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我把小石子扒拉了一下,放在路中间,继续往前。
很明显这次体感要爬的时间比刚才短了很多,前面就出现了一个拐弯处。我已经可以比较流畅地侧身过弯了,我转过去,手电筒一打,不远的地方就能看见我放下的那颗小石子。
我有了一个挺不妙的猜想。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把手电筒关掉,正朝着小石子那个拐角处去。我只摸着右手边的墙壁确认位置,向前了远远超过我目测的距离之后,我都没有摸到拐角。
这时候我才停下,重新打开手电筒。
面前的隧道完全变了,刚刚只是有几个小的岔路口,那些洞口最多也只能通过我的脑袋。现在在我面前摆着的有四五条非常粗的路口,可以让我整个人通过,我正对着的是其中的一条。
它们每一条都黑漆漆的,像章鱼伸展开的粗壮触手,全部都照不到底。
而在我所在的地方右侧,又是一块牌子。并不是刚才我见到的那块。大小差不多,金属制成,我抠了几下,发现它也是镶嵌在隧道墙上的。
语言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刚刚那一瞬间,我打开手电筒扫到了这个牌子,潜意识中我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现在仔细地去看,反而又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上面写的是“官方爬行通道”。
这个讲法真的很奇怪,从这个词组里面,我至少能拆解出三件事情。
第一是这条通道和“私人”对立,是一条大家都知道通道,“官方”的感觉,也有种会被频繁使用的感觉。
第二是,地底下有这样的一条通道已经够诡异了,还是什么“爬行通道”。意思是这条通道是专门用作爬行的,就跟“无障碍通道”,或者“人行通道”一样,是为了部分专门需要以“爬行”的方式移动的人准备的。
难道来这里的日本人是蜥蜴人?正常人谁在地底下爬来爬去?
第三,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钉铭牌,但在我浅薄的理解里,钉铭牌就是给人看的。蚂蚁在地下挖蚁穴绝不可能在每条岔路口钉上名牌,因为它们看不懂字啊。这里钉了这个玩意,那肯定是给看得懂字的人爬行到此确认自己位置的。
这么说,这里应该是一条常有人经过的隧道,甚至有可能是一条相当热闹的隧道。有些日本人在出行时需要选择“爬行”的方式,所以才建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日本人在地底下爬的时候遇到对方会不会鞠躬?感觉有点难度。
我又有点走神,赶紧把自己的思绪弄回来。这要说到我发现的,和这条隧道相辅相成地诡异的一点了——它有防盗措施,并非是直接钻进来就能到的。
按照我刚才的实验,很明显,如果想要找到这条“官方爬行通道”,你只能关掉手电筒,在黑暗中爬行,否则就只能鬼打墙,一直在原来的地方绕来绕去。
这个隧道似乎是建立在另一条隧道之上的。不知道我这样理解对不对,感觉上好像我一关灯,就可以爬到上一层,并且在上层的“官方”通道里寻找线索。但只要我一开灯,我马上就会被驱逐回下一层,那就是一个回环状态的普通隧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走不出去。
这样看来,这条通道和“接触”的运行模式几乎一模一样。
触碰得深入一些,你就被允许进入上层通道,触碰得浅一些,你就只能掉入混乱的现实。
而还没有完全深入或者完全脱出时,你会处于一个“潮汐带”,就是反复处于这边的世界或者那边的世界,在两者之间摇摆,直到你完全处于其中的某一边。
我的冷汗突然间就冒了出来,在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为什么日本人要修建这条隧道。
他们在进行一场可控的“接触”实验。
我之前看到过他们做实验的视频,有几个给我的感觉,是他们在明显的控制变量,当时我就只是觉得他们想解出某道题,想要知道人是怎么变成莽古斯的,或者是怎么消失的。
现在看来,日本人的研究可能比这个更深了一步。他们大概已经知道变成莽古斯并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那边还有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中充满了极其浅显的底层规则,就跟那种修仙小说里的,上界随便拿出两块石头下界都能当作至宝供奉,只要能有控制地去接触那个世界,你就能得到远比得知人怎么变怪物更多的信息。
这件事我相信应该也有很多人去做了,但更恐怖的是日本人已经成功了——我不知道爬行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又要在隧道里爬,就跟有的时候做实验你跪着才能出结果一样,所有乱七八糟的仪式感都指向成功的经验。
事实上就是,他们已经成功复刻出了这个经验。在隧道里只需要打开或者关掉灯光,你就可以陷入接触或者及时脱离。
“官方爬行通道”,是不是其实是一种深度接触的状态?那我现在正处于黑山与黑山外的潮汐带之间?
这个猜想吓得我把手电筒攥紧了,根本不敢松开。“接触”状态下我能看到的诡异东西多如牛毛,特别是这个地方本来已经收到了黑山的严重影响,已经有怪物满地乱爬了。我再进入接触状态,感觉下一秒钟就要被怪物舔脸。
我被自己吓倒了,攥着手电筒看了周围的几条通道。每一条都是那么黑,每一条也根本没有人爬过的痕迹。
我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打开手电筒往前,那无论爬哪一条通道,最终我还是会回到鬼打墙的地方。另外一个选择是关掉手电筒向前,这样我肯定能往不同的地方去,但是可能会死亡率更高一点。
不知道这个“官方爬行通道”有没有官方的应急出入口,有没有做定期的消防检查什么的,但如果不在这里走,我只能爬到累死,也找不到进来时的那个缺口。
我犹豫了一下,跪得膝盖疼。最后还是关了手电筒,摸索着继续向前爬。
原因有二:一、我早就想死了算了。二、我有点好奇日本人到底通过这条通道到了哪。
接下来就是一段很无聊的爬行。
大约有十几分钟吧,中间一直都是直路,这条隧道比我想象中的要长的多。有的时候我怀疑是不是有转弯我没发现,不过隧道也没有宽敞到这个地步,我只能认为是就算微微有些弧度,也不至于特别大的地步。
开始我还隔一段打开一下手电筒,后来手电筒的光感觉暗了,我又不敢开,只能摸黑一直爬。黑暗中很难判断距离和时间,我可能根本没走多远,但是内心的焦虑让我也没办法耐下心来,再去想什么其他的。
越往前走我的耐心消耗得越厉害,动作也不像开始那么利索。等我再爬了一段之后我一直拿在手上的手电筒不知道怎么就掉了。隧道不好转身,我还得倒车退回去,去拿手电筒。
等我往后退了一段,就感觉到脚尖踢到了手电。我拱起身子来,手拼命往后摸,终于把手电筒抓在了手里。
然后我继续往前爬,爬了一段,我就又摸到了一个冷冷的,金属制的东西。
我心说不好,打开了手电筒一看,我前面的那个也是一个手电筒。
我只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个手电筒他妈的牌子不一样,样子也完全不一样。在我手上的那个是我之前在网上买的,无论是亮度还是续航都很一般。而在我面前的那个是老陈还是周子末给我的,是他们的专业手电筒。
也是我一直拿着的那个。
我这个手电筒是哪来的?它怎么就突然掉到了我的背后?
那一刻我真的很愿意相信是我把那个手电筒塞哪然后就忘了。但我这个人某些时候对于一些特别细枝末节的东西又会记忆得额外清晰。
我记得我把那个手电给周子末了,就不久前。
他很可能和我走了一条通道,更可能的是,他就在我后面。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聪明人应不应该回头看,我真的没有这个勇气。我把两个手电筒都随便塞自己裤袋里,闭着眼狂往前爬。手抓着地下,感觉指甲都抠翻了,还一点都不敢慢下来。
那一刻我的恐惧占据了上风,我狂爬一段,体力下来了,智商又占据高地了,我意识到很有可能周子末根本不在我后面。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他把手电筒还给我了,随手塞我兜里结果掉了,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只是也和我经历了一样的事情。他也爬了进来,也进入了这条“官方爬行通道”,把手电筒掉在了路上。
感觉还是有点不对…我不敢去想老陈是不是没能成功阻止他,只是想,他现在是狼,他来追我…明明他有机会直接弄死我,为什么还要现在来追我?
还是狼本身就不想直接弄死谁,他另有其他目的?
我突然意识到,他把门堵上,很有可能就是在诱使我往里爬。
就像牧羊人驱赶羊,狼也会驱赶人类,让他们朝着通道深处去。
所以,通道深处到底是什么?
我脑袋一团乱麻,知道他在我后面跟着的这件事简直没有任何帮助。我本来已经很累了,现在更是慌乱加疲劳,整个人都傻了,手臂酸软得一下子没支撑住,向侧面歪了一下。
通道很黑,也没有什么声音,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条直路,没想到侧面是一条斜下方的通路。我整个人没稳住往前冲了一段,好不容易扒拉住两边,把自己往回拉,摸了半天没摸到我滑下来的边缘,只能咬着牙打开手电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背后也什么都没有。我隐隐松了口气,向后挪,抓住边缘,把自己往回拽。
这个时候,手电筒的灯光扫到了这条斜向下的通道的最下端。
距离我大约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张惨白的脸。
他的眼睛非常模糊,和之前遇到的狼一样,怎么都看不清楚。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长着金毛,就是周子末。
周子末也看见我了。
他咧嘴,笑了一下。
然后他他妈的就跟个弹簧一样,手脚撑着洞壁,直接冲着我窜了上来。
第45章 混合三打
之前我看过一种说法,有一些动物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会僵直住,直接就不能动弹,任由捕食者将其抓获吃掉。
那一瞬间我就和动物一样,吓得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周子末人是非常壮的,而且也很高,属于那种如果你在街上见到他你一定会绕着他走,即便他把车从你脚上压过去你都不敢拉住他的程度。说好听点是有种动物性的狂野,说难听点就是看上去很没素质,毫无底线,做出什么都不奇怪的样子。
我一直有点怵他,现在他看上去连仅剩的那一点理智都消失了,从斜着的甬道里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手指直接嵌进了我的肩胛骨那块肉里,剧痛像什么本能的密匙,一下子把我激活了。
操操操,要死了!
我惨叫,虾一样向后一窜。周子末被我带得手撞在了洞壁上,稍微松脱了一点。
我赶紧用尽浑身力量往后退,洞壁周围的土都被我的动作扬了起来,电筒的光源也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伸出手向前想要抵挡周子末扑过来的力道,忽闪忽闪的手电光影照下,我只看见一个混乱的黑色影子在洞壁上向我盖来,无法判断方向,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被抓住什么地方。
即便我伸手,也完全无法抵挡。
这样的恐惧,甚至比我遇到狼时还更加剧烈。至少我在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在抵抗的是什么,而现在却真正的全无办法。
我心脏跳得太快,眼前有些发白。我已经努力想往后退了,但受限于地方和我个人的能力,可能也没能真的退后多少。周子末很快就冲了上来,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臂。
“操!!放手!!”
我大骂了一声,用腿蹬着洞壁,又往后猛退。周子末这次不知道是不是长记性了,死不松手,反而把我向他那边用力一拽。
他的力量完全不是我可以匹敌的,这么一下子,我整个人被拖着向前了至少三十厘米,脸几乎怼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的手腕感觉被他拽折了,剧烈的疼痛让我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就那么一刻,他换了个姿势,抓着我腋下那个位置,就又把我往下拽了一大截。
下面是那个手电筒所在的位置,我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疼得爆炸,已经进入了几乎无力抵抗的状态。
我不再挣扎,周子末满意了,他转换了一个姿势,准备继续拖拽我。在一点点灯光的照射下,我看见他突然翻了个面,换成躺倒在地,反手的姿势,又拉住了我的大臂。
我脑子当时有点懵,等到他反手拖着我继续向下,我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操,这人早就换面了,他眼睛在后脑勺上。
我真的要给吓晕了,大脑却一下子回归清醒。我要是被他抓住拖下去包不得好死的,开膛破肚已经是轻的,要是我也变成苏合的那种东西,永生永世在草原上徘徊…一旦我有一秒回过神来我认命的这一刹,我都会后悔到把自己脑袋揪下来。
不行,还是得逃。
我不动,周子末的动作就没那么激烈。他可能已经觉得我活人微死,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防备心,只是想努力把我拖拽下去。
我用腿偷偷蹬住两边制造阻力,刚掉下的手电筒就在我小腿那边。这个洞的位置勉强能让我够一够,如果被他拖下斜坡,那我才真的没招了。
周子末也发现我卡住了,他拉了我两下,第二下力气特别大,我脚趾头都差点把鞋抠出洞来,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个时候,他突然放手了。
我完全是出于一种弱小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开始装死,条件反射一样闭上了眼睛。
“林江淮?”
他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好像刚才不是他把我拖死了似的。
“林江淮?”他又喊,还有一双手摸了摸我的脸,“我靠,你没事吧?”
我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尽力不露出任何破绽。
笑话,我能这么容易上当吗?
他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碰到我的鼻尖了,摸我时手指是向着我的眼睛的。只要稍微动动脑想一秒,都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
他正背着我,在反手摸我的脸。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屏住呼吸,静静地等这个看起来像周子末的东西从我身上移开。
我当时是没有任何下一步的想法的,没人教我队友变成怪物趴你身上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我脑子里只是想着至少要蒙混过关,至于过关后怎样也没有什么计划。
周子末整个身体都悬在我的脸前,那种人带来的热气让我心脏狂跳。有几次他向后动他的脑袋,头发搔在我脸上,我脸上肌肉可能被痒得颤动了几下,但估计他也没有发现。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我已经开始有些憋不住,偷偷吸了一点点气。周子末仍没开始啃我的脸,反而从我身上退了下去。
感觉我是过关了。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情况下如果对方是老陈我绝不会放松警惕。在我心里老陈是那种中邪了还会有条不紊给我把脉确定我是不是真死了的人,这可能是因为我有点学历上的刻板印象。
源于这种想法,他退下了之后我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周子末在那里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搞什么,我不敢睁开眼看,只能继续这么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拖我,我还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非是有其他事,他走掉了?
我就这么躺在通道里面,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我印象中是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周子末应该是有移动的。他变异了之后动作很轻,如果说是跑掉了,倒也说得通。
那他为什么跑了?
我隐约有了一点想法,难道他一定需要什么活着的东西才能达成他的目的?所有的背目人似乎都是这样,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就总想拖别人下水。
周子末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我知道,以我的能力,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了,他只能自求多福。
到这我又想起老陈,想起他们俩现在都算是生死未卜,没想到就我一个倒霉鬼活到现在,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就这么又呆了一会,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确定周子末应该是走了,这才睁开眼睛。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有点奇怪。
通道的天花板似乎下降了,灯光不太明显,我只觉得之前在头顶的部分似乎压了下来,整条通道矮了一多半。
然后我马上意识到了,那根本不是天花板。
周子末不知道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了我的正上方。他对着我的脸的地方,是他的后脑勺。
“哈哈,我就知道你醒着。”
他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点看破我小把戏的快乐。
我他妈的都快被吓得直接乱飞,这是他妈的什么恶趣味???干嘛用后脑勺盯着我??这他妈的是想干嘛啊??
我真他妈的是没招了,周子末直接落在了我身上,非常用力地压住了我的胸口。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也不说话了,刚盯着我看的行为好像只是纯粹恶趣味,想把我戏弄得道心破碎,放弃挣扎为止。
我也确实在他继续拖我的时候有些动弹不得,但在他把我往前拉了一段的时候,我的身体又很明显地违背我疲劳至极的意志,开始挣扎着阻拦。
周子末一看我拖不动了,就又停了下来。不像是想要马上弄死我,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对于被拖下去的结果有个初步的预料。
总不能是变成莽古斯和他双宿双飞吧?那只可能是死得很惨,远超过现在的情况。
他故技重施,又上来摸我的脸。我也演不动了,眼睛一闭就是不动,无论死活,不能叫他轻易给我拉走。
他在我周围发出了一些声音,不知道是想试探,还是又准备直接给我吓得心脏骤停。
我想到网上有个梗说世界末日谁谁谁可别变成丧尸,这个梗很适合现在周子末的情况。他中邪了感觉都中得比苏合高级,动作敏捷且说话顺溜无比,感觉也残留了一些脑子,高低都比苏合上三个等级。
就在这个不知道在等什么的当口,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这其实也不算很奇怪,因为按照我现在的这个睡眠时间,没有马上猝死都多亏了大家马不停蹄地给我各种惊吓,刺激得我肾上腺素狂飙从而勉强支撑。
我已经想不起我上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总之肯定至少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我很困,现在闭上眼睛,我感觉我要睡着了。
知道周子末肯定不会放弃弄死我反而成了一种安心,我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反正我面对的是几乎无解的难题,就跟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一样,有的时候人要学会放弃。
就这样,我闭着眼,慢慢放缓了呼吸。
下一秒,我感觉到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摇动。
我之前在马上陷入睡眠前都会感受到一种微微的晃动,这种晃动出现之后我很快就会睡着。这次我以为会是一样的,但这种摇晃非常剧烈,甚至让我有些想要呕吐。
我应该睁开眼的,只可惜我不想再看一遍周子末用后脑勺盯我的盛景。我强忍着这样的感受,就是闭着眼,希望这种感觉马上过去。
然后,我感觉到我所在地的前后左右有了一些特别微妙的变化,我的本能先对此有所反应,接下来才是我的意识。
我脚用了一点力气,往下够了够。
下面是地面,不是岩层土壁,是地面。
我由躺着,变成了站着。
是“接触”。
就那么一瞬间,我由表层的通道陷入了深层的接触,我掉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那一刻我是真的不行了。人们都说最恐怖的就是未知,从这个故事开始到现在,我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是已知的东西,实在是没招了。
周子末就算变成了这个鬼样还隐约能算我舒适区内,那条通道我半猜半蒙也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一点门道,但我对接触这件事情非常抵触且一窍不通。
这有点像一场非常真实的梦, 你可以感觉到这是一场梦,但它太过于真实,让你很难确信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这让我的脑子很乱,无法明确判断前方的危险情况。
就跟玩游戏一样,如果你能无限次复活,那你肯定乱冲乱撞,但如果你只有一条命,你就必须小心一些。
问题是现在我到底是有几条命?我真是分不清楚。
我深呼吸了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睁开眼。和我想象中不同,面前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到处乱飘,只有一片白。
那就是一堵白墙,上面甚至什么都没有。
我还在疑惑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没办法弯曲一下,只能紧紧地贴着墙站着,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外,让人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更用力地去听。背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声音,但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有空气的流动,并不是十分逼仄。
我离墙贴得太近,呼出的气流在我嘴唇的位置打个圈就被我重新吸进去,让人觉得有些难受,只能屏住呼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只能等着,等着什么东西扑上来把我喉咙咬断,或者等,直到什么都不发生。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这种和受刑一样面壁思过的站姿导致的。在我确切地能总结出哪里难受之前,我听到背后有人按下某种老式按键的“咔哒”声。
我吓得一激灵,原来我背后一直都有人。
我开始冒出一堆紧张兮兮的想法,很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还没有扑上来弄死我。但是我还是动不了,只能继续等待。
然后那个人说话了。
“一切都失败了。”
是日语,我还能听得明白。
“一切都失控了…我愧对天皇陛下,也愧对大家。”
他说了一整句话,我完全没有理解障碍。但是事情又变得很奇怪。我原来听得明白是觉得日语听起来和中文差不多,他说出来我就能立马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能说出每个词对应的中文含义。
现在不是这样,他说这句话,我所理解的就是他所表达的,并非是翻译,而是他背后的含义与情绪我都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跟所有的程序本质上都是0和1的结合一样,它们的底层逻辑就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