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回课室,刚打开门,却撞上了里面的人。
「对不起...咦?」若我不是有点走神,为什麽我会认为自己撞上的是一面镜子呢?
「耀!你跑到哪里去了?」光拉著我的手,我心里一震,立即挣开了他的手。
「我...我会自己走。」没理会光愕然的眼神,我低著头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耀!」光赶紧跟著我,这时的我却有点恨,为什麽我们的座位会是相邻的......
「耀!你...你到底怎麽了?」光担心的拉扯著我的衣袖,我不想理他的别过头看著窗外,这时老师也刚好进来了。
「上课了。」我狠心的抛下一句说话,现在的我实在不想面对光的关心。
「耀......」感觉到衣袖的力量慢慢减少,我的心里很痛,为什麽你总是要在伤害了我之後才懂得来安慰我?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只会令我伤得更加深啊......
12
是她了,我知道。
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子,却是光现在的至爱。
先是给她有别与其他人的亲密,再和她细说倾诉自己的心底话,代替了我地位的她,现在的我可以算什麽?
我有想将她推离光的欲望。
可是我知道,即使我有多不愿意看到,即使我有多不愿意知道,她现在,已是光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和我这个亲生兄弟不同,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搂著光,和他接吻......
「耀...?」光拉著他的女朋友走了过来,我的心痛得快裂开了。
「耀,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呢,要不要我陪你到医疗室......」我受不起你的同情,算是我求求你,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要再看了......
「耀!别走!」在光要拉起我手的那一刻,我也跟著逃走了。
没理会光在走廊上大喊,我只知道自己不可以回头。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自己输了......
输了给自己的软弱,输了给一个夺走了光的心的女孩子。
耳边,光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渐渐地离我而去,我漫无目的的走著,心已痛得无法呼吸,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不知不觉间我竟跑到天台上去,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我喘息著越过了高度差不多到我胸部的围栏。
从赐予生命的一刻开始,我的存在一直都只是为了他,为他而喜,为他而悲,本同为令人骄傲的双胞胎,可是他却先弃我而去!
为什麽我仍要在这里?没有光的世界,我根本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
看著面前广阔的视野,只要我再向前跨一步,我便能从这个和光一样的身体中得到自由了......
「你在干什麽!」霸道的力量将我从悬空的一刹那拉了回来,腰背撞上了我和那人之间的围栏,我一个失平衡,便向後往天台内倒去。
「小心!」右边的肩膀首先著地,麻痹感直直蔓延至头部,我咬著下唇,忍住快要往下掉的眼泪。
「耀!」又是光那把熟悉的声音,温暖的触感贴上我的背上,为什麽你要抱著我?为什麽还要对我那麽好?我不要!我不想要!
「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伤得你这麽深的......」为什麽会眼泪不听我的话,毫不争气的落在我的手背上......
「耀!求求你不要哭!是我的错!是我错...我不应该隐瞒你的......」你没必要对我道歉,你根本一点错也没有!错的...本来就只有我......
「耀!你流血了!要...要去医疗室...对不起,耀!是我害你受伤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傻而已,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光,让我来吧,你这样做他也不会好的。」我的身体落入另一个怀抱中,我悲痛的闭上了眼,只怕拉我回来的也是他吧......
「耀的手可能脱臼了,我带他去医院。」身体上的痛怎可能及得上心里仍在淌血的伤口,可是现在,连心里也开始变得麻木了。
「拜托了,李老师。」梓冀强而有力的臂膀毫不费力的将我抱起,我不经意把脸埋在自己的怀里,即使是光,我也不想被他看到我落泪的样子。
「光,你先回去吧,我来便好了。」
「拜托你了。对不起,耀,我...我真的很内疚...我不知道这样做你会......」
「够了!」够了!我已听够了!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说话!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先回去吧。」
我掩著双耳,很痛,身体上和心底里一样的痛,就像那时溺水的感觉,头痛得无法呼吸。
「啪!」突然被打一记耳光,我的下颔被梓冀的手指固定了,我挣扎不抬头,他却更用力的想扳起我的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又一记的耳光,应该会痛的脸颊,然而我只感到一片发烫,终於都失常了吗?一切的感觉也没有了......
「尉耀!抬起你的头!」
「为什麽...为什麽......」眼前一黑,我终於失去了最後的意识。
13
身体很轻,四周有温暖的液体包围著我,就像浮在水里一样,却没有窒息的感觉。
我闭上眼享受著,这时有什麽东西却缠住了我。
是...手吗?那只小小的,连动静脉也看得透的手掌,在我面前挥动著。
是谁?除了我以外的......
心里一阵悸动,我听到了另一个心跳声。
不是我,也不是母亲的......
你到底是谁......?
我看到了和我有著相同脸孔的人,心里再一次悸动起来。
耀,他的名字是光,他是你的兄弟哦,你看,他们两个真的很相似呢......
「耀?起来啦,很少有耶。」我从二楼的客房走到下面工作的酒吧,正在酒吧台後擦杯子的人回头对我说。
「早。」刚睡醒的我迷糊地穿过排列榻齐的座椅,走到厨房去找我的早餐。
出来时看到晚上用来招待客人的杯子已经准备好了,我坐在另一边吃著平凡却是酒吧里唯一能饱肚的面包,看著这间酒吧发呆。
三年了,距离那个不成熟的我已经过了三年的时光,就像如梦初醒的感觉,那天在医院醒来後,我立即向妈妈要求到外国留学去。
在没有阻滞的情况下,一星期後我在没通知任何人之下,懦弱的乘上准备前往未知世界的飞机,逃离了和我有相同模样的双生兄弟。
那时我只希望尽快离开有光所在的地方,所以对於踏在陌生的地方那一刻的恐惧,我是从来没预想过。
茫茫的人海中,四处都充斥著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手上只拿著一箱的行李以及一张这边学校的入学证明之外,我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无奈地进入了妈妈为我安排的学校及宿舍,对著镜子的我第一个念头是,我不要再看到这张跟光一样的嘴脸。我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刻意把头发留长,并将原来的棕黑的发色变成闪亮的金色,我又在左边的耳垂上穿了一小颗泛红的耳饰,连跟我同房的宿友也说认不出我来。
也许是经历过李梓冀地狱式功课的洗礼,对著由於文化差异而变得艰深的课程,我竟然轻轻松松的以转校生第一名混过去了。
可是始终溶入不了当地那些外国人的生活之中,周末时我总喜欢独自四处逛逛,也因为这样,那时我才走进这间唯一可以让我放松心情的地方。
「在想什麽?你走神了。」声音从我後方传来,我回头,一条毛巾随之挂在我头上。
「真是的...头发也不抹乾......」他温柔却又带点粗暴的替我擦乾头发,这个人,武宏哥也就是这样认识的。
「我在想...那时如果不是受你的笑容引诱,我才不会进来这种鬼地方。」我有点狡猾的笑道,武宏哥愣了一愣,然後无奈的淡淡笑起来。
「是吗?我的笑容原来是有那麽大吸引力啊。」
「对对。」我用力的点点头,武宏哥立即失笑的轻叩我的头。
「臭小子,别用那张很会亏女生的脸说我。」
「呵呵,不过武宏哥你的确是很有吸引力。」我看著他那张像古代书生的脸孔,朴实而隐重,有著令人安心的感觉,在我眼里实在比光更加像哥哥,不过真的只是哥哥而已,除了光之外,我暂时还找不到那种爱的感觉。
「是吗......」他眼里有点落寞,在我遇到他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在西洋文化包围下可以找到和我说相同言语的人。
本来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间酒吧而已,说是寂寞也好,好奇心的驱赶让我走进来。
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如想像般混浊的烟味和强劲节拍的音乐,差点把我淹没了。
五光十色的灯光令人感到晕眩,人如潮涌的舞厅,男与女之间互相挤拥著,应该感到实在的我,心在那一刻却仍旧感到很空虚。
然後,突然发出的吵架声,令整个场面都改变了。
我顺著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刚好看到了武宏哥那无奈而落寞的笑容,他就站在两个发出噪音的外国人面前,似乎在劝架般,可是那两个人却没有理会他。
就在那两个外国人快要动手之际,不知道武宏哥说了什麽,然後,就像按了停止键一样,两人突然的静了下来。
事後我听别人说武宏哥之所以能在这个充斥著罪恶淫乱的城市中营业,好像是因为他的背後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存在。
我对这些事并不太热衷,我在乎的,只是那个说得满口流利中文的男人背後的身影。
「对了,随心呢?他还在睡?」武宏哥眼睛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我打了个哈欠,然後点点头。
「我说你们啊,我这里可是经营酒吧的,不是给你们鬼混的地方。」武宏哥摇摇头,我不禁也沉思起来。
他没有说过他的名字,然而别人都叫他做随心,是我偶遇这间酒吧时两次被他引开视线的人。就在武宏哥制止了那两个外国人之後,随心他就好像凭空出现般从他们身後走出来。
其中一个外国人见到他之後就想拉住他,然而他只是轻轻拂掉那只手,然後走到埋藏於众人身後的钢琴前,若有若无的弹起琴来。
他的样貌不算非常突出,如果说武宏哥是月亮,他就是旁边的星星,虽然暗淡,然而却有他自身的魅力。
再加上他那像名字一样随心所欲的性格,配上虚无缥缈的琴声,令不少人心甘情愿的一次又一次等待像风一样的他的来临。
「早...」随心边打著哈欠边从楼梯走下来,看他还是很累的样子,我有点後悔昨晚做了他的床伴。
「随心,走路时请张开眼睛。」武宏哥又一次叹气,看著半张开眼的随心摇摇摆摆地顺利走到两人的面前来,武宏哥觉得很无奈。
虽然不是不知道随心就是这样子,然而有时不只武宏哥,我也替他暗暗的担心起来。
『我要走我的路,没有人可以拦著我,我亦不会为了某人而停下来。』在某次与他醉倒在酒吧时,他无意的跟我说了这番话。
就是因为他这种奇怪的哲学,为他惹来了不少麻烦。
为他的魅力而倾倒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几乎每次来这里都会看到他背後一堆幽怨的目光。
碍於武宏哥的存在,他们也不敢在酒吧动手,所以酒吧门外成了他跟别人纠缠的场所。
「耀...我的腰很酸...帮我揉揉......」随心软软的瘫在我的背上,无可奈何的瞄一下武宏哥,我招招手,让他平躺在我的大腿上。
「没想到你那麽瘦削,气力也蛮大的。」随心轻哼著低喃,我只意识到某次路过这里时在门外替他解围的事,没留意他是另有意思。
「咳咳......」武宏哥的咳声才让我想到随心想说什麽,脸红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
「不过也算是最温柔的一个了......」随心无意的继续说道,然後感觉到我的手停了,就没再说下去。
的确在事实上,我跟随心只是普通的床伴而已。
在认识随心之前,他已经上过不少人的床了。
他很挑剔,也很任性,前一分钟就不喜欢,後一分钟可能又会拉著你走,所以他的床伴经常随他的心情一个换一个的,然而心知他性格如此的人都不介意这事,因为只要可以跟他一起就满足了。
一开始我不太接受到这回事,虽然是他先邀请我,而我亦在离家後就决定抛弃过去的幼稚无知,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最後我跟他成了最稳定的一对。
可惜对著他,比起爱,更多的是怜惜。
「对了,你不用上课吗?」看著武宏哥将酒瓶整整齐齐的放在酒柜上,我有点无奈的叹气。
「啊...对啊。」我望向挂在墙上那个颇像艺术品的钟,似乎可以翘课的样子了。
「喂喂...你不是又想翘课吧?」随心从我的大腿上爬起来用手肘撞我一下,现任的大二生立即摆起长辈的样子,我对著他反了记白眼。
「你自己还不是翘不少。」
「我那些又不是用读的,翘掉也没所谓。可是你还有家人会担心你吧?」想起来随心是修音乐的学生,看他经常在这里晃就想到应该是蛮自由的。
「...或许吧。我很久没跟家里联络了。」对,自从三年前离家之後,似乎连电话也不想打回去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住宿舍的...你几天不回去没问题吗?」武宏哥也插口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一想到同房的宿友不论什麽事也要缠著我就觉得烦了,「我回去就是。」
「乖。」随心跟武宏哥异口同声地笑道。
先回去宿舍看了一下,那个宿友好像去上课了,我也稍为安心下来。
随便的换了一套衣服,稍微收拾几天前留下来的杂物,偶尔发现桌上有几封信。还没来得及拆来看,再看看手表,还不走的话就赶不及上另一堂课了。
「唉...真累。」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麽,一开始只是想逃避而已,从来也没想过来到这边之後怎样生活。
曾经尝试过放纵自己,然而完全不习惯那种颓废生活的我,很快就放弃了。
对於现在跟将来...真的是毫无头绪。
有时在想,三年了,是时候回去了吗?可是我又不认为自己仍然可以坦然地对著自己的哥哥。
可是说不想也是骗人的,毕竟在异国的地方,除了随心跟武宏哥可以令我稍为放松心情之外,在学校时基本上跟架起盔甲没两样。
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即是表面上是友好,然而心底里是怎样想双方都很清楚。
「啊...。」沉思中的我没留意有人擦身而过,不其然跟对方的肩膀撞上了。
「抱歉...呃,」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不是,可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用错方言了。
「不要紧...咦?」惊觉双方竟然语言相通,我有点惊讶的回头。
看到对方的脸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跑,却没想到他竟先一步抓住我的手。
「你跑什麽?看到我有那麽惊讶吗?」他笑道,我瞪著他抓著我的手。
「......」怎可能不惊讶!李梓冀...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吧?!
「不过你的外型还变真多啊,我差点也认不到你了,如果你不是跑的话。」他的手有如枷锁般挣也挣不开,我赌气的别过头。
「怎麽突然的就离开了...而且将自己弄成这样子...」他拨弄著我有点乱的金发,我沉不过气的拍开了他。
「不...不关你的事!」
「哦?是吗?」他玩味的笑容令我感到有一股寒气从心底里浮现出来。
「是...是啊!而且,我也要上课了!」一直以来只要一待在他的身边,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缠绕著,总令我感到坐立不安,即使本来很讨厌上课的,不过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啊...对呢,忘了你还要上课的。」他有点不甘心的放开了手,在那一刻我不禁松了口气。
「我晚点再找你...」没有理会他在说什麽,只知道要尽快地飞快地离开他身边後,慌忙失措的我完全没有时间空间在意他的语病。
当我撞开了正刚开始上课的演讲厅的门,我还没想通为什麽他会出现。
脑海一片空白,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我,却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