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牌小飞侠————阿塔

“……王瑞雯，她与那里的工作人员发生口角，伤到了脸……”他有些忐忑，双手紧握，不安地放在膝盖之上。

“……谁？”我看着他有些失措的举止，平静地问道。

他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半天才答道：“……一个，后台的工作人员……”

“谁？”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心寒起来。

“……朱姐……”他低下了头，却又很快抬了起来：“她一定不是有意的，亦明，你要相信我！”

那么肯定的口气……

我楞楞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可能是因为服装的问题和朱姐发生口角，然后……不知道怎么就……”他说得很艰难，我一直看着他，一动不动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沉默着。

他不再为那个人继续辩解，于是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好象什么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夜色渐渐的积沉了下来，被包裹在那样不透明的颜色里，小雯那双圆润明亮的大眼睛忽然对着我笑了起来。

“朱姐是谁？”我的声音那么的冰冷遥远，仿佛不是自己的。

“……亦明，”他先是一怔，然后犹豫着不敢看我。

“她是谁？……”我安静地继续问着同样的问题。

“……我的经纪人”他颓然地向后倒去，“她……她一直都很照顾我的，亦明，求求你……”

“你以为小雯会同意？”我定定地看着眼前在黑暗中淡淡发光的东西，那是他的袖扣，我知道。

“她喜欢你。”那么肯定的口气，我忍不住想要看清他此时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么滑稽的话？

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你们那样的人，总是欺负新来的模特，”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近了他的身旁，低声地问他：“她才只有二十四，你要她以后定着一张被毁掉的脸出去见人？”

我冰凉的手从他的肩膀滑上了他温热的颈子，然后用力地掐下去，几乎可以感觉到血脉在手中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一下的，于是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我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着，冷冰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仿佛幽魂一样飘荡着：“她为什么要那么狠毒？”

“……她的眼睛，很像他，”他转过头去不敢看我，吃力地解释着：“很像他，真的……”

我失神地看着他喃喃地念着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念着那个在飞机失事的时候因为服了过量安眠药所以死去的男孩的名字，一遍一遍的，不知道对谁不停的解释着：我真的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可是直到出了事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好象听到了，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无意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冷静了下来，心里空得可怕，茫然不知所措。

我忽然觉得很冷，很冷很冷很冷……

没有一丝温度的冷。

楼道里不知道是谁在倒垃圾，那朦胧模糊的坷拉一声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终于有力气说话了。

“……你回去吧。”我缓缓地向着卧室走去，然后吃力地坐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着，绞来绞去的几乎教人发狂。

身后那么的安静，不用回头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动，我慢慢的躺倒，胸口又空又冷，莫名其妙的痛。

那天的夜似乎格外的长。

（待续）


《彩虹牌小飞侠》第十八章

《彩虹牌小飞侠》

十八

阿塔

第二天我们一同去了上海，记不清到底是哪一班的飞机了，只记得登机之后他仿佛开玩笑一般的说着：这次不会再那么走运了吧？

我一直看着前方的空中小姐，冷冷的回了他一句：只怕当时的您宁愿没有那么“幸运”吧。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亦明，不要这样……”

我不语。

下了飞机直奔医院，下了车子我站在那冰冷的路面上忽然害怕起来，小雯究竟怎样了？

我闭上眼睛微微发抖，只是害怕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那样俏皮的笑容。

他知趣地陪在一旁默不做声，我苦笑，“拉我一把。走不动了，腿软。”

他忽然抱住了我，有些颤抖的声音：“亦明，我对不起你们……”

我轻轻的推开他。


小雯拒绝见我。

原本就应该想到的。她根本不会同意见我的。

她一定伤得很重，所以不想我看到她那副样子。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静静的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很久之前她生病的那个深冬，我抱着那个深红色的保温桶在病房外面等着护士送她回病房。因为这个所以无法和同学们一起打球的我一直在心底不停的抱怨着，可是当我在走廊上看到她坐在病床一路对着我扮着滑稽的鬼脸的样子，所有的怨言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闭着眼睛低声问道：“她伤势究竟如何？会不会从此毁容……？”

他沉默不语，然后叹着气。

我要陪她回去。我要看着她。在机场的外面我把机票塞给他然后这么说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去也是白去。她不会见你。

我淡淡地说：我没说要在她的面前。

仲信默然，后来问我道：“你何必如此在意？”

我说：我曾经很喜欢她。

于是他再也无话可说。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见我，于是我每天坐在那条固定的长椅之上任凭来来往往的人群带带带走一阵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微风。

每天他都会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还是私了了，只是不知道他和她具体谈到了什么条件。

我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后来发现只是坐在那里根本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于是我开始追问所有经过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关于整容的事情。

最后终于发现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后来我淘到一台破旧的二手笔记本，每天仍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长椅上敲打着庸俗的长篇爱情，一如即往。

九月末的时候我又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那边的线路似乎不是很好，总有沙沙的声音。

“亦明，”他有些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下个月，我和andy要去国外了。”

哦，是么？我淡淡地说道。

“亦明，你不要管她的事情好么？我们一起出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亦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你不要管她了好么？算我求你？我们一起走吧？”

我攥紧了拳头压低了声音问他道：“什么时候决定的？出国的事情？”

他的声音有些苍白，凉凉的：“七月就决定了，只等服装节结束……”

多么的傻？我心里一阵悲哀，仿佛喝了一杯酽酽的隔夜茶，苦到了骨子里去。我想：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以为他是怎样骄傲的人。

他要走，合情合理。事业为重，我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那你，”我几乎问不出来：“那你那时为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吧？亦明，你不是也喜欢我么？”他急急地，仿佛要抓住什么一样的急切，那声音似乎要穿过电话线掐住我的喉咙一样，让我说不出原本想问他的话。“亦明，你和我一起过去……好么？”

“我凭什么随行？”我捏着自己的手腕，冰冷而且没有温度。

“可以申请到那边念书，亦明，这个不难……”他有些慌张，似乎在翻查着什么。

我冷冷的问他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他好象是怔住了，一时间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沙沙沙沙的线路的声音不间断的响着。

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前方低声的说道：“那么仲信，再见了？”

“亦明！”他忽然叫住了我，声音里充满了迫切和焦躁，“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你不是……”他忽然停住了，我握紧了手机，轻轻的说：“你知道为什么。”

“对不起，”他喃喃地道着歉，“……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亦明。”

我真心地祝福他，我说：“仲信，希望你在那边闯出新天地。”

于是挂掉然后关机。

那时窗外是一片如血的残阳，落满了一地的火红，我听到有相熟的护士在叫我的名字：罗亦明？！罗亦明！

抑扬顿挫，真正好听。

于是我微笑着走上前去，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兴奋地对我说：她终于肯见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哄哄她啊！这种程度做整容可以恢复七八成呢。

我诚恳地向她道谢，直到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摇着手走开。

推开门，我看到白纱布上那双俏皮而且明亮的眼睛，于是我笑笑：嗨！你好，我是小飞侠……

（end）