就被安排好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白陆明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无比的诚心实意：“培少你放心，相信我，你真的赚了。”
两个部门的人陆续组队，很快进入到了正式的训练当中。
白陆明将收纳纽里的机甲放了出来：“来吧，上去看看。”
楚霄迟疑道：“真的没关系吗？总感觉，你对我的破坏力一无所知。”
楚霄不由想起了前一天最后一次训练时的情景。
在模拟操作期间，他手里的虚拟机甲一整个以报废告终，现场效果堪称惨烈无比，就连教官都惊叹这一幕简直旷古烁今。
其实不只是机甲，从小到大，仿佛只要涉及到机械相关的设备，他就呈现出了绝对的破坏力。
“没关系，有我在，你放心。”白陆明说着，打开舱门直接钻了进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霄也不矫情，跟着一起登陆了驾驶舱。
虽然楚霄不知道白陆明为什么能够这么笃定，但是直觉告诉他，既然这个人可以表现得这么自信，那就绝对有他的道理。
这种基础训练用的是对战过程中最常用的中大型机甲，比起那些更小的型号，这种机甲的操作舱内部多了一个副操作台，是留给配驾员的独立空间。
在正规战斗期间，主驾驶台的机甲操作手负责进行实战操作，而副操作台的配驾员则是起到辅助作用。
除了战斗过程中发生机甲受损的情况可以随地维修之外，一个好的配驾员还能根据操作过程中的具体情况，实时调整机甲操作系统的情况，协助操作手发挥得更加完美。
配合默契的配驾员跟操作手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拉力赛当中的领航员与飞行手，又或者说是星舰上的信号员与机长，能够让机甲在战斗过程中起到远超出基础功效的发挥。
当然，并不是所有机甲操作手都可以找到那个最适合他们的搭档。
配驾员跟操作手之间的默契可遇而不可求，真正优秀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在绝大部分时间，还是由机甲维修员或者随队机械师去担任副操作台的随行位置，用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机甲损坏事故。
机甲部的学员自然是远到不了配驾员的水平，今天他们只需要在完成组队之后，根据自己搭档的操作习惯，协助进行手感调试而已。
楚霄在驾驶座上就位，面前是展开的操作面板：“陆明，我准备好了！”
白陆明：“嗯，我也准备好了。”
楚霄等待着白陆明继续，不想一句话后，周围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霄：“……你不调试设备吗？”
白陆明原本也在等待着楚霄启动，闻言才反应过来，低清了一下嗓子：“咳，你先启动，你启动后我就开始调了。”
楚霄听得一愣：“还可以这样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他们的教官还再三叮嘱要听机甲部门的话，在确认对方调试完成之前绝对不要随意启动机甲。
“一般确实不这样，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白陆明语调里一派从容淡定：“放心开吧。”
楚霄虽然有些疑惑，但到底还是没有多问。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眼神坚定地正式启动了机甲。
白陆明往副驾驶的椅背上一靠，随手点开了操作台界面。
一个完整的全息机甲投影就这样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机甲启动的那一瞬间，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楚霄那直白的加速带来的巨大推背感，同时传来的还有楚霄本人充满震惊的呼喊：“靠，坏了，好像一不小心又冲太快了。”
“没事，不快。”白陆明说着，神色间丝毫没有半点慌张，就这样两三下点开了引擎系统，
细长的指尖以惊人的速度进行了几下娴熟的点击，推进器档位完成下调的同时，他闭眼感受了一下前进的速度，同步调配完成了调速阈值：“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我好像能控制了！”
“那就好。”白陆明笑了一下，“继续。”
楚霄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随便开吗？”
白陆明：“嗯，随便开，我给你兜着。”
楚霄顿时喜上眉梢，感受着越来越在他掌控当中的机甲，眼睛里的光芒也渐渐地亮了起来：“那我真的随，便，开，了啊！”
白陆明不等再回应，就感到刚刚消停下来的推背感又陡然上来了。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滑动在机甲各个面板间的操作也更加的迅速了起来。
这个时间其他小组基本上还处在基本调试阶段，也就导致楚霄在场上横冲直撞的一番操作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有人认出了这是楚霄操作的机子，唯恐天下不乱地想要看热闹，结果每当这台机甲眼看着就要撞上防护网的时候，总能惊险无比地进行极限闪避，有几次险些撞上旁边无辜学员的机子，吓得一串的人哇哇直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驾驶室里悠然无比的哄孩子般的话语：“漂亮，刚才那个操作不错。”
“嗯，转个身看看。”
“四档加速，目标斜对面的红色旗帜位置，看到吗？”
“对，就这样，放心直接拉满……5秒后切断推进器，后刹，侧位偏移，试试看60度角拉满的效果。”
“准备开漂——是的就是现在。”
“不错，特别完美。”
楚霄的操作下，机甲在四档加速后险些直接撞上后面的防护墙，经过时激起的一阵风再次引起全场一片惊呼。
“坏了！要撞了——！”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起。
只见训练机甲在碰撞上旗杆的瞬间一个漂亮的转弯漂移，周围一片尘土飞扬，遮蔽了大半的视野。直到狂风慢慢地停息下来，只留下了机甲挺直伫立的身影 。
从地面上残留的巨大痕迹来看，在一个利落的漂移之后，它就这样精准地停在了距离防护墙不到两米的地方。
在场的单兵部学员们看得都有些傻眼，顿时面面相觑：“……这，确定是楚霄那小子在操作？”
白陆明通过视野镜头瞥了一眼机甲停靠的位置，捕捉到楚霄操作之后依旧存在一些细微偏移，又动了动指尖，将后翼的角度往下面拉了两度。
“我靠，我做了个漂移！？”楚霄一度不相信刚刚堪称完美的操作是来自于自己的手。
“是你是你就是你，队长最棒了。”白陆明笑了一下，视线从跟前的操作面板上瞥过，就这样毫无留恋地随手关上了，“好了，调配完成，剩下的你可以自己玩去了。”
白陆明的神态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但是如果刚才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就知道每当楚霄进行一个操作的时候，这个人都在每个险些发生操作事故的阶段精准地完成了微操，拉回了角度上的失误。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他直接更新了400多个基础数据的设置，并修改了几个程序制定的评判逻辑，每一次设定都准确得可怕。
楚霄见白陆明就这样毫无留恋地打开了舱门，不由看了过去：“这就走了吗？”
“是啊，调好了。”白陆明给了一个肯定的大拇指，从驾驶舱一跃而下，遥遥朝楚霄挥了挥手，“后面就没我事了，队长你放心操作，玩去吧。”
“那我去了。”楚霄斗志盎然，比起最初的忐忑，此时赫然就差把“我是机甲天才”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白陆明站在原地看着楚霄陆续地完成了几个训练动作，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其实从演习考核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楚霄的个人素质明显远远要强于常人，特别是面对危机事件时候的临场反应，与其说是人类，倒更不如说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了面对机械武器时的力不从心。
并不是因为来不及反应，很多时候恰恰就是因为反应太快了。
楚霄无法适应在使用武器的时候适当地放低自己的速度，同样，也没必要为了可以适配机械战斗去让他放弃自己敏锐的本能反应。所以对于这种特殊的资质，最好的方式从来都不是通过训练去适应机械，而是让——机械去适应他。
很有潜力的一个苗子，更重要的是，对着白焰军有着绝对的热诚。
就当是替沈砚峰小小地栽培一下好了，希望到时候可以顺利地进入四军。
白陆明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倚阑。
他看起来也是纡尊降贵地为培苏琦完成了基础调配，此时站在原地看着这位培少登机，不出意料地丝毫没有打算跟着一起登录副驾驶舱的意思。
白陆明揉了一把银灰色的碎发，脚步一迈，走了过去。
培苏琦刚好操作机甲离开，留下了一地的烟尘，贺倚阑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视线正好落在白陆明的身上：“把员工丢出去换来的搭档，感觉如何？”
“还不错。”白陆明慢悠悠地笑了一下，“队长操作的那几下挺刺激，去游乐场上班一定会很受欢迎。”
“确实。”贺倚阑表示认可，“不过他应该不会有去那种地方上班的机会。先是演习考核，再是机甲训练，以这样的节奏继续下去，应该很快就可以保送进入四军了。”
白陆明很是谦虚：“保送倒是不至于，也没这个资格，而且他的成绩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的努力。”
贺倚阑看了他一眼：“这么帮他，是因为他是白帅的粉丝？”
白陆明点头：“就凭他的眼光那么好，知道追随英明神武、帅气逼人、英姿飒爽的白帅，就必须提供一点绵薄之力。”
贺倚阑：“……”
白陆明感受到了贺倚阑的沉默，问：“怎么，哪句话说错了？”
贺倚阑回答：“没说错。只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了。”
“那不能够啊。”白陆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平常洗漱的时候都不照镜子的吗？”
贺倚阑：“……”
陆续有机甲投入到了校场的训练当中，远远近近的喧闹声不断地落入耳中。
片刻后，贺倚阑再次开口：“我以为除了关注我的容貌，你会想要跟我聊一点其他的内容。正好，我从那位培少的口中也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会很有兴趣。”
白陆明：“……”
谁关注你的容貌问题了？！
在贺倚阑的注视下，白陆明缓缓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挺好的，他们估计还要训练很长一段时间，我先去睡个午觉了。现在上课时间呢，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谈。”
说着，他就直接在一旁的树底下躺了下来。
贺倚阑淡淡应道： “嗯，不急，那就……回去再谈。”
当日的组队训练结束，学员们将机甲收回收纳纽带回机甲部清点。
所有的训练机甲如数上交，管理员开始依次检测机甲的损耗情况。一台接一台的机甲数据依次显示在检测仪的屏幕上，完成存档备份后，统一恢复初始数值。
管理员娴熟地进行着操作，忽然间发现仪器出现了短暂的卡顿，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一长串调配相关的数据密密麻麻地呈现在了他的跟前，仿佛记录不完般，最后陆陆续续地整整列出了800余条。
管理员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这个学员是在副驾驶舱里写完了一整本的小说吗？！
“清点得怎么样了？”有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周鲁斌从外面走入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数据记录，也愣了一下，“这什么？”
“一个学员的调试记录。”管理说着，将手里刚打印出来的一大叠报告递了过去，“就是这个叫陆明的学员，也不知道他在机甲上面做了什么，居然还没把设备弄坏。”
“陆明？怎么又是他啊！”周鲁斌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是头大，他倒也不是很死板的学术派，但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上课打瞌睡的操作感到这么的力不从心。
他接过数据报告翻了翻，更觉得无语：“这都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改成这样，机甲还能开吗？”
“这个……还真能开。”管理员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直接调出了机甲的操作记录，“这是他的搭档，从今天的训练反馈来看，驾驶的效果据说还挺好的。刚才单兵部的教官特地来找过我，确定我们给他们学员配置的机甲没有特地作弊的情况，似乎对这个学员的发挥感到非常意外。我当时回答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看，他问的应该就是这台机甲。”
周鲁斌：“这都能开？”
他把两份报告放在一起进行了对照，许久之后才剩下茫然的感慨：“……今年新来的这些学员，是都奇葩到一块去了啊？！”
管理员问：“这份配置，要保存下来吗？”
“存，能用的当然要存。”周鲁斌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数据报告，低低地“啧”了一声，“不好管归不好管，这个叫陆明的小子，说不定还真是一个人才。”
值得好好重点培养一下。
白陆明在树下面打了一天的盹儿，回到宿舍已是天黑。
刚换完拖鞋起身，他就看到有一只手从他的肩上越过，按下了墙面上的开关。
随着后方的门被关上，昏暗的宿舍被开启的灯光照亮，影子从站在他后方的人身上落下，像是刚好将他拥住。
“……”白陆明扭头看去，因为这样的姿势两人此时靠得很近，这一回眸让他感到自己仿佛直勾勾地坠入了贺倚阑深不见底的黑眸当中，一如被窗外的夜色吞没。
他的视线在贺倚阑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似笑非笑地开了口：“知道你想跟我谈，但这是不是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是挺迫不及待的。”贺倚阑应道，“毕竟你的那位老客户告诉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我这个人，对于有兴趣的事物向来喜欢刨根问底。”
有兴趣的事物，这当中也包括他吗？
白陆明的眉梢挑起几分，不以为然地将手按在贺倚阑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几分。
贺倚阑从善如流地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足够的空间。
白陆明走到床前坐了下来，大长腿交叉在身前，双手舒展地撑着两侧的床面，无疑是一个松懈到极致的姿势。
因为打了一天的盹儿，他的神态里依旧透着几分慵懒，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衫半点看不出来属于军人的严谨，此时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来吧，到底多有意思，说来听听。”
跟前这个男人太聪明了，所以跟他沟通的最佳方式，就是彼此之间都简单一点。
这人游走在生意场上就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前面被他推出去卖了老顾客一个人情，要是不借机捞点好处回来，反而都不是这位贺先生的作风了。
在贺倚阑跟前，培苏琦这种傻白甜跟没穿衣服也没什么区别。
要是没猜错的话，估计已经连上下十八代的底子都已经被扒得半点不剩了。
而且从现在的这个态度来看，贺倚阑打听到的这个消息，恐怕还跟他有关。
贺倚阑这个时候反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地换好了拖鞋，这才缓缓地从门口踱步进来。
他就这样站在床前垂眸看着白陆明，语调平缓地开了口：“记得前段时间，这位少爷试图占有你们家维修店吗？”
白陆明用鼻息发出了一个音：“嗯哼？”
贺倚阑说：“培家在6616号星上经营多年，已经算是上城区排得上号的世家。但是表面上的生意再广，主要还是靠跟青军对接的一小部分软件往来充点门面。直到前段时间，青军的采购员来了一趟，然后培老爷子就忽然心血来潮，起了垄断维修产业的心思。”
白陆明无声一笑：“那确实很心血来潮了。”
贺倚阑扫过白陆明没有太多变化的散漫神情：“培少就是接了父亲分配的任务，才开始着手维修店的收购。原本他们已经顺利地将星球上的维修店铺都纳为了己有，只是培老爷子依旧觉得不够，这才开始盯上了下城区。而你们家的这家维修店，刚好是他们收购计划里面的最后一家。”
白陆明听明白了：“我说呢，培家这个小少爷怎么偏偏就要跟这破维修店过不去，原来是父命难违啊！这样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最后居然能保下维修店逃过一劫，回头一定要记得给老头子烧点高香，一定是他天上有灵保佑的我。”
“培少说他就没敢告诉家里还漏了一家维修店的事，也让我转达你这个店主，一定要小心低调一点。”贺倚阑看着白陆明，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里也浮现出了一丝的好奇，“你说，如果让培家的那位家主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白陆明：“我不知道。”
贺倚阑：“那换一个问题，你说培家在这颗星球上面做了那么多年的软件生意，为什么突然对维修领域产生了兴趣？还偏偏，刚好是在青军的人来过之后。”
白陆明回答得更是直白：“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问我不如直接去问青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