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云清无下意识否认,随后又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必要如此坚决地否认。
又接着道:“你方才说若要将这些妖物融入这座城,需要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自愿献祭,那你为什么确定冷离辞的意志能够因此摧毁?”
孟晃伸手轻抚圆形祭台:“他的意志的确坚韧过人,所以我才将他困在了阵心,如果能够摧毁那是最好,如若不能,祭祀当日大阵开启,对他而言是幻境成真,到那时我自会亲手取出他的妖丹。”
这座城与孟晃融为一体,某种程度上只要阵不毁,孟晃就会不死,云清无看了看怀中神色懵懂的孩子。
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永绝后患。
二人准备回正殿,这时,大地毫无预兆地颤动起来,一阵金光从远处炸开,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撞击,试图在这个世界撞出一个出口。
孟晃神色一变,戾气重新浮现他的眼眸。
“阿泽,你先回去,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他就朝着金光的方向飞去。
云清无有心想要追去,但无奈他的身体里依旧毫无灵力的踪迹,他低头看了看朝他咧嘴笑的女儿,叹了口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你阿爹我一马?”
“呀呀!”
他自是不指望能有什么回应。
远处金光停止了撞击,向着西边而去,孟晃在其后紧追不舍。
云清无看向二人的方向,那金光不似妖力,应当是一位同样留落到此处的仙友。
这样想着,他也朝着西边走去,之后要破局,他需要这个助力。
然而等到他看清这位仙友的脸时,却实实在在愣住了,下意识就往小刀襁褓里放了一片树叶,这片树叶出自洞窟里的妖树,带有浓厚的妖气,足以掩盖小刀身上属于他的气息。
“殿下?”
一道猛烈的冲击临到头强行转了个弯,一旁无辜的树木顿时腰斩一片。
“师兄?”
仙友不是别人,竟是他前段时间下凡游历的师兄、文曲星的儿子李青阳。
紧接着落地的孟晃听到这话,也立即停止了攻势,看向李青阳:“原来是阿泽的师兄,久仰。”
李青阳戒备地拉着云清无后退了几步:“殿下,你怎么会和此等魔物在一起?”
孟晃面色扭曲了一瞬。
云清无拉住李青阳:“师兄,这是南泽国的国主孟晃。”
“南泽国……南泽国不是——”李青阳说到一半顿住,看了看云清无的脸色,没再继续说下去。
孟晃神色缓了缓,笑容温和:“南泽国马上就会回来了,这里会成为新的南泽国。”
李青阳面色铁青:“师弟你——”
云清无安抚的拍了拍李青阳的手,示意他冷静。
李青阳没有再多说。
“之前多有得罪,我会为星君安排新的住处。”孟晃态度温和,示意二人跟着自己走。
云清无坐在房间内,没有急着去休息,他知道李青阳今晚一定会来。
没有等太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云清无起身去开门,意料之中看见满腹疑问神色严峻的师兄。
“到底怎么回事?”
“师兄你能先立一处结界吗?我现在没有灵力。”云清无将人请了进来,立即将门合上。
李青阳右手捏诀,给这个房间单独设立了结界。
“你怎么会没有灵力?”李青阳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来话长。”
云清无挑着重要的和能说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青阳目光落在云清无脚踝上的藤环,伸出了左手。
只见他的左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藤环。
“孟晃用尽手段吸引妖入内,但妖一旦进入便无法再走出这里,这个藤环能够让佩戴者被自动识别为妖,我用了很多办法,都失败了。”
云清无点点头:“我猜到了。”
“阿晃他……是执念而生的魔,他生于这个魔阵,也依附于这个阵,我们需要找到阵眼并将其毁掉,才能彻底破除这里的束缚。”
李青阳张了张口有些迟疑,但半晌后,还是问道:“你不会纵容这里存在的对吗?南泽国已经没有了,你要知道。”
云清无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黯然:“师兄你放心,阿晃在成为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真正的阿晃了。”
李青阳点点头:“等到祭祀大典,他与冷离辞两败俱伤后,我们再出手,孟晃虽然杀不死,但我们可以将其禁锢,之后再慢慢找阵眼。”
“好。”
不知为何,在云清无点头说好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冷离辞那被鲜血沾满却依旧写满不服输的金色眼睛。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其从脑海挥去。
冷离辞作恶多端,没有留情的理由。
“铛——”
伴随着清晨的钟声回荡山林,沉睡的小国从中复苏。
被选拔出的青年代表举着早已准备好的足有一人高的白泽灯笼欢呼着,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出发,绕着每一层山林奔跑着,他们的身后跟随着一众孩童,孩童们一边奔跑一边敲响腰间的小皮鼓。
每跑过一处地方,那里的人们便会走出家门,牵住彼此的手,欢声高唱着独属于他们的祭祀歌谣。
年纪更大一些的长者,在歌谣声中传递点燃着每一层的圣火凹槽,火光以此燃起,好似日光降临,与他们同乐。
盛装出席的男男女女在这火光的照耀下,尽情地跳着舞,迎接今日的神降。
云清无站在高处,瞳孔紧缩。
只见那“白泽”所过之处,细细密密的岩浆从地底深处正在向上蔓延。
但底下的“人”却无知无觉,看不见这一切。
“今晚,他们将再一次新生,和过去一样,阿泽你开心吗?”孟晃看着底下的景象,眼里写满兴奋。
云清无没有回答。
“铛——”
“你既非人又非狐,你就是个怪物!怪物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如我帮帮你啊哈哈哈哈——”
回荡的钟声与恶劣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冷离辞紧闭着双眼,感觉身体似乎被禁锢在窄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身体,耳膜在水流的冲击下鼓胀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所有的声音都被稀释成遥远的嗡鸣,剧烈的疼痛感从肺部蔓延上来,就像有无数的尖刀从内往外不断的刺入,势要将所有阻碍都破个稀碎。
我不会就这样死!
“你就该死!不如换个法子怎么样?或许你也能浴火重生,让你长出第九尾呢?”
溺水的窒息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滚烫的灼烧感,万千的虫蚁啃咬着皮肤,粗糙的铁皮狠狠在皮肉上来回剐蹭,好似无法将这层皮肉捣碎就不能罢休。
我不能就这样死!
“不想死?你有本事反抗啊?”
戏谑的声音在下一秒变成惨叫,鲜血给冰冷的皮肤带来了一丝暖意。
真是畅意……
“畅意吗?那你余生都与它相伴吧,你就该生不如死。”恶劣的少年声音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肃穆沉静中透着彻骨的恨意的中年男声。
皮肉被尖锐的牙齿生生撕开,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了巨兽的盘中餐。
太疼了……
可他不会死。
骨头一寸一寸的重新生长,撕裂的疼痛被另一种钝痛感所替代,身体里似有一把斧头在无情的重锤,强行想要将稀碎的身体重组。
慢刀子炖肉,痛不欲生。
他这一生只能这样活着吗?
他不会!
他要杀死它,他要离开这里!
冷离辞骤然睁眼,身上的余痛依旧密密麻麻的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缝隙,他看向上方,郁郁葱葱的树叶中,几缕阳光挤着缝隙落了下来。
不远处,饕餮的吼声让大地震颤了几许: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还能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冷离辞冷眼看向那个方向,再度站起了身。
他能杀它一次,就能杀它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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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热闹在二更天的叮铃声中化为了一片死寂。
几个小时前还载歌载舞的地方此刻覆满滚烫的岩浆,整个泽国从高处向下看,与火海无异,唯独房屋安静的矗立其中,好似敬业的士兵,守护着房内的一切事物。
云清无站在依山而建的连廊上,沉默地看着山下的景象,鼻尖充斥着的是烈火焚烧后的焦臭味。
“阿泽,仪式要开始了,你快过来!”孟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殿下,这是我以灵力编制的麻网,但是切忌它的时效性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李青阳将手中巴掌大小的迷你麻网递给云清无。
“我知道了,等会我会随机应变,一旦孟晃挖出冷离辞的妖丹,我便会借此控制他,届时还需师兄你收尾。”
“好,你放心。”
云清无将小刀递给李青阳,朝着祭祀庭走去。
此刻原本称得上是空旷的中庭已经被失去神志的妖物所占领,孟晃穿着庄重而繁复的礼服站在高台之上。
形态各类的妖眼睛里均是一片迷茫,他们机械一般地分成五组,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绕着走,而他们核心就是中间的祭祀圆台。
云清无意识到,他们是在画阵。
“师弟,你看那边。”李青阳语气里带了几分肃然。
云清无看向李青阳所示意的方向,眉心皱起。
只见房檐上与穹顶下所悬挂的银风铃陡然涨大数倍,变成了一个类似婴儿摇篮一般的东西,而里面所放着的正是一名又一名的婴儿。
这些婴儿并不是之前在洞窟里所见到的,这些婴儿是活生生的凡人!
“阿晃,那些孩子你打算做什么?”云清无心里有所猜想,但还是希望孟晃能够否认他的猜想。
“哦,那些孩子是我为那些年老的子民寻找的新躯壳,阿泽,我说过的我会让南泽国回来,自然也包括我们无穷尽的复生能力。”
“可这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也拥有长大的权利。”云清无语气带上了几分冷峻。
孟晃看了云清无半晌,突地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是无辜的,那我们的子民难道就不无辜吗?”
“可是——”
“阿泽,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你应该清楚。”
云清无握紧了手心中藏匿的麻网,将还欲出口的话强行咽了下去,现在不是争个对错的时候。
一声巨响打破了一度陷入僵持的场面。
原本平稳的祭祀圆台倏地炸裂开来,在碎石四溅,带起的尘土飞扬里,一个浑身带血,衣衫破碎的人出现在了阵中心。
尽管浑身看起来狼狈,但却丝毫不显得羸弱,鲜艳的血色更像是写在身上的震慑,一双金眸因为过浓的杀意已然变成了竖瞳。
只是看着,就令人生出几分忌惮。
是冷离辞。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右手中被染红的骨剑,心间微震,也许不合时宜,也许不应该,但此刻他不可控地生出一丝触动。
倘若易地而处,他没有把握能够在第二次面对这样的噩梦时,全然稳住心神,再次战胜对方。
“你竟真能够破阵而出。”孟晃的神色露出几分惊异,但却并无慌乱,甚至是鼓了鼓掌。
“但是很可惜这并不是结束。”孟晃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低声念着一串咒语,一缕黑色的雾气升腾而出,飞速奔向不远处的大鼓。
“咚——咚——咚——”
冷离辞握紧手中的剑,眼神冷然,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孟晃,同时朝着对方飞速奔去,转瞬间,一头火红的八尾狐出现在空中,几瞬之间与高台上的孟晃只余半尺距离,人形复现,骨剑刺出。
云清无下意识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砰的一声巨响,骨剑被弹开,握剑的主人也因这巨大的反弹之力,摔落在地。
云清无定住了脚步。
孟晃轻笑一声,挑衅般地微微弯下腰看着重新挣扎着站起身的人:“我说了这一切都还未结束,你所破除的不过是第一道阵,现在你所处的这个阵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如何,你还有破除第二道阵的能力吗?”
说罢,在一声又一声的鼓鸣之下,原本双目失神的众妖逐渐变得暴戾,兽形毕现,朝着冷离辞的方向撕扯而去。
没有灵力维护的身体已然力不从心,但冷离辞仍旧不愿迂回示弱,不等危险临头,便率先主动挥剑刺穿了第一位意图扑向他的巨熊。
但终究此刻力量悬殊,被刺中的巨熊妖怒吼一声,随之而来的强压牢牢将挣扎的人冲倒在地,后来的群妖趁势而上,好似眼前伤痕累累的人就是一道美味的盘中餐。
一时之间,场上的声音只剩下皮肉撕裂、□□相搏的闷响声。
云清无眉心紧皱,右手无意识紧握成拳,因为过于用力,拇指在食指上划下了一道深红色的深印,好似下一秒里面的血液就会穿破皮肤染红手指。
李青阳看着这幅称得上是惨烈的景象,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更关心结果:“那狐妖已是强弩之末,或许今日他真能死于孟晃之手。”
说罢,他摇了摇头,有些感慨:“想不到连你都奈何不了的妖界之主,竟会死于这等魔物之手。”
云清无沉默着盯着场中央,没有回应。
那个人至今为止,一声惨叫都没有出口。
带着腥臭的涎水混合着炙热的气息滴落在冷离辞的脸上,他嫌恶地一剑刺向对方的嘴,硬生生穿喉而过。
然而这样的伤害却于事无补,很快下一波填补上漏缺蜂拥而上。
身上四肢百骸都散发着熟悉的疼痛,他粗重地喘着气,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愿意让一丝一毫的示弱之意从自己的嘴里再发出。
他不会死!
他要活!
鲜血浸入白色的剑身。
似是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执念,亦或是幻境中的再次复活给予了更多的灵智,原本犹如死物的骨剑剑身震动,发出一阵一阵争鸣声。
下一秒骨剑冲破束缚,剑身拉长犹如鞭子,用力朝着堆积在冷离辞周围的群妖而去,转瞬之间,鲜血四溅,所有的妖被拦腰斩断。
冷离辞握住剑柄,撑着身体站起。
孟晃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伸手一挥,将所有的妖肢残骸散入岩浆。
“你也真是狠心,这些可都是你的子民啊,你竟然下得去手!”
冷离辞嘲讽一笑,伸手将脸上的血污用力一抹,语气平静:“子民?不过是些手下败将。”
“是吗?”孟晃点点头,再次击响鼓声:“那这位呢?”
话音落下,浑身伤痕,鸟头人身的鸟妖神色茫然地走入阵中。
是丹牧。
云清无目光一凝,下意识看向冷离辞。
却见对方只看了丹牧一眼,眼里再没有更多的波动。
他想起丹牧所言,更觉得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冷离辞这种心冷的人,怎么会因他人而身陷囹圄?
之前的群妖被剥夺了灵力,只剩下原始兽性的蛮力,但丹牧却有所不同,她还保留着一定的妖力。
丹牧飞向半空,双翅煽动,周围的风急速聚集,化为万箭齐齐朝着冷离辞射去,冷离辞化作原形敏捷躲过。
骨剑第一时间向着半空中的丹牧裹挟而去。
然而血腥的画面却并未再次重现。
云清无从这一招一式的交锋中,确定了一件事。
骨剑此刻没有真正的杀意。
就像为了佐证他的猜想,这细微的差异,反而让失智内心只余杀意的丹牧找到了可趁之机,她扭动身躯,迫使骨剑将她缠绕得更为紧实,随后她调动周围的风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冷离辞身前,在冷离辞不及收回骨剑的瞬间,拔下鸟羽刺向冷离辞的心脏。
强撑的力气在这一瞬间骤然散去,冷离辞松开剑柄摔倒在地,他呼吸粗重,想要撑起身却始终不得。
唯有一双眼睛依然坚毅,里面写满恨意和不甘。
孟晃见此飞身而下,将还欲补刀的丹牧驱离,他走到已经半死不活的冷离辞身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魔刀,神情亢奋:“现在就请献上你的妖丹,你将与南泽国永存!”
孟晃举起刀向着冷离辞的丹田处剜去,千钧一发时,冷离辞兀地出手,骤然伸长的指甲直接将孟晃捅了个个对穿。
一声惨叫响起,孟晃后退几步,一脸惊恐,但随即这抹惊恐又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笑。
只见他全身散开,化作一团黑雾,黑雾又在转瞬间重新聚集起来化为了人形。
“我不会死,你不是试过了吗?”
“那我就杀到你死为止。”冷离辞咳出一口鲜血,目光阴戾。
孟晃脸色变了变,他虽不会死,但此刻在阵中他能够借助的外力也相应变得非常有限。
在冷离辞又一次因力竭站不起身时,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他需要万无一失。
“阿泽,过来帮帮我吧?”
他目光盯着地上的人,向着身后喊道。
“天快亮了,阿泽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是了,能否永除后患就在此一举,他不必亲自杀冷离辞,就不会触动禁忌。
云清无握紧手中的麻网,朝着阵中走去。
他的目光落在阵中之人身上,此刻的冷离辞安静地躺在原地,金色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因打斗划破的衣衫下,鲜血将过于苍白的皮肤染成了红色,与如烈焰般的长发交杂在一起,衬托得冷离辞原本精致的眉眼更加艳丽。
云清无知道那份平静只是表象,内里是蓄势待发的刀锋,只待一个绝处逢生的时机。
炽烈而危险,但又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他抬脚踏入阵中。
手中的力度更重了几分。
杀了他,他早就该死!
杀了他,这是他的职责!
杀了他!
云清无闭了闭眼,用力将手中的法宝挥出。
“啊啊啊——”
不甘、愤怒、痛苦的声音划破寂静。
也就是此刻,冷离辞一跃而起,再度用骨剑穿破孟晃的心脏。
火焰倏地爆开,变成了一条巨蛇将孟晃紧紧缠绕。
充沛的灵力在二人身体里游走至全身。
灵力恢复了。
“将他送到祭台中心。”云清无肃声道,同时捏诀 为麻网加了一层神力,使其变得更加稳固。
网中的人散成黑雾,又聚集成人形,始终逃脱不了分毫。
冷离辞凝眸再次挥动如蛇的骨剑,一举连人带网送到了祭台中心。
在进入的刹那,玉柱裂纹崩现,从里间蔓延出藤蔓将孟晃牢牢禁锢在了玉柱之上。
孟晃目眦欲裂地看向云清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再次背叛我!阿泽!!”
云清无没有回避眼神:“阿晃,你不该为了一己私利伤害无辜,南泽国已经没有了,这里不是南泽国。”
“怎么不是!”孟晃神情偏执:“他们都在,幻羽、师母、老师、还有所有的子民,他们都在!怎么不是?!”
“如果是,你便无需费此周章,你强留他们在此,将他们变得不人不鬼,你确定他们愿意吗?”
“你懂什么?你不知我们的痛苦,说抛弃就抛弃,如今又为了这只狐妖背叛我们,却还要在这里问愿意不愿意,白泽你对得起你的子民吗?”
陈年的旧伤疤被这句质问再度揭开,云清无眼底黯然:“我问心有愧,但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当你选择成为魔的那一刻起,你所想要的就不可能再回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从方才起就在闭眼打坐疗伤的冷离辞。
“至于他,我会杀了他,但不会以这种方式。”
冷离辞仍旧闭着眼,语气不冷不热:“机会可不会一直等你。”
云清无撇开视线,事实的确如此,但他并不后悔方才的选择,硬声道:“我不是你,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孟晃的视线落在冷离辞身上,复又看向云清无,突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阿泽……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也是……你出生就是高贵的神,又怎么会明白?”
说罢,嘭的一声,孟晃的身体骤然炸开,黑雾顿时弥漫至整个阵中心,空中的悬月也被黑雾遮住,一时整个泽国都沉浸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去吧,阿泽,我会让你明白的。”
站在阵外的李青阳察觉到形势的变化,立即想要去往阵中,但一切已经来不及,黑雾散去,阵中心只剩下了孟晃一人。
此时的孟晃闭着双眼,陷入了沉睡。
廊檐穹顶下的风铃阵阵作响,被囚禁的妖们逐渐从混沌中恢复清明,原本呆立在一旁入行尸走肉的丹牧茫然地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眉头一皱,眼泪唰地流了满脸冲到了孟晃身前,不管不顾一通攻击:“尊上,你把我尊上弄哪里去了?!你这该死的妖怪,快把我尊上还回来!”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已经进入了孟晃以魂与怨设下的念境,只能依靠他们自己参透破局。”李青阳看着沉睡的人,心里也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丝担忧。
丹牧动作一顿,泪眼朦胧地回头一看,一眼看见了李青阳怀中的小刀,她目光一凝,飞身就要去夺:“把孩子还来!”
李青阳侧身一躲,一掌将丹牧击开。
丹牧见力量悬殊,试图拉外援:“快来啊,这里有一个臭神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啊。”
不远处恢复意识后,却发现仍旧无法离开这里的妖本就心烦气躁,一听此言立即围拢过来。
李青阳丝毫不惧,挥手将前庭以结界一分为二,将蠢蠢欲动的妖们彻底阻隔在了另一端。
“今日你们是受害者我不欲与你们计较,但若你们要作恶,待此局破除,我定不会放过一个。”
“谁要你个臭神仙放过,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丹牧满脸不服气,嘴上骂骂咧咧但也知道自己此时占不到好处,只能原地坐下,试图先修复身体。
一触即燃的局面也因此暂时得以平衡下来。
眼前的黑暗渐渐有了几缕光线,冷离辞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丝毫不受自己的控制。
“欸,这里有只狐狸!”一个女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童紧接着又惊奇道:“冬雪冬雪,这只狐狸有八条尾巴欸!”
另一个脚步声靠近,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充斥着一种熟悉的热情:“它好像受伤了,叶儿咱们把它抱回家,找个大夫给看看!”
冬雪?叶儿?
下一刻,冷离辞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脱离了地面。
他心里警铃大作,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带着绣花的藏蓝色衣料,衣服上银色的饰品随着身体的走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