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灰色童话————隔岸花

作者:隔岸花  录入:12-10
{一}中间
我的生活是灰色的,我常这样想,并不是贵族子弟无聊了装什么郁闷,事实就是这样。到现在我早已经可以轻松的承认这些了。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冬天的时候,雪覆上来的和墓碑一个颜色。第二年春天,父亲就再婚,不是因为爱情的原因,我那时还小,不知道什么政治联姻。继母带了两个女儿过来,对我不冷不热没什么感觉。我理所当然的认为就该是这样子,反正有父亲疼我就足够了。

但是父亲也死去后,情况就大不同了。也是在冬天的样子,父亲奉命去见国王。他问我们想要什么礼物,我想起母亲墓边光秃秃的,便说要一支树枝--而且要是从国王那回来所碰到的第一枝。两个姐姐仍如往常的只会要什么珠宝衣服。然后父亲回来了,他双颊通红,虽然从父亲的领地到王城实在是非常之近,大概是整个王国最接近的,但他还是被冻着了。不过他仍然给我们带回了礼物,我也怀着感激的心情好好的把它种下了。

但这之后,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没熬到春天就去世了,他最后的遗愿是葬在母亲的墓旁,以及请继母照顾我。那一年,我应该是十岁吧,葬礼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只记得一片漆黑,周围人的眼睛都变得诡异起来。然而此时,父亲所带回的那支野苹果树枝,却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了起来。

再以后,继母继承了父亲的所有东西,除了赫斯伯尔伯爵的称号。我很自然的从全城堡中最漂亮的房间赶了出去,到了肮脏的厨房里,让我做下人做的差事,穿各种灰色的旧褂子,经常弄得满身是灰和尘土。

然而,有时两个姐姐(我仅仅是因为年龄才这样称呼她们)又会偷偷把我拉进她们的房间,叫我穿她们以前穿过的裙子和高跟鞋,然后露出一副又羡慕又嫉妒的样子。我只像个木偶一样任凭她们摆弄,我明白她们这样做的原由,因为她们跟她们的母亲一样,长得平平无奇,所以只能在我身上满足一下,可悲的心情。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样子,原因是她们不愿意把现在正在穿的漂亮衣服套到我身上,这样只会令她们更加嫉妒罢了。另外,也找不到适合我的高跟鞋了。

嗯...嗯...然后,我都做了什么呢?我开始怀念,怀念母亲双手的温度,怀念父亲抱着我坐在花园凉亭里的时光,怀念...众人称呼他为"赫斯伯尔伯爵大人"时微低的头和敬畏的表情,所以我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培养自己成为"赫斯伯尔伯爵"的才能,哪怕是在母亲已开始残损晦暗的墓碑旁,或是在昏暗厨房中同样昏暗的油灯旁......

"喂!喂!辛特瑞那!你也该收敛一点吧!居然在练剑时恍恍惚惚的给我走神!"

这句来自一位持着剑跟我对打的少年所发出的怒斥,让我惊了一下,思维也回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诚恳的向莱西尔道歉,因为要求他教我剑术的人是我,而在此时不认真的也是我。

"算了,也许是我逼太急了,累了吧?"堇棕发色的友人温柔的拍着我的背部,随即抬起手背拭去额头的汗滴。将剑直直的掷入草地中挺立着,坐到了草地上。

"哦..."我也拔开额发擦汗,问到: "你没生气吧,莱西尔?"

"哈?怎么会!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他伸手拉我,我稍微的侧开身体,处在刚好能避开的位置。

"这样就太好了,你一定很渴了吧,我去摘一点苹果过来。"于是我也像他那样把剑插入草地里,向斜坡旁的苹果树走去。

当我从魃舷吕?回到莱西尔身边的时候,他对我伸出的、握着一只青色苹果的手别开了脸。

"嗯?虽然还没怎么熟,但应该可以吃的。又或者,你其实是生气了?"我这样说着,再把苹果递过去一些,追着他别开的脸。

这样他似乎也没有办法,转过头一口咬住苹果,躺到了草地上。虽然比我大了两岁,却时常做出一些孩子气的动作,倒显得我比较年长,其实当他不露出那么孩子气的表情时,看起来是个非常温和稳重的人。

"我是生气了,因为你避着我。"莱西尔咬下一口苹果在嘴里嚼着,同时嘟嘟囔囔的说出这句出乎意料的话。

"啊?避着你?我没有啊!"

"刚才,我要拉你,你不是避开了吗?"

真是敏感啊,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也要想那么多,我在心里叹着气,准备向他解释。

"难道只是我告诉那件事,你就讨厌我了吗?早知道还是不要说的好了。"他狠狠的啃了一口,接着说:
"说不定哪天还会被告发!"

本来要解释的心情,因为他这些胡乱猜测的话而变得有些生气,但是我依然用平静的语气冷淡的说:
"既然不相信,就不该告诉我。"

然后我们都静静的啃着手中的苹果,就剩下沉默的风到处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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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回忆
大概一个月前,也是在这样休息的时候,莱西尔向我抱怨家里最近都在逼他选未婚妻,他已经产生离家出走的念头了。

我当时十分吃惊。莱西尔是那种看一眼就能了解他的身份地位的人,虽然某时会有一些不符合的言行,但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而有这样地位的人,却仅仅只因为被要求选未婚妻就要离家出走,这在我而言,是难以理解的。我被不公正的命运所剥夺的东西,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可以因为未婚妻而轻易抛弃的,而且不是像父亲那样被指定的一个女人,而是有很大的自由去选择的妻子。

然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我原本想好好劝阻的语言,甚至怒斥也要让他明白的心情,完全被封住了。他以很镇定沉着的声音说着,他从来就不喜欢女人,和她们结婚会使双方都不快乐。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在告诉我"他是个同性恋"。

我反射性的向后移动身体,紧张的望着四周,虽然在父亲死后根本没几人来母亲的墓旁。

莱西尔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无奈的痛苦,他问我:
"你怕了?还是讨厌了吗?"

我没想到他把我的动作理解为针对他的畏惧(啊,果然是从那时侯就开始在意了啊),意识到这一点,我赶紧再向他靠近,用手轻轻的捂住他的嘴:
"我是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罪行的惩罚,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他看见我紧张的样子,稍微放松的笑了一下,但又因为我的措词而显得不高兴,拿开我的手问到:
"你也认为这是‘罪行?‘"

"啊...我当然不这样想,只是法律上这样写着而已。"其实那时侯的我根本没去考虑他问的问题,只是从可以安抚他的角度去选择的回答。

"呵..."也许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带点无奈的笑了一下。

"那你也不讨厌我罗?"

"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当时也陷入了现在这样的沉默之中了,打破它的是莱西尔又一句惊人的话:"那,辛特瑞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受火刑呢?"

我再次把身体倾过去捂住他的嘴,焦急的说:
"不可以乱说话啊,莱西尔!不会这样的,你...是贵族吧,就算被发现,家族的权力也会庇护你的,所以不会的。"

"呵...呵..."莱西尔忍着从鼻腔发出的笑声,轻轻的抓住我的手,吻了它,然后深深的望着我说:
"谢谢你,辛特瑞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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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莱西尔·西普王子殿下

啊呀......这个叫做莱西尔的少年,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呢?12还是13岁,或者是在这之间?不过,却是很清楚的记得是接近秋天的时候,因为野苹果已经开始变红,挂在树上十分诱人,由于正在发育和做了过多的粗活而很容易饥饿的我,穿着平常一直穿的灰褂子,仰着头,掂着脚尖,用不知在哪里拣到的木棍胡乱的打击着树枝,然而却只落下一片片树叶。

这时浓密的枝叶间突然冒出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那声音问道:
"你在干什么?"

由于这棵苹果树的生长十分诡异和迅速,他在父亲死后的一年里长到了一般树木要十多年才能达到的高度和粗壮,而又马上停止没有再生长下去。这些异常现象都使大家认为它不是被施了魔法,就是有精灵的庇佑。所以当我听到树上发出的声音后,本能的认为是超现实的存在而产生了畏惧,虽然害怕侵犯了他,也只得乖乖的回答"想摘树上的苹果。"

树上晃动了一阵,便落下来十几个一看就知道是经过挑选的苹果,甚至还有一个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惊诧的看着散落一地的苹果,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树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巫师莱西尔大人。"

"真...真的吗?"那时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真的有巫师吗?而且居然被我遇到,还帮助了我?

"当然是真的。"树上的声音慢悠悠的说道:"以后你有任何愿望,都可以到这里来向我祈祷......现在,装上你的苹果走吧。"我忙不迭地的用褂子的下摆兜起苹果离开,但是我没有回城堡,而是躲在了斜坡的另一边,吃起香甜的苹果。

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事,让我刚刚建立起的对巫师的信任,化为了泡沫?
当相隔不到一百米的斜坡对面发出一声惨叫和什么物体落地的声音时,我转过头去看的十分清楚,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少年摔在地上,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我没有多想便跑过去关心他的状况,他却向我露出尴尬的苦笑,说:"啊...这么快就被揭穿了啊?"撇开他的表情不谈,那声音就像是吸收了足够阳光的苹果一样充满了活力,令人羡慕。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猜出他不久前的恶作剧,我扎扎实实的怒骂了他,虽然他的确帮我摘了苹果,也再次说明刚才的话还是有效,尽管他不是巫师。


这就是我和莱西尔的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充满戏剧性的相遇,特别是他告诉我他掉下树的原因居然是睡着了的时候。然后我们交换了自己的名字,莱西尔没有说姓,我也不以为意。


我很快了解到他的性格,因为他嘲笑我的衣服像是女孩子的围裙,我还来不及生气(事实上我也多少觉得这衣服的确有些像,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穿),莱西尔像突然想起些什么,拉起我站到苹果树下,然后不容分说的要教我爬树,并且说作为男孩子不会爬树简直是一种耻辱,还再次嘲笑了我刚才连苹果也打不到的样子。我很简单的被挑动,把衣服的下摆撩起绑在腰间,就抱住树干想往上爬。莱西尔站在一旁偷笑,偶尔点出关键的问题,像这样失败了不知多少次,从树干上或摔或滑落不知多少次以后,我爬到了至少可以碰到苹果的高度。


这种小小的胜利让我非常高兴,而且谋生了报复的心思。我用好不容易摘到的苹果向他砸过去,并且大声笑着。当苹果打到他身上的时侯,并没有想我想象的出现狼狈或生气的表情,而是用比我更大声的笑声笑着。"那真是个奇怪的人",我这样想着停止了攻击,然后就听见他用笑得喘不过气的声音说:"终于,看到你笑了。"
啊?难道我都没有笑过吗?我用这种疑问的眼神望着他。


"是啊,我到这里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咦?你早就见过我了?"他向我伸开手臂示意我下来,就像父亲叫树上的孩子"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那种感觉。我当然不会跳,而是小心的滑下了树,站到他旁边。

莱西尔指着墓碑说:"赫斯伯尔伯爵,赫斯伯尔伯爵夫人,是你的双亲吧?我从人们那里听说这位伯爵大人死后,他夫人墓边的一棵野苹果树有感应似的疯长了一年,达到了原本需要十多年才能长到的程度。于是我被好奇心驱使来到这里--请相信我没有心怀半点对死者的不敬之意,然后就遇见了你,你总是在墓旁静静的呆着,却从来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甚至有时侯我还看见你手臂上青紫的淤痕,但是我没有找到跟你相识的理由。如果不是刚才你打不到苹果,也许我还躲藏在树叶里继续看下去吧......"

"呵...呵..."听到这种回答的我,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观察了,而且还长达一个多月,竟然毫无反应,只能尴尬的干笑着,"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这个初次见面便确定的印象,到现在也根深蒂固的存在在我心里。

但尽管这样我们还是成了密不可分的好朋友。莱西尔比我大两岁,身高和年龄的差距都使他像个大哥哥般的照顾我,用一种温柔宽容的胸怀包容我。他是我在父亲死后难得的觉得有亲人般感情的人。家里的仆人们畏于继母和他新任命的管家的权势,即使想对我好,也只敢在私下里,这种畏畏缩缩的关爱虽然也会让我觉得感激,但更多的反而是耻辱和不耐烦,而且不能说出口,只有莱西尔,他可以大声喊叫着开我玩笑,也可以强迫性的帮我因为干各种粗活受的伤上药。

可是他并不是每天都能到这里来,从他的穿着和言行多少可以看出他是贵族子弟,但他似乎对此不愿多提。贵族有贵族担负的责任,我非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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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隐藏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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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西尔教了我很多东西,从最开始的爬树,到后来的骑术和剑术,以及一些说不清的琐碎小事。我身为赫斯伯尔伯爵之子应该得的教育和荣誉,都因为继母的漠视而被剥夺了,然而在莱西尔这里,我得到了很大部分的补偿。

  当莱西尔把他健壮俊美的坐骑从隐藏的地方用一声口哨召唤出来时,我简直惊呆了,它是如此的漂亮,比起父亲城堡中专用于礼仪的马都更加耀眼。我无意识的赞叹它的美丽与聪明,抱怨就算家里有不少的马,继母也不许我把它们牵出来骑,而呆在家里时就只会叫人吩咐我做这做那,根本没有时间学习。所以我都只能趁着做完上一件事,而下一件事还没找到我的空隙跑出来,或者在夜里点上灯去看那些父亲生前收藏的书籍。

推书 20234-12-10 :伤+逝————云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