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by迟迟迟迟迟行也 CP

作者:迟迟迟迟迟行也  录入:11-25

他扶着我让我先靠在一边。周子末已经开始动了起来,我还坐在原地,他们就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
“怎么了,”我说,“出事了吗?”
“这里的时空已经开始融合了,”老陈说,“很危险。”
“时空融合?”
他们忙着收拾没能解释太多,老陈稍微说了两句。他说在黑山内时间和空间是混乱的,因此越接近黑山,时间、空间的扭曲就越明显。
“对于黑山来说,过去、未来和现在不是线性的,而是一个重合的、四维空间中的点。”老陈说,“过去和未来同时发生,时间只是展现事件的顺序罢了。”
这种理论和电影里对虫洞的解释有点相似,这种现象的出现代表着影响时间的黑山几乎是近在咫尺了。
至于为什么我听见的会是笑声,老陈说观察这段时间处于的位置,对人理解有非常大的影响。同一段语言,站在另外一个空间去进行观察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这种表达的含义并不和我的主观意志相关,只是在不同的点,听起来不一样而已。
我完全没听懂,看了周子末一眼,他和我对上了眼神,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命运就是这个意思,懂吧,”他把睡觉的包袱捆扎在一起,“我们经历的事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你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只是因为你没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看。”
我还是云里雾里,他们的这些哲学思想也不是这么三两句可以解释清楚的。我又休息了一会,也起来帮忙打包。刚刚那张青白色的脸实在太过诡异,现在弄得我有些心慌,手上做点事反而感觉好些。
我们动作很快,收拾好老陈就带头打开了地堡的门。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没有之前那么暗,看起来更像是深灰色。远处低矮的山丘若隐若现,起伏不定,太阳也快出来了。
老陈开路,周子末殿后,我走在他们两个中间,看着他们毫无犹豫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进,那种难以捉摸的恐惧又泛上心头。
他们说一切都是注定的,“命运”二字代表我们只能行走,而非选择。老陈窥视未来的能力在这种解释下倒是非常符合黑山的客观规律。但我仍然害怕,甚至于比起不知道更要害怕。
我听过一个故事,记得不太清楚,大概是某人知道自己会死于什么,他拼命避免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这种东西,结果最后他被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杀了。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他之后的生活一定会按部就班。虽然不一定特别幸福,但也绝不会遭受如此的折磨。
会发生的已经确定,但它偏偏要将结局提前告诉你,让你担惊受怕又无力回天。难道黑山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此吗?
我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感觉知道再多也没什么用。天气很冷,我口鼻之间呼出的都是白气。我原本没有想到这场冒险持续的时间会这么长,虽然穿了他们俩给我的内搭,但还是觉得有些冷了。
已知的,未知的,发生的,没有发生的。天光未明,前途也不知方向。我们三个人就在这种天气里向前走着,脚底下的草叶咯吱作响。
我们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天渐渐亮了,雾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升腾起来,他们两个缩短了和我的距离,几乎是在夹着我往前走。
他们应该仍是靠着那个包袱里的驼毛判断位置的,我感觉我们大概是越来越接近,老陈走路速度明显开始放缓,我自己好像也觉得在原地转圈,不知道是不是又快要找丢了。
我们又沉默着走了一段,直到老陈停下。
“不太对,”他说,“一会左一会右的。”
“失灵了?”周子末说。
“不是,”老陈拽了我一下,把我拉到他身边,“旁边有一个感应更强的。”
周子末也马上走了上来,他们俩步速一下子就加快了,在朦胧得不真切的雾气中,我被他们夹着往前跑。
我的视野完全被旁边的两个人阻碍,只能跟着闷头向前。藏在雾中的东西好像意识到我们觉得不对劲,烟雾非常明显地从靠近地面的地方升腾起来,直至笼罩住整个空间。
这种现象有非常浓郁的人造风味,如果我们不是在草原上,我会说这是密室逃脱机关的惯用伎俩。但我们现在就是在草原上,能够如此阻拦我们的东西,又百分之百和人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场景和我之前在那个坟场经历过的非常类似,雾气突然遮蔽视线,之后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刚想开口和老陈他们说这和我之前经历的事情特别像,我要抓紧他们。下一秒钟,我的脚步自己就停了下来,我站在了草原中央。
他们不见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哭是每个人面临这种情况的正常反应,笑就笑在我对这种情况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认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就喜欢把我们隔开,然后看我吓得屁滚尿流,死去活来。这种事情发生得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几秒钟,我又要去走单线任务了。
这里仍是一片死寂,我尝试着朝刚刚我印象中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也没有见到什么东西。
我单纯站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只能蹲下身子减少身体暴露面积。而在我蹲下去的时候发现下层的雾气竟然没有上层那么浓郁,从稀薄的雾气往外望,竟然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一片桦树林,那边的视野要开阔许多。
为了避免他们找不到我,我原地又呆了一会,才决定向着桦树林的方向移动。
我毫无想法,但有点摆烂的意思。刚刚听老陈他们说了那个虫洞理论,又陷入了这种状态,我知道我在这里无论如何做决定结果都是注定的。遇事之前求神拜佛,现在死不死还不是由上天决定,那这样我往哪走感觉都差不多。
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很矛盾,没到要死的时候很怕死,但真的快死了,或许又没那么害怕了。
雾气下的间隙大概有十厘米左右,我不仅要蹲下,还要趴下才能从雾气里看见远处。我站起来走一段,然后趴下看一会距离,再站起来走一段,这样的方法竟然很有效,我很快就从雾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到了边缘,整个环境的亮度都增加了,应该没有走错地方。
等到雾气稀薄的地方,我本来以为不用怎么看了,但走了一段我还是不放心,被突然调转一个方向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我还是决定再多看一眼。
我趴下,手肘不小心杵到了草地的一块烂泥上。我本来就是全身的体重都往下压,这一下完全陷下去了,我拔出手肘的时候衣服关节处全是泥,不是冲锋衣的话早就湿透了,即便是冲锋衣,也给我恶心得够呛。
我用手指把粘上去的泥团刮下来,甩到一边。刚还没看清楚,我就换了个位置,摸了摸地面是比较硬的,才趴了下去。
这么一趴,刚好就和一只眼睛远远的对上了。

第38章 Spoiler
我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神经一直处于极端绷紧的状态。看到那只眼睛时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一只眼睛,等反应过来,刚抬起头又觉得眼前一黑,硬生生在那待了十几秒才看清楚东西。
而那只眼睛仍然不偏不倚,在前方朦胧的雾气中与我对视。
它不动,我反而冷静了下来。仔细一看,那好像是个洞口,洞中有金属制品,那一抹反光,在某个角度看上去确实如同一枚惨白的瞳孔。
这样就挺好的,如果每次都能有这种运气的话,我都不敢想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小男孩。或许现在我应该为了找工作而发愁,而不是整天想那些死不死的晦气东西。
说实话,这样的洞里出现这样的金属其实也不太正常,不过我见到的不正常的东西太多了,当时大脑完全屏蔽了一切怀疑的可能,只是松了口气,绕开洞口继续向前。
约莫走了有五十来米,眼前的雾气消散了大半,视野终于开阔了一些,我终于能大致看见这片树林的全部轮廓。
前方全部都是树,那些白桦树影影绰绰,根根笔直,加上雾气萦绕,后面的树如同前面的树留下的重影,似乎能够看清,又似乎根本没办法完全看清楚,像是被反复压缩的垃圾画质图片,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并且,我并没有真正绕开那个洞口,它还在我斜前方不远的位置,死死地盯着我。
大概是雾影响了我对方向的把握,本来我是想向着离洞口更远的地方走的,却发现效果不明显,那一点银白色仍然在洞中,钝钝地闪了一下,
要过去看一眼吗?
我当时确实有一番心理斗争,这一切就像某种自由度极高的游戏,有的时候某些隐藏成就就是需要乱逛才能解锁的。特别是它简直像一个程序员刻意设计的提醒,就出现在你的面前,即便你想绕过去也会反复提示你它的存在。但这很明显又不是什么单纯的游戏游戏,因为这次会真的出人命,我不太敢冒这个险。
同时这四周又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如果里面有什么关键的解题信息导致影响我之后的游戏流程,让我再回来找这个地方,在一片茫茫大雾中,我估计会很难找到。
这样想着,我在内心里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凑近了一点。
和我刚才瞄到的一样,那确实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隆起的小山洞。和鼠洞不同,这个洞大太多了,洞口更宽,开口处类似眼睛的形状。洞内空间很大,刚才让我认错了的闪光,竟然是一个金属制成的把手。
是一架自行车的把手。
这里面有半架陷在土里的自行车。
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能超出我的想象,我连做梦都不敢梦草原的地洞里出现一架自行车这种倒反天罡的事情。但细想来又觉得这似乎也还能接受,至少自行车没有跳出来干我的意思。
洞看上去很普通,车其实也是,唯一一个特点大概是看上去比较新,车身喷了那种很流行的红黑火焰配色,不是我们小时候的那种老式单车,看上去蛮潮流,像是年轻男孩会喜欢的款式。不过车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也很难判断主人是谁。
是死了、失踪了还是好端端的,只有他的车遭此横祸?我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一向没有答案。
我稍微对车主人同病相怜了几秒,尽管这个洞口的大小让我觉得十分安全,隔绝了我和自行车发生冲突的可能,我也没有胆大包天到伸手进去拽,只是看了几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到再往前走差不多一百米,我已经快到了白桦林的边缘。在朦胧的雾气中,前方白桦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一个相当规整的影子出现在笔直的树木线条之间。
如果我不是真的精神病,那我可能会怀疑我现在疯了。但是我是真的精神病,现在感觉也只是微疯,这一切只是单纯的无法解释而已,甚至可以说荒诞得正常。
我前面的是一栋房子。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美国的电视剧和电影,一些有钱人喜欢在放假的时候到森林里去度假,或者一些有隐居需求的职业,比如艺术家、作家之类的会选择直接住在森林里。
他们的房子一般都又大又漂亮,还有那种特别大特别好看的全景玻璃落地窗。外面一阵风吹过,高大的树木随风摇动,光看着就觉得特别的放松。
我在看的时候是有几分羡慕在,直到我高中读的学校有一座后山,晚上的时候有巴掌大的山蚊子停在教学楼窗口外,拍窗户都不下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住在这种地方的想法了。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子竟然是在草原上。这座房子完全就是我在电影里见到的那样。三层小楼,落地窗擦得晶亮,整体建筑设计感十足,外骨架似乎是那种金属质感的,一看就特别贵的样子,与周围的环境也非常搭配,可以直接拍张照用在杂志封面上的程度。
如果它没出现在草原上的话,我真的会站在这里,甚至走过去欣赏一下。
这件事不是我说能解释清楚就能解释清楚的。目前出现的无论是自行车还是大房子都简直荒谬绝伦,再怎么牵强附会都没办法把我现在的处境和这些东西联系到一起。
时空融合又不是中美合作,相隔一个太平洋的事物出现在这里简直太离谱了。乃至于它带给我的比起恐惧,更像是一种无语,一种过于超出认知导致强烈反差所引发的语塞感。
彻底疯了,我想,那座破山彻底疯了。
我站在这栋房子前看了一会,心如止水。这里看起来太过于生活化,并不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那种难以想象的恐惧。这里连链接二楼铁楼梯的把手锈迹都那么自然,绝不是什么荒废已久的地方,反而恰恰相反,它像一幅技巧高超的油画,一眼就能看出作者想要展现的是充满生活气息的作品。
但我没有挪动脚步,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虽然这段旅途看上去度日如年,我自觉也有了一些改变,如同刚刚初入职场两个月的新人发现自己对工作上手了一些,处于焦虑感逐渐减退了不少的状态。
但经验这种动作终归还是需要非常客观的时间积累,我没有时间积累,即便在高强度的锻炼下我对恐惧稍有脱敏,等到真正需要我做出决策的时候,我又马上会废掉,变成只会打电话摇人的菜鸡。
我现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甚至我不知道我上一步走的对不对。如果离开浓雾才是错误的怎么办?或者离开原地就是错误的?我没有百度也查不了,情况向来很糟糕,而我勉强积攒来的勇气也即将消耗殆尽。
每当这个时候,才是绝望真正开始发芽的时候。
我一直都很喜欢疑神疑鬼,站在房子前不到一分钟,我就感觉到一阵非常有森林气味的风吹向我的脸和脖子。这阵风比我想象中的要凉,它似乎钻进了我的衣服里,直接吹透了我厚厚的冲锋衣,冻得我抖了一下。
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衣服里,而那阵寒意很快就过去了,却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出现。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怀疑,转而盯着前方。
有什么活了过来。
这种感觉像我小的时候调节收音机玩,拧动旋钮的过程中慢慢靠近恰当的波段,人类千里之外的声音会一点点逐渐固定下来,自沙沙声中收聚成线,变得更加清晰动听。
眼前的房子和树给了我一样的感受,它们被调节到了恰当的波段,从朦胧的死物到终于对接成功后清晰展现的画面,从那一阵风开始,声音、气味,所有能被人所感受到的都变成了现实。
我闻到了真正的森林的味道,枯败而略带潮湿的泥土气息,风吹过枝叶间的浓厚绿意。枝头开始有虫鸣和鸟的轻吟,刚刚这里明明寂静得让人心慌,现在所有的声音都齐齐涌出,连我脚下树叶碎裂声都变得更加清晰可闻了。
刚才的一切像一幅画,它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变作现实。
我立马开始往后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还以为自己不害怕是因为练出来了,结果只是因为我的大脑先我一步判断出那只是“画”,我并不会为此遭到伤害。
而现在,它开始意识到这些诡异的存在都是真的了。
恐惧缓缓地蔓延上来,像一根往脊柱关节上按的手指头,让我的每个骨缝都开始战栗,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不对劲…不对劲…
我回头跑了几步,面前浓厚成一堵墙的雾气让我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往前冲。又转回头来,那栋房子越来越鲜明,越来越真实,甚至颜色都比刚才要亮了很多。
我无法形容这种感受,一个人绝对能分得清自己到底是在看电视里的海还是正站在海边,直到刚才我还只是在看电视,而现在我却站在了没有任何缘由出现的海洋之中。
我确实慌了,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有持续太久。我身后突然响起了踩过那些落叶枯枝的脚步声,我吓了一大跳,冷汗几乎在那一秒就出了一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先把头转了过去。
背后竟然是周子末。
他看上去比我还要糟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副表情。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甚至我都能看见他的咬肌紧绷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紧紧地咬着牙关。
他看见我,平时都会贫嘴几句,但这次他甚至没有和我打招呼。他看了我一眼,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那栋房子。
“怎么了,那是什么东西?”我问他,他整个人状态特别不对劲,让我想到我之前听见冷不丁声音之后的那种应激状态,“你还好吧?”
他仍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过了一会,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很难看地笑了一下。
“不太好。”他说。
他说出的这句短短的话非常紧绷,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况,我有一些朋友,他们也有难过了需要我安慰的时候,但我这方面一直做得特别烂,他在我面前哭我只会觉得尴尬,最大的安慰可能也只是几句“没关系的”。
显然我以前遇到情感爆发的比起现在都是小鱼小虾,他这样一幅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特别是他平时都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态度,即便是杀鬼也没见他紧张成这个样子。
难道现在的这个东西真的特别特别的凶恶,让他这种活阎王级别的人物都震撼惊惧到这种地步?
他不理我,我也不敢离开他身边。他的恐惧和犹疑都太过于强烈,我不懂他正处在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当中,甚至都不敢多问几句。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如果我让他觉得烦,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跑掉,到时候和老陈说我迷路找不到了,感觉很像他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就这样站在他身边等,他比我身经百战得多,我可以看出他一直在通过呼吸和某种方法调节自己的情绪。我们站着没动大约有七八分钟,直到我听见他的呼吸声恢复了原来的那种轻重,他才转过头和我说话。
“等一会估计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情,”他苦笑,“你不要太介意。”
我当时就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我的预感虽然不是每次都特别准,但是真正糟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它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还是挺介意的,”我说,“你可能没看出来,我真的很怕死。”
周子末还在闭眼调整呼吸,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更多是对死亡与消逝毫无畏惧。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物到底害怕些什么,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害怕什么?
他调整好呼吸,又看向我,“你不会有事的,”他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应该吧。”
他的呼吸虽然平稳得多,但手劲却没有平时的大,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情。我很想问他“你到底在怕什么?”,但已经怕成这个样子,他估计也不会如实交代。
我们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周子末注视着那栋凭空出现的房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
最初的恐惧渐渐褪色为悲伤,他的手不再发抖,只是在沉默着咀嚼之前的一切。典型的创伤应激症状,像躺上解剖台的兔子,恐惧而绝望地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种猜测,这里的事一定和死亡有关。
“是你的梦吗,”我说,“还是你的回忆什么的?”
周子末看向我,他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说。
“电影里都这么演。”我说。
他稍微笑了一下,嘴角弯了弯,“大概是吧,”他说,“你可以把这个视为一种集体幻觉。你的大脑就像一个内存卡,里面的数据是加密过的。越靠近黑山的存在,里面密码就越松动,它们就可以把内容读取出来,在你面前播放。”
“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你大脑深处印象最深刻的长期记忆是最先开始被解密的,”他说,“记忆就像颜色,越深刻的记忆颜色越深,就越能被最先注意到。”
我已经不奇怪有东西想要知道我想什么了,恐惧可以让人精神失常,自乱阵脚,但真正从头到尾毁掉一个人只能依靠攻心,而你大脑深处印象最深刻的必然是最惨痛的记忆,反复呈现这样的记忆给人类造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正是它们的目的。
所有我接触的东西都给我一个感觉,它们在羞辱、嘲弄人类,它们反复在你耳边告诉你你的大脑不能相信,你的直觉不能相信,你的记忆也不能相信。
一个人作为人类存在的所有基石都能被轻易撼动,像小孩无意中扰乱一条蚁道。甚至被踩死也不过是一场意外,想要做出任何改变无异于痴人说梦。这种强烈的无力感足以使多数人退却,不去深究就不存在,大部分人只能选择这种方式。
而像他们一样,能面对塑造自己的那些最基础的建筑材料,面对自己能被随意剖开的事实而继续前进,其实这也相当需要勇气。
虽然现在说可能没人相信,我佩服老陈,当然也佩服周子末。他这个样子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感同身受。比起这样,我还更情愿他跟我开那些不三不四的玩笑。
“你要不要给我一个预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只能先扯一些有的没的,“你害怕的东西我一定会更害怕。”
周子末斜着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他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只是很惨,不至于特别血腥,”他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的妹妹。”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故事,周子末的妹妹走进了一片树林里,再也没有出来。
他看到我有所反应,知道我想起了那件事,“我已经有几次看到这种情况了,”他自顾自地说,“这和你听到呼吸声的情况差不多,我的大脑对于电信号的反应非常强烈,所以我会在进入接触之后看到和记忆相关的东西…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你一起被拉进来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听懂他在暗示我什么,就让这个信息一下子溜走了。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恍然大悟,他已经多次透露,只是我根本没有想到他还能做到这种事。
“我已经看见了好几次,”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没有和你说得很详细,还以为你活不到现在。”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我说。
他笑了笑,但没有停顿,“其实当时我在场,”他说,“我妹妹消失之后我马上从房间里出来了,但是还是不够快,反正没能拦得住她。”
“然后…每次都从我从房间里出来开始,”他说,“第一次确实很崩溃,后来又见到几次,稍微好些了。”
并没有好多少,我想。
我不需要看很多书就知道,经历过这种事是不可能因为重播次数多了就脱敏。我害怕恐怖片,即便是看了一次之后仍然会觉得心底发凉,甚至那些让我恐惧的片段在再次反复播放的时候会让我印象更加深刻,乃至于半夜还会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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