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盒哈密瓜by二蛋

作者:二蛋  录入:12-30

孙烁不养宠物,他没那个精力,怕照顾不好。可自己又着实需要一些毛茸茸,于是就靠蹭别人家养的。动物很好,这帮小东西社交都很简单,他交许多朋友,这小区里谁家有只什么他都门儿清。
车还没停稳核桃就冲过来了,这只阿拉斯加个头快赶上小牛犊了,十分爱撒娇,哼哼唧唧摇着尾巴就站起来往孙烁怀里扑。主人直踹它,说:“又乱舔哥哥脸,核桃,给人家舔脏了都!”
“没事儿没事儿,给我脸上土都舔走了。”孙烁蹲下来笑嘻嘻张开胳膊搂狗,捏捏大嘴巴子说,“咱们核桃大美妞儿,喜欢帅哥很正常,来,宝贝儿,再嘴儿一个。”他摸到狗,稍微觉得今天没那么累了。
旁边遛狗的都在笑,打趣他:“这狗到底是谁养的啊?核桃快改姓孙了!”
孙烁瞄了一眼核桃妈的表情,怕她听了不舒服,赶忙说:“是咱核桃妈养得太好了,核桃性格这么好肯定是随妈妈的,言传身教。”
几个人又在树下吹了会儿晚风,聊些最近换毛,谁家狗掉毛最厉害的话。核桃妈说起自己还有个快递忘取了,孙烁立刻接:“哎,我也有个,待会儿我一起拿回来吧。他不说“正好路过”,都说“我也有事”,免得人客气抹不开面。
其实他挺困的,想早点回去躺尸,好在快递驿站和超市挨得近,他可以看看有没有果切吃。
果切有,沈泽渊也有。
孙烁以为自己困出幻觉了,哪蹦出来的人啊?
“晚上好。”沈泽渊说。
孙烁点头,两个人没多余可说的。沈泽渊好像一个不太熟的邻居,礼貌打过招呼,便偏头准备离开了。
鬼神神差的,孙烁抓住他的手。
“那个有件事……”
他想问沈泽渊干嘛跟他出柜。
沈泽渊被他抓住手也没有任何意料外的反应。他垂着睫毛,王子似的看一眼孙烁抓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孙烁本人,接着通人性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在电影院里,孙烁问沈泽渊为什么是同性恋,沈泽渊也是这样在思考,似乎有一点忧郁,看得孙烁不忍心了。万一是有什么创伤呢,同性恋总是有很多故事的。
沈泽渊思考之后说:“我父母双全家庭和睦,没有任何童年阴影,没有经历过猥亵,第一批入少先队,985高校毕业,绩点排名第一,大厂校招转正,16薪资……”
孙烁:“……”
他总结:“应该没有什么外界强迫诱导我,我就是同性恋。”
孙烁说哦,好吧,挺好挺好,沈泽渊反问他:“你为什么是异性恋呢?”
“……”孙烁嘴角抽动,“我没父母。”
过一会儿,沈泽渊体谅地拍拍他的肩:“没关系,异性恋也挺好的。”
他不是忧郁,他是思考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有美感的疼痛,但他本人不疼,他只是在思考。
“给你。”沈泽渊把自己购物筐里的那盒哈密瓜递给他了。
孙烁:“……”
“你不要吃吗?”沈泽渊问他。
孙烁低头看看那盒哈密瓜,说:“……要。”
“那给你。”王子走了,“再见。”

又过段时间,正是最晒的时节,孙烁抹的大宝不具备防晒功效,风雨飘摇中使他相对英俊的面容明度下降了些许。
六月份冯子良的女朋友悠米过来看望他俩的时候,给他哥儿俩一人买了一瓶防晒霜,但俩人谁也没用上。冯子良太阳没升起来就爬去上班,太阳深度睡眠了才下班回来,压根晒不到。孙烁则是觉得抹这玩意儿脸有点黏,他骑电动车出去的时候粘了三只虫子一脸灰。
今年夏天又晒又下雨,看房麻烦了起来,孙烁又接到客户电话说下大雨不方便,改时间来看。
“其实也还行,今儿预报写的雷阵雨……”不太想变动的孙烁出言挽留一番,未果,只好说,“行,您忙您的,不是这套房好我也不上赶着让您雨天出门儿看。这样,雨停了要是还有空看您再call我,我这儿也有四个轮子的车接,好!”
他挂了电话靠在树上发呆,身上的透明雨衣被狂风吹得哗啦哗啦响。乌云密布有如世界末日,然而他的披风不抗风,他的战驴也确实生锈了,目前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想法。
树在地铁口,孙烁靠着,看地铁口又吞吐了一大波人类,许多雨伞撑开一堵墙。
伞下刷新了一个没拿伞的沈泽渊。
孙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眼花,站在地铁口台阶上等雨的确实是沈泽渊。
拿着塑料雨衣的大妈问他要不要,他摇头,可能是觉得廉价的塑料雨衣不符合他王子的身份。沈泽渊站得笔直,在一个不挡人流的角落,是一只下雨天下班下地铁没拿伞的忧郁同性恋。孙烁大概明白今天为什么下雨了,因为沈泽渊的名字全是水,这人身上带磁场。
沈泽渊说他住香霞区,不应该这站地铁下吧。孙烁看了一会儿,沈泽渊只是在望天,不知道有没有打车。雨应该还要下很久,他不知道沈泽渊是不是有事,就停好车小跑过去。
“沈泽渊!”
沈泽渊看到他,说:“晚上好,孙烁。”
孙烁适应了他的正式,抖抖身上的水,问他:“你打到车了吗?”
沈泽渊摇头:“在排队。”
“别排了,你去哪儿?”孙烁又抹一把脸上的水,说,“不远的话我送你吧,虽然是得淋浴的两轮车,但好歹快。”
沈泽渊说:“我去物美。”
去物美干嘛?香霞区没超市吗?这么大雨还去?孙烁一秒钟三个问号,但感觉问了也白搭,所以干脆问:“下雨打车也得去吗?”
沈泽渊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下。
“也可以不去。”他这么回答,然后把手机上的打车订单取消了。
“……”
这让孙烁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嘛,也可以不去,那您从地铁口出来干嘛,直接掉头再坐地铁回家呗。
沈泽渊一直盯着孙烁,他似乎不明白一直对视是种冒犯,于是观察到孙先生听到这句回话后,有什么东西从身子骨里抽走了似的。孙烁的脊梁微微塌下去些,廉价的塑料雨衣效果一般,还是让夏天薄透的白色短袖衬衫湿在他身上,好像是雨水把他压弯了似的。由于一直对着沈泽渊笑,他尴尬时收回笑容,嘴皮还挂在右边一颗虎牙上,过两秒才自由。
这是沈泽渊有点熟悉的神情,孙烁读书时也这样,听不懂就笑,觉得无语时停下来,嘴皮会比平时慢两秒下来。
但沈泽渊本意不是让孙烁感到不自在或为难,实际上他很惊喜在这里遇见孙烁,于是说:“那我们可以在这里站一会儿。”
孙烁大概更无语了,但沈泽渊不知道如何再开启一个话题,于是干脆站在那里了。
只要沈泽渊站在那里,孙烁是一定会再开口的,因为他看不得安静与尴尬。
“……要站多久?”孙烁问,“下这么大雨,我反正是要回家了,你跟不跟我走?”
“走吧。”沈泽渊很轻快地答。
于是孙烁很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塑料雨衣,在无人的方向抖三抖,递给了沈泽渊,示意他穿上。
“其实穿不穿都会被淋,但既然我住这片儿,就尽一下地主之谊,让给你吧。”他说。
这其实是孙烁的借口,沈泽渊比任何人想象中了解他。孙烁习惯将姿态放低,倾向对方,再把自己的付出打包成一份轻巧的、令人无负担的礼物。他宁愿自己吃亏,沈泽渊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从中得益,但清楚他直到现在也没能改掉。
而由于这份不变,多少年未见,沈泽渊也不觉得陌生。
雨劈头盖脸地下,沈泽渊问:“不戴头盔是不是不对?”
孙烁说:“后座带12岁以上的人也不对。”他说完笑起来,身子都在抖,“你怎么没带伞,我以为你不会出门不看天气。”
平时的确都会看一下,偏偏今天没有,沈泽渊只好说:“让你失望了。”然后孙烁在前面又剧烈地抖动两下,没和他搭话了。
孙烁住在四楼,沈泽渊抱着已经叠好的雨衣,两人一路淅淅沥沥滴着响上来。开了门,他把雨衣还给孙烁,孙烁撇他一眼,接过雨衣抖落开。
“叠起来不就味儿了吗,要挂起来啊……”孙烁叹一口气,把拖鞋给他拎出来,“你没湿太多吧,我给你拿个毛巾擦擦。”
沈泽渊头上盖着毛巾站了一小会儿,孙烁就又蜜蜂似的嗡嗡做了许多家事,最后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喝。
“吃晚饭没?没吃一会儿雨停了请你吃烤串,小区对面那家鸡翅特好吃。”
“好。”沈泽渊开始期待雨停,刚刚他还希望雨多下一会儿。他也主动开启了一次话题,问对方:“怎么在地铁站碰到你,下雨天也有人看房吗?”
孙烁说到看房的时间让人放鸽子了,人也没提前通知,自己白淋一通。讲完自己他又给沈泽渊递话:“你也是,不是住赵西口吗,我记得那儿下地铁就有一盒马,干嘛非来我们这边儿超市啊?”
沈泽渊说:“来这里有可能碰见你。”
孙烁顿时被塞了一嘴黄连似的,张着嘴看他,好几秒才结巴道:“见,见我干嘛,你打个电话呗,这么偶遇偶遇到什么时候去啊……”
他自然不懂沈泽渊深思熟虑后的小体贴。“因为你工作比较忙,我上次就是这个时间超市碰见你,相同条件复现概率大。就是没想到下雨了。”沈泽渊常被批判人情不够通达,这是他精心学习的结果,希望他们的会面更自然。
孙烁听完更呆滞了:“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就是……”孙烁努力措辞,“这么麻烦,来找我……”
沈泽渊说:“我中学的时候喜欢你,所以想见你。”

外面传来咣啷一声,孙烁火速起身拉开门,贴门上偷听的冯子良跟挂他身上的女朋友悠米一起丝滑地进入空间。那一声响原来是冯子良拿这个装水果的铁盆,掉地了。
孙烁看看冯子良,冯子良看看孙烁。
悠米蹲在地上捡葡萄,边捡边说:“哎呀不好意思,我俩说洗点儿葡萄吃呢,一不小心……”
冯子良说:“我去兄弟,你真是gay啊。”
孙烁在听到沈泽渊说出那段话的时候完全呆住了,整个人不知道作何反应,特别希望能有人进来打破僵局,但进来这人是冯子良,他就希望他能快点儿出去了。
他有点担心以沈泽渊的脑袋,能否处理如此复杂的人际场景。虽然沈泽渊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表明立场,但那是他喜欢自己,靠,他喜欢我……但也不能说他做好了对其他人出柜的准备吧?那何况冯子良这比说“你真是gay啊”,这不就暴露了他之前就从自己这儿知道了吗?孙烁泄露个人隐私!这显得他多坏多冒犯呢……
沈泽渊说:“是啊。”
冯子良听了开始用力击打孙烁多后背,造成了多段伤害:“哥们儿是魅力大哈,王子哥都能拿下,你知道吗,我早觉得你该是gay,我觉得你喜欢烁子,他还不信。”
边儿上悠米擦擦葡萄往嘴里放,补充:“是呢,子良说他哥们儿有gay,我以为吹牛呢,今天真是来着了。”
孙烁悄悄观察沈泽渊的肢体动作与微表情,然而王子哥表面信息量一向较少,只能看出没有很生气。
沈泽渊也确实没生气,他只是惊讶:“你是冯子良吗?我还以为你长不高。”
这话如果别人说大概是阴阳,而沈泽渊说就显得很纯粹,孙烁能理解他纯粹的大脑,悠米能理解他纯粹的帅。
来都来了,雨一停,四个人凑了一个桌吃烧烤。
孙烁哪里都不自在,四个人位置都不知道怎么坐。要他和沈泽渊坐一边总觉得过于暧昧,但也不能跟悠米坐一块儿,脑内纠结半天,坐下的时候还是老实和沈泽渊一起了。
但沈泽渊居然察觉出了他这四分之一秒的犹豫,转头看他:“你不是说你不恐同吗?”
悠米立刻就误以为帅哥的直接是脆弱了,拍案而起:“天,孙烁,你怎么能这样!”
冯子良附和:“是啊是啊,bro一点儿不大气啊!”
孙烁真没招了,举双手投降:“我说对不起好吗,我只是……太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别生气。”
“没有生气,我是希望你别生气。”沈泽渊说。
他接过了孙烁端着的水壶,让他不必如此殷勤地侍候众人。
很快菜上齐,点了啤酒桶,因为要到周末大家都喝了一些。沈泽渊喝酒很上脸,他皮肤本身也白,一杯下去到脖颈都红,孙烁问他有没有问题,他说自己上脸是因为代谢快,其实没有醉。
四人都酒量平平,不多不少刚好喝微醺,也算是老同学重聚,便聊了一些校园往事。
冯子良手舞足蹈,信誓旦旦:“你知道不,王子,我初中的时候就觉得你是gay!”
孙烁把他快掉出桌面的酒杯往回推了推,说:“你净瞎吹呢,你不也直男吗,看出来啥,他能和你有什么区别?”
悠米说:“他帅很多……”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冯子良拍一下桌子,双目圆睁,“我这种级别的帅哥,初中就在谈恋爱了,王子小帅于我,却单身整个中学生涯,不是心中有人,又是什么?”
悠米:“咱老公智慧啊!”
冯子良又说:“他俩吧,之前关系可好过一段时间了,就连我和烁子这样打小一条裤子的交情,那个阶段都要暂避锋芒的……然后吧,等初几啊?忘了,反正是下学期,俩人突然就掰了。”
悠米:“天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冯讲师头微低45度,左手食指比到嘴中,露出神秘一笑。打小长一块儿,孙烁不能再熟悉这神情,这人肯定嘴里要跑火车了。
果然冯子良越过桌面扯他的衣服,非要一起低头,压着声音说在座四个人都能听见的话。
“我猜,那时候你俩谁跟谁告白了,但人没同意,那肯定一下爱而生恨,掰掉了。”
孙烁扯扯嘴角,嘴唇又挂牙上了,他看一眼沈泽渊,沈泽渊在吃蜂蜜面包片,似乎冯子良正在杜撰的是别人的故事,他还听得很专心。
在冯子良的不断造谣下,是校园王子爱上学渣,是学习小组朝夕相伴中互生好感,再夹杂一部分对原生家庭社会规则的思考,催生了一段青涩曲折、无疾而终的校园恋情。冯子良越讲越真,不断往里填细节,故事听起来逻辑顺畅,感人至深。
孙烁啃着鸡翅凑合听,直到冯子良非说他富有同性恋基因。
“你知道为啥吗?因为烁子心思多得不像老爷们儿,一起去春游,他还会帮我洗衣服……”冯子良畅想,“我觉得他可能也暗恋我,也许是我的存在,让你们的爱情绕远路了。”
“滚你大爷的,又胡扯,我看得上你?”孙烁气得踹他,对着悠米,“没有说你眼光差的意思,但你眼光也没有太好!”悠米听了咯咯乐,仰脖喝干净了杯子里的酒,靠着冯子开始自拍。
沈泽渊手里的面包片吃干净了,张嘴说:“不是那样的,你说的不对。”
“那你俩是怎么掰的?”冯子说,“肯定有原因吧,我那时候问孙烁,孙烁屁都不放一个。”
沈泽渊先看了孙烁,果然孙烁先开口了,他便继续挑一串牛舌吃。孙烁打哈哈说能有啥,就是一点小孩子吵架,当时闹得冷了谁都下不来台,再加上高一分班了,结果就一直没再说上话。
“具体是啥事儿早忘干净了……”孙烁给自己和沈泽渊都倒了点酒,“太幼稚了那时候,现在想想真挺可惜的,那么一点儿记不清的事儿竟然闹到后面没联系了。也没想到还能再见面,我还挺高兴咱们能碰上的,今儿咱再碰一杯,过去的事就都不要计较了。”
他把两个扎啤杯都端起来,送到沈泽渊面前。
沈泽渊说自己是代谢快,其实能看出是有一点醉了,面色还是粉的,眼神迟缓,极度明显地从孙烁的脸上到扎啤杯上打转两个来回。不过他也没让孙烁等太久,伸手接过了杯子。
“我干了,你随意哈。”
孙烁轻轻碰了下两人的杯子,发出一声脆响,他仰脖饮尽了那杯酒,没再看沈泽渊的脸。
过几秒,沈泽渊大概也喝干净了,冯子和悠米在对面拍手鼓掌,好像庆祝老友团聚,友谊修复似的。
天黑透的时候,冯子良去结了账,说他请客。吃饱喝足,沈泽渊叫车回家,孙烁感觉他还是有些不够清醒,没那么放心,就说陪他等一会儿到车来。
两个人站在烧烤摊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马路车流不多,背后店面依旧火热,还有很多推杯换盏扯闲篇的声响。下过雨了,今晚的天就没那么闷,晚风把头发吹动一点,身上发的汗也都吹凉爽了。
“你说谎了。”沈泽渊轻声说。
孙烁扭头:“什么?”
沈泽渊盯着他,睫毛扇着,像是缓冲了一会儿,慢慢说:“其实你记得。”
孙烁很快反应出他说的是初中两个人闹掰的事,有些含糊道:“哦……你看下,那个尾号是不是接你的车?”
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停到他们面前,沈泽渊点头,他就把车门拉开了。
“孙烁……”沈泽渊坐进车里,拉住他的手,算是客气地握了一下,很快分开了,“我见你是想和你说对不起,我说话太过分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孙烁愣了一下:“不用道歉啊,那多大点事,是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不懂事嘛。”
沈泽渊摇头:“没有,你一直很懂事。”他又追问,“能原谅我吗?”
这真的谈不上是一件需要原谅的事,整得好像沈泽渊犯了什么大错,其实没有。但担心司机催促,孙烁点了头,说当然原谅,而且,说再见很高兴也是真的。
听到谅解,沈泽渊笑了一下,神态松弛下来。也许是因为醉酒,和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不同,半眯着眼睛,有些柔软的散漫。他撑着车窗,有点幼稚地和孙烁挥手说再见,夜路灯光里竟然帅得格外没道理。
孙烁目送车灯远去,心里说不在意,但好像也有点释怀。
那年沈泽渊跟他说:孙烁,你不要再讨好我了。当时的确是生气、难过的。

如果让孙烁回顾自己这二十几年,和沈泽渊绝交算不得什么重要心结,如果沈泽渊不出现,他的后半生绝对想不起来这件事。假设孙烁修仙,沈泽渊也不会是他的心魔,最多成为他无尽试炼中的一个小关卡。
其实孙烁也早想通了,沈泽渊那句话绝不是贬低他。实际上小沈是在关心他,提出一些有助于孙烁人生的善意提醒,只是沈泽渊这个人说话一向不经包装,总说些锋利的真话,让你伤心难过愤懑,又会在午夜梦回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十几岁的孙烁即使想明白了这件事,青春期的自尊也像一堵过高的墙,拦着自己不准和解。
他们再没说过话,孙烁不主动的话,沈泽渊很难给出反应,就这么自然渐行渐远了。
其实很快孙烁就觉得后悔,看到分去一班的沈泽渊站在自己班级门口,那样看着自己。但是当时的他只能逃避,因为炽热而脆弱的自尊是他青春期全部的所有物。
他去过沈泽渊家里,约两百平,宽敞明亮,让现在的他来看已经明白那地段的含金量。沈泽渊还有个弟弟,他和弟弟二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所以他们的渐行渐远是必然。
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他们走向不同的岔路,人生的轨迹的确再难重合。十数年不见,孙烁可以更加确认,即便当时他鼓起勇气挽回,也只是徒劳,将注定的离别延后一段时间。
但沈泽渊是怎么想的呢?
沈泽渊居然说喜欢他,是那种超越友谊的感情。天,沈泽渊喜欢他哪点?
孙烁躺在床上就开始翻找过去的回忆,觉得不至于是因为自己给他买烤肠,沈泽渊不缺那根烤肠,孙烁很少能帮上他什么忙。
但要谈沈泽渊帮过孙烁的事情却有很多。沈泽渊十分慷慨,也许因为他有兄弟,所以从来不会独享,愿意平等分享自己的所有东西。孙烁受过的恩惠,从零食到文具,衣食住行各方面俱全,让他喊沈泽渊一声义父绰绰有余。只可惜那时候他太要脸,没有办法让自己心安理得享受这些好,得了便宜还别扭。
按正常电视剧,都应该是孙烁暗恋沈泽渊才对,孙烁自己都找不出自己身上有哪点叫人念念不忘。
他晚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王子哥大老远折腾过来见他,跟他说对不起,自己却连句像样的回复也没有,很不好。至少那顿烧烤他应该先去结账,不算让王子白来一趟。
沈泽渊还是一如既往,那样一句劲爆的告白丢出去,周末回家却毫无联系,没有发一条信息,也没有一条什么“老同学重聚”的朋友圈。
难道不该问问自己对于那句告白怎么想吗?孙烁很纠结,但要让他主动提这事,他又觉得尴尬……也没想好。
是要拒绝的,孙烁没想过和男的在一起,他没想好的是怎么拒绝。
怎么拒绝能让沈泽渊心里好受一点呢?
直接说:不好意思,虽然你又帅又多金,但我不喜欢男的,咱俩不能在一起。那沈泽渊是不是要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男的?毕竟孙烁就这么问他来着,问他为什么喜欢男的……果然,这么一想,当时不该问,还是太冒犯了。
孙烁既怕沈泽渊较真地追问到底,又怕他只说一句“哦”。
“你不要再讨好我了。”
“什么意思?谁讨好你了?你脸多大?合着在你眼里我干什么都是上赶着巴结你呗?”
“……”
“你少往自己身上脸上贴金了,要不是老师让我跟你一小组,我们根本不会说话!以后我再理你的!”
“哦。”
沈泽渊的表情不太丰富,一句“哦”不够孙烁分析出他的全部想法,是傲慢还是无措,猜错的概率总比才对大。但沈泽渊的大脑也不太简单,他也把这件事记很久,以至于十多年后跑过来道歉。
假如孙烁拒绝他,他说“哦”,会不会回去又过十来年,沈泽渊过来说“当时觉得不开心”?
如果沈泽渊修仙,孙烁说不定真成他心魔了。
夜里睡不着,孙烁想出去走走,结果看到冯子良蹲在厨房翻泡面,看来是酒醒了不舒服。孙烁卧了一个鸡蛋,让冯子良去他那屋等,尽量别弄出太大声响。
两人蹲在孙烁厅卧的阳台上分吃面条,冯子良稀里呼噜花了十秒,喝干最后一口泡面汤说:“小烁易未寝啊!”
孙烁:“呵呵。”
孙烁不是很饿,慢悠悠喝着泡面汤,说自己是因为沈泽渊有点儿睡不着。他当然没说自己的全部心理活动,只说稍微有点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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