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一顿,不由失笑。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人“大字不识一个”了。
砚香茶楼二楼厢房。
“东西都?送到?了?”
金掌柜对面,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端坐着?,不紧不慢吹着?茶雾。
“送到?了,山长。”
中年人:“硝石也送到?了?怎么说?”
小二:“也送到?了,梅夫郎看到?了硝石,没说什么,反倒是沉老板……”
小二顿了顿,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的金掌柜。
“沉老板说,若是道歉声明不是掌柜的亲手所写,那?就要掌柜的重新写。”
金掌柜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姐夫你看看,他们尚品茗欺人太甚!”
李山长神色没什么变化,不疾不徐放下茶盏,挥退小二,才微微蹙起眉。
李山长:“欺你也给?我忍着?!”
“要不是昨日宋知章找到?我,我都?不知你行事如此狂妄,吴大人你都?敢得罪了,你还有什么不敢?”
听到?吴大人,金掌柜气势弱了下来?,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李山长不耐烦地摆手,“我不管你和尚品茗有什么过节,马上要会试了,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点。要是再闹出这种丑事来?……”
“我可不止一个表妹。”
李山长的表妹夫,金掌柜头?皮一紧,偃旗息鼓了,“我知道了姐夫,我一定管好底下的人。”
然而?没过两日尚品茗重新开张,刚被勒令安分守己的金掌柜听到?个消息,恨不得把尚品茗吃了!
“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不好了!尚品茗把你写的道歉声明贴在大门口了!”
金掌柜出门一看,就见尚品茗门口聚了许多人,都?围着?尚品茗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而?那?小子正大声念着?:“沉老板亲启,鄙人金……”
金掌柜两眼?一黑,几欲昏倒。
尚!品!茗!
第76章 哑嫂(修)
即便尚品茗不?贴出金掌柜的道歉声?明, 因为对簿公堂那日许多茶客和路人都涌去衙门看热闹,金掌柜干下?的糊涂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金掌柜只觉走在路上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偏生他又被李山长?警告过, 发作不?得, 实在憋闷。不?爱在外晃悠显摆了, 这几日每日早早去茶楼,天黑路上行人少了才离开?。
虽砚香茶楼与尚品茗中间只隔了一家书斋,双方会面的频率却大大降低。
这么相安无事到了五月底。
五月最后一日是尚品茗发放工钱的日子?,恰好轮到沉川和梅寒休息。
这日书院休沐, 小米和阿简也不?用上课,还在睡懒觉。
夫夫俩没叫人起床,只在厨房留了饭, 然后去了茶馆一趟, 通知店里的伙计:“今日打烊后别在茶馆做饭了,到家里来吃。”
孔方金眼?睛一亮,“大哥给我?们做一顿好的?还是发工钱?”
沉川:“给你两锭子?你吃不?吃?发工钱!”
“两锭碎银?那也成。”
“两锭子?铁拳。”沉川摆手牵着梅寒往外走, “成了别忘了啊, 今儿打烊别拖延, 否则晚上真要扣你工钱。”
本以为发生了后院那出闹剧,虽店里熏了几日草药,但茶客多多少少会觉得膈应,会影响茶馆生意, 不?成想歇业五日之后, 来茶馆花销的客更多了。
除了“小别胜新婚”的老客, 还多了许多远几条街的新客——
先前与砚香茶楼的官司不?算大,胜在热闹,晓得的人多, 一传十十传百,不?止金掌柜丢了大脸,茶馆名声?更是大了不?少,更多人知道了,许多都乐意来看看,不?愁没生意。
生意好自是好事,但不?得不?提醒人按时打烊。孔方金在挣钱上有着使不?完的牛劲儿,要是沉川和梅寒没看着,他为了多卖出几单,总爱拖后打烊时间。他一拖,清水秋霜几个也不?好意思提休息。
饶是茶馆的活儿再比农活儿轻巧,一天下?来也劳累,更何况玉儿几个还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姑娘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敢伤了底子?。
这几日新老茶客空前的多,不?指望孔方金准时准点打烊,好歹有扣工钱三?个字约束着,还是能?收敛很多的。
今日要人到家里去,不?全是为了发工钱。
歇业的几日里,沉川和梅寒没有闲着,一举跟李牙人定下?了两家铺子?,一家是自家开?分店用的,一家是替孔方金定的。
孔方金、清水、秋霜三?人成长?很快,已?然能?够撑事儿了,且玉儿几个新人也逐渐上了手,茶馆是时候扩大规模了。
孔方金精打细算攒下?不?少钱,于钱财一道上也更为大胆,早想好从寨里贷几两银子?来,那就足够运营一个小茶馆了。
清水秋霜先前在山寨没攒下?什么钱,性子?也更谨慎求稳,打算再干一两个月才开?新店。
沉川和梅寒再开?一家分店,既能?挣钱,又能?让清水和秋霜离了他们两个历练历练,让人多添点信心。
是而?今晚发了工钱,二人还要统筹安排一下?接下?来老店和两家新店的人手分配情况,顺道大伙儿在一块儿搓一顿,联络联络感?情。
出了茶馆,夫夫俩又去了尚品食那头,让王阿叔今晚也带着阿耿、小云,还有后来新招来的几人,一起到家里领工钱和聚餐。
这月茶馆生意极好,饭馆因热汤热菜多,生意比不?上茶馆,但一月营收也有茶馆的三?分之二,很是不?错。
想了想,干脆连李小河几家也叫上,大伙儿谈一谈唠一唠,要是经营有什么问题或是遇到麻烦之类的,互相通通气?儿都能?有个照应。
这样一来人可就多了,起码要做三?四桌人的饭。
因聚餐是临时起意,昨儿没给饭馆这头说,这头也匀不?出菜蔬来,夫夫俩给人打完招呼就直接去了菜市场,得买些?菜肉,早些?准备起来。
到了菜市场,夫夫俩边逛边看。
“先买菜蔬,肉一会儿去杨老哥摊上买,买两条猪后腿该够了,再看看杨老哥今天卖没卖牛羊肉。”沉川牵着梅寒的手盘算着,“鸡鸭鱼要不?要买?”
“买几尾鱼吧,鸡鸭不?好做,只我?们两人忙不?过来。”梅寒回着,在一个菜摊前停下?,“这韭菜不?错,瞧着又嫩又新鲜,买两把吗?”
沉川捡了一把韭菜瞧看,摊主?笑声?说:“夫郎好眼?色,这韭菜是今早刚从地里割来的,今年的头茬呢,最嫩不?过了。四文钱一把,甭管炒鸡蛋还是清炒,味道都差不?了。”
那韭菜绿油油的,一根稻草捆着,看起来没什么杂草泥沙,打理得极好。一把分量不少,单独炒约莫能炒一盘,夫夫俩就要了三?把,预备拿来炒鸡蛋。
付钱时摊主?见梅寒眼?神?逡巡着,顺口推销:“这豌豆荚也是刚送来的,上头还有露水呢,夫郎拿些?回去炒个肉片,准好吃!”
沉川:“豌豆荚就不?用了,有没有豌豆尖?”转与梅寒道:“买些回去做个肉丸汤,味道好。”
“有的有的。”摊主?忙把背篓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豌豆尖拿出来,“豌豆尖五文一把,二位瞧瞧,嫩着呢。”
夫夫俩看了看,见确实脆嫩,也要了三?把。
然后提着菜篮一路往菜场深处走。
没走几步遇到了熟人:那对卖豆腐的王姓夫夫二人。
“沉大哥梅夫郎今日这么早就来买菜啊?”
王家夫夫俩现在每日都要送一板豆腐去尚品食饭馆,卖豆腐的位置也逐渐固定下?来,就在这菜场里支了个小摊攒客,不?四处跑动?了。
因而?遇到沉川和梅寒买菜的时候也多了,但往常二人都是午间或傍晚时候来,今日这么早还是头一回。
“今儿招呼人吃饭,可不?得早早做准备嘛。”沉川回了声?,要了两方干豆腐。
“今儿干豆腐压得尤其嫩,沉大哥梅夫郎做的时候有个数……”
只见夫夫俩装的两方豆腐软软晃着,木桶里的水豆腐更是如皮冻一般细腻软嫩,瞧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梅寒:“嫩才好吃呢,我?就觉你们家豆腐比别家还要嫩两分。”
可惜今儿招呼人吃饭,不?然称些?水豆腐回去,调个酱汁,简简单单却是再美味下?饭不?过了。
双方说谈间,忽而?听见些?争执声?。
“我?说十斤就是十斤,十条黄辣丁哪儿来的十三?斤?爱卖卖,不?卖就滚,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声?音是从一家鱼铺传来的,鱼铺老板蛮横地立在鱼铺前,他面前似乎是一对母女,两人都背着木桶,只木桶个头大小不?一。
瘦骨嶙峋的母亲着急地比划着什么,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女儿则与那老板理论,“余老板你一定是称错了,我?们在家里才称过的,十三?斤,怎么会才十斤呢?你……”
那余老板不?听她说话,毫不?留情地赶两人出铺子?。
慌乱间,女儿背上的木桶狠狠一晃,里面的水一下?晃出来泼了她一头。她却顾不?得自己,忙稳住身形,好不?让鱼晃出来。
见沉川和梅寒皱眉望着那边,王夫郎低声?说:“这是哑嫂和她女儿。她们卖的鱼好,都是放在水里一起背来城里的,我?们之前买过一条小的也有一斤三?两,指定又是这余老三?欺人了。”
接着沉川和梅寒就晓得了人的身世。
哑嫂是个苦命人,听说小时候并?不?哑,是生了病家里不?给抓药,硬生生熬哑的。十五六岁被家里嫁给一个瘸子?,那瘸子?还爱打人,自哑嫂生了个丫头后更是变本加厉。
去年初瘸子?跟人喝酒醉死了,哑嫂母女俩被婆家赶出了门,娘家又不?肯多养两张嘴吃白?饭。
好在她们村长?不?是丧良心的,把自家荒废了的破草房给二人住,又划了两分菜地给母女俩。
后来不?知怎么的,母女俩养起了鱼,慢慢往城里卖鱼。
只不?过两人无依无靠的没有背景,卖鱼时常被人压价。压价也就罢了,更多时候是卖不?出去,还要平白?让人占便宜。
那余老三?压价狠,也是晓得她们的鱼颠簸了一路,再原路背回去的话能?不?能?活还未可知,母女两个一定会卖他,无非多扯扯皮罢了。
只是不?知是怎么了,平常只那哑巴来卖鱼,她又不?会说话,三?两句就能?搞定的事情,今儿偏偏多跟了个小蹄子?来,斤斤计较烦人得很。
“余老板再称称看,先前送来的鱼就给了你好价……”
小姑娘说到这里,本就不?耐烦的余老三?一把推开?拉扯他的人,“什么给我?好价?是我?高价收了你们没人要的鱼!今儿我?心情不?好不?想收了,赶紧给我?滚!”
小姑娘人瘦体格小,被推得一下?摔在地上,“我?的鱼!”
母女俩忙把在地上挣扎的鱼一一捉到另一只水桶里,又急又怕。
“这余老三?!就他最……”王家夫夫话未说完,沉川和梅寒就三?两步过去,给地上的两母女帮忙捡鱼。
“谢谢,谢谢二位。”小姑娘朝两人道谢。
沉川心思一转,猛地朝哑嫂道:“大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老幺呀!”
满眼?感?激的哑嫂表情一滞,懵了。小姑娘也迷惑地望着沉川,又转头望望梅寒。
梅寒一阵尴尬,大概晓得人冒出了什么鬼主?意,顶着两道懵然目光,硬着头皮微微颔首。
沉川:“大姐不?记得我?也正常,毕竟大姐出嫁时我?还没桌腿高,大姐回家时我?又还在外地做生意没得归家……”
“但我?忘不?了大姐,打小就属大姐对我?最好……如今我?在外地成了家,一直惦记着回来看望大姐!大姐,这是我?夫郎……”
梅寒忍着尴尬又点了点头,“大姐……”
沉川絮絮叨叨念完给自个儿安排的身份,忽而?面目一狠,回身瞪着余老板,“大姐刚才就是这老小子?打你和我?外甥女?”
正看几人“认亲”的余老三?懵了下?,“我?可没打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们一下?!”
哑嫂的“幼弟”显然不?信,一把抓着余老三?衣领,直接将人提得双脚悬空,“就你欺辱我?大姐?”
“我?没有呀!我?们正常谈生意!”余老三?百口莫辩,望着人饭碗一样大的拳头,忍不?住一阵害怕。
哑嫂是有弟弟没错,但她弟弟从没去过什么外地,而?且好吃懒做,三?十岁了还没讨上媳妇夫郎,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人?
母女俩几乎看呆了,完全不?知道哪里冒出个这么凶悍的幼弟和小舅。
待余老三?被吓唬得什么错都认,梅寒适时上去“打圆场”:“今日头回见大姐和外甥女,你收敛些?,别吓到人了。”
沉川状似听劝地松松手,余老三?终于双脚着地,寻回了一丝丝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沉川:“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坑骗了我?大姐多少钱?”威胁地攘了攘余老三?衣领子?。
“我?、这、没有坑骗啊!你情我?愿的买卖!”
沉川眼?睛一鼓,人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半晌不?肯实话实说。
梅寒就问哑嫂母女俩。
母女俩回过神?来,哑嫂比划几下?,小姑娘解释说:“我?娘说之前来他家卖了八次鱼,少的时候他会昧掉一两斤,多的时候昧三?五斤。我?家鱼三?文一斤!”
她平日在家打草喂鱼,今天是特意跟来的,不?想继续让余老三?占便宜。
沉川收回视线,再次瞪着余老三?,“一次五斤,八次就是一百二。怎么说,老小子?麻溜还钱?”
余老三?虎躯一震,“如何有这么多?我?……”
“那是要跟我?们去见官了?也行,省得你说我?们人多欺负你,请官老爷来断官司罢。”说完提着人往外走。
“不?见官不?见官!”他就是仗着这母女俩不?敢报官才胡来的,要是报了官他鱼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还钱,我?还钱总可以吧!”
沉川放开?了人。
余老三?不?快又不?敢反抗地数了钱来,要递给沉川。沉川一扬下?巴,“给我?干嘛?给我?大姐啊。”
余老三?嗫嚅了下?唇,还是没说什么,憋屈地给了钱。
随后夫夫二人领着母女俩离开?鱼铺,街对面的王家夫夫暗暗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走远了些?看不?见鱼铺,几人才停下?来。
“大姐以后别去这家卖鱼了,他家价低不?说,还欺人得很。”
方才捡鱼时都看了,母女俩的黄辣丁又活泼又肥美,正常来说就算低于市价卖给鱼铺,一斤也能?卖五六文,余老三?打个对折还不?满足,当真想钱想疯了。
哑嫂打了个手势,梅寒猜是多谢的意思,便笑笑让人不?用谢。
沉川:“你家鱼养得好,多不?多?多的话不?如以后将鱼卖给我?们,我?们不?压价,按市价收。”
饭馆那头也有鱼菜,不?过要每日到集上买,生意好时一日要用十余条。
这要量比不?上大酒楼,想来母女俩应当能?供应。
果不?其然,母女俩又惊又喜,“真是太感?谢二位了,既帮我?们要回了钱,还肯收我?家鱼!”
随后两边谈好每日供应的数量,沉川和梅寒把买菜的事推后,先带人去了饭馆认路,又与王阿叔打了声?招呼,让两边互相认认人。
饭馆今日的鱼已?经买来处理好,夫夫俩还是把母女俩背来的鱼买下?,自家留下?五条晚上吃,另外往茶馆送了两条让孔方金几人中午吃。
还剩下?三?条,一条给隔壁书斋的赵老板送去,一条送去给宋夫子?家,最后一条送去给杨嫂子?,三?条鱼便一条不?剩安排完了。
晚上吃的五条不?便现在宰杀,母女俩还跟着走一趟送到家里,转移到自家木桶里。
小米和阿简起床有一会儿了,本来伏在桌上写字,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到鱼都很是欢喜。
两人杵在水桶边摸鱼,很是稀罕,咯咯咯笑得可开?心了。
第77章 聚餐
待几人走远了, 余老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那夫夫俩提着菜篮子,一看就是买菜的,哪里有来认亲的样子?再说有哪家?认亲不是去家?里而是跑菜市场的!
想到这茬, 便也觉得周边商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一个个看笑话似的望着他, 还有几分?瞧不起和?幸灾乐祸。
余老三脸涨成了猪肝色,记恨上?人,找了不远处跟自己关系尚可的几个摊主商户好生?打听了一番,一听到那对夫夫姓名, 刚起的歪心思就熄火了。
连砚香茶楼的金掌柜在他们手上?都讨不到好,他一个小小鱼铺的老板,还是算了吧, 左右不在一条街上?不来往便是。余老三憋屈回了铺子。
余老三还是过于乐观了, 他回了铺子没一个时辰,就见沉川夫夫俩又来了菜市场,大摇大摆地?问价买菜,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甚至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半点不回避, 反而笑眯眯点头致意。
竟气人至此?!
余老三冷哼一声,愤愤转过了头,再也不看。
梅寒将铜板递给摊主,接过芭蕉叶包的酸菜, 就见身边的人一脸嘚瑟地?对着余老三笑, 不由?也扬起唇, “买好了,人都走了就别望了,走吧。”
“我可没望他, 是瞪他,还是他先瞪的我呢。不过他眼睛没我大,瞪不过我。”沉川顺手接过酸菜放到菜篮里,执了人的手继续逛。
边走边道:“我总觉着买的酸菜不如你榨的香,也不够酸,不得劲。”
这包酸菜是买回去做黄辣丁的,此?前?夫夫俩也常买来吃,或是做成素的酸汤,或是放些葱姜肉沫做成荤的都很是开胃。
有时买些山菌子回来,和?酸汤炒做一锅,味道美味极了,都不消再炒其他菜,一家?四?口便能就着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饭。
梅寒微微弯着眼睛,回说:“那下回休息时来买十?斤萝卜菜,回去我榨一坛酸菜放着吃。”
“还是我们小梅夫郎会疼人~”沉川高兴了,“过一两个月回山寨也买些芥菜苗回去栽,等天冷了正好能吃,又能炒又能榨酸菜,到时候……”
酸菜夏秋用萝卜菜榨,冬春用芥菜,两种菜榨出?来的味道不一、口感不一,但有一个共通点,吃不腻味,隔不了三五日就要?吃一回。
夫夫俩买菜花了半个多时辰,一晃眼就要?正午了,两人得用一下午收拾出?几桌菜来。好在是先前?送鱼去给杨嫂子时顺道买了肉回来,猪后腿两只,牛羊肉各五斤。
往回走时沉川和?梅寒半路拐了个弯,把出?门时顺路送去找小伙伴王雪、卫中?淳玩的小米和?阿简接上?。
回到家?,夫夫俩简单做了三个菜,一家?四?口吃了午饭。
之后沉川找来个两头开口的破罐子,在院墙下生?起火来,将猪后腿架上?去烧猪皮上?的毛桩子。
梅寒把昨晚就开始泡的米控到甑子里蒸头一道,头道蒸完还要?倒出?来洒水分?饭,再重新装到甑子里蒸第二道。
这般虽比铁锅直接焖饭麻烦,但一次能做的更多,蒸出?来的米饭不会夹生?,吃着也比焖的香。
蒸饭期间,梅寒带着两个小孩择菜,择完菜让小孩捡葱捡蒜,自己端了菜蔬和?牛羊肉去要?去水井上?清洗,让沉川叫住了。
“在厨房洗,这日头正毒辣,水井那边也不凉快,小心中?暑。”沉川站在院墙狭窄的阴影里,早放弃擦满头满脸的汗了,擦的速度还赶不上?流汗的速度,“一会儿?我烧完肉再去挑两担水回来,费不了什么工夫。你别去了。”
梅寒一想也是,便将东西端回厨房,先熬上?一锅酸梅汤,又找出?留在家?里用的硝石来制上?冰,好让人一会儿?烧完肉能喝上?些冰的解解暑,做好这些才开始做其他的。
沉川提着烧好的猪后腿到厨房,梅寒手里调面糊的动作没停,只轻声嘱咐人:“酸梅汤在碗柜里镇着,歇会儿?再喝。”
“我就知道小梅夫郎舍不得我晒太阳。”沉川打趣人一句,拿皂角快速洗了手上?的油污就打开了碗柜,将人的叮嘱抛诸脑后。
他一动,两个拿着蒜头的小孩像嗅到肉香的小狗似的,闻着味儿?就跟了过来,仰头眼巴巴望着他,意图不言而喻。
夫夫俩没亏着小孩嘴巴过,不过小孩吃寒凉的东西都有定数,铺子里的冰糕都不能吃太多,每天只能两人同吃一份冰糕,或是同喝一份冰饮,再多是不允许的。
见沉川只看着他们笑,小米忍不住提醒说:“爹,今天的冰冰还没吃哦~”
呼了一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沉川才端碗出?来,一人盛了半碗酸梅汤,又给自己盛上?满满一大碗,端着走到梅寒身后。
“先给小梅夫郎喝一口。”
他突然出?声,将似乎在想什么的梅寒吓了一小跳,有些哭笑不得地?:“你喝吧,我不……”话未说完,凉凉的碗口就碰到了他的下唇。
梅寒拗不过,伸手接碗,结果人又收手将碗拿开些。
“我喂你。”
也不知道这人又突然起了什么兴致,梅寒只好就着他的手喝。
沉川却是没喂人吃过东西的,喂得急了,酸梅汤一下从?梅寒红润的唇间溢出?来,又顺着光洁瘦削的下巴淌下,划过颈间流畅的弧线,打湿了前?襟一角。
沉川:……
天地?良心,他什么也没多想,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兴起想喂人喝两口酸梅汤,那酸梅汤自己就滑下去了……
沉川喉结上?下动了动,“我的我的,我给你处理了。”
梅寒拿手帕的动作一顿——沉川埋首含住他的唇,厮磨两下,顺着酸梅汤的痕迹位移到下巴,贴着继续向下……
梅寒下意识推了推人,没推动,忙侧目看两个小孩,见小米和?阿简凑在一起喝酸梅汤,完全没注意这头,心里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拍了随时随地?耍流氓的沉川侧腰一下。
“都是臭汗,你也不嫌脏。”
沉川低低吸了口气,捉住腰上?的手,抬起头来咬了咬梅寒下唇,低声喃喃:“香的,好喝。礼尚往来,晚上?我也请你喝酸梅汤。”
他的唇还贴着梅寒的唇,不大的气音消弭在二人唇齿间。
意识到这人又说了什么放荡话,梅寒忍不住耳朵一红,赶紧将人推开,色厉内荏地?瞪了人一眼,却是眉目含情,更让人想胡来。
沉川还想做什么,被梅寒坚定赶开,“正经点,一会儿?吃饭的人就要?到了,还一个菜没出?锅呢。”
沉川上?下其手占了些便宜,讨到好处,才暂且老实下来,心情很好地?把酸梅汤喝个精光。
随后夫夫二人在厨房忙活开了。
灶边太热,梅寒就安排沉川洗了猪后腿,先切一小半来,切片、切条、剁肉沫,其余的放到大锅里煮,煮透后捞出?来切片、切块做蒸菜,另外切了些肥瘦相间的肉片预备炒回锅肉。
牛羊肉也一并处理了,一个切成薄片准备焯水做成凉拌,一个切块做成清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