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aukry

我是个孤儿，十岁之前，和绝大部分的孤儿们一样，在福利院中长大。我所在的福利院是由某个集团出资捐助的，孤儿们的命运在被送进这里时就早已决定。在那里衣食无忧，我们玩耍、学习，不断长大，然后一个个或是一批批被领走，去开始新的生活。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但我同样也不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温暖，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说过，我是幸运的，十二岁那年，那个人就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人戴着银色框架的半边眼镜，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站在背光的门口，第一眼，我就被他的气势征服。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像是没有听见院长请他进屋的声音。我知道他是在看着我们，不久之后就会决定要带走哪一个。屋内渐渐安静下来，我们毕竟都是孩子，被这样一个全身黑色西装又一言不发，极具压迫感的人盯着，任谁都不敢太过活跃，因为自己说不定就是被带走的那个。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个人环抱在胸前的手松了松，目光转向我："就是他了，那个金发的。"
我的命运被决定了。
日玦集团，它的规模之大，世人皆知，但在被带到我的新家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日玦是由月琮这个杀手组织所建立的。杀手，很让人胆颤的字眼--没错，我将被训练成一个杀手。
那个人比我大整整二十岁，他让我叫他父亲。在交待完我的任务之后，父亲突然沉默，失神地看着我，确切地说，是看着我的头发，良久，轻轻开口："把头发留长......"又是沉默，然后起身离去。还是男孩的我，根本看不出父亲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摸了摸自己稍稍蓬乱，对男孩来说有些过长的头发，诧异于父亲最后的那句话。不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被选上也好，要我成为杀手也罢，我都认为，那是我的命运。

二年后

二年了，来到玖樱家，也就是月琮已经过了二年，父亲的训练课程很专业，很难，每天都是不断的挑战。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厌倦，而我居然不曾离开......不曾离开这个"家"，或者说，是没有想过要离开父亲。
"在想什么？"父亲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摇摇头，回给他一个最灿烂的微笑。
"你的头发，这么长了......"
父亲的声音似乎飘渺起来，手中的动作却未见停止，轻柔地打理着我那及腰的长发，就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或许没人相信，这样一个杀手，会如此温柔地为自己的"儿子"梳理头发，但这却是一年多来，父亲和我，每日必做的功课。
曾经过过父亲，为什么那时选择的是我。
"金色，你的头发是漂亮的金色。"拍拍我的头，父亲温柔的回答，手，顺过我的发丝。
*******
"我是个幸运的孩子"。闲时靠在门廊边，看见自己的长发，这样想着，心中就涌起一种温暖，满满地盈荡着我的心。在这偌大的日式宅邸中，我有父亲，这已足够。
但那一天，我知道了，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我是个幸运的孩子"。闲时靠在门廊边，看见自己的长发，这样想着，心中就涌起一种温暖，满满地盈荡着我的心。在这偌大的日式宅邸中，我有父亲，这已足够。
但那一天，我知道了，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深秋的夜来得早，才不到四点，斜阳就带来满室余辉。
"父亲，您今天这么早就......"
"过来。"沉着嗓子，父亲打断我的话。
我依言在父亲身前坐下，等待着一天中最美好的那一刻。
"头发......"父亲低低叹息。
"头发怎么了？"我不解。
"他......把头发剪了。"依旧是低低的叹息，父亲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悲伤。
我有些莫名，回过头对上父亲的眼睛，同时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父亲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反映，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美丽的金色，就算你要放开，要忘记，可那是我唯一能触及的东西......"泪，静静滑过眼角。
"父亲......"我转身，想握住他的手。
指尖相触的一瞬，父亲一震，猛地抓起我的头发："既然他都不要了，那你的也就毫无意义了。"
我睁大眼，初冬的寒意渐渐渗入四肢百骸......
长发缕缕飘落，残阳将最后一丝温暖带走。逐渐冰冷的心揪痛起来，父亲的温柔，父亲的微笑，父亲的呵护，原来一切都只是水中的倒影，曾以为得到的幸福，被冰冷的利刃剪成片片。
*******
被冷风吹醒时，父亲早已离开。"本就无心，又怎会对你有意？"我嘲笑镜中苍白的自己。
看着齐肩的短发，我不知是喜或悲。就算是亲手割舍了它，父亲对待这头秀发，仍是温柔得不可思议。没有料想中的参差凌乱，金发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的金色长发，我想，对父亲来说一定意义非凡。只是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拥有父亲当初的温柔......以这样的理由被父亲选上，对我来说，究竟是不是幸运？我，不知道，14岁的我，不知道。
"杀手不需要有心。"后来父亲这样对我说。
于是我武装起自己，在跌打滚爬中一点点长大。只是常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杀手无心，那父亲的心，又是给了谁？
直到看见金色的精灵飞扬在我面前，一切，终有了答案。优雅的动作，温柔的笑，脉脉的眼神，如沐春风的声音......不同于父亲那让我沉沦的温柔，却让我的心再次跳动起来--碧，多么温润高雅的名字，见到他，我就知道了，在父亲的心中，我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替身。可是父亲，就如你恋上他的秀发般，我也同样无法离开温柔的你。
是的，我爱你，我永远的父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