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对非自然的接受度还挺高的,也有一些敏锐度。
谢潭肯定见过她的分身,她最初产生这种怀疑的时候,先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分出真假。
但经历多了,她得说,他肯定认出来了,说不定比她本人更早意识到有另一个,不,另好几个她!
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当然升起了警惕和畏惧,推测谢潭不告诉她是有什么目的。
但一想到谢潭对砍人狂和一群泡泡分身都视若平常,再想起砍人狂诡异的体贴、分身们宁愿放弃成为真实的痴迷,还有刚才电梯里,他不好看的表情。
那时候还没出事呢,他就先察觉到了。
她悟了。
大彻大悟。
虽然他长得真的很牛,但这不是靠脸就能……虽然这张脸的话也说得通。
重点不是这个。
能让那些怪物放弃血腥的本性,放弃利益和狂悖,主动收起爪牙,只为追逐他一个眼神,这证明了一件事。
他完全凌驾于它们之上。
而且他知道的也远比她多。
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人家图她什么?
她只帮社长画过一次符,就填一笔,像抽卡让她点一下蹭蹭运气的那种程度,保佑他不挂科。
然后社长就那一次挂科了。
太有天赋了。社长再次找她,是让她给讨厌的导师填一笔,诅咒导师和他线下论文一对一的时候窜稀,放他早点吃饭。
没成,社长深表遗憾。
她这点水平还不稳定呢,担心人家算计她?就是真算计,她又能躲得过?
什么来历,什么阴谋,管他的,危机当头,这是大腿!
社长平日里不着调,关键时刻……关键时刻也还行吧,但他在拉社员的时候,就像突然脑子开挂一样,非常的敏锐。
能让他光听故事就感兴趣的人,肯定没错,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社友,自己人。
还是她的搭档。
这个求救太理所当然了,眼前不知道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爸爸不是亲人,这才是亲人。
常明爱在桌下的手疯狂点击,给谢潭发了一长串“救救,捞捞”的表情包。
面上冷静地扒拉菜,装作太烫,一筷子能吹三次,再假吃,趁爸爸低头,把菜埋进饭里。
爸爸吃完了,餍足地摸着肚子,聊起家常:“你回来前,我还在和朋友聊天,很受启发,不光是学习,小孩子的交友也要谨慎,懂得筛选,不能什么人都交。外面多危险,什么人都有,指不定图你什么呢,你可不能交不三不四、都不知道来头的家伙。”
既视感好强,常明爱刚在心里这么分析了她的搭档,像被点了一下。
她假笑敷衍:“我那些朋友,你们不都知道吗?”
桌下的手又按了两下,她趁着爸爸低头擦杯的空档,低头瞥一眼手机,就听爸爸说道:“那你在和谁发消息呢……爱丽丝?”
常明爱浑身一凉,迅速抬头,屋内的光啪地灭了。
餐桌对面,爸爸的身影不断抽高,膨胀,扭曲成凹凸不平的血肉团块,全是恶心的瘤,一鼓一鼓,只剩一点人形,就是能看出来两条胳膊两条腿的程度。
怪物露出原型,不演了,向常明爱笼罩而来。
常明爱来不及思考他怎么发现的,脑子飞速旋转。
对了,不光是发现她在聊天,还有那个称呼,为什么叫她“爱丽丝”?
她有小名,父母一般叫她“宝贝”、“小爱”。
“爱丽丝”不是她网名吗?
常明爱瞬间串联起进入公寓后的所有奇怪地方。
跑得飞快的红眼白兔子,紧随其后的她,坠落的电梯……
那不是电梯,那是兔子洞!
这里是所谓的仙境。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努力回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剧情。
到仙境的第一个经历是过不去的门,变小饮料和变大饼干。
饮料。常明爱果断扔出手机,砸在门上,然后拿起那杯血色饮料一饮而尽。
呕,真是血的味道。
但起作用了,她真的变小了!她的视野不断降低,转瞬间,她就只有原来的手那么高。
她跑不了太远,怪物肿胀的脑袋已经跨过整张桌子,往她的这边探下来,她只能掀开桌布躲进去,快速退后。
桌布外静悄悄,怪物探下的脑袋影子停留一会,就倒退了,不知道为什么,它没钻进来。
常明爱又向后走了两步,撞到柔软的帘子,诧异回头,这才几步就到另一头了——她双眼瞪大,不是帘子,是垂下的头发!
她唰地抬头,妈妈的头颅就长在桌子背面,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
此时被声音吵醒,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菜好吃吗,爱丽丝?”
走廊里。
谢潭从尽头返回常明爱家的门口,门已经关上了,门上的走廊灯也灭了。
像把主角骗进另一个空间后,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他研究一圈,其他门像摆设,没有光,没有声音,应该也没有人。
这一层只有两个地方重要,常明爱的家和电梯。
他按电梯的按钮,电梯也没有反应。
还有头顶的监控,像活的一样,冷漠地转动脑袋。
也许有谁正在看着他们,始作俑者吗?
谢潭没有贸然进常明爱的家,他没有听到求救或者摔门的声音,如果常明爱应付得来,他一个剧情外误入的人,反而可能给她添乱。
但更可能是他们的联系被断开了,或者她的情况差到无法制造声音提醒他。
谢潭刷手机,果然没信号,他有点烦躁地刷动屏幕,瞥了眼正常工作的监控。
监控仍然无情摆头。
啪嗒,水珠从头顶掉下,谢潭抬头,一滴水正落在他的脸颊。
屋顶缝隙渗下水渍,漏水了?这不是顶楼吗?
他顺着水渍一路看去,余光瞥见角落的监控不动了,像僵住一样,于是他侧过头。
水珠自少年的脸颊缓缓滑落,像一滴泪。
镜头完全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电梯门上也反映得清清楚楚。
安静几秒后,电梯的小显示屏突然出现红色的电子表情,电子音从门缝里的紧急呼叫口传出。
“孩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谢潭转头,“泪痕”还没干:“你能开门吗?”
“……”电梯沉默很久,艰难地说,“还没到开门的时间。”
电子表情急忙消失,怕多待一秒不仅又透露信息,最可怕的还是忍不住真放他走了,于是努力一声不吭。
拿到线索,谢潭没有再追问,他只是靠在墙边,垂着头刷手机:“网也没有啊。”
似乎很无聊。
谢潭身后的电梯显示屏,再次出现电子表情,仗着谢潭的角度看不见,幽幽看向监控。
监控:……
谢潭的手机突然振动不停,网络恢复,全是常明爱的求救表情包。
他抬头看监控,监控恢复摆头的工作状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行吧。谢潭心里谢过,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敲响常明爱家的门。
敲门声将一家三口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诡异的安静后, 妈妈的目光离开小小的常明爱,眼睛向上翻,恐怖地看向大门的位置。
变异的爸爸去而复返, 脖子再次跨越餐桌,一路伸到猫眼前, 睁大一只眼睛凑上前。
“哦——我们爱丽丝的朋友来了, 你发消息的人就是他吧?”
爸爸没有收回脖子,反而是肿胀的身体手脚并用, 轰隆隆地向前爬过桌面, 盘子和饭菜被扫到地面,噼里啪啦。
妈妈的长发被震得来回摇晃, 打在小小的常明爱身上, 她怪笑着, 像指甲挠头盖骨的刺耳魔音。
“既然是爱丽丝的朋友,当然要请进来好好招待了, 快请进来吧, 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她的脖子也伸长,故意擦着常明爱的头顶飞过, 歪着探出桌布,兴奋地等待爸爸开门, 不想错过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门又被敲响, 爸爸贴着门的脑袋回应“来了来了”,长脖子拖着的身体却像蝎子摆尾, 向上掀起, 大概是四肢的血肉尖块指向门,蓄势待发。
常明爱反应过来他们要伤害谢潭,勇气压倒恐惧, 也压倒了理智,忘记了她刚刚分析过谢潭的高深莫测,脑子在那一瞬间的反应就是因她被卷入的同学即将被她害死了。
于是她迅速向前跑,掀开妈妈的长发和桌布,大喊:“别进来,危险!!”
妈妈唰地低头,贴到她面前,惨白狰狞的脸比现在的她都高,说话的风就把她掀倒了:“嘘——”
门开了。
谢潭看着屋内恐怖的一幕,昏暗中,折得奇形怪状的血肉怪物,维持突袭他的姿势,顶着的人类头颅贴近,五官张到最大,像在狞笑,它也的确恐怖地笑出声了。
一地狼藉的餐桌下,还有一个女人的头颅,歪着探出来,满是恶意地看向这边。
但开门后,它们都停住了,谢潭看到女人的头似乎在空中隐秘地转了转,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谢潭平静地看着它们。
下一秒,门啪地被关上。
再次被打开,屋里大变模样。
温馨的暖光,餐桌四周干干净净,桌上摆满美味佳肴,没有钻出桌布的女人头颅。
人模人样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黑眼圈都浅了一点,礼貌又热情地迎他进门:“是爱丽丝的朋友吧?快请进,吃饭没有?不知道你爱吃不爱吃,吃点东西吧?”
“打扰了。”谢潭在男人的对面坐下,他猜常明爱之前就坐在这里。
他也注意到男人对常明爱的称呼,爱丽丝,再联想跑进公寓的白兔子,就明白了。
开门的瞬间,他听到了常明爱微弱的喊声,但没有看到人,他也努力回忆久远的童话故事,变大变小?
他对触摸敏感,立刻感受到有什么在拍他的小腿,他假装弄掉筷子,将小人拢入掌心,感受到手背被长发扫过。
但桌下的头没有多余的动作,谢潭就没有任何停顿,将小人藏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常明爱偷偷看了一眼,桌上比刚才还多了三个菜,还有真正的鲜榨果汁,更丰盛了。
她暗自翻了白眼,这两个怪物,见人下菜碟!给她喝那个……不知道什么血,呕。
谢潭也假吃几口,爸爸自来熟地聊起家常,谢潭插准一个话语的间隙,说:“她不在家?”
“小孩子就这样,贪玩,听说约了朋友,但哪能什么人都交呢?我朋友说社会鱼龙混杂,孩子分辨不清,一不留神就骗了,家长要多关心,强硬一点也没关系。”
爸爸说到这里一停,立刻和谢潭解释:“当然,你是非常好的,爱丽丝要是交的都是你这样的朋友,我和她妈妈也不用操心啦!”
“谢谢。”谢潭看向没有打开的房间,“我能去她的房间等她吗?”
“没问题,请进。”爸爸起身,亲自为他开门,常明爱用钥匙都没打开的那扇门。
爸爸显然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想跟进房间,但他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震耳的电话铃声。
爸爸僵住,在门口踌躇,但电话声一直不停,自动挂断后,无缝衔接再打过来,锲而不舍,一声比一声高。
只是听铃声,谢潭就听出来电人的急躁。
“我的朋友可能有急事,失陪,你先自己玩会,想玩什么玩什么,书、玩具、娃娃都有,还有游戏机。”
爸爸恋恋不舍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反锁了。
口袋里的常明爱又翻了个白眼,有她搭档在,冒牌货演都不演了,那不是她的卧室吗!
谢潭同样关上这间卧室的门,锁上了,也没有用其他东西抵着,开门关门的权利其实还是在怪物手里,不必多此一举。
他用手拿着常明爱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怪物,屋里的那些桌布明显是为了隐藏神出鬼没的妈妈。
所以他先将她放在地上洗干净的玻璃牛奶瓶里。
常明爱第一件事就是警戒四周,没看到家具背面再出现头发和人脸,暂时松了口气。
谢潭根据她的动作,也判断出这一点,就拿起牛奶瓶放在桌上,他坐在桌前。
常明爱躲在摞起的书右边,这样开门的人不会看到她。
这间屋子的确和她的卧室一样,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碟子,有两块带齿的圆形饼干。
“变大饼干?”她眼睛一亮,但谢潭的手指挡了一下饼干,她就冷静了。
现在不是变大的时机,有谢潭在,她变小更容易被带出去,逃出这里。
她先简洁地说了自己的遭遇还有发现,问谢潭有什么想法。
谢潭:“电梯说没到时间。”
这显然是一句关键提示,就像游戏卡关,npc会说的话。
有人上下,电梯才会开。常明爱努力回想可能固定开启的时间:“隔壁家的小孩经常点外卖,五六点钟?骑手坐电梯上来。”
谢潭不看好这个:“那些门不行。”都是摆设,像架个纸壳。
常明爱又想到:“这几天好像楼上漏水,物业找不到源头,每天晚上六点左右,都会上楼看看,因为我家也被波及了,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大概都是六点零几分,可我刚才看才五点,我们要拖一个小时?”
时钟未必会到六点。
客厅的那块表,虽然在正常走,但指针和表盘可不太配套。
那是艺术馆消失的表针。
如果六点电梯会开,表针大概会卡在五点五十九。
还是需要他们手动拨。
于是谢潭将常明爱放回口袋,常明爱抱着两块饼干,他们静悄悄回到客厅。
爸爸还在屋里打电话,他们隐隐能听到对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应该是在争辩什么。
他们保持安静,以免吵醒妈妈。
桌上的菜都清理了,只有一小冰桶的红色“饮料”,空的榨汁机放在旁边,桌下也静悄悄的。
客厅的时钟下,放着一个白色的不锈钢鸟笼,里面有一只毛毡虎皮鹦鹉。
谢潭在常明爱的房间看到了毛毡工具,猜测他们家曾经养过一只鹦鹉,去世后做了这个毛毡当做纪念。
他走到钟前,刚拿下钟表,就发现不对——钟表后面是一个洞!
洞里有一张脸,正对着他们温柔地笑,是妈妈!
女人的头飞速向前,逼近谢潭,张口咬住时钟,时钟的玻璃表面瞬间被咬碎。
她的长脖子绕过谢潭,将时钟吐进冰桶里,血水四溅。
时钟被血水淹没,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冰桶被女人收回的脖子撞倒,谢潭只来得及捞起指针,表盘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女人的头从另一边绕到谢潭面前,像把他圈起来。
她用恐怖的脸说温柔的话:“亲爱的,你用不上这个,你想出去的话,直接和电梯说,让它放你出去。”
谢潭看向父母卧室的方向,爸爸打完电话,犹疑地站在昏暗的门口,似乎想阻止,但迎上谢潭的目光,又没有动作了。
他手中的电话再次响起,他逃避地没有接,普通地路过,普通地不小心把手机精准地掉进倒了的小冰桶里,减弱的声音瞬间被剩下的那点血水吸收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再看向谢潭,发现谢潭在看柜子上的玩具小屋:“你喜欢这个?”
谢潭回神:“这是她的生日礼物?”
妈妈像蛇一样,又围着他绕了两圈,温柔地笑起来:“是我们给她准备的,但不是生日礼物,不一定只有生日才有礼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值得庆祝的日子,对吗?”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三月兔和疯帽子的茶话会主题就是“祝你非生日快乐”。
一年只有一天是生日,但有三百六十四天非生日,符合梦境的无逻辑。
但谢潭听着听着,有点走神了:“原来是这样。”
妈妈歪头,歪过了,直接多转半圈回正。
她不喜欢少年现在的样子,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有些落寞,像月亮无法被窥视的一点阴影。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人类似乎很脆弱,虽然他是不一样的,但她也没有那么理解他的情绪,她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这个样子。
偏偏看不懂脸色的同类开口了,爸爸说:“这是我的朋友给我的主意,他说爸爸妈妈应该给自己的孩子准备礼物,你没有礼物吗?”
天呐。妈妈用恐怖的眼神瞪它,你能不能装得像个人!人类是这么聊天的吗?
爸爸委屈,爱丽丝进门前,你还嘲讽我“别真把自己当人了”!
“我没有父亲,母亲早逝。”谢潭平静地说。
妈妈瞪同类的目光更加恐怖,它知道人类非常在意血缘与亲人,否则它们也不会假扮爱丽丝的妈妈爸爸。
爸爸拍拍自己的嘴,在谢潭看不到的地方,瘤子般的血肉涌出,把嘴唇的缝隙封死。
它缩起来,不再插话。
妈妈的脖子再次伸长,将精致的玩偶小屋捆住,递给谢潭:“那现在这是你的礼物了,祝你非生日快乐,亲爱的。”
谢潭接过,小小的常明爱顺势钻进玩具小屋里。
她的玩具小人就站在窗边,维持歪头看向窗户的动作,常明爱一落地,就和它脸对脸,狠狠吓了一跳。
但她忍住了,僵在原地,没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引来两个怪物的注意。
她盯着这个惟妙惟肖的小人,越看和她越像,头发都像真的一样……该不会就是妈妈用自己头发做的吧,她恐怖谷效应都犯了!
等情况稳定了,她小心翼翼抱走玩具小人,她要把它藏起来,这个情况她是不可能出去的,既然被迫共处,眼不见心不害怕!
而玩具小屋外,谢潭面上却装出一点迟疑,妈妈先堵住他的拒绝:“收下吧,爱丽丝不喜欢,她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了。”
“爱丽丝”正苦哈哈把玩具小人塞进柜子里,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她的搭档看起来更冷酷好吗,他就是玩这个的年纪吗?
谢潭:“谢谢。”
“不客气。”围住他的妈妈慢慢往回绕,让他能够离开。
但谢潭即将出门的时候,那颗头又瞬间飞来,就停在玩具小屋前:“但我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带走多余的东西。”
她说话的风吹开玩具小屋的门,一只眼睛正好挤在门框里,向内窥视,眼珠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地缓慢扫动。
她靠近的时候,谢潭就敲了一下小屋的底。
常明爱坐在餐桌边休息,感到震颤,立刻警觉,门开的瞬间,她就背对大门,坐着一动不动,装玩具小人。
那阴冷而黏腻的视线粘在她的背上,她额前冒出冷汗,都怕砸下声响,让怪物听到。
“好了吗?”谢潭露出一点不耐烦。
“好了。”妈妈没有抓到破绽,脖子慢慢收回,“一路顺风。”
大门关上。
等他们走到电梯前,常明爱谨慎地打开小屋的窗边,把玩具爸爸和桌底的玩具妈妈扔出来,她实在不想和他们共处。
“表坏了,怎么办?”
“指针没坏。”
常明爱从窗户接过变小的指针,恍然大悟地回头。
“玩具屋里没有时钟!”
这是玩具小屋与现实唯一的差别,她之前没注意到。
玩具小屋和现实的屋子同步,在小屋挂起时钟,调到六点,也是一样的。
“可是没有表盘。”常明爱又恍然大悟,崇拜地看着谢潭,“变大饼干!怪不得你不让我吃。”
那倒不是。
谢潭心想,一开始阻止你,是怕你像原著变太大,把房子挤破了。
但他已经开始熟练。
随便吧,反正他们都这么想了。
那就一切尽在掌握。谢潭淡定脸。
常明爱把指针按进圆形饼干,挂起来,把时间调到六点。
另一块饼干用发绳固定,背在身上。
他们等待,过了两分钟,电梯嗡嗡上升,电子屏幕开始显示楼层数。
有用,电梯从一楼上来了。
常明爱暂时松口气,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她要把最恐怖的那个玩具小人——她自己——也扔出去!
就让玩具小人留在这层吧,和她一起离开,会给她更多精神污染。
但她打开柜门,却头皮一麻,柜子里是空的。
她的玩具小人不见了。
常明爱立刻跑到窗边, 告诉谢潭这件事。
但就在这时,走廊的所有门都开了一条门缝,透出亮光, 光向门上散,足以他们看清被润透的天花板。
钢筋水泥像纸糊的, 掉渣, 长脖子的血肉怪物撞开一扇扇门,蛇一样扭头, 盯住他们。
电梯达到顶楼, 门一开,怪物们就飞过来。
谢潭没动, 在前面充当一道阻挡, 长脖子怪物果然停顿一下, 但很快就绕过他,去抢他身后的玩具小屋。
谢潭把小屋一倒, 常明爱咕噜噜滚到自己卧室那一边的窗户上, 下一秒,父母卧室的另一边小屋就被怪物生生咬下, 碎屑乱飞。
趁这个空档,谢潭将玩具小屋扔进电梯门里, 手指巧妙地一推玩具小屋的窗户, 将掉落的常明爱藏进袖子里,再转身挡在门前, 假装护在小屋前。
怪物不会冒犯他, 只能从他上方的缝隙钻进去,叼起小屋抖动,家具小部件掉了一地, 就是没有小人。
电梯门关闭,怪物们飞速缩回脖子,还有两个被夹断,不动了。
电梯轿厢里恢复安静,只有向下移动的运作声。
常明爱被谢潭放回只剩一半的小屋,一屁股坐下,心脏还在狂跳。
“没追来吧……”
地上的怪物残尸慢慢化成血水,顺着电梯的门缝流下去。
应该没追来,她听不到那些怪物的声音了。
她努力爬起来,看向疯狂闪烁的电梯按钮。
她正犹豫要不要吃变大饼干,25楼的按钮就亮起了,电梯停住。
他们成功回到中滨公寓了吗?
她不抱什么希望,爱丽丝追白兔子追出一本故事书,她现在就是爱丽丝,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这回又是什么?没见过的奇怪新地方,或者又是伪装成她熟悉的老地方?
她做了很多种假设,等电梯门真的打开,她却吓傻了眼。
门外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左右转动,向内窥探。
就像她在玩具小屋里,妈妈贴着门往里看一样!
一层套一层,难道他们也在一栋公寓的模型里?
那只眼睛瞧见了小小的常明爱,恐怖地眯了眯,像在笑,伸进两只手指,就有一个人那么大,试图把玩具小屋扒出来。
但它很快就被向前一步按下电梯关闭键的谢潭吸引走了。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小人类,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手指偏向谢潭。
它喜欢这个……好香,它要这个!
原本装死的电梯突然向下坠落半个楼层,卡住庞大怪物不安分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