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看了楚常欢一眼?,道:“也罢,你去命人备饭,两位少爷该饿了。”
成?永瞧了瞧偎在楚常欢身侧的两个孩子,含笑应道:“是。”
申正时分,谢叔醒来,顾明鹤携妻儿前?去探望,谢叔已被成?永挪至轮椅上?,此刻正坐在槛窗前?凝向屋外,双目浑浊而又空茫,皆是死气。
听见脚步声,老人徐徐回头,望向来人,用浑浊的嗓音问道:“成?永,今日?有客人到访吗?”
这座宅院空寂已久,除了成?永和几名仆从外,他已多年不?曾见过陌生人了。
顾明鹤与谢叔仅有几尺之遥,可谢叔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顾明鹤愣了愣,抬手在他眼?前?轻轻挥动,成?永道:“谢叔的眼?睛看不?见了。”
楚常欢心口一紧,猝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悲伤。
晚晚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爹爹,他是谁啊?”
晏晏则紧紧抱住顾明鹤,似被这油尽灯枯的老者所吓。
“爹爹和父亲唤他一声‘叔叔’,你该叫爷爷。”楚常欢道。
晚晚于是拱手,向老人深深一揖:“爷爷。”
听见这个声音,谢叔静默须臾,豁然坐直了身子,颤声道:“是……是少君吗?”
楚常欢走近,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他的手道:“谢叔,是我,我和明鹤来看您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谢叔目不?能视,茫然地望向前?方,干枯的眼?眶里?蓦地盈出?几分水渍。
顾明鹤亦抱着晏晏来到他身旁,道:“谢叔。”
谢叔循着声音抓住顾明鹤的手,颤声道:“上?天垂怜,你们赶来时,我竟还活着。”
楚常欢忍不?住落了泪,他强颜欢笑道:“谢叔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谢叔无奈一笑,“这对我来说并非什?么好事啊。”
旧人重逢,当?叙经年,可眼?下几人却都无话,偌大的房间内落针可闻。
顾明鹤随后?令晏晏唤了谢叔一声爷爷,得知此子是他和楚常欢所生,谢叔自是欣慰,顾明鹤又拉过晚晚,道:“这是当?初欢欢在临潢府诞下的那个孩子,出?生之时,您还抱过他。”
谢叔点?头道:“甚好,甚好。”
过不?多时,老人脸上?便显出?了疲色,顾明鹤和楚常欢识趣地没再打扰,纷纷带着孩子离开此屋。
至檐下,顾明鹤问道:“谢叔的身子究竟怎样了?”
成?永道:“大夫说,谢叔的五脏六腑俱已衰竭,尤以脾肺最为厉害,已呈糜烂之势。自昨日?伊始,谢叔便不?能进食米饭了,只喝些清淡的羹汤续命,今天除了喝药,没吃任何东西……不?过侯爷和少君回来了,谢叔心里?畅快,晚膳定会大快朵颐。”
两人回到临潢府一事自然瞒不?过萧太后?和五公主,不?出?半个时辰,五公主述律华就已来到顾府,六年不?见,昔日?的明丽少女?褪去稚嫩,变成?一副成?熟的姿容了,不?过在见到楚常欢时,眼?里?依旧盈满了少女?般的喜色:“常欢哥哥!”
她提着裙袍,大步流星地从游廊里?跑了过来,惊得身后?宫婢一壁追赶一壁叫道:“公主您慢些,仔细腹中的孩子!”
楚常欢定睛一瞧,才发现述律华的腰身略有些粗大,腹部亦微微隆起,可她体态轻盈,全然不?似怀胎的妇人。
听说她在两年前?嫁了人,驸马爷乃她三王兄麾下的一员副将。初时太后?因嫌他出?身低微,拒不?同意这门婚事,奈何五公主性子刚烈,与祖母几番较量之下,终是萧太后?败下阵来。
楚常欢与她来到花厅内饮茶,顾明鹤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不?待见自己,便识趣地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院玩耍。
述律华疑惑道:“顾大哥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如何肯认下晚晚,还对他那么好?”
楚常欢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容我日?后?再向公主祥说。”
述律华点?了点?头,饮下半盅酥油茶,又道:“伊吉得知你们回来,定会派人来此通传,接你们入宫赴宴,于是我先她一步来此,瞧瞧我的义子。”
当?年她助楚常欢逃离临潢府时,就已认下晚晚做义子,没想到六年不?见,她还惦记着这个孩子。
楚常欢温声道:“公主有心了。”
述律华笑了笑,旋即又道:“对了,你那个孩子——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当?初被顾大哥偷梁换柱的那个孩子,如今也有晚晚那般大了,但他比晚晚长?得结实,甚是淘气!”
楚常欢瞬即相问:“他在哪里??”
述律华道:“你走之后?,我便把?孩子带入宫中了,伊吉为此痛骂了我一顿,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带个婴孩成?何体统!可我偏偏不?依,甚至将他冠以述律姓氏,起名良拓,成?为我述律华的养子。”
楚常欢称赞道:“公主仁义。”
述律华赧然一笑:“常欢哥哥过誉了,多亏这个孩子,替我挡了不?少烂桃花,伊吉此前?替我寻了几个驸马人选,当?他们得知我有个孩子后?,纷纷寻借口推诿了事,只有现在这个夫君将良拓视为己出?,真心待我们母子。”
“公主觅得良人,实乃大喜之事。”楚常欢道,“不?知公主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那个孩子。”
述律华道:“当?然可以!”
她原打算将楚常欢、顾明鹤以及两个孩子接去公主府用晚膳,但他们此番回来是为了陪谢叔,便谢绝了公主的好意,公主思虑片刻,索性把?述律良拓接来了顾府,与众人一道用膳。
冷清多年的府邸骤然变得喧闹,谢叔虽什?么也瞧不?见,可他听着院中孩童嬉闹的声音,便觉无限欢喜,眼?角堆满了笑意。
晚晚和述律良拓很快便相识了,两人在院中追逐打闹,晏晏追不?上?哥哥的步伐,在一旁急得直嚷嚷。
暮色四合,寒风萧萧,述律华在此处流连忘返,直到驸马爷亲自来接她,方依依不?舍地离去。
至夜,顾明鹤给两个孩子梳洗后?,便将他们仍在了榻上?,晏晏光着脚丫子钻进被褥,把?脚心贴在哥哥的腿上?,抱紧他,很快便合上?了眼?帘。
楚常欢特意在寝室内烧了一炉炭火,免他兄弟二人受凉。见楚常欢和顾明鹤并无休憩的迹象,晚晚问道:“爹爹,你们何时睡觉?”
顾明鹤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谢爷爷今晚身子不?舒服,我和你爹爹去照看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陪弟弟可好?”
晚晚点?头道:“好。”
五公主离开不?久,谢叔便咳了血,大夫瞧过之后?并未多言,只吩咐他们照顾好老人,莫让他留下遗憾。
临潢府的深秋冷意浸骨,谢叔的屋内纵然生有炭火,依旧令人作寒。
谢叔双目无光,空茫茫地凝向虚空,嘴里?断断续续迸出?几个含糊的字眼?,令人闻之心酸。
成?永道:“谢叔最近每晚都这样,口里?唤着老侯爷的名讳,直言有愧。”
顾明鹤胸腔滞闷,隐隐作痛。
成?永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旋即笑道:“谢叔如今应是没有遗憾了罢。”
楚常欢站在床旁,眼?眶湿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少顷,顾明鹤于脚踏板坐定,握住谢叔枯槁的手:“谢叔,当?年迫害您入狱的真凶已被欢欢射杀,他为您报仇了。”
谢叔张了张嘴,喃喃道:“有愧啊,我有愧。”
顾明鹤压下心头的苦楚,轻声说道:“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何来愧疚一说?反倒是我,用兵不?慎,遭人算计,害您落得如此下场……错全在我。”
谢叔直愣愣地望向帐幔,渐渐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盏茶时刻,谢叔合眼?沉睡,干枯的手被顾明鹤捂热,不?复冰凉。
他起身,对双目红肿的楚常欢道:“我们回去罢。”
翌日?晨间,宫里?派人来顾府宣旨,道是太后?传召,令顾明鹤与楚常欢携子入宫觐见。
梳洗更衣后?,楚常欢便牵着两个孩子来到院中,见谢叔坐在檐下晒着太阳,便走近,与他说了几句话。
谢叔今日?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他摸了摸晚晚的手,又捏了捏晏晏的脸,笑道:“真乖。”
未几,顾明鹤自屋内行出?,谢叔将他叫到眼?前?,问道:“侯爷,你和少君是否重缔了婚约?”
顾明鹤虽提过此事,但两人尚未来得及缔约,便匆忙赶来临潢府了。
在他犹豫的间隙,楚常欢接过话道:“我与明鹤已有了孩子,定然重缔了婚约,复为夫妻。”
谢叔点?点?头,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须臾又道,“你们快些入宫罢,别?让太后?久等了。”
两人辞别?谢叔,带着孩子前?往皇宫。
萧太后?已是耄耋之年,无力?再论朝政,所以在去岁春分那日?就已将政权移交给璟盛帝述律阮宗,半年后?迁至通州住了数月,直至今年盛夏方返回宫中。
七旬妇人的脸上?褶皱丛生,早已窥不?见青年时的俊貌,相较于此前?的威严,如今萧太后?眼?里?反倒多了几分慈祥。
她打量着楚常欢身旁的两个孩子,笑向顾明鹤道:“看来你的坚持的确有用——至少你如今有了一个至亲骨肉。”
顾明鹤知道太后?仍在为晚晚的事耿耿于怀,因而道:“晏晏和晚晚都是我们夫妻的孩子,我素来一视同仁,从不?偏爱哪一个。”
萧太后?道:“罢了罢了,哀家今日?召你们入宫,不?是为了数落谁,你们难得来一趟临潢府,哀家已命人备了宴席,吃过午饭再回去罢。”
此次宴席五公主述律华并未到场,就连璟盛帝亦未受邀,楚常欢谨小慎微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萧太后?并未将多余的眼?神放在他和顾明鹤身上?,反倒对晏晏疼爱有加,不?住地给孩子布菜,询问他的喜好。
而晚晚则明显受了冷落,只因他不?是顾明鹤的孩子。
顾明鹤见状,立刻替他盛了半碗粟米乳酪,笑说道:“尝尝这个。”
晚晚道:“谢谢阿叔。”
萧太后?这才将目光移向另一个孩子,不?厌其烦地照着晏晏的菜式,给他碗里?也添入一份。
楚常欢道:“还不?谢过太后?。”
晚晚立刻揖礼:“多谢太后?垂爱。”
萧太后?淡淡地道:“你这孩子,嘴皮子倒是利落。”
顾明鹤道:“此子将满六岁,已识文知礼,甚为伶俐。”
萧太后?转过话锋,问道:“小五昨日?去了你府上??”
顾明鹤道:“公主得知欢欢来到临潢府,大为欣悦,故而纡尊鄙府。”
萧太后?冷哼道:“那个死丫头,真是眼?不?见为净。”
顾明鹤笑道:“太后?最疼爱的便是五公主了,如今五公主安适自得,与驸马爷伉俪情?深,您当?宽慰。”
萧太后?道:“她过得是好是坏,皆是她自己选择,与哀家无关,哀家管不?了她。”微顿须臾,复又道,“你也一样。”
自皇宫出?来,已近未时,秋日?懒洋洋地挂在穹顶,泼洒了一地的金芒。
两个孩子午间有困觉的习惯,此刻坐上?马车后?,相继趴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楚常欢轻轻抚摸晚晚的发髻,面上?浮着几丝温柔的笑意:“明鹤,谢谢你。”
顾明鹤纳罕道:“谢我作甚?”
楚常欢道:“你在太后?面前?如此维护他,我自是要谢你。”
“你我之间,若是言谢,便是生疏。”顾明鹤道,“我既已承诺视他如己出?,焉能再令他受委屈?”
楚常欢垂眸,一时无话。
马蹄嘚嘚,车轮辘辘,渐渐的,楚常欢也有了睡意,正待合眼?时,马车已驶回府邸,停在正门之外。
他强撑睡意抱着晏晏下了马车,抬眸时,只见门楣上?悬挂着丧葬白绫,就连灯笼亦换了颜色,扑面而来的死气教他心口一滞。
顾明鹤亦驻足不?前?,面色苍白如纸。
不?过须臾,成?永披着孝衣走将出?来,眼?眶红红地向二人揖礼:“侯爷、少君,谢叔他……去了。”
顾明鹤疾步冲进府内,楚常欢亦抱着孩子紧步跟上?,至前?厅时,一口漆黑的棺椁正停放其间,满堂烛火,长?明无尽。
棺椁尚未合上?,顾明鹤站在灵前?,静静注视了半晌,方跪地叩首。
楚常欢把?孩子交给成?永,转而来到顾明鹤身旁,亦磕头行礼。
几息后?,顾明鹤问道:“谢叔何时走的?”
成?永道:“您和少君进宫后?,谢叔便坐在檐下晒着太阳,却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属下见他面容含笑,以为心情?舒畅,故而未做叨扰,直到正午,属下煎来一碗药,欲唤谢叔服下,才发现谢叔已经……”
顾明鹤不?再多问,与楚常欢回房,更衣守灵。
谢叔虽是家仆,顾明鹤却将他以叔伯的身份执礼入葬了,不?曾亏待分毫。
待终七之辰结束,顾明鹤便带着妻儿离开临潢府,返回眉州。
此时进入十月,北狄多地均已落雪,临潢府也不?例外。
述律华得知他们要离开,特意命厨子制备了几分牛脩和酱牛肉赠与他们,以便路上?充饥果腹。
述律华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眼?下挺着大肚子送别?,眼?里?毫无意外又蓄满了泪花。
驸马爷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安慰,便紧紧握住她的手。楚常欢朝她走近,笑说道:“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蜀地山环水璇,奇景秀丽,公主产子后?可来蜀地一游,我定倾力?相待。”
述律华瘪瘪嘴,哽咽道:“明年开春后?我就带着孩子来中原,常欢哥哥可别?忘了承诺,好生招待我。”
楚常欢有意逗他,拱手道:“草民遵旨。”
述律华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快走罢,趁雪势尚小赶紧离开,过了雁门关便可畅行。”
楚常欢拉着两个孩子向他辞行,晏晏年幼,不?知礼数,倒是晚晚格外懂事,对她深深一揖:“承凤拜别?公主。”
述律华轻戳他脑门,道:“臭小子,你可得管本公主叫一声‘干娘’!”
晚晚抿唇不?语。
述律华瞥了一眼?候在马车前?的顾明鹤,催促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随爹爹离去吧,干娘明年便来探望你们。”
谢叔已殁,成?永亦随他们南下,北狄境内银装素裹,新雪漫天,行进途中格外森寒,好在述律华赠了他们几张虎皮毛毡,御寒之效极佳,两个小崽子并未挨冻,只是行车速度过疾,令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
一行人昼夜兼程地在寒冬腊月里?赶路,终于赶在年尾这天返回了眉州。
姜芜早在小年前?夕就已贴了对联和窗花,檐角亦挂了几盏红彤彤的灯笼,煞是喜庆。
得见众人归来,她欣喜地扔掉手里?的簸箕,抱着晚晚和晏晏亲了又亲:“我还以为你们今年不?会回来了,真真是件喜事。”说罢,又冲屋内叫喊道,“老爷,公子回来了!”
楚锦然自屋内走出?,笑盈盈道:“回来就好。”
因此番舟车劳顿,楚锦然便免了守岁的习俗,叮嘱他们梳洗后?早些入睡,初一醒来再包饺子。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格外安生,即便邻里?街坊轰隆隆地燃放炮竹,也未催醒任何一个疲累的人。
顾明鹤既将谢叔以叔伯身份入葬,自当?为其守孝,他原想着趁新年择个吉日?与楚常欢重缔婚盟,可眼?下看来,此事只能延后?了。
得知他的念想后?,楚常欢道:“咱们当?年成?过亲,无需大操大办,你且挑个黄道吉日?,修一封婚书?与我即可。”
顾明鹤道:“这太委屈你了。”
楚常欢笑道:“是你要名分的,于我而言,有无婚盟并不?重要。”
“当?然重要!”顾明鹤掷地有声地道,“有了婚约,你就只能是我顾明鹤一人的妻子。”
楚常欢戳了戳他的胸口,调笑道:“没有婚约,我亦独属于你。”
顾明鹤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把?人打横抱起,径自走向床榻。
屋内烧了地暖,即便外面下着雪,亦柔沐胜春。
稚子体热,熟睡的晏晏不?知何时踢开了被褥,大喇喇地躺在床内,脚丫肥硕,格外可爱。
楚常欢扣住男人的肩,压低嗓音道:“孩子今晚在身边,你别?胡来。”
顾明鹤拂开他的手,告诫道:“你小声些就好。”
楚常欢轻易就被他撩动了情?,渐渐沉溺其中。
正当?顾明鹤吃得正欢时,一道灼灼的视线倏然凝来,教楚常欢头皮发麻。
他蓦地侧首,竟见晏晏不?知何时醒来,宛如黑晶石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瞧着他,道:“奶,奶,晏晏也要吃。”
楚常欢顿觉眼?前?一黑,恨不?能将身上?的人立马踹下床去,他急忙捂住孩子的双眼?,把?晏晏放在臂弯里?,温声哄道:“晏晏乖,快快睡觉。”
晏晏尚小,并不?记事,顾明鹤见他已隔绝了孩子的视线,索性得寸进尺,犯了浑。
所幸晏晏很快又熟睡过去,顾明鹤担心再次吵醒孩子,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抱至棱花镜前?,于此地肆意妄为。
正月十五那日?,适逢上?元灯会,亦是本月唯二的黄道吉日?。
顾明鹤晨起便修了一封婚书?与楚常欢,楚常欢看过之后?,当?即赠与回书?,如此,两人便重盟婚约,又有了夫妻之名。
入夜后?,顾明鹤携妻儿游灯会,兴起之下与人玩了几场飞花令,夺得头筹,并将赢来的玉簪插入楚常欢的发冠里?。
灯会上?人满为患,摩肩擦踵,众人见他将玉簪慷慨赠与男子,便揶揄道:“此物如此精巧,当?赠佳人,聊慰芳心,何以送给相公?”
顾明鹤盯着楚常欢,笑说道:“眼?前?人何尝不?是佳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已明了,纷纷起哄——
“原来如此~”
“我见郎君情?意浓,竟不?想佳人就在眼?前?。”
“良辰美景,可喜可贺!”
楚常欢不?堪调侃,当?即转身涌入人潮,全然无视了顾明鹤的呼喊。
约莫三更天时,两人尽兴而归,姜芜早已替他们铺好床褥,乃崭新的朱红绸面鸳鸯衾被,桌上?有一壶合卺酒,并一把?新剪、一只绣囊。
顾明鹤斟了酒与他饮尽,旋即剪下两人的一缕发丝,编成?结,塞入绣囊中。
此为结发礼。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从前?楚常欢被迫嫁入侯府,没有饮合卺酒,亦未行过结发礼。
而今,终得圆满。
顾明鹤于灯下伫立半晌,旋即将那只绣囊塞进他掌心里?,柔声道:“欢欢,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楚常欢犹疑道:“我欠你什?么?”
顾明鹤笑了笑,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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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在完结之前把所有角色(天都王野利良褀除外)拉出来见见客,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